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打開的銀箱,  箱底鋪滿魚肉的碎屑，曾經布置得典雅華麗的臥室變成了怪物的巢穴。
    仆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是仆人中負責告密的人。
    “公爵,  少爺回來了，在第二層，和化成亡靈的威廉騎士在一起……”
    沙沙的咀嚼聲停了。
    仆人看到從華麗帷帳裏蜿蜒鋪在滿是黏液和血跡的地毯上的金發像蛇一樣遊回了帳子。
    “哥哥一定是生我的氣了，我要把哥哥帶回來。”
    就在這時,  臥室的門被敲響了,  青年溫和的聲音從傳到室內。
    “萊恩，我回來了，外麵的仆人不肯讓我進去。”
    這個聲音，是哥哥的。
    他真的回來了。他沒生自己向他射箭的氣。
    萊恩瞳孔放大,  欣喜不已。下一刻,  它立刻看向已經被它搞得比臭水溝還要惡心的臥室，以及那些打開的銀箱和堆在一起的魚骨頭。
    萊恩眉頭緊緊皺起。
    空氣裏的味道讓他自己都惡心得想吐,  它沉浸在青年被人魚拉入深海的痛苦，轉化成人魚去深海尋找青年靈魂已經成了他的執念。
    所有它可以忽略周圍的一切，什麽也不在乎。
    但現在，哥哥回來了。
    “你聽見我聲音了嗎？萊恩？”
    萊恩的目光掃向自己，渾身腥臭,  金發髒到要打結，上身的傷口變成了血痂，從血痂裏鑽出了色澤黯淡的金色鱗片，他的雙腿被黏液緊緊包裹，鱗片隻長了一半。
    哈！它還說過剛上船的哥哥是個小乞丐。現在它的模樣連乞丐都不如。
    “你這裏的味道快把我熏暈了,  再不開門,  我就走了。”
    門外,  蘭酩用白綢將自己的口鼻全部纏起來，包得嚴嚴實實，他低下頭，看到汙水從門底淌出來，上麵飄著很多細小的金色魚鱗。
    “哥哥，站在門口，不許走。”
    熟悉的華麗聲音從門內傳出，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我會被熏死的。”
    青年慢吞吞地說。
    “哥哥，就等一會兒。”萊恩閉上眼睛，它也很想見到他，聲音變得纏綿，“求你了。”
    “好吧，你一定要快一點。”蘭酩說。
    守門的仆人一副驚駭欲死的表情，顯然想不到萊恩公爵口中會出現“求”這個字。
    萊恩已經想不到仆人了，他忍著痛苦將自己泡到浴缸裏，直到清水將身上的髒汙徹底衝走，直到浴缸裏的水變成淺淺的紅色，因為他身上的傷口被水衝得裂開了，鮮血流進了水裏。
    仆人搬來椅子，蘭酩坐在上麵，紅色的眼睛看著大門，在心裏默默估計時間。
    過了一會兒，裏麵的仆人出來，喚了幾個仆人進去。
    在大門開合間，蘭酩模糊看到了臥室裏的景象，如果不是有一些熟悉的東西，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天前自己住的地方。
    他快速眨眨眼睛，想要洗去自己剛剛看到的畫麵。
    大門終於打開。
    “哥哥，上來。”
    一隻潔白、生在細小金色鱗片的手從蘭酩頭頂伸下來，幾個仆人抬著一座籠著紅色真絲帳子的純金圓形寶座，蘭酩被這隻手扯入了寶座。
    絲帳中的花香沁人心脾，混合了怪異的血和水的腥氣。
    蘭酩進入了一個懷抱，視線被擋住，一雙手穿進了他柔軟的頭發，帶了一點兒濕意，一直撫到他的後頸。
    “哥哥，我好想你。”
    萊恩憐愛的、有些病態的聲音在蘭酩耳畔響起，“我以為見不到你了。”
    一個東西咯住了蘭酩的嘴唇，形狀不是太規則，上麵有粗糙的花紋。
    海螺嗎？
    “我真高興，你沒有怪我……”
    “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歡那條銀色人魚，比起和它在一起，你更願死對不對，我那天想要幫你……”
    雖然哥哥主動出現了，但萊恩還是害怕，他害怕哥哥會對他有芥蒂。
    “哥哥，你為什麽和威廉在一起？”
    蘭酩：“它救了我。”
    “是嗎？它在什麽時候救的你？”
    “剛掉入海中的時候。”
    那就是昨天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哥哥一直和威廉在一起。
    萊恩心中汩汩流出毒液，它低頭看著青年的打扮，明顯都是威廉的衣服。
    “哥哥，你穿的什麽東西，太難看了。”
    萊恩將蘭酩的上衣扯掉，蘭酩毫不在意，他張開手臂，方便萊恩動手，目不轉睛地盯著萊恩的魚尾。
    它隻從萊恩的袍子裏露出了半截，形狀優美，布滿閃亮的金色鱗片，流淌著綺麗燦爛的光華。
    【提示：角色萊恩公爵簡介更新】
    【角色：萊恩公爵（半人魚，血脈已轉化）】
    【角色心聲：哥哥的眼睛在發光，哥哥必須永遠這麽看著我】
    “很美。”蘭酩真心實意地讚歎。
    在堆起的袍角處，有一點還沒長出魚鱗的地方露了出來，黏液形成的透明黏膜裏，是模糊的血肉，它們原本是雙腿。
    蘭酩目光微微閃爍，再次生出異樣的感覺。
    蘭酩伸手輕輕碰了下，黏膜很薄，他甚至很感受到黏膜下溫熱的血肉，萊恩輕輕吸了一口氣，他抬起眼睛，看到萊恩額頭沁出一點兒冷汗。
    “很疼嗎？”
    他沒有什麽憐惜的情緒，隻是單純的不解。
    這些怪物……
    萊恩給青年套衣服的手腕都有些顫抖，被酸液腐蝕的血肉，怎麽可能不痛。
    “當然很疼。”萊恩咬住蘭酩的手指，聽到蘭酩低低地唔了聲，他放輕了力道，“所以哥哥千萬不要忘了自己承諾的東西，要多多補償我。”
    “現在，我要先送哥哥一個禮物。”
    仆人抬著寶座移動，向甲板走去。
    絲帳內，蘭酩的手被萊恩修長的生有魚鱗的手握住。
    一個觸感並不陌生的東西被萊恩灑進了他的手裏。
    蘭酩緩緩張開手，一隻海螺躺在他的手心，海螺上係著珠線，他的目光往上移動，看到珠線掛在萊恩的頸間。
    “這是諾曼家族最重要的寶物。”
    “哥哥，送給你。”
    高傲的金發青年緩緩垂首，這樣的姿態，似乎獻出的寶物不隻海螺，還有它。
    蘭酩的雙手被捉住，按到萊恩的後頸，珠鏈的鎖扣就在那裏，卡在金色鱗片的下方。
    蘭酩撥開鱗片，解開鎖扣的那一刻，海螺掉進了他的懷裏。
    “公爵，到了。”仆人道。
    絲帳輕薄綿密，將外麵的海風隔絕開，直到拉開絲帳，蘭酩才發現這是甲板，寶座直接停在了護欄旁。
    下麵就是海水。
    萊恩：“哥哥，一會兒我跳下海，你吹響海螺，我就能變成真正的人魚。”
    “知道了。”
    蘭酩從寶座上站起來，他看到許多仆人正在擺弄了什麽東西，一條巨網在海水中沉浮。
    “那是什麽？”他似乎從網中看到了許多魚尾。
    “哦。”萊恩隨著蘭酩的手指看了一眼，冷漠地說：“是一些也想變成人魚的人，哥哥不用管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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