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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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石英一下跌坐在男人房間內的地麵上, 像隻落荒而逃的狗一樣腳蹬著地,連連後退:“把門縫堵上,他能進來, 他能進來!”
大片大片黑白交雜的白紋伊蚊蟲潮轉瞬即至,衝到了病房門前。像是一片嗡嗡亂叫的烏雲, 其中密密麻麻全是展翅懸飛的毒蟲。
許石英話音未落,那些白紋伊蚊就像剛才那樣如法炮製, 洶湧地鑽進了病房。
男人冷笑道:“區區一堆蚊子, 敢在我麵前現眼?”
許石英甚至沒看清男人的動作, 就見對方抬起了一條手臂。
好幾隻顆粒狀的、淡黃色的東西頃刻間便像軟糖一樣憑空出現在對方手上,“咻咻”地噴射出去。
密匝匝的白紋伊蚊蟲潮頓時像霧一樣被撕碎開來,再也不能凝聚在一處。
空氣中傳出了蛙人憤怒的慘叫。
“……這是什麽!該死,惡心!啊!”
飛蚊落荒而逃,像是遇到了前所未料的勁敵,重又從門縫擠到了走廊外邊。
醜陋又腥臭的怪物就仿佛一條剛被痛打過的落水狗,複又匆匆變回了蛙人健碩的形態,摔倒在地, 痛苦地掙紮起來。
男人不知道從哪搞來的手電筒,“啪嗒”一下點開,往外邊照。
許石英看著外邊的景象,忽而深深地吸了口氣。
蛙人那滑膩膩的表皮下方, 居然有什麽肥厚的、蟲子狀的東西正在蠕動, 並同時朝著他大腦的方向飛快遊移。
蛙人憤怒又驚急地想要撓破自己的皮膚,把那些東西給抓出來, 無奈他的爪子上連個稍微鋒利些的指甲都沒有。就在這當口, 另外幾隻蟲子已經爭先恐後地竄上了他的頭頂。
噗嗤——
徹底生根。
蛙人躺在地上抽搐幾下, 不再動了。
“他……這是怎麽了?”不等對方回答, 許石英猛然驚恐地回頭,“那、那個蟲子是你的……?”
在手電光淒慘冷清的白光照耀下,男人衝他露出了個難以捉摸的笑容。
許石英忽然覺得,相比較於想要殺了他的蛙人,說不定眼前這個男人還要更加危險。
難道他也是某種昆蟲類的變種人?可是那種蟲子又是怎麽……
腦海中剛浮起這個念頭,男人仿佛就看穿了他的想法,桀然一笑。許石英因此也得以親眼看見,他那手臂上的皮膚,居然長著一些紅腫的、仿佛被叮咬過的傷口。
隻是這傷口比普通的蚊蟲咬傷明顯更加鼓鼓囊囊,好像下麵正藏著什麽東西。每個鼓包正中央都有一個小孔開口,仿佛是某種隱秘的通道。
突然間,男人手上的鼓包蠕顫起來。一隻肥滾滾的蟲子竟就在這時“噗”地從那通道裏鑽出了頭!
“嘔……”
麵對著從未設想過的畫麵,許石英一時承受不住,直接在男人麵前發出了幹嘔的聲音。
蟲子慢悠悠地從男人的手臂中爬了出來,慵懶地抽出自己剩下半截肥碩的軀體,在對方的手上散步。
“認識嗎?這玩意兒叫人膚蠅。”男人輕聲道,“這種蟲子的幼蟲最喜歡在人體內寄生,由蟲卵孵化而成的蛆會鑽破人的皮膚,深入到它們的皮下,通過食用人類的身體組織為生,直到它們爬出人體,變成成體人膚蠅,這些成蟲又會繼續在人體表麵產卵,周而複始——”
男人滿意地看著許石英愈發露出菜色的麵孔,接著笑道:“我用自己的肉喂養這些人膚蠅,已經有好幾代了,它們被我馴化得非常好,非常親人。”
許石英背上冷汗直冒,結巴道:“你、你……”
男人說:“所以,別緊張,它們是很聽我的話的。除非我下令讓它們攻擊你,否則他們不會隨隨便便鑽進你的身體。”
許石英聽了,卻完全不覺得輕鬆:“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麽!”
“當然是為了給你打預防針,讓你提前有些心理準備。否則難道你真的有那麽蠢,覺得我是平白無故救你的?”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意。
“連那隻蠢青蛙都知道殺人滅口,我更不可能就這樣輕易地放你離開,否則萬一你出去之後,到處亂說話,告訴別人我的能力怎麽辦?”
這會兒的許石英已然開始感到不妙:“那,那是你自己要說的,我又沒問!”他叫苦不迭,“我不會往外說的,連那個怪物的事情我都沒和別人說……唔、唔唔!”
話沒說完,男人冷笑一聲,猛地一下子朝他撲了過來,將手臂上那隻出來透氣的蛆扔進他的嘴裏,手掌用力捂著他的下頜。
“嘴上承諾,我怎麽能夠放心。”
“別掙紮了,你根本沒得選擇!放心吧,很快的,隻是輕輕的蟄一下,馬上就沒感覺了。”
許石英痛苦地閉著眼睛,擰緊眉頭,雙腿無力地在地上亂蹬著。他清楚地感覺到那隻惡心的蛆咬破了他上顎附近的口腔黏膜,然後飛快地鑽進了他的大腦深處……
一陣雷擊般的觸感擊中了他,許石英開始和那隻蛙人一樣抽搐起來,甚至陷入了幾秒鍾的昏迷。
意識很快又回歸了清明。
許石英一個翻身從地上坐了起來,把手伸進口腔深處,試圖挖出那令人嫌惡的東西,卻隻能讓自己幹嘔得更加厲害。
“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麽!”
男人在旁邊冷眼旁觀:“別怕,人膚蠅不會隨便對你做些什麽。我給你的身體裏植入人膚蠅的幼蟲,隻是為了確定你會聽我的話。”
“如果你敢做出一些背叛我,或者違抗我的指令的事,我就會立刻讓你腦內的人膚蠅吃空你的大腦,直接殺死你。聽懂了嗎?”
許石英毫不懷疑對方的話,聞言頓時一個激靈,懦懦道:“聽懂了。”
“好。”男人對他膽怯懦弱的模樣十分滿意,“現在,過來看看你的另一個同伴吧。”
男人的話,許石英不敢不聽。於是趕忙像條哈巴狗似的湊了過去,憂懼又不解地往外麵看。
走廊地麵上的蛙人倏然動了一動,緩緩蘇醒過來。
男人吹了聲口哨,說:“去吧。”
於是蛙人邁著沉甸甸的步伐,走向了走廊正對麵的一間病房。
床上的人沉沉睡著,不知道死亡已然順著黑夜降臨頭頂。
怪物故技重施,用自己那力足千鈞的舌頭卷住患者的脖子,將那脆弱的人類頭顱送進自己闊大的嘴巴。
哢嚓、哢嚓。像是嚼著開胃小菜一般,輕鬆咬碎了對方的頭骨。
腦漿迸濺。
床上血流成河,噴淋出來的鮮血很快打濕了附近的床單。
蛙人騰空一跳,巨碩的身體轉瞬變成一隻足有一米多長的巨型白紋伊蚊。
它纖長如竹節般的六足著陸,五六十公分長的刺吸式口氣宛若一根極為方便的吸管,深深紮進死者那還在瘋狂噴湧著新鮮血液的大動脈中,陶醉地吮吸起來,仿佛在啜吸著香甜的花蜜。
許石英還能聽見那液體一股接一股地落進怪物胃裏的聲音。
“從今天起,你就跟在我的手下做事。”男人欣賞著這血肉模糊的場景,懶洋洋地說,“在旁邊沒有別人的時候,你可以管我叫做,奧丁。”
——奧丁。
本已有些困倦的謝鬆原聽見這兩個字,頓時又打起了精神。
他端詳著這個出現在老鼠記憶中的男人,有些詫異,原來傳說中大名鼎鼎的魯納斯首領,早在這時候就已經和老鼠牽上了線。
所以,雲城基地後來會出意外,很可能也有這兩個人的影響和參與。
如此一來,某些事情的脈絡就清晰了。
*
翌日,天剛破曉。
幾聲驚懼的尖叫打破了基地內部的寧靜,將眾人從沉睡中喚醒過來。
又死人了。
“這回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上次就應該報警了,為什麽警察到現在都沒有來過,你們當官的究竟有沒有把我們的人命放在眼裏?究竟還要死多少個人!”
安保隊員們齊刷刷地站在走廊上方,隨時防範著是否會有情緒過於激動的患者衝上來找麻煩。
“安靜,安靜!都在病房裏好好待著,不許出來!”穿著全黑服飾的男人們神情緊繃,手中的警棍不斷發出劈裏啪啦、刺啦作響的電流聲,瘋狂敲擊在旁邊的牆壁上,試圖在氣勢上壓過對方。
謝鬆原在這些人的護送下,沉默地往前走。
他一臉淡淡的凝重疲色,因為不知道該怎麽回複,也無法做出承諾,幹脆就一言不發。
然而這份沉默也被解讀成了冷淡與漠不關心,於是周遭的吵鬧聲更甚。
“你說話啊!當初把我們叫過來的時候是怎麽說的,現在不說話了!”
謝鬆原仿佛沒聽到那些質疑與謾罵,繼續不緊不慢地邁著步伐,在人群中央穿行。
站在暗處的許石英看見這個場景,頓時身心通暢,爽快極了地笑出了聲。
——你也有今天。
在他的記憶裏,謝鬆原何曾有過這樣低迷憋屈的日子。
看到謝鬆原吃癟的感覺實在是好極了,以致許石英甚至暫時忘了自己昨晚生吞蛆蟲的惡心事,躲在人群裏,看得津津有味。
如果不是旁邊還站著盛麗莎,他甚至差點就要直接在大庭廣眾之下樂開花。
“放我們出去,你們憑什麽不讓我們離開這裏!”
“你們要是沒辦法保證我們的安全,就讓我們離開這裏,關著我們是怎麽回事!——”
就在安保人員怎麽盡量鎮壓也壓不下去眾人的呼聲時,向來安靜寂寥的基地外頭居然傳來了不一樣的動靜。
事情越鬧越大,傳遍了整個基地。許多人早就突破了門口安保的管控,衝到了基地大門邊,想要逃離這個鬼地方。
然而卻被無情地攔下。
一輛輛車身漆著同樣標誌的加長款車輛徐徐開進基地大門,整齊劃一地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裏麵立時跳下無數個穿著統一戰鬥製服的人。他們氣勢洶洶,一看就經過統一特訓,比基地裏現有這些雖然也接受過訓練,但專業程度明顯不夠的安保人員可靠得多。
光看那整齊有序的動作和架勢,甚至會讓人有一瞬間誤以為這些人是部隊來的,可再仔細看看,身上的氣質又截然不同。
這群人像是從特殊機構裏出來的“雇傭兵”,身上統一套著一模一樣的淺藍色襯衫上衣,下身是深藍近黑的修身長褲,雙足穿著一雙長及小腿下方的黑色作戰靴,長褲的下擺整齊又服帖地收進靴筒。
除此之外,戰術背心、護腕,耳戴式通訊設備更是應有盡有。
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配槍來的。
許多人就算活一輩子也見不到這種聲勢浩大的陣仗。
雇傭兵們像是從此就要在這裏紮根一般,整齊地排成兩列,進入了基地大門。
眾人走過長到仿佛沒有盡頭的走廊,所有途經的人不管先前有多盛氣淩人,在看到他們之後,也都夾起尾巴,通通收斂了聲息,大氣兒也不敢喘。
像是潮水一般往兩側退,露出一條寬闊向前的大道,眼神中既有著對權力的恐懼與敬畏,也有不解和好奇。
“從今天開始,我們將全權接管基地範圍內的安全保衛工作,保證在場各位的安全。”
領頭的是一個看樣子三四歲的絡腮胡男人,他的身後站著一男一女,瞧他們身上的裝備,大概是副隊長之類的職務,比男人低一級,又比剩下的其他人都要高一級。
這一男一女的樣貌都很年輕,且長相出挑,甚至有些讓人懷疑這個雇傭兵組織是不是經常以此來對外打廣告招募——
年輕的女人容貌豔麗,腦後紮著一隻高馬尾。青年昳麗的樣貌不輸對方,肌膚冷白,像是剛剛才睡醒那樣心情不佳,麵無表情地調整著右耳上掛著的通訊耳機。
他的發絲烏黑,看上去手感柔軟而又蓬鬆。因為剛從基地大門處走進來,發頂上還沾染了一絲來自晨光的溫和柔輝。
青年緊接著男人之後的話開口:“接到上級通告,在沒有新通知的情況下,未經允許,所有人不得擅自離開基地。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話音剛落,仿佛是為了證實他說的話是真的,一小隊留在基地大門、尚未踏足建築物內部的雇傭兵已經行動起來,徹底從原先的安保隊水中接過職權,密不可破地守衛起了基地內外的出入口。
仿若規矩森嚴的銅牆鐵壁。
青年的嗓音也清清冷冷,搭配起他漂亮淩冽的外表毫不違和。然而就是這份刀鋒般冷酷無情的態度打破了他身遭那由太陽光線帶來的柔情爛漫,讓他看起來尤為遙不可及,不近人情。
總而言之,是個不好惹的厲害角色。
全隊上下都一個樣。
走廊上端安靜了一瞬。再緊接著,爆發出了新一輪的吵鬧高潮:
“為什麽要配槍?!基地裏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們憑什麽限製我們的自由!”
“你們是軍隊的嗎?是誰讓你們來的,誰賦予了你們關著我們的權利?!”
這些人全都置若罔聞。
直到領頭三人帶著身後的隊伍,直直走到謝鬆原麵前。
“生物a組的謝組長,你好。”為首的男人衝他虛情假意地敬了個禮,“久等了。接下來,我們將盡全力保護您在基地內的人身安全。這是我們的職責。”
謝鬆原先是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像是沒想到對方會這麽跟他打招呼。但似乎也沒多意外。
他很快恢複了看不出情緒的淡淡表情,為了維持麵上的客套,不動聲色地和男人握了握手。
“歡迎。”
在老鼠的視角裏,謝鬆原能清晰地聽到周圍傳來的一片抽氣聲。
低低的議論聲更明顯了。
縱然能感覺到現場的波譎雲詭,各不相謀,理智上也知道這件事和自己的過往有關,他應該再仔細看看。
但謝鬆原的視線還是不由得被一個人的身影吸引,望了過去。
看到對方的一瞬間,謝鬆原不可控製地一愣。
心中飄過的第一個念頭是:……他怎麽也會在這兒?
——站在領頭男人身後的青年,有著一張現在的謝鬆原所熟悉的、日夜相對的漂亮麵孔。
是白袖。
而且,記憶的白袖在看他。
當然,不是現在這個在老鼠的身體裏觀看記憶的他,而是當時當下,正在和領頭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說話的“謝鬆原”。
那目光是那樣直接,以致“謝鬆原”甚至還回給了白袖一個探詢的目光。
兩人的視線相接,緊接著又各自如同飄散的雲霧般移開。
留下四個雇傭兵保護謝鬆原後,領頭男人很快帶著身後剩餘的大部隊飛速離開。率領著自己的手下,勢要讓他的雇傭兵勢力遍及整個基地內部區域。
白袖也朝著許石英這邊的方向走了過來,並且剛好站在靠近許石英的這邊。
謝鬆原也得以看見他這會兒的樣子。精神幹練,甚至有點不可一世的倨傲。他的身板挺直,仿佛永遠不會彎曲的竹枝,而他從來不肯施給無關緊要的人的正臉是那清臒竹葉上的積雪。
他就那麽目不斜視地朝前走著,好像對世上任何事情都沒興趣。收得修身的戰術背心勾勒出白袖挺拔修長、令人感到賞心悅目的身形,別有一番吸引人的英氣。
就在白袖和許石英擦肩而過的瞬間,謝鬆原聽見對方身邊的年輕女人問他:“你剛剛在看什麽?心不在焉的。”
“嗯?”白袖回過神來,輕輕地從鼻腔間哼出鼻音,忽而極其細微地勾了勾嘴角。
那實在是太過幾不可察的弧度,如果不是謝鬆原對這個人十分了解,恐怕也和旁人一樣,根本察覺不出他是在笑。
“沒什麽。”白袖輕描淡寫地說,“就是好像看到了以前認識的熟人。”
謝鬆原想,他看起來心情很好。
旁邊的女人驚訝了:“誰啊?你居然還能在這裏碰見認識的人?”
白袖不肯告訴她:“說了你又不認識。”
白袖步伐輕快,從許石英麵前走了過去。
許石英對他也不感興趣,沒有再看著白袖。
站在老鼠視角的謝鬆原沒法回頭,也就不能看見,就在他的身後,快要走到走廊拐角處的白袖突然又好似不經意地轉了轉頭,回首看了眼遠處那還佇立在牆邊的頎長身影。
就在瞬息間的功夫,謝鬆原忽而感覺眼前一花,畫麵轉換。
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的視角居然已經切換到了真正的“謝鬆原”身上。
謝鬆原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老鼠的腦域裏看到屬於別人的回憶。
所以這種現象,隻有一種可能:這都是原本屬於他的大腦記憶。
或許是在老鼠的腦域中觸景生情,原本封印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碎片都被眼前所見激發出來,自動補上了在老鼠這裏看不到的場景空缺。
他的記憶在一點點被喚醒。
這種情況很微妙。明明沒有任何事實依據,但謝鬆原就是能感覺出來,這些記憶的確是他自己的,而不是別人的,比如說這具身體所謂的“原身”。
那他又為什麽會忘記過去的經曆?為什麽會連自己曾經和白袖見過都不記得——這不應該。
謝鬆原忽然意識到,自己不算多長的人生中實在出現了太多不應出現的空缺。
事情很有可能遠不像他以為的那樣簡單。而白袖在記憶中的出現,更為這種迷離的感覺蒙上了一層煙紗般的霧。
直覺告訴他,自己和白袖之間肯定會有更多、更深的糾葛。
時至今日,雲城基地內部當初發生意外事故,導致裏麵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幾乎沒什麽人不知道,就連軍方的調查員也想了解其中的秘密。
然而現在隨著線索逐漸清晰,謝鬆原陡然發現,目前已知的他、白袖、老鼠,甚至包括奧丁……
全都曾在基地中待過。
這未免也巧合到太過離譜了。
倘若白袖有關於雲城基地的回憶,按照他的性格,以及兩人之間的關係,就算他不想告訴羅丘,怎麽也應該和謝鬆原挑明。
所以很有可能白袖也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
如果是這樣,白袖和他,當初究竟是怎麽從雲城基地裏逃出來的?
……
謝鬆原繼續往下看。
這群不知道究竟被誰派來、受了誰的委托的雇傭兵的到來,讓本就氣氛越發詭異的基地變本加厲地躁動,像是一朵飄在眾人頭頂上的烏雲,維持著大雨將至前沉默而又偽裝平靜的悶熱。
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
好處在於,這些配槍的雇傭兵明顯比上一批安保人員好用多了,人數也多多了。有他們在,基本上不用再擔心來自變種人和怪物的襲擊。
但壞處在於,基地內部的研究人員們在患者麵前的信用更加地降低了。
怪物殺人的事件一而再地出現,基地上層不但不報警,讓權威機構出手調查,還叫來一群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雇傭兵,讓他們大肆入駐,甚至反客為主,嚴格看管。
有一次,有幾個研究員偷偷生出心思,想要翻牆逃跑,最後也都被守在基地周圍的雇傭兵們抓了回來,關了半天禁閉。
這裏就像是一座孤島,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這其中最受到影響的還是謝鬆原。
有關謝鬆原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就連岑思遠都能看出來異樣:“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還是和那個雇傭兵的領頭有仇?他那天當著大庭廣眾那麽跟你說話,根本就是故意陷害你,想讓別人都覺得你是個關係戶。”
更有甚者,已經有人開始猜測,是謝鬆原做主不讓眾人離開基地的。
而幾名被安排在他身邊看管他的雇傭兵,更被那些人當做是因為不想被職責而請來的保鏢、是他心虛的證據——
畢竟其他任何人都沒有他這樣的排場。
“再這樣下去,那些患者快把你當成一手遮天的反派人物了。”岑思遠走進實驗室的時候,謝鬆原正俯身站在桌前,觀察著一隻懷孕的小白鼠,“不需要出來說些什麽?”
謝鬆原用指腹摸了摸小白鼠的肚皮,聞言並沒有抬頭:“我能說什麽?就算他是故意的,我也不可能在那麽多人麵前反駁他。從他說出來那句話開始,想要相信的就已經相信了。而無論是誰,都是不可能違抗上級的命令的。”
岑思遠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上麵故意有人向你施壓?”
“這可是你自己猜的。”謝鬆原笑了笑,直起身來,回憶了片刻,“其實我也奇怪了一下,他跟我說‘久等了’是什麽意思。後來回想起來,才想到我確實有發郵件和申請過調派安保人手。所以說是我把他們找來的,也沒有錯。”
他聳聳肩:“隻不過我沒想到,最後來的會是這些人。”
岑思遠沒再說話了。
頓了頓,反倒是謝鬆原又低低地開口。好像是在衝他說話,也像是在自言自語:“我也不知道……如果這樣能讓大家好受一點,那就這樣吧。人總是要有希望才能活下去。”
“我去吃飯了。”
“好,那晚上再見。”
“再會。”
謝鬆原彎下腰,和恒溫箱裏的孕鼠告別,摘下手套出門。
門外照例站著四名保鏢。許多人都羨慕他的特殊待遇,隻有謝鬆原和小部分和他一塊工作的人才知道,這也是一種變相的監視。
謝鬆原如今已經越發習慣了他們的存在,在四人的陪同下去食堂就餐。
看到謝鬆原的出現,食堂裏出現了一陣突兀的詭異喧鬧。每到這個時候,謝鬆原就覺得,或許有人在身邊看著他也不錯,起碼此時就算有人朝他扔雞蛋,那雞蛋也砸不到他的身上。
食堂牆上的巨型顯示屏播報著近日的新聞,上麵依舊看不到任何關於變異者的報道,就好像這些人從來不曾出現。
但與此同時,基地中接收的患者數量越來越多,很快就突破了五百人數上限。
晚上回到會議室,謝鬆原側靠在桌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說:“不要再送人過來了,基地已經超出承受能力,再把人送來又有什麽用?人類對這一切無能為力,我們的研究員已經在超負荷運轉了。”
“‘無能為力’,這就是你在基地裏待了大半個月後得出的結論?謝鬆原,你就是這樣來報答我破格讓你直接當上a組組長的嗎?你父親當年可不是這樣的。”
桌子上,謝鬆原的正對麵,擺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正在進行的視頻通話那頭,是一個頭發半為花白的硬朗男人麵孔。
對方嗓音低沉:“子不肖父,你有些讓我失望了。”
謝鬆原的唇部肌肉在對方提及某個人時輕輕抽動,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道:“我當然和那個男人不一樣。如果你想讓我變得和當年的他一樣,就應該直接找他來,不是嗎?”
男人沉著道:“我當然也想找他。隻不過他這些年已經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麵了,我們嚐試通過各種方式聯係他,可全都石沉大海,沒有回音。自從變種人出現後,他更是連手機電話都打不通了。”
“是嗎。”謝鬆原很快恢複了麵無表情的神色,說,“是他的風格。”
男人猜測道:“難道你還在為了基地裏的那些事情生我的氣?”他笑了笑,“這和從前的情況都不一樣,你應該明白的。不讓報警,是因為消息不能外泄。那些普通的警察就算來了,又有什麽用?交給斯芬克斯的人來吧,他們擅長這個。”
“這話你不應該和我說。”謝鬆原搖頭道,“畢竟想聽解釋的人不是我,我隻是一個在中間替你們挨罵的倒黴蛋而已。”
男人在視頻通話那頭眯起了眼睛,神情明顯不悅起來,或許也是因為被謝鬆原道破,不再和他廢話:“所以,這就是你的答複?”
謝鬆原突然好奇起來:“基地之前上報給你的報告,你是從來不看嗎?各項結論都擺在那裏,明明白白。你到底還要什麽答複?”
謝鬆原推開座椅,準備站起身來:“重複一遍,不要再送人來了。那沒有用。讓人類對此一無所知,這不是權威機構應該做的事情。別再想著掩蓋,這個結果,幾乎是勢不可擋的——”
談話途中,突然有人在會議室外敲了敲門。
謝鬆原回頭看了一眼:“進。”
一名研究員走到他身邊,低聲道:“又有三名研究員的身上出現了變異症狀。”
謝鬆原臉上的表情變了變。
匆匆合上電腦,謝鬆原帶著幾名保鏢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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