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 1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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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扇是一種珊瑚,  形如其名,像是一把在水中鋪展開的巨大扇子。
    它的粗壯枝幹呈半圓弧形向外擴散,其上蔓延出許多紋路像是迷宮般的分支,  均勻地承擔了白袖和謝鬆原那加在一起並不算輕的重量。
    身下的海扇長足三四米,曼妙的“葉片”隨水波晃動。
    一行人各自維持著略顯狼狽的姿勢,像爬山虎似的各自在斷崖壁上找著落腳點,低頭觀望著下麵的情況。
    “闊巨口海鞘,  原則上來講以橈足類小型生物為食。這種動物有點像陸地上的捕蠅草,  你看見它那隻大嘴了沒有?一旦將食物吞進口中,它會迅速進行消化,直到吃完了再抓住下一個。”
    謝鬆原低聲說著,  一邊將身上的毛衣也脫了下來,  隻留一件貼身的長袖。
    到了水下,容易吸水變沉的衣物反而成了累贅,  可謝鬆原又不能裸奔,  也隻能盡量少穿點。
    蘇元凱跟著將聲音壓低:“什麽叫‘原則上來講’?”
    “你覺得我們現在遇到的所有生物裏,有不愛吃人的嗎?”謝鬆原歎了口氣,  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麽冒出一句“大人,  時代變了”。
    曾經依靠著工業與科技站大肆掠奪土地,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類,  如今也被迫再次卷入了輪回。
    變異狂潮來襲之後,  生物演化的速度加快,  不斷有物種異軍突起,  不適宜以以前的目光看待它們。
    就比如位處在他們正下方的這群闊巨口海鞘:
    不認識這種生物的人第一眼看到它們,  極有可能會把它們當成某種正在張大嘴巴的水怪,  從而被嚇得落荒而逃。
    它們長得相當具有科幻感,  整個身體長得像是一個沒有蓋的花灑噴頭,  一截水管似的軀幹讓它們得以將自己固定在礁石上方,而那看起來異常碩大的腦袋上方除了張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口就再也沒有任何其他器官。
    闊巨口海鞘的肉質有些像是水母或是海葵,是那種半透明的發白顏色,又被周圍的湖水襯得有種淡淡的熒藍。
    它們的身體上有一圈圈類似於年輪般的細細軌道,當這種生物張大嘴巴時,人們甚至可以看見它口中淡肉色的“喉管”。
    不一會兒,小蜘蛛們也紛紛揚揚地漂下來了。
    它們身型小,體量輕,掉下來的速度沒那麽快,被旋渦衝刷得頭暈眼花,像一場黑色的雪般順水滑落,慢慢遊到眾人身邊。
    “接下來要怎麽做?”
    “不急,先看看。”謝鬆原蹙了蹙眉,感覺到點不對勁。
    這斷崖峽穀下麵……也太安靜了,安靜得差點讓謝鬆原以為自己推斷錯誤,這裏不是他們要找的那個“入口”。
    蘇元凱好奇道:“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這裏沒人?”
    白袖仔細盯著看了幾秒,果斷說:“不,有人。你再仔細看。”
    蘇元凱歪著自己巨大的蛇頭,呆呆吐出他分岔的舌頭,努力地瞧了好一會兒:“真的……真的有人!他們為什麽都藏在下麵?”
    珊瑚礁的軌跡一直從湖床蔓延到峽穀底部,這裏很少能照得到湖麵上方投射來的陽光,但珊瑚依舊相當旺盛繁茂。
    從上方望去,峽穀內部的環境看起來就像是一處擺放得相當自由的不規則花園,分成幾片不同的區域。
    有看起來光禿禿的沙土,有成堆分散在花園各處的小型闊巨口海鞘,以及一些其他食肉的海葵、海綿。
    更奇特的是……這裏的懸崖斷口下麵,居然還有一片湖。
    謝鬆原再三打量,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那是一個湖下之湖。
    不過說是湖可能有些誇張了,它的直徑頂多隻有二三十米,充其量算是一塊水窪。
    水窪表麵彌漫著一層怪異的煙霧,持續朝著岸邊蔓延。
    忽然一陣水波從旁吹來,掀起“湖”上煙霧。
    下方的水源頓時變得無比清澈透明,而謝鬆原也在此時看見,就在那鏡麵一般的湖水之下,竟驀然散發出一陣熟悉的藍光。
    是汙染源。
    他剛才在懸崖邊看見的那抹光亮果然不是假的。
    可是——
    謝鬆原緊接著又是一怔。
    水裏還有著其他生物。
    一個似乎是人形的“東西”正躺在湖水中心,而謝鬆原看到的藍色熒光就是從它懷裏散發出來的。
    說是人形,是因為謝鬆原看到了它的頭和手腳。四肢軀幹,一應俱全,總不可能是什麽水猴子之類的東西。
    可它又通體透明,皮膚的顏色幾乎和周遭的湖水融合在一起。
    謝鬆原甚至能透過它半透明的肌膚看見它身體裏的各種內髒器官,包括脊椎。
    “那是什麽東西?”羅丘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此情此景,實在很難不讓人感到詭異,乃至有些毛骨悚然。
    ……一個像人類,又不是人類的家夥居然在守護著汙染源,不讓其他生物靠近。
    謝鬆原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它和之前在湖麵上見到的生物聯係起來。
    有幾條體型龐大的魚類徘徊在湖邊,似乎對湖中的汙染源相當覬覦,可又對那個怪物忌憚。
    畢竟怪物才是這裏的主宰。
    整個月湖都是它的地盤,而峽穀似乎就是它用來休息棲居的臥室,它的後花園,它的餐桌。
    視線稍微在峽穀兩端饒上一圈,就能看見好幾架已經被啃得隻剩骨頭的死魚骨架。
    這些骨架大得令人心驚,大概是方才那隻倒黴的匙吻鱘的至少四到五倍。倘若不是親眼所見,幾乎沒人會相信月湖底下能存在這樣大的生物。
    它們的體型幾乎能與鯨或者大型的鯊媲美,卻顯而易見的,全都成為了怪物的手下敗將,像是獎杯和勳章一樣,擺放在後花園裏。
    謝鬆原的眼前很快浮現出了這樣的場景:
    汙染源出現在月湖中的最初時,這裏就像是生命爆發的第一夜。無數凶狠的水中生物對它趨之若鶩,正如飛蛾撲火,亦如同寶藏和金幣對惡龍的吸引力。
    它們在這裏展開了數不清的爭鬥,廝殺,說不定汙染源也曾數次易主,但最後,還是湖中的怪物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它獨占了這裏的最大寶物。
    而那些先謝鬆原一步找到這裏來的人們,此刻卻都龜縮在峽穀內各個能用來藏身的縫隙中,如果不是看見他們時不時探頭出來觀望一陣的隱秘動作,斷壁上的幾人甚至意識不到這裏有人存在。
    很古怪。
    白袖伸出自己軟絨絨的雪豹腦袋,在四周的水流中嗅聞了好一會兒,道:“有血味,但是很淡。”
    謝鬆原將手舉過海扇,感受著旁邊的水流:“這裏的流速明顯要比外麵快很多,不一會兒就能將血完全衝散。你現在還能聞到一點味道,說明就在我們來之前不久,峽穀裏才剛發生過流血事件。
    “這就是為什麽他們都躲起來了。”
    “可是,他們到底在躲什麽呢?”梁易摸著自己長著黑短毛茬的下巴,“這裏難道有其他大魚?可看樣子也不像,我沒看到什麽能藏魚的洞穴。就算真的有那種東西,這麽多人都還搞不定它嗎?”
    “不管怎麽樣,也不能就把汙染源晾在那裏吧?”往常一向腦袋不太靈光的蘇元凱這時倒是一語道出了關鍵,“如果這裏很危險,那把汙染源先帶上去再打也不遲啊。”
    謝鬆原險些失笑:“沒有那麽容易的。說起來簡單,可是讓人類這麽複雜的生物選擇放下利益,合力對抗……這太難了。就算別人同意,魯納斯和趙鬆也不會同意的。”
    或許誠如蘇元凱所說,隻要所有人齊心協力,總能想辦法把汙染源從怪物手中偷走,可是——
    這怎麽可能?
    不過對方的話還是給他提了個醒。
    “事情不會有我們看到的這麽簡單。”謝鬆原搖頭道,“如果汙染源真有這麽好拿到,它現在應該早就不在原處了。所以有兩個可能,第一,水裏的怪物和汙染源隻是幻象,它們並不在湖裏。第二,就是這裏的情況比我們想象中還更棘手。”
    幾個人都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
    預想中各個勢力的人在這裏為了爭搶汙染源而大打出手,導致昏天黑地、血流成河的場麵並沒有出現,謝鬆原卻沒有感到輕鬆,反而更增憂慮。
    而且他總覺得這些人之所以藏起來,是在等待著某個時機——
    可那是什麽時機呢?
    稍許出神間,謝鬆原的大腦中忽然有一道電流劃過,耳邊緊接著響起了一些陌生的急促呼吸聲。
    他愣了愣,突然道:“是……羅隊長的人嗎?聽得到我說話嗎?”
    羅丘跟著反應過來,意識到謝鬆原在和誰交流。
    在岸上,謝鬆原分明給羅丘的那幾個手下都分發了小蜘蛛通訊器,可他後來卻和那些人斷了鏈接,再也聯係不上,就仿佛他們進入了超出月湖範圍外的空間。
    比如,一個比月湖更深的地方。
    這也是為什麽剛剛在懸崖上,謝鬆原猜想他們都在底下。
    或許隻有這樣才解釋得通,為什麽當他深入裂縫,就又找回了丟失的信號。
    毫無疑問,羅丘的那幾個手下就在腳底下的這片峽穀當中。
    對麵那邊想來也很是吃驚,過了兩秒才道:“是謝先生嗎?”
    語氣中帶著不加遮掩的驚訝。
    他們處在憂懼之中,幾乎已經不對任何外援抱有希望。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默默掛在他們耳朵上的小蜘蛛居然又開口了——
    “是我,你們在哪?”謝鬆原不打算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在羅丘的目光注視下加快了語速,“你們一共有多少人,大家都還安全嗎,是不是都在你身邊?把具體情況跟我說一下。”
    謝鬆原本質是用意念和人溝通,對方在那邊回答,也隻有他聽得見。為了節省時間,謝鬆原幹脆隨手從旁邊抓了個小蜘蛛,讓它同聲傳譯。
    “我們就在礁石下麵待著,來的時候一共有六個人,但是現在……現在有兩個人跟我們走散了。我們剩下幾個人還在一起,但是也都受了傷。”
    聽到這裏,羅丘臉色一變。
    甚至忘了對方並不能和自己直接對話,便開口道:“你們到底遭遇了什麽?另外兩個人哪去了,你知道嗎?”
    對麵當然不知道羅丘在說什麽。
    忽然間,小蜘蛛的聲音變得虛無起來,磕磕絆絆,好像信號接觸不良。
    那名隊員的語氣十分焦急,仿佛再不說就沒時間了,飛快地自顧自道:“你們也來峽穀了嗎?不知道你們到了哪裏,但是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它們要出來了,沒有時間跟你們解釋那麽多……”
    這時,應該是對方身旁的另一個人在說話:“這次是多久,有人記得嗎?”
    第三道模糊的嗓音說:“十分鍾。”
    那人低歎:“時間又縮短了。”
    謝鬆原:“縮短,什麽縮短?”
    卻再也沒等到對方的回答。
    信號突兀地斷了。
    小蜘蛛僵硬地呆停在謝鬆原的手上,因為那邊好幾秒沒有回應而變成了一隻木偶蛛。
    片刻過後,確認對麵不再有聲音傳來,它才聳一聳肩,又從謝鬆原的手上溜了下去。
    幾人心中的不安更濃。
    讓他們藏起來,可是藏哪裏呢?
    他們棲身的海扇這邊本就距離峽穀底部還有好幾十米的距離,按理來說,就算峽穀下方真有什麽,他們也應該不會被波及。
    除非……
    仿佛忽然聽到了什麽,謝鬆原幾人緩緩抬頭,朝著峽穀一邊的方向看了過去。
    “別說話,有東西出來了。”分不清是誰說了這麽一句,他們同時身軀一震。
    謝鬆原下意識往後退了退,腳下的鞋踩在海扇粗壯的梗上,盡量將自己隱藏在凹凸起伏的岩壁所製造出來的天然陰影中。
    那些家夥出現了。
    無數細碎的水流聲中,傳來了更為深邃悠遠的回音。
    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劃破水流,模糊的深色陰影鋪天蓋地,從峽穀的盡頭遊了過來。
    一大群灰色的礁鯊。
    可能有幾十條,甚至上百條也說不定?
    眼前的場景蔚為壯觀。
    它們深灰色的背部在水光中反射出淡淡的銀白光線,在黑暗中靜靜地朝裂縫底部的珊瑚礁靠近——
    像是一艘由眾多條鯊魚組成的龐大水下戰艦。
    那繁多的數量足以讓任何人在看到它們一瞬間屏住呼吸,被一股迎麵撲來的死亡氣息所籠罩得動彈不得。
    謝鬆原終於知道,這些人都在躲避著什麽了。
    如果單獨將幾條礁鯊拿出來,或許峽穀底下的這群人都還能勉強對付。
    可是幾十條,上百條呢?
    在絕對的數量和體型壓製下,哪怕再打遍無敵手的變種人也絕對無法在沒有防禦掩體的情況下和它們對抗。
    隻要給每個變種人分配上幾條礁鯊去圍攻,他們就能在頃刻間被這些殘暴的嗜殺生物撕咬成淌血的碎片。
    所以大家才要找地方藏起來。
    礁鯊。
    光是看名字也瞧得出來,這種鯊魚尤其喜歡居住在珊瑚礁間,並且依靠捕殺珊瑚礁生態圈中豐富的海洋生物為食。
    這些礁鯊經常群體出動打獵,數十條鯊魚圍攻同一塊礁區,可以輕易將那在下方躲藏著的小魚逼迫得無所遁形。
    而它們那扁而尖的吻部形狀可以讓礁鯊們更容易將自己的頭塞進礁石底下,從而將可憐的獵物從縫隙中脫出,淪為狩獵者的腹中飽餐。
    現在看來,這群礁鯊的目的地就是謝鬆原腳底的珊瑚礁。
    龐大的鯊魚群近在眼前,每個人的身上都冒起了雞皮疙瘩。本能讓他們想要逃跑,卻也知道這個時候,無論往哪裏走都不太妙。
    他們不敢移動得太遠,怕被礁鯊發現自己的蹤跡。隻能盡量在附近找到從崖壁上突起出來的巨大石塊,將自己藏在下方,希望周圍水流的簌簌聲響能遮蓋住他們的痕跡。
    隻有蘇元凱——他的體型實在是太大了。
    青年艱難地扭曲著自己長得一眼望不到頭的身體,努力把粗長的蛇身卡進岩石與岩石之間的陰影裏,頭一歪,像個壁虎一樣地裝死過去。
    鯊魚群從他們的麵前經過。
    體態細長輕盈,魚尾很長,甚至稱得上優雅曼妙。
    卻沒有人會因為它們那種冰冷的美麗而忘記這些鯊魚侵略性極強的食肉天性,從而小看它們。
    謝鬆原照舊被白袖叼在嘴裏,似乎對方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可以保護到他的位置。
    窩在雪豹的懷抱裏,謝鬆原能聽到他那跳得有點快的心跳。
    果然,就算是再怎麽凶的漂亮貓貓,見到這麽多可怕的大魚,也會有點緊張吧?
    謝鬆原想張口安慰白袖,舒緩一下他的情緒。卻聽見不遠處的羅丘也在和梁易低聲交談:“你能別亂動了嗎?太吵了。”
    梁易莫名其妙:“我哪裏亂動了?”
    “你那邊一直在響,這樣會把鯊魚都引來的。”
    對方還是不承認:“我才沒有……”
    話音詭異地頓住。
    謝鬆原也愣住了。
    因為就連他在這邊也聽到了那聲音。
    某種奇怪的聲音。
    窸窸窣窣的,像是長毛動物的體表親密無間地從堅硬的石塊表麵刮過,一開始音量很輕,就如同有人用後背在石頭上蹭癢癢一樣。
    但那音源很快越來越近,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不對。
    刺啦刺啦。
    身旁突然傳出異響。
    謝鬆原心中猛然一驚,和白袖一塊轉過了頭。
    斜側方的岩壁上,竟有一隻肥碩的巨型海鱗蟲正向它們爬來!
    這玩意兒看起來像是一張鋪開的長條形毛毯,身體周圍一圈圍著金燦燦的詭異長毛流蘇,軀幹扁平,肉乎乎的頭部極其簡潔醜陋,仿佛一個還沒進化好就長出來的短粗肉瘤,看不出眼睛和鼻子,隻有一張皺縮折疊的嘴。
    那嘴像是倉促折疊起來的黑紫包膜,肉質肥厚,然而它的嘴其實就藏在這層包膜裏麵:
    需要用到嘴巴吃飯的時候,海鱗蟲會將自己那圓柱狀的口器猛然從咽喉中彈射出來,露出長在最頂端的堅硬顎齒,迅速縮短距離,將還沒反應過來的獵物吃進腹中。
    謝鬆原很快意識到,他們被海鱗蟲給包圍了。
    因為他很快看到了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的海鱗蟲……也接連在岩石後麵冒出了頭。
    貪婪地蠕動著自己那看不出五官的猥獕腦袋,無數附肢帶動著剛毛飛快爬行,朝著他們衝了過來。
    看來它們的巢穴就在附近。
    謝鬆原來不及感歎怎麽偏偏選了這麽個地方,第一隻冒頭的海鱗蟲已經襲到了近前。
    它行動得神不知鬼不覺,等二人發現它的時候,這奇形怪狀的東西距離他們已經隻有兩三米遠。
    下一秒,就見它柔軟的身體鬼魅般地衝了過來,碩大的紫紅色肉頭“砰”地從內部膨出,轉瞬間就連二者之間最後剩下的半米都消失無蹤,呈錐形內彎的鋒利鋸齒直衝白袖看上去十分可口的麵門咬來。
    白袖大怒,喉嚨間發出低沉的憤怒呼嚕聲。
    他緊急翻過身來,將身體重量掛在一隻攀著岩壁的爪子上,另一隻爪子騰空收回,對著這陌生的生物就是就是一記大力抓撓,將巨海鱗蟲肥厚瘮人的腦袋重重拍開。
    第二隻海鱗蟲眼見同伴失手,緊跟著一個箭步衝了過來,對準的正是白袖抓在岩壁上的左爪!
    白袖大驚收爪,巨大的身體頓時向下跌落一截。
    他長長的銳利指甲勾在斷壁崖上,發出令人汗毛聳立的刺耳噪音,又過了好幾秒,才穩住自己的身型,重新抓住麵前的石塊。
    敵眾我寡,這顯然不是個對打的好時機。無數巨海鱗蟲從頭頂上方和側麵的岩壁上朝他們湧來,將他們逼得隻能後退——
    但更嚴重的問題還在後麵。
    從白袖迎擊海鱗蟲的第一下起,謝鬆原就知道瞞不住了。
    石塊在幾人的掙紮中轟隆滾落,他們製造出的動靜顯然迎來了鯊群的注意。
    趁著白袖迅速朝下攀爬的功夫,謝鬆原自己拽著雪豹身上的肩帶,爬到大貓背上,示意正集中精神對付海鱗蟲的白袖道:“礁鯊發現我們了,快走!”
    幾條靠近峽穀這側懸崖的礁鯊忽然身子一歪,像被食物的香氣吸引,脫離了前行下潛的大部隊,向著他們這邊湊近。
    起先還隻是試探,後麵越遊越快,越遊越快,最後確定了目標所在,幹脆朝他們飛撲!
    這簡直是噩夢一樣的畫麵。
    擅長群體行動的礁鯊們收到了離群同伴傳來的信號,紛紛加入了它們的行列。
    如同從一片汪洋中分流出去的河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烈撞擊過來。
    這回,他們就算不想下去也得下去了。
    謝鬆原苦笑一聲,召回了那些正躍躍欲試,要和海鱗蟲們殊死搏鬥的小蜘蛛,免得它們跟不上趟:
    “別管這些蟲子了,趁鯊魚還沒全圍過來,我們得去下麵!小蘇過來,等會兒記得變回去,你這麽大,藏不住的——”
    打架也得講究方法。
    蘇元凱那過於巨碩的體型也就隻有在和少部分敵人對打的時候有優勢。
    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尺寸越大,反而越容易被圍攻。哪怕是這些礁鯊一鯊一口,都能把蘇元凱啃得隻剩骨架。
    這就是大自然無情又公平的規則。
    此刻的蘇元凱正像蟲一樣瘋狂扭動,想將那些試圖爬上自己背部的海鱗蟲都甩下去。
    聽見謝鬆原的話,他如蒙大赦,也不廢話,當即高高在崖壁上弓起自己的蛇身,騰地拔地而起,閃電般劃過他們身邊,熟練地接受了自己的角色:“快上來!”
    白袖嚇退一條巨型海鱗蟲,毫不留戀地跳上眼鏡王蛇的背部,小蜘蛛們如影隨形,也紛紛一躍而上,攀緊大蛇身上的鱗片,不想被人落下。
    星馳電發之時,礁鯊露出獠牙,如同一陣風似的追殺過來。
    蘇元凱一甩蛇尾,盡最快速度竄向不遠處的珊瑚礁,希望能找到一個可以讓他們藏身的地方。
    不料才剛遊到一塊礁石附近,麵前就冷不丁地顯現出一張憤怒的魚臉。
    “滾開!不想被電死就離遠點,想送死也別拉上我!”
    赫然是一個電鰻變種人。
    他的目光先是看向蘇元凱和他背上的這一行人,隨後又移到後方,望著那正朝著這個方向遊來的大鯊魚群,臉上露出了無法遮掩的驚懼與惶恐。
    男人呲牙怒吼著,恨不得這群人直接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
    哪兒來的這麽一幫愣頭青,淨會給人找麻煩,搞得他想把這幾個人當場電死的心都有了!
    然而鯊魚大軍就在後方,他一秒鍾的時間都不想浪費,更不想把那些偵察能力極其敏銳的礁鯊惹來,隻能通過放電來恐嚇他們。
    電鰻變種人的身上隱隱冒出電流,同一時間,蘇元凱和謝鬆原他們的肌膚表麵竟都出現了麻痹的痛感!
    謝鬆原臉色驟變,但他緊接著又反應過來,神色變得相當冷靜:“有本事你就電。”
    說完,他不再理會對方,徑直對蘇元凱道:“小蘇,我們進去。”
    蘇元凱猶豫了一下,顯然對電鰻變種人那變態的能力很是忌憚。
    水的導電性非常強,電鰻一旦開始發威,別說是他自己,就連小蜘蛛們這些總能依靠奇招致勝的凶殘大胃王都得被電暈過去——
    他還不想這麽早就變成電烤蛇。
    可謝鬆原既然這麽篤定,就說明他應該也是有信心的。況且此時此刻,他們身後沒幾十米遠處就是成片的礁鯊,蘇元凱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咬了咬牙,眼鏡王蛇完全無視了電鰻的存在,硬是氣勢洶洶地強硬闖進了眼前的洞口。
    像他這樣的龐然大物,倘若非要擠進來,別人是怎麽都攔不住的。
    電鰻眼見趕人不成,氣得黑紫色的臉都白了。
    “你們!”
    “算了。”電鰻的同伴從旁邊拉住了他,語氣陰冷,臉色不虞地打量著這幾個死皮賴臉的家夥,似乎已經將他們在心裏殺死了一遍,“那些鯊魚要來了,先挺過這一陣再說。”
    電鰻惡狠狠地朝謝鬆原拋了幾個眼刀,生硬地說:“把洞口擋上。”
    蘇元凱在突破防線後,就立刻縮小了自己的身形,變回了半蛇人體。
    最後一個進來的梁易也不廢話,左右看看,撈起地上一隻巨大的空扇貝殼,擋在通往外界的出入口。
    他輕輕吹了聲口哨:“這礁石下麵不是挺大的嘛,幹嘛不讓我們進來?”
    目光毫不掩飾地打量著洞內的另一撥人。
    這個由珊瑚礁底部形成的洞穴大概有百來平米麵積,除了他們之外,剩下原有的五個人都正用警惕的眼神緊盯著這夥不速之客——
    這行人的加入讓原本富餘的空間變擁擠了。
    謝鬆原也隨意地掃了那些人一眼,倏然間,視線意外地停駐在某兩道身影上。
    按理來說,這會兒所有人都使用著變種形態,謝鬆原應該誰都不認識。可偏偏他在這其中看見了一隻有些眼熟的海豹。
    謝鬆原:“……”
    他不禁多瞥了對方一眼。
    緊接著,視線自然地左滑,放在海豹旁邊的一條獅子魚身上。
    他有預感,這兩個人就是喬晟和他認識的那個海豹老板。
    原因無他,自從謝鬆原和白袖一露麵,這兩個人就都用一種相當複雜的眼神看著他們。
    估計此刻也正納悶,謝鬆原他們是怎麽下來的,趙鬆為什麽會允許他們下水,旁邊這三個他們不認識的家夥又是誰。
    謝鬆原淡淡收回目光,假裝自己沒注意到對麵兩人的視線。
    心裏同樣也在盤算,和他們待在一起的,應該是魯納斯的人。
    道理很簡單,如果這些人中有趙鬆的手下,不可能沒人認出自己,從而質問他和白袖為什麽會到這裏。
    他的猜想很快成真。
    洞穴裏正觀察著他們的不止譚陽和喬晟,很快,就有人冷冰冰地開口,下了結論:“他們是軍方的人,我見過那隻華南虎。”
    一瞬間,洞穴內的所有人都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仿佛大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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