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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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目前為止, 基地裏已經陸陸續續有超過二十名研究員變異,而這二十人都是在短短的三四天內集中並迅速地出現這種現象。
“第一天三個人,第二天七個人, 今天加上剛才那兩個,已經總共有十多個研究員變異了,看樣子還有要繼續擴散的趨勢……照這個速度計算下去, 全體工作人員都完成變異也隻是一個星期就能辦到的事。”
研究員一邊翻著手上的報告,一邊道:“除此之外, 看護三區那些原本身體狀況正常的變種人這幾天的感染率也大幅上升了, 有人出現了呼吸困難、高燒不退、渾身無力的現象, 已經有兩批人被轉去了b組接受看管……”
謝鬆原在走廊上一路大步流星,他身高腿長,連走起路來都比別人悠閑從容,看起來格外的氣派。跟他報告的研究員比謝鬆原矮了大半個頭, 追在他的身邊一路小跑,神情匆忙。
“看護三區……”謝鬆原的腳步一頓, 好像在沉思著什麽, 過了兩秒, 忽然又問,“那些b組的感染者呢?”
研究員腳下的步伐差點沒收住,一記輕輕的趔趄。
“這幾天倒是情況控製得還行,不過,也就是還行而已。b組的人最近在嚐試給這些人注射大劑量的抗生素,倒是可以勉強壓製住繼續感染的態勢, 但是總這麽注射消炎藥也不是辦法。特效藥物也在研究開發階段, 目前還沒有取得太大進展。”
“嗯。”謝鬆原再一次邁動了步伐, 這回的速度放慢了些, 聞著空氣中濃重的消毒液味道,他突然意識到走廊上不久前才剛進行過一輪噴灑消毒,“這是怎麽了?”
“姚隊長說,這幾天基地裏蚊蟲很多,打又不打不死,殺也殺不全,所以讓手下每天都做一輪的早晚消殺。”
姚隊長——就是那個雇傭兵的頭兒。這幫人自從一來基地,就從謝鬆原手裏“奪了權”,不僅僅是安保職務,就連各種大小事情也都基本一手包辦,不再給謝鬆原插手的機會。
謝鬆原想,看來這真是上麵的意思。
不過倒也沒覺得不滿。有人能接手基地裏的事務,對他來說反而是好事,平日裏更輕鬆了。
那些事情本來也不該歸他管。除去和視頻通話裏的上級男人虛與委蛇地爭辯的時候,謝鬆原絕大多數時間都泡在實驗室裏,要不然就去看護區查房。
聽了研究員的話,他也沒多說什麽,隻道:“好,知道了。”
基地裏莫名出現大批量活躍度極高的毒蚊子,也是這些天眾人經常討論的話題。
事出無常,必有災殃,此時正是嚴冬,雲城也不是四季如春的南方,遠沒到蚊蟲繁殖滋生的季節。
雲城基地建成數年,今年啟動之前就有進行全麵清掃。投入使用以來,也會定期進行打掃消毒,怎麽會憑空生出這麽多蚊子?
很快有人發現,這些毒蚊子和之前那第一個死去的變異患者是一個品種。
可是人都已經死了不是嗎?這兩者之間難道還有著因果關係?
種種異象都讓人感到不安。
說著,研究員從寬大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一瓶驅蚊水,示意道:“組長,給你噴點兒?”
謝鬆原覺得有些好笑:“你們現在都帶著這個?”
“那不然怎麽辦呢,被這些毒蚊子叮到了可不好受……組長,難道你不怕嗎?”
謝鬆原伸手,象征性地讓對方在自己的身上幾處噴了噴,隨口說:“我好像不怎麽招蚊子,沒什麽感覺。不過還是防範一下比較好,”
他笑笑,“謝謝。”
研究員向他投來羨慕的目光。
謝鬆原出了會議室,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那幾位變異的研究員。到了地方才發現,每一個新增的病房前麵都有斯芬克斯的人把守,不讓裏麵的人出來。
“我們老大說了,沒有他的示意,所有人不能進去看望。”
謝鬆原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場景。
耐著性子,雙手插在白色實驗服口袋裏,麵無表情道:“我是生物a組的研究組長,整個基地裏,我的科研權限是最高級。你們關起來的這些人,都是我的同事和下級,之後也會是我手下的病人。我難道沒有看望的權利?”
“還是說你們斯芬克斯的人也打算自己親身上陣參與治療,不讓我參與了?”
“這……”門兩旁的雇傭兵互相看了看。道理他們未必不懂,可那是上頭老大的命令,誰敢違抗?
謝鬆原終於有些不耐:“麻煩讓我進去。”
正當兩方僵持之際,雇傭兵的身後忽然響起一道年輕男人的聲音:“讓他進吧。”
白袖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走廊上端,朝他們走了過來。
“白副隊。”“副隊!”周遭的幾個雇傭兵都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謝鬆原看得出來,白袖和另一個女人是姚琦身邊的左右手,話語權很大。
他一開口,雇傭兵們明顯便聽了,老老實實地讓開位置,放謝鬆原進去。
病房裏的女生剛才就看到了謝鬆原,一見他進來,忙不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帶著哭腔道:“謝老師。”
謝鬆原反應了幾秒,不太確定道:“……柳江江?”
變異後的第二形態需要一定時間完全顯現,這都是根據個人的體質不同而定的。
而此時謝鬆原眼前見到的這個女生,明顯就是速度相當快的那批,體表已經被黃短色的毛發覆蓋,看不出原貌。
謝鬆原先是愣了愣神,然後才憑借對方的聲音猜出了女生的名字。
女生淚眼朦朧地“嗯”了一聲:“謝老師,你還認得我。”
“……”謝鬆原竟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道,“蜜袋鼯,還挺可愛的。”
柳江江的眼裏有淚光:“我是不是以後都出不去了,我、我該怎麽辦?”
看到好幾個同事中招時,柳江江已經感到不妙了。隻是還在心裏安慰自己,或許事情不會輪到她頭上。
沒想到一朝變異,原本的研究員照舊還是要被當成病人,關在看護區裏,頓時覺得自己人生無望。
他們這圈人早看出來,基地裏的人沒有上頭的指令,輕易是不會被放出去的了。
雲城基地遠離人煙,說好聽點叫麵積充足,方便研究,難聽點說,根本就是荒郊野嶺。
它屹立在雲城南邊的郊區,附近的一整片園區都是為它而建,劃分出了一個占地麵積五十萬的區域。整個區域內除了一些倉庫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工業建築。
地鐵和公交全不通往這裏,周圍也沒有其他人家距離,想要離開基地,得先能想辦法找準方向。其次,得有能徒步大半天回到市區的勇氣和體力。
總的來說,基本沒有可能。
謝鬆原安慰柳江江道:“放輕鬆點,沒事。就當自己放了個假,這幾天好好休息吧。關於你們的事,我會想辦法再和姚隊長談談。”
看著女生被豆大淚水沾濕的……蜜袋鼯的麵孔,望著對方仿佛覺得天都要塌了的表情,謝鬆原不由得歎了口氣。
從a組目前了解到的情況來看,變異將是必將發生的結果。
但是究竟該怎麽讓這些人知道,相信,或者說願意接受——這都是他們需要考慮的關鍵點。
謝鬆原接連看望了幾名變異同事,走出房門透氣。
姚琦就在這個時候帶著一隊雇傭兵走了過來,估計也是接到了消息,遠遠便衝謝鬆原道:“我聽說,謝組長對我的安排很不滿意?”
謝鬆原回過頭,沒什麽表情道:“姚隊長。”
先前一直等在門外的白袖歸隊,站到了姚琦身後。
等到姚琦走得近了,謝鬆原才說:“隻是覺得這樣做比較欠考慮。相比起基地裏的患者,我們的研究人員數量本身就很不足。原本大家都各有職責,隻是因為人手不夠才兼顧了照顧患者的責任。你把他們關起來,先不說日常的巡房檢查誰來做,他們在實驗室裏的工作,是沒有其他多餘的人手可以替代的。”
“姚隊長現在這麽做,是覺得自己可以為任何實驗項目上的拖延和滯後負責嗎?這也是派你來的人的意思?”
姚琦眯起了眼睛。
但他還是慢悠悠道:“短時間內這麽多人身上發生變異,我有理由懷疑變異現象是傳染性的。我把他們關起來,是為了基地裏的其他人考慮,也是為了自己考慮。”
謝鬆原:“你要是為了自己考慮,應該現在就把自己和手下都關起來。提醒一句,你們來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穿防護服,我們這些目前還沒有變異的研究員也一樣。就算這真的是傳染性的病毒,所有人都早就暴露在同樣的環境下,你覺得現在再來這套還有用嗎?”
“那你是什麽意思?”姚琦笑了笑,“把這些已經變異了的研究員放回去,讓那些患者都看見,同樣都變異了,別人就可以憑借著自己的身份在外麵自由行動,而他們就要成天待在病房裏?”
“謝組長,我知道你是搞學術的,從小生活在象牙塔裏,可能在某些方麵比較天真。不過難道你真不明白我為什麽這麽做,也想不明白後果嗎?”
謝鬆原蹙眉,淡淡道:“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需要回答。”姚琦說,“你負責研究方麵的事情,也不需要管這些事。雖然上麵沒有透露太多內幕,但你以為我猜不到?什麽b組,根本就是為了a組真正的進化性研究打的掩護。他們做的是什麽,停止之後有沒有人接手,都不是我應該關心的。”
姚琦說到這裏,再次笑了聲:“從一開始,我就說的很清楚。我們來這裏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保護你,輔助你最終完成你的研究成果,謝組長。”
謝鬆原的麵色難得有些陰沉:“就像我的父親一樣?”
“就像你的父親一樣。”姚琦說。
……
和姚琦不歡而散之後,謝鬆原回到了a組試驗區。
腦海裏有些亂糟糟的,不是那麽適合做實驗。謝鬆原表麵上看沒被姚琦的話所影響,但還是趴在工作台邊,對著被他隨意草書的筆記本紙頁出了快一刻鍾的神。
一刻鍾後,他才終於從那種灰蒙蒙的情緒脫離出來,低頭合上書本。
實驗室外,白袖和向秋彤一起透過門上的透明內嵌玻璃往裏邊看。
向秋彤若有所思道:“平常很少看他像剛才那樣,一次性說那麽多話……有時候看見這樣的帥哥受難,我所剩無幾的良心都會隱隱作痛,真有一種我們在欺壓良民的感覺。”
白袖淡淡地瞥了麵前的年輕女人一眼:“這話要是讓隊長聽到,你就完蛋了。”
向秋彤撇嘴道:“難道你不覺得嗎?我懷疑老大讓我們跟過來看一眼,是怕他想不開出事。”
白袖直接笑了一聲:“你把人家想成什麽?他才沒有那麽脆弱。”
向秋彤:“這可未必,人都是很脆弱的。我跟你講,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高知分子,那是很傲氣的。從小到大順風順水,哪裏過過這樣被人不給好臉色的日子。”
白袖沒接話。
向秋彤見狀便道:“好了,既然沒事,我們就走吧。回去補個覺,晚上還要繼續消殺。”
白袖“嗯”了一聲,把位置讓給那幾個負責看護謝鬆原的手下。
二人的身影漸漸遠去,伴隨著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你之前不是說有認識的熟人嗎?怎麽這段時間都沒看見你找誰敘舊?”
白袖的語氣聽上去很心不在焉:“太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可能都不記得我了。算了吧。而且——”
尾音拉得偏長,好像不知道該不該說。
“而且什麽?”向秋彤追問。
“而且,應該沒有人想看到自己曾經認識的人在為斯芬克斯做事吧?”
“……”向秋彤道,“哎,懂你。不說了,改天喝一杯。”
白袖:“……”
謝鬆原一直在實驗室裏待到很晚。
長久以來,他已經形成了這方麵的習慣,為了不讓自己陷在負麵情緒裏,他會不停通過忙碌於學術研究上的事情而分散注意力。
這一招很好用。
觀察完新生幼鼠的情況後,謝鬆原開始寫例會報告。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不僅僅是基地內權利上的變更和交替,還有各種各樣的感染與死亡……
無緣無故出現的蚊子,死去的變種人,殘缺不全的屍體,突然發生的電路故障。
謝鬆原直覺肯定該有條線,將這些線索都牽連起來,可他卻摸不著。
報告寫到一半,謝鬆原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喝了口杯子裏已不再溫熱的菊花茶。
脖頸一側忽然傳來一點瘙癢與刺痛感,謝鬆原蹙了蹙眉,下意識地感到不妙,伸手一摸。
一隻已經死去的白紋伊蚊,尖銳的口器上還沾著新鮮的人血。
謝鬆原一怔。
*
等守在實驗室外邊的雇傭兵們意識到不對,闖進去時,謝鬆原已經伏在桌邊,昏迷不醒了。
這幾個人一開始還以為謝鬆原是因為太困,所以睡著了。後來發現他怎麽都叫不醒,而且麵色潮紅,額頭滾燙,還呼吸急促,才發現了異樣。
謝鬆原意外在實驗室內暈倒的消息不脛而走,為本就陰雲密布的實驗基地更加添上一層陰影。
和最近發生的種種事情聯想起來,幾乎沒人會不相信,謝鬆原很快也要變異了。
在奧丁的房間裏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許石英的臉上流動著一種分說不清的奇怪光彩,好像有幸災樂禍,也好像有擔憂:“終於,連那個姓謝的家夥也中招了。你的蟲……不,人膚蠅果然有用!那我們什麽時候進行到下一步?”
一旦事情牽扯到和謝鬆原有關係,許石英的態度就變得格外積極,摩拳擦掌,恨不得早點將其置之死地。
他在奧丁麵前忘乎所以,毫不掩飾自己對謝鬆原的不爽與惡意:“不知道他會不會也得那種傳染病。”
一會兒又害怕起來,驚疑不定:“可是,萬一謝鬆原變成了很厲害的變種人呢?到時候我們還怎麽對付他?”
許石英本來就討厭謝鬆原,憎惡他凡事都走在自己前麵。現在謝鬆原甚至就連變異都比他更快一步——許石英不免感到煩躁。
哪怕奧丁已經告訴過他,此舉就是為了把謝鬆原從神壇上趕下來。
“斯芬克斯那幫人,現在把變異後的研究員都關了起來,真有意思。”
那時的奧丁是這樣懶洋洋地笑著說的:“我很想看看,得知他們最殷切期待的謝鬆原也變異了之後,他們的反應會是什麽樣的。而沒有了謝鬆原,他們又該怎麽把實驗項目繼續下去……”
“他們會……把謝鬆原關起來?”
奇怪的是,討厭了謝鬆原這麽久,許石英在聽見這句話後的第一個反應,居然還是猶豫與不敢相信。
好像就連他的潛意識都在認為,謝鬆原不應該淪落到這種境地,也不可能淪落到這種境地。
奧丁不在意道:“你不懂,我了解斯芬克斯那幫人。以他們一貫的風格……是不可能對這種事手下留情的。嗬,尤其是他們組織的老大。那可是個六親不認的狠人。”
許石英很好奇。他不是第一次在談話中感覺到,奧丁似乎對斯芬克斯,甚至就連謝鬆原都十分熟悉。
加上看著對方那總是遊刃有餘、好像什麽都不擔憂的樣子,根本不像是被人強製性送來,而是自己主動“自投羅網”的。
然而許石英也不敢多問。
他幾次想要試探,都被奧丁看穿,反而冷冷地回上一句“不該你管的事別多問”,許石英礙於他的威懾力,也不敢多嘴了。
回憶起大學本碩這幾年,學校裏似乎沒這號人。難道奧丁在更以前的時候就和謝鬆原認識?
許石英摸不著頭腦。
聽說了許石英憂慮的事情後,奧丁也隻是嘲笑他:“眼界放寬點,別這麽小家子氣。變成再強大的動物又怎麽樣?對於那些帶著槍的雇傭兵來說,也就是幾顆子彈的事。但一旦他被控製住出行自由,a組的項目停滯,你就有了可以上位的機會。”
聽了男人的話,許石英果然受到了他的鼓舞,覺得前途一片光明。
奧丁又道:“對了,讓你做的那些事情,你要趕緊加快速度。我這邊已經都打點好了,你別給我扯後腿。”
他眯起眼睛,嗓音壓低,語氣裏全是威脅。
許石英一個激靈,趕忙接道:“……是。”
向奧丁報告完之後,許石英飛速離開了對方的病房。
現在還在崗位上的研究員越來越少,看護區域上的分工也沒有那麽明確了。除了自己手下本來就負責的幾名病人,許多人還會再額外幫忙照看一些沒人管的患者。
但即便如此,太過頻繁地和同一個人見麵,還是會有些明顯。
控製住蛙人之後,奧丁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操縱蛙人,讓他身上的一部分白紋伊蚊都分散出去,悄悄隱匿在基地內的各個角落。
這些毒蚊身上攜帶了來自蛙人的、最強勁的變異病毒,通過將口器刺入普通人類的皮下,可以完美達到在人群中傳播病毒的效果。
而進化後的白紋伊蚊在叮咬過人類之後,人類的肌膚表皮將不再會出現明顯的腫脹成包反應,更為難以察覺。
就這樣,至今還沒有人能將這些突然出現在基地裏的白紋伊蚊和驟然爆發開來的變異畫上等號。
而在空閑時間,奧丁又交給了許石英一個額外的任務:利用自己手頭上能接觸到的所有患者資源,開展部分基因實驗。
許石英起初聽到時,感到十分驚訝,認為這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畢竟最好的實驗儀器隻有a組的人才能隨意使用,基因實驗?這真的可能嗎?
奧丁卻對此相當篤定。
“a組這群窩囊貨色畏首畏尾。他們做的最大錯事,就是不敢拿人體來做實驗。如果一開始就用我告訴你的這種方法來做嚐試,你們的研究進度起碼要比現在快十倍——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基地裏的這些變種人身上為什麽出現‘變異過度’的現象嗎?”
許石英呆了呆:“為什麽?”
奧丁冷笑了聲,差點把“蠢貨”兩個字罵出口。
他告訴許石英,總的來說,可以蛙人當成一個攜帶著超強能源的載體。
這種能源具有十分強大的能量,它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斷向外界散發著變異因子。這種活動形式就像輻射,會對周圍的所有生物產生影響。
在這股能量的輻射下,原本沒有變異的生物會逐漸顯現出變異形態。而本來已經變異的生物受到了這種影響,則會加速進化。
“加速進化?”聽到這裏,許石英的臉上流露出了不解,“可是,我看那些變種人的身上明明……”
“體質太差就會這樣。”奧丁毫不在意道,“就好像給餓得骨瘦如柴的人一下子喂了太多大魚大肉,他們也會受不了的。這就叫優勝劣汰,這樣的人即使變異了,也注定是要被這個飛速前進的世界拋棄的。”
許石英緊接著又問:“那,為什麽蛙人吃了那些變種人之後,身上也會多出來其他的生物形態呢?”
這也是他最關心的一點。
奧丁立刻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仿佛非常欣賞許石英的這個問題。
“這就是其中的奧妙。你可以把這股能量看做粒子加速器,它本身是一種混亂的強大能源。在它的輻射範圍內,所有人體內的粒子將會以以往數十倍、百倍,甚至千倍萬倍的速度高速運動,在如此無序混亂的環境催化下,生物們開始變得更加容易和其他物種基因融合。當然,一些副作用也顯而易見。”
許石英恍然大悟:“我懂了。所以這就是為什麽那些人身上會出現那種症狀。”
蛙人身上的能量輻射了整個基地。
一開始接觸到這種能量,副作用並不會很快顯現。但隨著時間推進,諸如皮膚損壞、潰爛掉皮,頭發脫落,內髒衰竭,大出血……這些狀況,都會逐一慢慢顯現。
這種能源未必真是粒子加速器,但它的運行方式和造成的下場都與其十分相似。
接受了來自進化的祝福與贈予,就要承接相對應的詛咒與償還。
奧丁漫不經心地,將話題描述得如此輕描淡寫,高高在上:“正如達爾文的進化論思想所述,自然選擇,適者生存。新紀元即將到來,這些無法適應加速能量的人類注定隻能在變強的道路上止步不前。但是試想,當一個人身上的變種基因可以無限疊加,而通過某種方式,我們又可以去除掉那些副作用……”
奧丁意味深長,沒把話說完,給許石英留下了足夠的自由發揮與填充空間。
許石英也果然上鉤,迫不及待地接道:“那麽,人類將會是無敵的!”
隨著思緒開拓,一副偉大的藍圖正在許石英眼前徐徐展開。他的眼中湧現出了憧憬與向往,仿佛已經預見到未來人類成為星球霸主時的美好光景。
擁有能源之後,人類無疑將迎來基因上的飛升。
許石英完全沉浸在了幻想裏,激動不已。
許久之後,才忽然驚醒般地問:“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這也太厲害了!”
奧丁卻突然降下音調,陰沉冷笑:“我?不不,這不是我得出的結論。我隻不過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許石英呆呆地看著他。
*
然而兩人的打算很快就落空了。
謝鬆原沒有變異。
雖然確實因為那突然出現的毒蚊子,讓謝鬆原陷入了一場高燒不退的昏迷。
他燒到渾身肌膚滾燙發紅,必須每半個小時就進行一次物理降溫。這樣昏睡了超過十七個小時,謝鬆原終於在第二天下午緩緩睜開雙眼。
入目是潔白的天花板,空氣裏有消毒水的氣味,嘴巴裏是苦的。
謝鬆原一低頭,果然看見自己的手背上紮著輸液針頭。
他的視線轉了一圈,發現房間裏除了個自己已經有些眼熟的雇傭兵保鏢之外,居然還有那個經常跟在姚琦身後的青年。
也就是眾人口中的“白副隊”。
謝鬆原眼睛輕輕一轉,明白了,心想這是姚琦派來看著他的。
他叫什麽來著?白袖,好像是吧?
紮在手背上的針有些讓人感到不舒服,謝鬆原忍不住動了動手指。
白袖率先注意到了他的情況,昳麗漂亮的麵孔上有驚訝一霎劃過,對手下道:“他醒了,去叫人過來。”
那人忙不迭跑了出去。
白袖彎腰搖起謝鬆原身下病床旁邊的轉杆,好讓謝鬆原的上半身跟著抬起來:“要喝水嗎?”
他的嗓音還是冰涼涼的,像是常年浸泡在泉水裏。
謝鬆原靜靜地打量他,一張口,嗓子是啞的:“好。”
白袖看他一眼,轉身出去接水。
就在對方離開的當口,a組的人進來了,一個岑思遠,一個年紀大概五六十歲的生物學專家,平時二人都很尊敬他。
對方一進門,謝鬆原便叫:“李老。”
接著,無聲地和他身邊的岑思遠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怎麽連這位也來了。
岑思遠聳聳肩。不等他做出反應,李悠便道:“小謝啊,感覺怎麽樣了?”
“還好,睡了一覺,已經沒什麽了。”謝鬆原熟練地拔掉手背上的針頭,用殘留在手上的膠布按住針孔。伸手摸摸自己的額頭,早已完全退燒了。
昏迷之前,謝鬆原一度以為自己真的遇上麻煩了。
一旦變異,他很有可能也會被關起來,他手上的實驗項目要麽暫停,要麽被其他人接手,這是謝鬆原最不願意見到的事。
可是……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光潔修長,指節分明勁瘦,手背上浮著淡淡的青筋。
這確實是隻人類的手,沒有長毛,也沒有變成什麽別的爪子或趾。
他居然沒事?
就連謝鬆原自己都覺得出乎意料。頓了頓,他忽然想到什麽,衝李悠和岑思遠道:“是那些毒蚊子。我是在被一隻白紋伊蚊叮咬到之後才——”
話沒說完,靠近門邊的岑思遠驀地好像聽見了什麽,衝他做了個“噓”的手勢。
謝鬆原停下來。
不出兩分鍾,白袖端著水杯回到房間。
對方一出現,房中的場麵與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白袖本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他愣了愣,神情很快恢複平淡,走到床頭櫃邊,將杯子遞給謝鬆原。
李悠清了清嗓子,仿佛剛才沒有聽見謝鬆原的話那般,當著白袖的麵狀似無意道:“檢測報告出來了,你的情況沒什麽異常,隻是因為最近太忙太累,身體超負荷運轉了。”
岑思遠也適時沒有情感起伏地接口道:“你這些天的確承受太大壓力了。讓你別總在實驗室裏待到淩晨三四點,你還不聽。實在不行的話,也可以休息幾天,工作上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來。”
謝鬆原看了看李悠,又看了看岑思遠,視線最後短暫地落到白袖頭上,又收回來。
他飛快地理解了二人的意思,道:“不用,我現在感覺很好。”
“那也應該再休息一下。今天晚上你別來實驗室,就在這裏補覺吧,我看你也很多天沒睡過好覺了。”
三人就在這裏一唱一和。
看見謝鬆原沒什麽一樣,白袖也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謝鬆原都是斯芬克斯的首要保護對象。
雖然白袖他們並不清楚,上頭為什麽對這個異常年輕的研究員在意到如此地步,但想來其中必定會有一些眾人不知道的機要內情。
如果謝鬆原也變異了,那對他們的任務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目前看樣子應該沒事。
李悠轉頭衝白袖道:“我和謝組長有些實驗上的工作內容要談,可不可以請你回避一下?”
語氣雖然客氣,但多少有些生人勿近,趕對方離開的意思。
不過這也很符合斯芬克斯與基地內部研究人員目前的關係:
不熟悉,不親近,單純隻是兩群同時被雇傭過來的合作方,而且其中一方明顯屬於手無寸鐵的弱勢群體。
雖然算不上劍拔弩張,但也沒有多友好。
平時那些負責保護謝鬆原的“保鏢”們也不會在他工作時進入實驗室,那不符合規矩,他們對實驗項目沒有知情權。所以按常理來說,李悠的這個舉動也沒什麽。
白袖的視線在謝鬆原和李悠之間來回遊走了三四次,似乎意識到了點不太對勁的地方,想要探詢出些什麽。
這明顯是個聰明,而且有手段的年輕男人,否則他不會在這個年紀就坐上一支人數眾多的隊伍的副隊長位置。
在他看不出情緒的敏銳打量下,四周的空氣仿佛都靜止了。
李悠:“怎麽,有問題嗎?”
白袖收回目光,沉默兩秒,仿佛剛才的眼神打探都沒存在過:“沒有。”
說完,起身離開,順便帶上了身後的門。
房間裏沒有別人,李悠立刻換了副表情,衝謝鬆原道:“你說的蚊子的事,我知道了,等下就想辦法讓斯芬克斯的人去著手防範,裝作是我發現的。記住,這件事情,不要讓其他任何人知道。”
謝鬆原有些錯愕:“李老?”
李悠歎了口氣:“你不了解斯芬克斯都是群什麽樣的人。聽我說,槍打出頭鳥。現在全基地集體研究了快一個月,至今沒有什麽有效方法。而你一旦冒出了頭,讓他們得知了你的特殊體質,知道你哪怕被叮咬後都不會變異,他們一定會將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對你做出不利的事……到那時候,你就不是a組的組長兼研究員了,你隻會是實驗品,你懂嗎?”
謝鬆原很快反應了過來。
對方說的的確沒錯。
按照常理,謝鬆原這時候應該已經被拉去重新測驗,檢查血液裏是否擁有特殊的天然抗體,讓他可以抵禦變異基因的侵襲了。
一旦初步檢測呈現出的是肯定結果,那麽接下來,謝鬆原無疑將迎來無窮無盡的抽血、試驗、監測管控,他身為研究人員的身份與地位將不再重要。
“可是,”謝鬆原稍微從怔愣中回過神來,“您為什麽要幫我?”
一個具有威望的業界專家,居然會特意幫謝鬆原掩蓋真相——這怎麽看都不是李悠該有的行為。
站在那些患者的角度來看,站在全人類的角度看,這分明是件再值得慶賀不過的好事。
“我太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麽了。”李悠還是歎息,“……我和你爸爸,是舊相識。”
床上的謝鬆原頓時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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