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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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
    他感覺自己快要被凍死了。
    謝鬆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地上,眼前是一片寬廣灰白的天空。
    他低下頭,看見一個不認識的中年男人在扒他胸前僅存的一件t恤。
    這是哪裏?
    失去意識前,他明明躺在醫院的手術台上。
    謝鬆原還記得醫生走到他的麵前,對他說了聲“祝你好運”。
    現在看來,好運沒有降臨到他頭上。
    手術應該是失敗了。
    “你在做什麽?”謝鬆原終於開口,聲音還有些啞。
    “我的媽誒!死人會說話!”
    耳邊冷不丁響起一道陌生嗓音,中年男人被嚇個夠嗆,摔個了結結實實的屁股墩。
    過了幾秒,又小心翼翼地湊上來。
    “你還活著啊?”他嘖嘖稱奇,順手把剛從謝鬆原身上扯下來的羽絨服穿上,完全看不出難為情,“兄弟,你命真大。我們一路上遇到的‘流民’,基本上都死光啦!”
    ——所謂的“流民”,指的就是像他們這樣,在末世裏沒覺醒出任何異能的普通人。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謝鬆原才穿越過來,就碰上了一幫十來個人的流民團夥。
    謝鬆原冷靜地打量了一圈周邊環境,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
    從某個角度講,身體的原主確實是死了,否則謝鬆原這條孤魂不可能在另一個世界複生。
    這時應該是冬天,室外又冷又濕,還刮著陰風,刺骨的寒氣直往人的毛孔裏鑽。
    一夜氣溫驟降,荒城中又凍死了不少沒有自保能力的流民。
    這群人沿路從露天的屍體上翻找還能用的工具、吃的,以及能夠禦寒的衣服——
    沒想到碰上了謝鬆原。
    男人端詳了一下謝鬆原,見他雖然餓得雙頰有些凹陷,但起碼高高瘦瘦,身高長相都很唬人,多少可以撐點氣勢。
    於是誘哄他說:“哥兒幾個馬上要去一個好地方,那地方又暖和,又有吃的,就是守衛森嚴了些,不過隻要得手,接下來一個月都不愁吃喝!怎麽樣,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幹一票!”
    ……這怎麽聽都是犯罪團夥入室搶劫。
    謝鬆原聽完挑了挑眉,心說:我信你給我畫的大餅。
    可左右看看,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
    末世凶險,謝鬆原在這裏人生地不熟,連個防身的武器都沒有,身上的衣服也才剛被麵前的人搶走。
    與其落單等死,不如先跟著這群人觀察觀察情況。
    謝鬆原裝模作樣地沉思片刻,點了點頭:“行。”
    中年男人到頭來也沒把外套還給他。
    謝鬆原擰緊眉頭,隻能依葫蘆畫瓢,從路邊的屍體上扒拉出一件又薄又破的外套,哆哆嗦嗦地給自己套上,跟在隊伍後邊。
    夜晚。
    謝鬆原撥開一叢比人還高的雜草,透過草葉間的縫隙朝前瞭望。
    距離不到五十米遠的地方,是一片由帳篷組成的營地,篝火在夜間寂靜地跳躍著,散發出令人向往的溫暖光源。
    空氣中飄來的一股誘人肉香,讓暗處這群人忍不住地吞咽起口水。
    “末世來臨後,我就再也沒嚐過烤熟的肉是什麽滋味了。”
    謝鬆原旁邊的中年男人捂住腹部,肚子裏發出一陣咕嚕聲響。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眼神裏滿是酸溜溜的羨慕與渴望:“娘的,這幫變種人真他媽好運,有吃有喝,還天天都有肉啃!我怎麽就沒這個命……”
    “就是就是,咱要是也有異能,哪至於受這種苦!”
    附近的幾個人也此起彼伏地應和起來。
    末世降臨,一場從天而降的流星雨帶來了天外的基因病毒,打破了星球平衡。
    短短幾天之內,這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
    食物加速腐敗,細菌瘋狂繁衍,物種飛快進化,基因更新迭代。
    小部分人類的身上,也出現了特殊的變異現象。
    其中數量最多的,就是獸化。
    有人稱之為返祖,有人說這是純粹的種族變異。
    但無論如何,在氣候條件愈發嚴酷的當下,能夠進化成變種人,擁有一身禦寒的厚重毛發,以及可以支撐他們在野外打獵的強悍體格,完全可以說是上天的恩賜。
    謝鬆原什麽都沒說,直朝自己冰涼的掌心間嗬氣。
    口鼻間噴出的白霧微弱而稀薄,轉瞬間就消失無影。
    中年男人碰了碰他的肩:“小子,聽好,等會你和阿三在前邊放哨,阿三會吸引門衛的注意,我們就從後邊偷偷溜進去……到時候一看到我們發的信號,你們就一起撤!”
    謝鬆原和這些人一路走來,終於弄明白,這個流民團夥準備在夜裏悄悄潛入城內一個變種人營地,從倉庫裏偷些吃的。
    行動計劃堪稱簡陋。
    謝鬆原聽著聽著覺得不對,中途想要逃跑。然而這些人早有防備,每次謝鬆原的步伐才往旁邊多走兩步,馬上就有人把他拉回隊裏。
    謝鬆原知道,他這是上了賊船。
    他沒辦法,也隻能按照計劃行動,心不在焉地跟著阿三離開。
    另外一群人則悄悄繞到營地後邊,隨時準備動手。
    門前的守衛發現有人靠近,手中的武器紛紛調轉,對準了前來的二人。
    “你們是什麽人?”
    阿三的臉上堆出笑容:“長官您好,我、我是附近的流民,我沒有惡意的。隻不過我實在很多天沒吃過東西了,不知道能不能……”
    守衛極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沒有沒有,滾遠點!”
    阿三笑臉一僵,頓了頓,依舊沒有灰心:“長官,我要的不多,隻要一點點吃的就可以了。哪怕,哪怕你們吃剩的骨頭也行!我家裏的人都死了,我一個人在外邊,根本活不下去……”
    說著,還假惺惺地哭了起來。
    兩個守衛疑慮地對視一眼,好幾秒沒說話。
    另外一人忽然開口,卻是衝向謝鬆原發難:“這小孩兒說他家裏人都死了,那你又是誰?!”
    謝鬆原本以為自己隻是一個擺設,沒想到還要一塊兒摻和進來。
    他遲疑了一下:“呃……我就是路上偶然碰到——”
    順便過來看看能不能蹭飯的。
    話沒說完,營地後邊傳來一陣嘈雜聲響。
    “是誰在那裏?”
    “不好,有流民進來偷糧食了!”
    門前幾人紛紛一驚。
    守衛意識到麵前這兩個流民肯定是那幫小偷的同夥,大步衝上前來:“站住別跑!”
    謝鬆原:“……”
    這不是點背嗎。
    他轉身想跑,不料阿三比他反應更快,二話不說,就對著身旁的謝鬆原狠推一把,把這個半路撿來的便宜同夥送到守衛手裏,自己跟個兔子似的逃到幾米遠外。
    我……操。
    這小兔崽子,別讓我再碰見你。
    謝鬆原做了個口型,還沒來得及罵出來。
    身後倏然爆發出破空聲響,像是有什麽巨大的野獸騰空躍起,打亂了四周凝固的氣流。
    再下一秒,謝鬆原就直接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撲倒在地!
    好幾個人從營地帳篷中跑了出來,發出慌亂的驚呼:“長官!”
    “長官怎麽出來了,他不是還在……”
    “吼!——”
    謝鬆原的耳邊傳來野獸的低吼。
    對方的一隻爪子重重壓在他的背上,碾得謝鬆原無法起身。
    鋒利如同刀片的爪尖在野獸的肉墊中若隱若現,仿佛謝鬆原隻要敢抵抗一下,那利刃就能在下一秒穿破男人的背脊,將謝鬆原捅個腸穿肚爛。
    緊接著,那野獸——不對,應該說是獸化變種人,居然說話了。
    “別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還維持著獸身,對方的嗓音稍顯沙啞。
    但依稀不難聽出,那應該是個相當年輕的男聲。
    謝鬆原一側的臉還緊貼在地麵上,耳朵被那聲吼叫震得發麻,腦袋裏都在嗡嗡作響。
    他不受控製地咳嗽一聲,幹笑兩下:“您放心,我不動。”
    在危險麵前,趨利避害的天性讓謝鬆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順從,他有意表現得乖順,以避免受到沒必要的傷害。
    被人叫作“長官”的獸化人低下頭來,湊在謝鬆原的身上聞了聞。
    濕漉漉的粉色鼻尖偶爾從謝鬆原的臉頰上蹭過,它打了個鼻息,噴出的熱氣全灑在謝鬆原的臉上。
    謝鬆原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想打噴嚏。
    對方他在的腦袋周圍這裏嗅嗅,那裏聞聞,最後似是對謝鬆原脖頸後邊的一塊皮膚最感興趣,停在那裏多聞了好一會兒。
    謝鬆原心裏咯噔一下。
    那裏剛好是他alpha腺體所在的位置。
    謝鬆原在穿來之前,生活在一個abo現代世界裏。
    他醒來後感知了一下流民團夥身上的氣息,什麽都沒聞到,猜想這裏的人是沒有第二性別的。
    因而謝鬆原第一時間也沒思考太多,心中隻冒出來一個想法:
    獸化的變種人應該不愛吃人吧?
    他還真有些擔心,對方會不會突然覺得自己頸後的這塊肉特別鮮美,想拿他打打牙祭。
    想到這裏,謝鬆原的喉結不禁滾了滾。
    一陣令人心慌的沉默後,獸化人問他:“喂,你叫什麽名字。”
    “……我姓謝,謝鬆原。”
    他悄悄鬆了口氣。盡管不知道對方為什麽這麽問,但既然會問他名字,那就是沒打算吃他。
    “哼。”身後的獸化人輕哂一聲,對識時務的謝鬆原勉強滿意。
    力道一鬆,毛茸茸的爪子便離開了謝鬆原的身體。
    受到的壓迫的胸腔中湧進一股新鮮空氣。
    謝鬆原如蒙大赦,兀自趴著喘息片刻,隨後又翻過身來,好讓自己呼吸得更加順暢。
    他一動身,四周的守衛立刻拿槍指住了他。
    謝鬆原的注意力卻完全被一道高大的身影吸引過去——
    那是一隻比正常成年男人還高一些的雪豹。
    威風凜凜,毛發柔軟又蓬鬆,雪白的皮毛上麵附著一塊塊優雅神秘的黑色花紋。
    它背對著謝鬆原,似乎已是打算離去,巨大而長的尾巴正在身後小幅甩晃,偶爾輕輕抽打在謝鬆原的腰間。
    一旁的副官走上前來,神情緊繃:“長官,您怎麽出來了?外邊的事情交給我們就好……”
    營地中的人都知道,白袖最近正處在發情期。
    獸化之後,變種人在生理規律方麵也會逐漸向獸種靠攏,特定的時間段內,會產生出繁殖的渴望與需求,這是所有人都避免不了的。
    最直接的解決辦法,就是像大部分獸化人那樣,找一個幹淨的臨時配偶。
    可大家也清楚,他們的白袖長官,是相當挑剔又有潔癖的一個人。
    ——寧願自己單獨待在帳篷裏,熬過長達十幾天的發情期,也不願意被陌生人靠近。
    生理上的無法滿足,會讓獸化人在這期間變得十分暴躁易怒,伴隨著間歇性的昏沉嗜睡,行動力和殺傷力都將大打折扣。
    所以這段時間內,隊員們都盡量不去打擾白袖。
    沒想到,他竟然在這時出來了。
    白袖道:“不用那麽緊張。”
    雪豹回過一點頭來,居高臨下地睨著謝鬆原,漂亮的獸瞳像是一雙剔透晶瑩的寶石,在火光下散發出熠熠光線。
    它高傲又矜貴地抬起下巴,來回打量還躺在地上的男人:“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一個手下朝前走了兩步:“報告。我們剛剛發現了一群疑似長期在城內流竄作案的流民盜竊團夥,正在試圖偷取我們倉庫裏的糧食。我們派出了兩支小隊去追擊,目前已經抓住了這個小賊的三個同夥,剩下那幾個,也絕對跑不掉!”
    謝鬆原先是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這人口中的“這個小賊”指的是他。
    隨著對方話音落下,來自雪豹的危險目光也又一次冷冰冰地刮過謝鬆原的麵頰,叫他感到背後一涼。
    有點尷尬。
    謝鬆原扯了扯嘴角,試圖為自己辯解:“那個,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我就是路上剛好碰見,想跟過來看看……哎哎,有話好說。”
    正說著,一隻槍口抵上了謝鬆原的腦門。
    “還敢狡辯!”
    謝鬆原覺得自己冤枉:“我真沒有——”
    “夠了。”一聲清喝響起,周遭立刻鴉雀無聲。
    謝鬆原也收了聲,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誠懇表情,看著麵前的巨型雪豹。
    白袖麵無表情地掃他一眼,似是思考了片刻,這才漫不經心道:“我知道了。不過是一群小偷,抓起來審審吧,你們知道該怎麽做。至於這個人——”
    雪豹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瞬嫌棄。下一秒,卻說出一句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話:
    “我要了。”
    短短三個字,就仿佛落入人群中的炸彈,刹那間引發出不小的騷動。
    “什、什麽?”
    白袖對眾人的反應毫不在意。
    雪豹轉身走回帳篷,頭也不回地補充:“太髒了。把他收拾幹淨,等會送到我的帳篷裏來。”
    幾個守衛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麵麵相覷,生怕自己聽錯了。
    要知道,隊員們為了解決長官的問題,曾絞盡腦汁從城內找出數十個長相不錯的流民供白袖挑選,希望有他中意的對象。
    那些人聽說自己有可能和強大的變種人攀上關係,個個都是躍躍欲試。
    然而白袖不僅一個都沒看上,還將他們訓了一頓,讓眾人不要多此一舉。
    誰能想到……
    幾秒後,他們終於反應過來,齊刷刷地敬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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