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 1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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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斯芬克斯的人在外麵守著, 李悠和岑思遠也不好多說什麽,匆匆和謝鬆原又聊了幾句, 很快也就走了。
關於謝鬆原父親的事, 李悠並沒有多說,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卻讓謝鬆原不可避免地處在一種出神的狀態。
看對方的年紀, 的確差不多和那個男人是同一輩的。
不過可能是刻意遠離所有和他名義上的“父親”的事情太久了,以致當李悠提起男人時, 謝鬆原的心裏居然還輕輕地咯噔了一下。
為了那個男人而幫他,這件事實在太諷刺了。
後來, 斯芬克斯的姚琦也過來看了看他。聽說了李悠的新發現後,對方也沒時間再管謝鬆原的事, 便又跟著李悠急匆匆地去處理室內的毒蚊。
當看見所有出現在走廊上的雇傭兵們全部都全副武裝地從頭防護到腳、不露出一絲肌膚在外地重新噴灑消毒液時, 許石英已經感覺到不妙了。
這幫人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舉動, 肯定是因為蛙人變出來的白紋伊蚊能散播病毒這件事被發現了。
他倒不擔心這些人會立刻順著找到他和奧丁身上。許石英不解的是, 怎麽他左等右等, 都看不見謝鬆原的身影?
按照他和奧丁的預期,謝鬆原這會兒不是應該已經被斯芬克斯的人安排到專門的病房裏看著了嗎?
結果再三找人詢問了才知道,謝鬆原根本就沒有變異。
這怎麽可能?!
許石英疑心自己是聽錯了,又接連向好幾個人打聽,得到的都是同一個答案。
許石英不得不再次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去找奧丁。
奧丁聽後,臉上浮現出冷笑:“要不是我能確定那蚊子的確找上了謝鬆原,差點也要被被騙了。嗬,真是有意思。”
“什麽意思?”許石英看樣子疑似有內情, 趕忙打起了精神問, “你的意思是, 他們有意隱瞞了謝鬆原變異的事?”
“蠢。”奧丁不耐煩道, “你把我之前說的話都聽到狗肚子裏去了?”
許石英的眼睛又轉了轉:“你是說……”他吞咽了一口唾沫,“謝鬆原是真的沒有——”
想清楚這層關係後,許石英的臉上立即露出了震驚無比的神色。
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嫉妒謝鬆原即使到了這時候,也依舊如此與眾不同,全基地加起來大幾百的人裏,隻有他是目前唯一一例哪怕在接受過特意的病毒注射下還能免於變異的。
這他媽的……無論怎麽想都讓許石英很不爽。
如果換做是之前的許石英聽到了這個消息,恐怕會氣得七竅生煙。
但緊接著,他很快反應過來,並且幸災樂禍:
謝鬆原對病毒免疫,恰巧說明他將不再擁有可以超越其他大部分人類的未來基因。
也就是說過不了多久,當這個星球上的人類將被以基因登記劃分階層,謝鬆原必定會在他許石英之下。
想到這裏,許石英又覺得神清氣爽。
隻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必須得重新打算了。
許石英忽然皺了皺眉:“可是不對啊,他要是真的對病毒免疫,斯芬克斯的人不是更應該把他抓起來做實驗嗎?”
“這當中肯定發生了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先別管那個。”奧丁表情陰森,眯起眼睛,像是陰險的狐狸,“看來,我不得不讓蛙人親自出手了。”
奧丁本來打算的是,謝鬆原一旦變異,被斯芬克斯的人控製住,a組缺人,很有可能會從下邊再提人上來,到時候他再想辦法讓老鼠頂上。但現在第一個計劃失敗,奧丁的耐心也很快消耗到了極點。
促使他這麽快打算動手的原因,也是因為蛙人現在的狀況並不算好。
怪物雖然吞噬了數個變種人的基因,理論上來說非常強大,但他原本的軀殼也隻不過是個脆弱的人類,體質一般,承受不了那麽強烈的能量衝撞——
他的胃口越來越大,能力越來越強,然而與此同時,多重副作用也在蛙人的身上逐漸顯現。
奧丁前期縱容他不斷吞食新的人類,也是看穿了這個“容器”注定不能活得長久的本質。
一方麵,他想盡量讓蛙人變得厲害,另一方麵,奧丁也想測試一下這個家夥的承受能力究竟如何。
蛙人短期內變得越厲害,就越方便奧丁他們出手發難,一擊致命。
但這樣一來,壞處也很明顯。
這些天許石英去病房偷偷看過蛙人,看見他的背上已經出現了破皮潰爛的現象。再這樣下去,蛙人身上的異常一定會被基地裏的其他人發現。
“不能再拖了,就今晚吧。”奧丁冷冷地說,“剛好那家夥今天還在基地裏休息,晚上方便動手。”
*
晚上十一點半,明亮空曠的基地通道內已經罕見人跡,隻有斯芬克斯的巡邏小隊還在以每一刻鍾一來回的頻率巡查整個看護區。
忽然間,從看護三區開始,順著極富設計感的流線型蜿蜒走廊路線,頂端沿途經過的所有燈泡都開始不規律地不詳閃爍起來。
再然後,整片區域內部的電路依次陷入黑暗。
“誰?!這是怎麽回事!”
“我操,這是那個怪物要出現了,啟動應急線路!……”
與此同時,試驗區。
相比較於這會兒正一片嘈雜混亂的看護區,a組辦公室深處單獨的休息間內顯得一片冷清寂靜。
房間裏隻有兩個人。
謝鬆原半坐在床上,身前支著一個床側自備的折疊木桌,桌子打開,上邊攤著基本謝鬆原還在翻看的學術資料,他低著頭,時不時在旁邊的筆記本上做著筆記。
白袖坐在床邊,正用一把鋒利的小刀熟練地削著手中的蘋果。
兩人相對無言,隻有房內牆上的時鍾在滴答轉動,一時間靜得可怕。
謝鬆原在紙上寫完一整段話,再抬起眼時,發現白袖手中的蘋果已經快削完了——他的刀工很好,蘋果皮一直削到尾巴都沒沒有段,在空中連接成一個流暢曲折的螺旋形狀,末端一直延伸到下方的垃圾桶裏。
白袖的速度很快,全程花了不過十幾秒。
謝鬆原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白袖的刀工是通過削蘋果專門鍛煉出來的,這隻能說明白袖的雙手十分擅長使用各種武器。
他的十指靈活有力,因為骨節修長而乍看上去纖細如蔥,但隻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白袖的手上不少關鍵部位都生長出了繭子。
他的部分手指指節有著因為常年扶著槍托而被壓出來的關節變形,打破了這雙手原本應有的完美形狀。然而越是這樣的不完美,就越是帶著一種吸引人目光的觀賞性。
正如白袖這個人一樣。
削完了皮,白袖開始將手中的蘋果切塊,裝進一個透明的玻璃碗裏。
謝鬆原居然感到有點詭異。
他已經習慣了身旁有人看管著他的日子,但是沒有想到,今天居然是這個白副隊過來親自照看他。而且對方居然還在給他切水果。
難道對方還是對白天的事情耿耿於懷,沒有打消對他的疑慮,所以想從他這裏套話?
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停留在白袖身上的時間太久,謝鬆原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佯作他還在看書。
直到玻璃容器輕輕磕碰在木桌邊緣,發出“砰”的一聲,白袖的嗓音也緊跟著在他耳邊響起。
“吃蘋果嗎?”
謝鬆原應聲抬頭,臉上露出適當的淺淺訝異表情,好像自己根本不知道這隻蘋果是特意給他削的一樣,輕聲道:“謝謝。”
隻是他想不明白,難道套話也要陪護到半夜三更嗎?
……這未免也太敬業了。
謝鬆原吃完了兩塊蘋果,終於問出口:“你不回去休息?”
一般兩人不說話的時候,白袖就去看床對麵牆上的電視打發時間。
聽見聲音的白袖一愣,回過頭來,意識到謝鬆原是在問他:“我就在這裏陪你。”
頓了頓,似乎覺得這話聽上去有歧義,白袖緊接著補充道:“雖然基地裏已經經過反複消殺,但可能還存在著不少毒蚊子,我留下來比較保險。”
謝鬆原想,的確是這個道理。畢竟目前斯芬克斯的人都不知道,他也已經被那種白紋伊蚊叮咬過的事實。
他很快又警惕起來,猜測這是否會是對方的一次試探,白袖想要通過他的反應來推測謝鬆原是不是有事隱瞞著他。如果自己執意要讓對方離開,反而會引起白袖的懷疑。
於是他道:“……那也好。”
白袖看他一眼,起身走到牆邊,打開了滅蚊燈。
這幾天基地裏蚊蟲肆虐,斯芬克斯的人緊急購買了一批滅蚊防蚊設備,希望它們能起作用——
盡管並不確定這些東西是否真的能擋住來勢洶洶的毒蚊,不過聊勝於無,總歸在心理上能給到眾人一些安慰。
除了滅蚊燈外,基地內所有的未變異者身上都噴了驅蚊液。
斯芬克斯這些人更是額外每人配備了臨時采購的頭盔,和那種騎摩托車時防滑的賽車手套。
手套足夠厚,不用擔心被刺穿破。
所有巡邏的隊員全都是清一色的同樣裝備。
白袖也給謝鬆原準備了一套,防患於未然。
遙遠的辦公室走廊上忽然傳來了一些異樣的噪音,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摔落在地,發出“砰”的一下巨大悶聲。
兩人立刻被這陣不知道是什麽發出來的聲音所吸引去注意力,同時朝著門外的方向望去。
謝鬆原道:“怎麽了?”
白袖皺眉:“不知道,我出去看看。”
這麽說著,他也沒掉以輕心,剛起身往出走了兩步,又調轉回來,隨手拿上了就放在床頭櫃上的頭盔和手套。
看護區是發生傷害事件的重災區,基本上所有的斯芬克斯巡邏小隊都聚集在了那邊,基地深處的試驗區到了淩晨基本沒人,也不會有人特意來這兒。
絕大多數人都不認為,那個吃人的怪物會放著那麽多“美味佳肴”的看護區不去,反而跑到試驗區來。
誰也不知道,這個怪物如今已經被人控製,淪為別人的爪牙。
走出休息間,白袖要先經過外邊的實驗室,然後才到走廊。實驗裏的燈也亮著,燈光慘白,無比空曠。
門外響起一陣緩慢又沉重的懾人腳步聲。
啪嗒,啪嗒。聲音聽起來很沉悶黏膩,仿佛正有人一路蹚著水走過來,不像是正常人穿著鞋步行時該有的聲響。
忽然,一隻泛著幽暗冷光的怪物眼球猛地貼上了實驗室門上的玻璃,那瞪圓的眼睛足有人的拳頭大,鞏膜上方布滿了血絲,眼白汙濁發黃——
它詭異又飛快地眨動著,視線在實驗室內飛速轉動一圈後,很快停在了白袖身上,和他對視。
白袖一怔。
同一時間,頭頂上的電燈終於不堪重負地“滋”了一聲,瞬間黑了下來。
實驗室裏立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連帶著後邊的休息間也緊跟著傳來了燈泡熄滅的細碎聲響。
白袖一下就明白了。
這就是那個據說在斯芬克斯的人來之前就經常襲擊基地患者的怪物。
白袖此前雖未親眼見過蛙人,但也聽說過關於對方的事跡描述,自然不會掉以輕心,隨便對待。
腦海中偶有疑惑的念頭一閃而過:這東西不是應該最喜歡去人多的看護區嗎,為什麽會來試驗區?而且還找得如此精準,居然隨隨便便就能摸到唯一一個有人的屋子裏來。
就好像……它是有意識地早有準備,知道謝鬆原和白袖就在這裏一樣。
隱約聽到門外有蚊蟲在飛舞的聲音,白袖在黑暗裏窸窸窣窣地為自己飛快戴上手套和頭盔,確認袖口和領口處的地方都捂嚴實了,然後從腰間飛快地拔出□□,對準門口。
謝鬆原在裏麵的房間裏輕輕叫了一聲:“白袖?”
“噓——”白袖同樣壓低了聲音,說,“別出來,把我給你的東西都戴上……”
話音未落,麵前將近三米遠的實驗室大門竟陡然被那怪物從外邊暴力破開!
一向堅硬解釋的門扇才剛投入使用不到一個月,就這樣直接整扇都被撞飛出去,伴隨著門同時襲來的,還有霍地從地上彈跳起來,朝他飛撲的壯悍怪物。
半碎的大門卷挾著巨大的力道朝他靠近,帶起呼呼的風。白袖雖然看不見黑暗中的景象,但也憑借著撲麵而來的破空聲辨別出了物體所在方位,在短短的半秒內急速往旁邊閃避。
還是太慢了,也太暗了。
白袖在地上接連翻滾了兩三圈,身體才終於穩住,停了下來。□□卻也在這記突襲中被帥飛到了一邊,不知道咕嚕嚕地滾去了哪裏。
直到這時,白袖的眼睛終於稍微適應了當下的環境,能勉強在黑暗中看出各個物體的大概輪廓。
但這對他來說仍然不夠。因為迄今為止,白袖仍然不知道這怪物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他隻能模糊地看出來,這玩意兒很大。身形肥碩高大,好像一個活生生把自己吃成兩三百斤的胖子。每走一步,他身上的肥肉都在顫顫抖動。
白袖沒時間仔細打量對方。他起身,迅速和怪物拉開距離。
然而下一秒,那怪物還是“呱”地怒吼了聲,驟然朝他爆衝過來!
謝鬆原早就聽到外麵傳出的巨響,聞言翻身下床,迅速穿上了鞋,伸手摸索床頭櫃上的裝備,同時抬高了聲音道:“實驗室右邊的櫃子裏有應急探照燈!”
黑燈瞎火,實驗室裏有不少桌子椅子、亂七八糟的器材,少不得容易被絆倒,對白袖的行動很是不利。
白袖根本沒法分神回答謝鬆原,緊接著就是一身翻滾閃避,實驗室內頓時發出一陣硬物翻倒的巨大響動——
並且那聲音還在劈裏啪啦地不斷響起,聽上去打鬥的戰況很是激烈。
……看樣子是來不及找了。
事實上,沒有近戰格鬥經驗的普通變種人一旦碰上這樣的變異怪物,下場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條。
白袖雖然一看就是在組織裏經受過嚴格訓練的,但他甚至都沒有變異,在天生由體格條件帶來的戰鬥力上估計還是差距良多,能應付片刻都是勉強,更何況再去花費心神,尋找光源。
盡管對方讓他不要出來,但謝鬆原短暫思索了半秒,覺得自己肯定不能聽白袖的。
謝鬆原不清楚對方的底細,不知道白袖還能再撐多久。但不管怎麽說,坐以待斃都不是他的風格。
那樣隻會讓他和白袖死得更快。
謝鬆原摸黑又從休息間裏找到個比較趁手的防身工具,“哢噠”一下,飛快地擰開了房間的門,閃身走進實驗室。
他貼著實驗室牆邊的工作台繞圈行走,本想趁著怪物被白袖纏住的時候盡快找到探照燈,不料還沒走上幾步,他的左腳就踢上了一隻混亂中被橫掀在地的椅子背部,發出了不輕不重的“啪”的一聲。
謝鬆原腳步一頓。
就在這一瞬間,房中的二人同時感覺到,那正於白袖糾纏的怪物意識到了第二個人的進入,動作停了那麽四分之一秒。
下一秒,那怪物竟陡然震動自己龐然的巨大身軀,摔下身上的白袖,就欲朝謝鬆原狠狠撲來。
白袖猝不及防被扔在地,好在身上的作戰背心和頭盔起了一些緩衝作用,但即使如此,還是把他摔得夠嗆。
白袖猛地晃了晃腦袋,沒有就此放棄。
他迅速從地上支起上半身,短暫辨認了一下怪物的方向,就著當下的姿勢直接伸出雙腿,鎖住了對方腳踝處的位置,狠狠向後一帶。
“砰!——”
這一下,白袖運用上了十分刁鑽的格鬥技巧。怪物果然應聲倒地,整個人……不,整個怪頗有些狼狽地踉蹌向前倒去。
小腿上傳來濕噠噠的黏膩觸感,白袖能感覺到,那周圍貼近過怪物身體的麵料都被對方身上的奇怪□□給打濕了,變得十分惡心。但他卻管不了這麽多,趁著這個機會,馬上又從地上爬了起來。
意識到白袖在為他拖延時間,謝鬆原動作更快。憑借著記憶,他快速地跑到自己印象中裝著應急工具的櫃子旁邊,打開櫃門,雙手伸進去飛快摸索。
果然在這裏!
謝鬆原精神一震,將手上那帶著把手的長方體掏了出來,拇指按下開關鍵,朝著房間正中央的方向照去。
強力的大功率冷色光源瞬間映亮了實驗室內的大半空間,謝鬆原和白袖也立刻就看見了那東西的全貌。
這是一個……完全無法用語言描述清楚的生物,真正意義上的“嵌合體”。
不同於現在常用在生物學中的釋義,展現在二人眼前的蛙人更偏向於古神話中那樣由不同的動物部位組成的畸形體態,謝鬆原眼花繚亂,粗略地數過去,居然能在這怪物的身上看出超過五六種的動物特征——
甚至還不止。
此時此刻,恐怕就連讓對它有所了解的許石英站在這裏,都很難一下就看出來,這是那一個多星期前的蛙人。它醜陋的容貌一再變化,就像是那種遊戲裏出現了顯示錯誤的妖怪建模,整個是一個四不像。
即便如此,謝鬆原還是能分辨出許多熟悉的物種名稱。同一時間,他的腦海裏緊跟著一個個跳出那些被怪物吃掉的患者的基本信息。
似乎都能對得上。
怪物體表疙疙瘩瘩的皮膚像是融化的蠟燭,就這樣在二人的眼皮底下撲簌簌地不斷掉落,像是源源不竭的皮屑,露出下方赤/裸裸的肌肉和脂肪組織。
他實在受到太多來自汙染源的衝擊,也吃了太多的人。
此時那已看不出人類形狀的嘴角、下巴、包括胸膛上都淋著深紅色的血跡,看上去竟然像是先在外邊填了肚子才過來的。
被他吞入腹中的基因病毒全在蛙人的體內混為一體,遠遠超出了他的承擔能力,以致蛙人的身上甚至散發出了一股腐臭味道。
眼睛受到強光照射,蛙人不適應地向後退了一步,試圖用他短短的粗肥上肢遮住雙眼。
不想白袖就趁這時猛地向他發難——
青年忍著尚在胃中翻滾的好惡心感,咬牙一下跳上了蛙人的後背。槍丟掉了,白袖隻能赤膊上陣,但好在他還不至於兩手空空:
下一秒,他就從自己的褲子口袋裏摸出了那把剛剛才用來給謝鬆原削過蘋果的短刀,雙手合握,猛一下紮進怪物的後腦勺!
“呱!——”蛙人口中頓時發出淒厲無比的大叫!
白袖這一下紮得非常的深,鋒利的刀尖甚至戳到了蛙人腦袋深處的頭骨。
白袖大叫:“去找槍!”
蛙人感受到了來自人類的生命威脅,又轉回來對付還騎在他身上的白袖。他的前肢太短,根本不能耐白袖何,於是幹脆怒吼兩聲,用自己高壯的身體去撞旁邊的桌椅和台麵。
砰、砰!
白袖的身影仿佛空中飄零的簌簌落葉,在蛙人的刻意撞擊下瘋狂地被摔在操作台上。
背部傳來仿佛要將他摔散架的劇痛,白袖悶哼一聲,手上的動作一秒未停,用小刀沿著怪物整塊滑膩的頭皮劃出一個圓蓋。
就當他準備撬起這塊頭皮,直接扒開蛙人的大腦時,蛙人卻像感覺到了什麽,整個人忽然散開成一團濃密的蚊霧。
白袖的身體沒有了依靠,瞬間重重掉在地上。
謝鬆原單手舉著探照燈,一邊為白袖提供照明,一邊在整個實驗室裏尋找白袖丟失的手/槍,最後終於在一個角落裏看見了它的身影。
一回頭,卻見那已經擺脫了白袖的蛙人重新從大群的白紋伊蚊變回了一開始魁梧駭人的高大怪物體型,朝自己進行著目標是一擊致命的猛撲。
那一瞬間蛙人在空中朝他飛來的身影在謝鬆原的眼裏無限放慢。
在光線照耀下,謝鬆原清晰地看見怪物衝他張大了一隻仿佛沒有盡頭的血盆大口,好像想要一口氣直接把謝鬆原的整隻腦袋都咬下來。
對方那露出來的顎下獠牙上甚至還掛著幾絲被牙齒紮透了的新鮮肉塊。
就在蛙人即將撲到謝鬆原麵前的那一刻。
謝鬆原驟然從地上撿起那把□□,對準了近在咫尺的怪物口腔,快速又連續地扣動扳機。
砰!
蛙人的腦袋瞬間被體積狹小的子彈穿出了一個腦漿飛濺的血洞。
又是砰砰數聲。
前幾顆子彈剛剛打中蛙人的時候,怪物還在張牙舞爪,作勢要再接著朝謝鬆原發動攻擊。
於是謝鬆原隻能不停朝他開槍,直到怪物的頭顱幾乎被打穿成篩子,他被子彈打碎的破碎頭骨深陷在各種肌肉、筋膜和血漿組織裏,勉強粘連成一灘肉泥。
蛙人的身體詭異地猛烈抽搐了一下,仿佛哪怕大腦死亡,身體也已經具有參與的意識和肌肉記憶力,要再對著謝鬆原發難。
而此時此刻,槍膛裏的子彈已經用光了。
一共九顆滿裝子彈,全被發射出去,用得幹幹淨淨。
謝鬆原警惕又沉默地看向眼前的怪物,擔心他會再度暴起。
但緊接著,蛙人巨大的身形晃了一晃,最終還是朝著側前方踉蹌著倒了下去,雙腿痙攣著蹬了幾下地麵,徹底沒了聲息。
幾秒過去。
謝鬆原終於無聲地長長出了口氣,開口道:“他死了。”
白袖扶著旁邊的桌椅,有些費勁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謝鬆原這邊走。
白袖穿著作戰靴的左腳踹了蛙人一下,蛙人軟趴趴的身體翻了過來。
借著應急燈光,他們打量著地上這具不知道來路的屍體。
死去的蛙人身邊圍繞著一群同樣沒有了生命特征的白紋伊蚊,密密麻麻,看起來尤為壯觀。
二人對視一眼,白袖道:“這就是那個怪物?”
“應該是。”謝鬆原手上的燈晃了晃,“真沒想到……”
說話間,這片區域的電源恢複了運轉。頭頂上的燈光重新亮起,實驗室內的各項大小儀器紛紛發出重新接電啟動後的嘀嘀聲。
房間內部不複之前的整潔幹淨,在打鬥的過程中變得一地狼藉。
謝鬆原關掉手上的應急燈,將頭上為了防蚊蟲的頭盔拿開,全部放到一邊的桌上。
白袖皺著眉頭,將手上那惡心得厲害的、沾滿了怪物腦漿和血水的手套摘下,扔到地上。然後才也跟著解開頭盔下方的帶子。
謝鬆原就在這時朝他看了過來。
隔著麵前的擋風玻璃,白袖心中一跳,頓時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謝鬆原道:“謝謝你救了我。”
白袖輕輕“嗯”了一聲,說:“應該的,這是我的職責。而且如果不是你,我們今天也沒有這麽容易脫身……”
他移開目光,居然開始慶幸自己沒這麽快摘掉頭盔。
而謝鬆原卻在透過頭盔上的玻璃看清白袖雙眼的一瞬在心中想:
這雙眼睛似乎有點熟悉。
*
淩晨的基地燈火通明,恢複了如同白日般的熱鬧。
謝鬆原和白袖跑出實驗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護區觀察情況。
果然又有人死了。
而且情況和他們預料的一樣,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沉睡——斯芬克斯的巡邏小隊就仿佛中途被人催眠了一樣,一個個形態各異地倒在地上,鼾聲如雷。
好在那怪物一向目的明確,似乎不會吃沒有變異的普通人,於是讓他們暫時逃過了一劫。
現在怪物已死,想要再把這些人從夢魘中叫起來不算難事。
白袖很快忙碌起來,帶著一支小隊去處理那些死去的患者屍體,並且做檔案記錄。結果就在這個過程中不可思議地發現,有個人赫然還有著微弱的呼吸!
沒人能夠想到,居然有人能在這樣的怪物手裏存活下來——即使他距離鬼門關也隻有一步之遙。
這個男人的肚子完全被蛙人咬爛了,整個腹部沒有一塊好皮,裏麵的腸子直接從床上流到了地麵,狀況極其慘烈。
但也比前兩回好多了。
斯芬克斯的隊員經過檢查發現,今天的蛙人就好像趕著要去做什麽別的事情一樣,並沒有像前兩回那樣,將死者的軀體吃得零零碎碎,而是十分具有目的性地剖開每一個倒黴蛋的肚子,直搗黃龍地吃掉對方的心髒,再象征性地啃幾口肚子裏的其他內髒。
他們馬上也就明白了,這個人為什麽會如此幸運地逃過一劫——
因為對方是個鏡麵人,心髒長在右邊。
看著這人左胸腔裏空蕩蕩的打動,謝鬆原擰著雙眉,讓斯芬克斯的人去研究人員的員工宿舍問問,有沒有人有外科手術經驗。
“就算人找來了,生存幾率也很低。”謝鬆原在病房外低聲對著白袖道,“肚子裏的器官基本上都被啃破了,肚皮上更是大麵積皮膚缺失,這種狀況隻能移植——”
斯芬克斯的人很快帶著有經驗的研究員趕了過來。
那人站在床邊反複看看,急得額頭上直淌汗,擺手說自己做不了:“從來沒遇上過這樣的案例。他現在已經失血過多了,根本沒有時間挨個做器官修複。而且你看他這個樣子,連搬去臨時手術室都很困難……根本活不了的。”
越來越多的人被從夢境中喚醒,加入到緊張忙碌的工作中。聞訊趕來的研究員們在病房外圍成一圈,觀望著裏麵的情況。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一道並不那麽高大的身影,突然鬼鬼祟祟地出現在了人群末尾。
是許石英。
知道蛙人今晚就要動手,許石英怎麽都放心不下,決定留下來看看狀況。
於是他隨便找了個借口留在b組的試驗區裏,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據。
等聽到試驗區外傳來了一陣高過一陣的嘈雜聲響,意識到事情可能已經結束了,並且看護區內明顯有著很多人後,他才終於壯著膽子,裝作是被外邊的動靜吸引過來的,慢吞吞地出現在走廊上。
其實當看見這麽多人居然都醒著的時候,許石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蛙人往常兩次殺人,什麽時候出現過這麽熱鬧的情況?!
果不其然,許石英很快就隔著病房外邊的透明玻璃,看見了謝鬆原那正站在其間的高挑身影。
對方還好好的,仿佛沒事人一般,身上甚至看不見什麽傷口——
除了那一向潔白的長款實驗服上深深淺淺的疊加血跡可以證明,他在不久前的確經曆過一場異常激烈的生死衝突。
他居然還活著,他怎麽可以還活著!
許石英猛然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牆上,臉色變得陰翳深沉。
灰敗的恐懼與驚慌接連出現在男人不算好看的麵龐上,在強烈的挫折感影響下,許石英感到呼吸困難,甚至已經開始沉浸在身份敗露、備受唾棄的想象裏無法自拔。
吞噬了那麽多種變異能力的蛙人都死了,他和奧丁還要怎麽才能打敗謝鬆原?
而且這幫人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死去的蛙人對應著的患者床位,從而通過監控記錄發現自己和對方有過往來的事實……
不行,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許石英冷冰冰的眼神死死盯著玻璃裏的謝鬆原,看著他低頭,對著床上奄奄一息的瀕死患者說些什麽。
等等!好像有一道閃電驟地劃過他的腦海,許石英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在這一刻,他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盡管十分冒險,但如果成功了……
許石英的手心滲出了汗。他咬牙撥開麵前的人群,不顧門前其他人的阻攔,走進了病房內部。
謝鬆原和幾名有經驗的研究員同時轉頭,看向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讓我試一試。”許石英的嗓音顫抖著說,“我有一個辦法,說不定可以救他。”
……
許石英從口袋中摸出一管從一個海星變種人患者身上提取出的特殊生物病毒,注射到了將死之人的體內。
無論別人怎麽問他,都不鬆口說出原因與真相。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幾個小時也飛快從指縫間溜走,雲城再次迎來清晨的霞光。
患者的身上出現了驚人的變化。
他在緩慢地自愈。
先是內髒器官組織開始自我修複,補上了被咬掉的空缺。再然後,就連他肚子上的破洞都在生出新鮮肉芽。
病床上的男人終於不再失血,生命體征也逐漸變得平穩。
任何一個路過這間病房的人,但凡看見了裏麵的景象,都會忍不住感歎生命的奧妙與神奇。
當男人腹部上的血洞縮小生長到隻有兩隻拳頭大時,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命被保住了。
兩天後,立下大功的許石英被基地領導提升到了a組,正式成為秘密研究項目的一員。
這是災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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