蘭酩聽到了門後隱隱約約的音樂聲和不真切的很多人說話的聲音,  好像很熱鬧的樣子。
    蘭酩偏過頭，問“客人很多嗎”
    仆人點點頭，“船上有很多跟隨公爵一起探索這片海域的貴族。”
    蘭酩“我聽到了音樂聲。”
    仆人解釋道“那是舞會,  很多人會在一起跟著音樂跳舞。船上娛樂活動不多,  客人們舉辦舞會來打發時間，公爵之前也會參加他們的舞會，隻是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去了”
    蘭酩“為什麽不去了”
    仆人微笑道“因為少爺您來了。”
    蘭酩讓守衛將門打開,  音樂聲傳進他的耳朵，門外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  光華四射的吊燈讓亮光充斥每一個角落,  鮮花和香水的味道在空氣裏漂浮。
    蘭酩目光轉過大廳，看到了大廳四角各放著一個銀櫃，它們在這裏很不顯眼,
    但蘭酩一眼就看到了它們。
    第三層的乘客和第二層的乘客完全不同,  他們衣著華麗,  臉色紅潤，佩戴著精致的珠寶,  怡然自得地在大廳裏跳舞或者閑聊，璀璨的燈光照得他們舉手投足都有高貴的味道。
    這裏和第二層完全是兩個世界。
    蘭酩嘴角一點點上揚，微笑著望著他們。
    大廳裏的客人早有注意到進來的白發青年。
    他們首先被青年的異於常人的美貌震動,  然後才注意到緊緊跟隨在白發青年身旁的仆人。
    這些仆人的衣著打扮表明了他們都是萊恩公爵的親信，這讓一些起了別樣心思的客人不敢冒然走到青年身邊搭話。
    而一些和諾曼家族比較親近的人就想到了萊恩公爵最近新認回了一個私生子哥哥，並且公爵和那個新的諾曼少爺關係非常親密,  這兩天見不到公爵的身影聽說就是因為公爵在照顧生病的哥哥。
    他們難以想象萊恩公爵和照顧這個詞語連在一起。
    “少爺，您要去跳舞嗎”仆人貼心地詢問,  “需要我讓人請公爵過來嗎”
    仆人感覺公爵可能不會願意少爺和其他人跳舞。
    “我不會跳舞。”蘭酩搖頭拒絕,  他找了個椅子坐下,  仆人輕聲問蘭酩想吃什麽，然後取來了一小塊蘋果蛋糕和一杯用銀酒杯盛的白葡萄酒。
    大廳裏燒了壁爐，但比房間要更熱。仆人為蘭酩解下鬥篷，蘭酩裏麵是寬鬆的白色束腰外衣，上麵繡著紅色的花紋，一直垂到腳踝。
    蘭酩低下頭，抿了一口酒，覺得還是萊恩公爵自身釀的酒好喝，口感更加醇厚，層次也更豐富。
    蘭酩解下鬥篷後，仆人為他整理頭發。他的頭發有些長了，用一根紅色的綢帶束在腦後，隻有額前的一些碎發垂下來，投下些許細碎的陰影。
    蘭酩捏著酒杯，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跳舞的貴族，不知道貴族乘客的絕望和第三層的貧民乘客相比起來會高貴到哪裏。
    他一點點吃著蘋果蛋糕，終於有人按耐不住了，一位自恃和諾曼家族關係親近的男性貴族走了過來。
    男人看到了蘭酩手指上獨屬於諾曼家族的徽章戒指，確認了眼前美麗的白發青年就是萊恩公爵新認的私生子哥哥。
    難怪公爵願意認回，如果用這樣的白發美人聯姻，哪怕是私生子，恐怕也沒人舍得拒絕，起碼他是不會的。
    仆人警惕和冰冷的注視來者，男人笑了笑，試圖和安靜吃蛋糕的蘭酩搭話，“尊貴的少爺，請允許我向您介紹一下自己”
    青年咽下口中的食物，美麗的紅色眼眸定定地望著他，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煩的模樣，這說明他給青年留下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男人問“您可以容許我在這裏坐一會兒嗎”
    青年點了點頭，“可以。”
    男人信心稍漲，使盡渾身解數和青年攀談起來。
    攀談的過程中，男人發現青年話很少，但每一次回應都讓他受寵若驚。男人講了自己的姓氏和家族，還有富饒的領地，很快，自然而然地談起了上船的目的。
    這明顯引起了青年的興趣。
    “真的有人魚嗎”白發青年眼睛微微睜大，看著男人，“你們這麽多人來海上，都是為了抓捕人魚”
    男人笑道“當然，隻有狩獵人魚這種難得的機會，才值得我們這麽多人一起來到這片糟糕的海域。萊茵少爺，等到了地方，我會親自為你抓一條人魚，你可以把它成你的寵物。”
    “人魚有很多嗎”蘭酩問。
    “不是很多，但也不少，我父親那裏有一具人魚的骨骼標本，是他年輕的時候跟隨老諾曼公爵抓到的人魚。”
    男人笑容突然變得有些尷尬，他忘記了眼前的青年是諾曼家族的人，竟然在青年麵前誇耀起來，他急忙補救，“當然，收藏人魚最多的一定是你們諾曼家族，隻有你們才能找到人魚。”
    “隻有我們”青年歪了下頭，目光天真。
    這樣的目光真的引人犯罪。
    男人喉頭動了動，“是的，你們家族有個外號，我們有時候會喊你們為人魚家族。”
    蘭酩若有所思，“聽起來很有意思，我還沒有見過人魚呢，你能和我說一下人魚長什麽樣子嗎，他們有魚尾嗎魚尾長不長長的好看嗎”
    男人被蘭酩一連串問題弄得好笑，“有魚尾，長度嘛，和正常人的腿長差不多，而且它們大多都是雄性，身上還有魚類的腥味，長相大多也很普通，隻有少數還算不錯，但談不上美麗。”
    蘭酩想到深海裏沉睡著的美麗夢幻的人魚，人魚魚尾的長度差不多就有三米那麽長，祂用魚尾將他卷起，讓他從輕紗般的尾鰭滑到魚尾與腰相連接的部位。
    男人開始恭維蘭酩的美麗，但被蘭酩打斷，“我不想聽這些無聊的話，和我說人魚。”
    男人慌張地說“抱歉，少爺，請寬恕我剛才的情不自禁，我們繼續聊人魚。”
    他定了定神，重新整理語言，“少爺，它們很聰明，這是它們最大的優點，據我的父親說，他抓的那條人魚比家裏最聰明的獵犬還要機靈，它們甚至能聽懂我們的話，就像真正的人類一樣”
    男人忽然發現青年的臉色變得很差。
    蘭酩霍然從椅子上站起，男人不知道哪裏惹得蘭酩不高興了，急忙跟上，但被仆人攔了下來。
    “少爺，是我說錯了什麽嗎”
    蘭酩側過臉，“你對第二層的貧民怎麽看”
    “貧民呃，我覺得他們缺乏高等物種應有的智慧，不太聰明，也不太講究衛生。”男人真正想說的是又髒又笨，但在蘭酩的麵前，他用了更委婉的言辭展示他的修養。
    蘭酩冷冷地哦了聲，腳步不停，男人被仆人攔到了身後。
    蘭酩腦海裏有個恐怖的猜測，他想要去驗證。
    他回到房間，對仆人道“我要沐浴，你們誰都不要進來，萊恩公爵來了也不許進。”
    蘭酩關上浴室的門，發動了藏鏡。
    他的身影出現在第二層他上次來過的船艙的窗戶，之前在這間船艙見到的四個男人已經消失了，地上積了很多水，
    水質汙濁肮髒，上麵漂浮著一些亮晶晶的鱗片和白森森的魚骨。
    船艙的窗戶很久沒有擦，積累了一層汙垢，蘭酩沉默地離開這間船艙，隨機跳躍。
    他看到了“人”。
    他們的形狀已經不像人了。
    身體泡在肮髒的水裏，腰部以下長出了黑色的膜衣，將下肢裹在裏麵，他們的肚子高高鼓起，雙手不停地從水裏撈出魚往嘴裏塞。
    他們正在變成“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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