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豐年是皇親，桌子被擺在靠前離聖上很近的位置。
    這位南境來的參將，本來也被安排在前麵，卻不知是何原因，坐在這犄角旮旯，不會惹人主意的地方。
    若不是顧晶玨與瑞雪打招呼，這位參將大約是不會被人發現的。
    能參加這種宴席的，多半都會想方設法往前靠，離聖上越近越好。
    本來就是遠離京都，在別處為聖上效力的，有些可能這輩子都不一定能見一麵聖上。
    有了這樣的機會，誰不想在聖上麵前混個臉熟呢。
    一年也就這麽一次能入宮述職的機會，真的是打破了頭的往前靠。
    像顧承允這樣的人，真是很少見了。
    他來京都的時間也不短了，聖上卻一直沒有給他安排什麽職位。
    趙豐年是聽到過一些風聲的，聖上大約是要將他調派到北境去的。
    至於是讓這個人去北境製衡趙豐年，還是真的有心調整北境的軍政。
    好在以後對對付北闕，那就難說了。
    兩人都是帶過兵打過仗的武將，許多話也不會遮遮掩掩的，坐在一處小聲交談，也沒有引起什麽旁人的關注。
    這角落的位置，倒是叫瑞雪鬆快了些。
    沒人盯著，她便自在了許多，將從暖閣裏偷藏下的幾塊糕點，從大袖子裏拿了出來。
    分給顧晶玨一些，就這桌上的茶水吃了。
    見顧晶玨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抹了抹嘴小聲道。
    “吃點吧，想墊墊肚子，這宴席上的東西，我可是深有體會。”
    顧晶玨不是禮貌的笑笑，露出一口白牙，謝過瑞雪的好意，卻還是沒敢吃她給的糕點。
    兩人很久沒見了，顧晶玨被貴女們排擠，瑞雪是知道的。
    要說這姑娘有多壞，到也不至於，可就是有那種不討貴女們喜歡的特製在上身。
    總做些讓人不大能理解的事來。
    瑞雪也並非今天才知道，顧晶玨的父親是南境來的參將。
    見到本人，才有些理解顧晶玨之前為什麽那麽拚命的四處拉關係，搞人脈。
    定然是在幫她這個爹疏通關係的了。
    隻是她的身份不夠顯赫，用的手段不夠高明，人又太過急躁，才會變成今天這般吧。
    這宴會著實無聊，通篇都是各地官員對聖上的歌功頌德，馬屁都拍上了天。
    看的瑞雪直打瞌睡，隻因為又冷又餓，不得不打起精神。
    趙豐年似乎與顧承允有許多話說，兩人似乎交流的很是愉快。
    殿裏嘈雜，他們二人說話聲音也不大，瑞雪便聽不到二人都聊了些什麽。
    顧晶玨對趙豐年與她爹的這次會麵，倒是表現的極為熱情，即便聽不到，注意力也一直都放在二人身上。
    瑞雪想與她閑話幾句，解解悶，都找不到機會。
    宴席過半，趙豐年與顧承允起了身，朝殿上的聖上走去。
    瑞雪立馬來了精神，坐直了身體，一旁的顧晶玨也有些緊張。
    見她手裏已經被扭成麻花的帕子就知道了。
    前頭等著給聖上問安拜見的人還排著長隊呢，趙豐年卻旁若無人的與顧承允走上前去，惹來不少白眼。
    聖上見此，隻微微皺了皺眉，便起身朝後麵走去。
    幾人消失在大殿上，那些等著拍馬屁的人也不甘的散了開來。
    大殿後的暖閣裏，聖上有些疲憊的看著下頭的兩人。
    “又要如何，方才不是與你說了厲害關係。”
    趙豐年身姿挺拔，負手而立，朗聲說道。
    “聖上可去過北境，可了解北境，可曾帶過一兵一卒……”
    “住口~！”
    聖上眉頭一皺，顯然是怒了，重重的哼了一聲，嚇的身後的內侍“噗通噗通”挨個跪倒在地，頭都不敢抬了。
    顧承允雖沒被嚇跪，也垂下了頭，偷偷的抬手去抹額上的細汗。
    “放肆，朕乃一國之主，考慮的是大局，是大嵐的長治久安，若事事都要朕親力親為，養著你們做什麽。”
    “如何能為了大嵐一隅，而壞了朕的整個布局，朕說不讓你去北境，你就必須給朕留在京都。”
    趙豐年麵上並無驚慌之色，微微躬身，說了句：“聖上息怒。”
    抬起頭來直視聖上：“依聖上所言，臣會留在京都，這位顧參將是聖上挑選可以接替我的人選吧，還請聖上下旨，允顧參將盡快啟程。至於原因，臣之前已經與聖上討論過了。”
    聖上餘怒未消，並不理會趙豐年的告罪。
    “如何安排，輪不到你來插手，乖乖再寧王府裏待著，自然有你的用武之地。”
    趙豐年眉頭微皺，今日是自己魯莽了。
    可北境的事迫在眉睫，那些戰報他不是沒拿給聖上看過。
    北闕之前的單於，在今冬的雪災下，徹底失勢。
    北闕如今已經開始內亂了，再加上春季牧民轉場，還不知要出多少亂子。
    這事是真的不能再拖了，上前一步還想再說。
    聖上卻不想再叫他開口了，他不允許趙豐年在這種時候挑戰自己的威嚴。
    “退下，朕要靜靜。”
    趙豐年無奈，隻能與顧承允退了出去。
    出了暖閣，顧承允才吐出一口氣來，看向趙豐年的眼神，都變的有些不一樣了。
    這皇親就是不一樣啊，敢與聖上這般說話，還能保住項上人頭。
    不過先前趙豐年與他分析如今北境的局勢，確有道理。
    他也通過收集到的資料對北境有說了解，聖上該比他看的更為清晰才對。
    可為什麽不同意趙豐年的舉措呢，著實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二人返回宴席，趙豐年比之前沉默了許多。
    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桌上冰到刺骨的酒水。
    瑞雪從未見過趙豐年這般飲酒，上前握住了他舉杯的手。
    冷冰冰的卻格外有力，輕輕拍了一下，拿走他手裏的酒杯。
    “咱們回去可好，我肚子餓了。”
    趙豐年回頭看向瑞雪，眼眸裏閃過一絲暴虐，隨即收斂住了，輕輕笑了笑。
    看上去格外落寞：“好，咱們回去。”
    顧承允與趙豐年不同，不到散席不好隨意離開。
    起身朝趙豐年抱了抱拳：“將軍的提攜之恩，顧某銘記，來日再會。”
    趙豐年回了一禮，牽起瑞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