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道：“我分析，泰嶽這邊，很大可能要以扶持英王而成就夏，再度挑起四國伐秦，進而以夏統一五國。”
    “是這個意思，”姬宗熠肯定道：“他們跟太華不一樣，不是江湖草莽，得要臉，要名份。”
    “所以，這兩個要，就決定他們現在還不能透露給魏、楚、晉真實意圖。這是機會，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場大戰避免不了，而且你們要做好曠日持久之準備。”太子認真叮囑。
    “是。我們也是這麽想的。小翠定下五步大計，這第一步，就是打亂對方布局，重置於我有利之局，變被動為主動，這一步踏出，戰鬥將不會停止，但真正完成時間恐怕就要一年左右。”
    “時間要變化的看，可能更長，也可能極短，兩手準備都要做。”太子看著他：“這次漁州大會盟，我覺得你已經意識到這一點。”
    江凡麵色凝重：“是啊，戰事一起，風雲變幻，我們必須做好全麵準備。”
    姬宗熠長長出口氣，扭頭看著窗外：“周，要過去了，新的大一統，即將來臨……”
    江凡也默默看著星空，雖有萬般情緒，卻許久沒有言語。
    太子麵帶嘲弄，“你看，紫薇黯淡啊，四方貪狼崛起，惟有西秦，最為耀目，隻是不知這顆星，最終是你，還是她。”
    江凡淡淡一笑：“我們一家不都一樣，爹，你一直不都愛家人勝過江山麽。”
    姬宗熠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眼神卻顯得深邃：“你總要想好……這天下太過錦繡，太過誘人，未得之時尚可，一旦得之，人皇大權，有幾個能真正不在意……”
    江凡目光平靜：“我知道，相信我。”
    姬宗熠轉回頭凝視他片刻：“心裏有數就好，先大步向前吧，爹覺得，你眼裏的未來，早就比我更遙遠，我已經看不透，隻能幫著你做，好好把握本心。”
    江凡忽然看著他：“爹，回答我一句，這人皇，你有多在乎？”
    姬宗熠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反問老子？以前回答過你，既然你再問，就再回答一次，在咱家排第四位。前三位，是你、金城和你們的老娘。”
    江凡笑了：“您能堅守本心，我也行。”
    姬宗熠笑嗬嗬道：“好，那吃飯吧，嘴邊的好菜，不能浪費。吃完，有個人你還要見見。”
    江凡提起筷子嗯了聲：“聞人太師嗎？”
    “唔，他得和你談談細節。”
    而此時的聞人太師，卻在見另一個人，盧鐵嘴。
    此刻的盧鐵嘴滿臉苦笑。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當時王爺被劫走，我心亂如麻之下，倉促占卜一卦，可惜學藝不精，沒想過會弄出如此淩亂詭異的卦象，您老倒是給我解一解。”
    聞人仲達半閉雙目，靜靜坐在那裏許久許久，手中念珠發出一聲脆響，竟然碎裂了一顆。
    他似乎回過神：“……此事，你還和誰說過？”
    盧鐵嘴搖搖頭：“隻有太子和您老。”
    聞人仲達慢慢點頭：“好，爛在肚子裏。”
    “啊？”盧鐵嘴一愣。
    聞人仲達雙目幽深：“這的確隻是個不靠譜的卦象，而且出自你這半吊子之手，大事當前，不必胡思亂想。”
    “哦。”盧鐵嘴應了聲。
    “既然知道我不靠譜，還對我用什麽破妄之眼，太師何苦嘛，將來那小子知道，我豈不成了碎嘴小人……”
    他多少有點抱怨，卻不敢過分，畢竟麵對的是大周戰神一般的聞人太師。隻是他實在想不通，聞人太師為啥突然對自己動用破妄之眼，導致自己迷迷糊糊把心裏藏的話都落了個幹淨。
    “休要囉嗦，說到大事，你來算算，此番大事如何。”
    盧鐵嘴一愣：“不是說我不靠譜嗎？”
    “讓你算就算。”
    “啊——那好吧，請太師賜個字。”
    聞人仲達摘下那破裂的念珠看了看，放在桌子上：“此番為破局之戰，就測這個破字。”
    “破……”
    盧鐵嘴撓撓頭，剛要掏出龜甲銅錢，聞人仲達卻一擺手：“測字即可。”
    盧鐵嘴幹笑一聲：“太師知道，我這測字，純粹是四麵挖坑八麵堵水，胡咧咧的。”
    “胡說胡有理，說即可。”
    盧鐵嘴翻個白眼：“呃……那晚輩開始胡謅了啊，說對說錯，您老別介意。”
    他盯著珠子，手裏銅錢在指節間翻轉跳動，過了一會兒，才微微噓口氣：“破者，有破爛碎裂，破敗衰落之意，更有破除迷障，破舊立新，石破天驚，不破不立之說……”
    燈火晃動，盧鐵嘴早已離去多時，隻剩下聞人仲達依舊目光低垂看著那顆珠子。
    “……大周破碎衰落，不破而不立……然則，何謂破舊立新，又要破除何人之迷障……”
    他低語著，緩緩伸出手指輕輕一按，那顆念珠徹底裂開兩半。
    聞人仲達抬頭看向夜色：“江凡……”
    他終於欲言又止，反而輕哼一聲：“這張嘴的確很厲害，在本太師破妄之眼下，不但試圖蒙混過關，還妄想迷惑本太師……”
    “太師有破妄之眼，何人敢如此大膽？”
    清朗的聲音傳來，一個白衣飄飄的年輕公子推門而入，笑吟吟看著聞人仲達。
    聞人仲達輕輕一拂袖，碎裂的珠子就被拂落。
    “逍遙王，你來了。”
    江凡緩步上前，微微拱手：“見過老太師。”
    聞人仲達看他一眼：“我那徒兒、徒孫女還好？”
    “好，好得很，如今一個在驪山建設新蒼陵書館，另一個將要執掌驪山書院，正好將文皇大道發揚光大。”
    聞人仲達微哼一聲：“欺師叛門之徒，談什麽大道！”
    江凡搖頭：“太師此言差矣，人各有誌，道各有求，不能說不順著你，就是錯吧。”
    聞人仲達淡淡道：“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空有一身本事，不思報效家國，卻隻顧私情私利，成不了大氣候。”
    江凡淡淡一笑：“都說聞人太師掌兵霸道，想不到對人情世故也是如此。但在江凡看來，賣與帝王家反而更小家子氣，反倒是蒼陵前輩和書狂徒能放眼人間古今未來，更值得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