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 1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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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速下落的時間裏,  謝鬆原的心中不合時宜地冒出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群狼環伺,誰都想要汙染源,想要輕鬆得手脫身,  顯然是太過天真。
    真奇怪,明明是在水底,可不知是什麽巨大的磁場在下麵吸引著他,  他居然在不停向下——就像剛剛進入這片峽穀時一樣。
    是什麽磁場在作祟嗎?謝鬆原模糊地想。
    耳邊全是呼啦啦的水聲,洶湧湍急的水流與氣泡一個勁地從他身體兩側刮過,明明沒有任何人推搡著他,  謝鬆原卻感覺自己的身上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
    怒不可遏的蛇鰻自然不會鬆手,  好不容易追上來,  見謝鬆原身上繩索脫落,  也緊跟著再次從天而降:“把汙染源拿過來!”
    可惡,竟然敢中途截他的胡!
    “……”看著蛇鰻暴躁的醜臉,  謝鬆原遲疑了大概四分之一秒。
    蛇鰻攔路在前,  想找白袖他們集合是不可能了。
    自己帶在身邊的小蜘蛛不多,  想對對方造成什麽嚴重傷害也不容易。
    眼看著距離隻有幾米遠的蛇鰻,  謝鬆原久違地沉默了。
    他忽然做出了一個看起來相當笨拙的舉動——
    拉開自己衣服的領口,將被他緊緊拿在手裏汙染源塞了進去,並且說:“吃掉它。”
    小桃:“……”
    “趕緊吃。”謝鬆原又重複了一遍,  認真地說,  “別跟我裝傻,你以為我之前不說就是沒猜到嗎?給你一點麵子不跟你計較而已。”
    “乖,  為了我,聽話。”
    哪料自己這麽輕易就被謝鬆原看破,  小桃灰溜溜的,  實在沒有辦法,  隻好把自己瞬間挪移到謝鬆原的胸口,張開嘴裂,不情不願地把汙染源吞進肚子裏。
    蛇鰻沒看清他的動作,在還有最後幾米時觸碰到了他的身體,用自己尖尖的腦袋像炮彈似的將謝鬆原撞了下去。
    青年猛地摔進湖裏,兩片完全不同的湖水與湖水間竟碰撞出了水花。
    更加冰涼的觸感傳來,即使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在水下呼吸,謝鬆原還是產生了窒息的錯覺。
    胸口被蛇鰻撞擊得發痛,奇異的是,被小桃吃進汙染源的位置又開始發燙發熱。那從內而外被灼燒的感覺是如此真實,差點讓謝鬆原真以為自己將這異物吞進了自己的身體內部。
    蛇鰻一個急刹停在謝鬆原身前,轉瞬間從物種形態變成半人模樣。
    上半身是□□的胸膛,下身是蛇鰻灰棕色的滑膩身體原貌,人與動物的形體交界處從深灰漸變到發白的肉色,男人的腦門仿似裹著一層黏液。
    蛇鰻眼珠子差點要從眼眶裏掉了出來,好像要被謝鬆原的舉動給氣笑了:“你他媽是小孩嗎?以為我沒看見?把汙染源交出來!……”
    說著,他的臉上卻又忽然變了顏色。
    謝鬆原的衣服是平的。那剛剛分明還高高鼓起的衣物褶皺瞬間像漏氣一樣扁了下去,像變戲法一樣,好像汙染源從來沒存在過。
    他驟地抓向對方的腹部——果然空空如也。
    蛇鰻的表情頓時變得比剛才更加惡狠狠的,又倍覺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你把它藏在哪了,嗯?!”
    他甚至撥開了謝鬆原的身體,去看他身下。
    結果當然是什麽都沒有。
    卻看見了剛好位處在對方身側的那個類人生物。這片湖總共就那麽點大,不偏不倚,謝鬆原竟剛好下落在對方身旁。
    蛇鰻先前沒注意,一旦看清了那玩意兒的長相,頓時呆了一下,像是倏然間被嚇到,將這輕飄飄、屍體一樣死氣沉沉的東西狠推了一把,有力的拳頭“砰”地砸進那生物的腦袋裏,愣是將它的頭部直接砸出了一個大坑,生怕對方會活過來。
    “什麽鬼東西!”
    蛇鰻罵罵咧咧地抱怨一句,一氣之下掐住了青年的脖子,人類最脆弱的關節處。
    謝鬆原皺緊了眉頭,不適感讓他俊美的臉憋得通紅。
    他在水下不用鼻腔呼吸,倒是不用擔心氧氣不暢,但被人扼住喉結導致血液循環不暢的感覺依舊不怎麽樣。他用力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臂向上抬舉,給自己爭取來喘息的空間,一邊咳又一邊笑:“你猜啊?”
    那無所事事、混不在意的態度加倍激惱了蛇鰻,直到這個時候,這個隨隨便便就能被他一手掐死的小白臉居然還在開玩笑!
    蛇鰻又驚又怒:“你還笑得出來!”
    “媽媽媽媽!”正在這時,小蜘蛛們在他身後呼嘯著大叫趕到,蛛腿瘋狂劃起湖水,齊刷刷撲在蛇鰻背後,“壞東西,打媽媽!”
    小蜘蛛們衝著蛇鰻的身上暴躁地又紮又咬,那強烈的攻勢並非普通人能阻擋。蛇鰻“嘶”了一聲,繼續咒罵:“什麽臭蟲!”
    雙手胡亂在背後抓撓著,除了摸到自己滿背的血外,一無所獲。
    趁這空隙,謝鬆原用手臂支起身體,翻身咳嗽起來。
    真想殺死他算了。青年冷冷地想。
    雖然他的原則是不隨意殺人,但如果真的威脅到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謝鬆原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角色。
    但是……
    正在苦苦思索該怎麽脫身的時候,眼角旁忽然瞥到了什麽,謝鬆原被吸引去了目光,向下一瞧。
    冷不丁地,他被眼前所見驚起了背上汗毛。
    一雙藍灰色的眼睛竟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那生物被得凹陷下去的頭顱就如同回彈的橡皮泥,抑或是充氣的氣球一樣慢慢膨脹起來,歸複原位。因為蛇鰻使勁太大,對方的半邊眼眶骨和麵中甚至也被捶得凹扁下去,一側的眼球歪斜著,看起來像是冰棺中的僵屍。
    謝鬆原怔了怔,起初還在抱有慶幸地想,說不定這是因為水流衝刷開了它的雙眼。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的這個想法是錯誤的。
    怪物冰冷又緩慢地眨了眨眼,轉動了一下眼球。像是因為身體還在僵硬著,而隻能從麵部肌肉開始活動。
    它醒來了。
    並且是被擅自闖進自己花園裏來的人類給吵醒的。
    帶著濃濃的起床氣,怪物半透明的臉上醞釀著仇恨的風暴與怒火,尤其當他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胸前一片空蕩蕩的——
    就連汙染源也被卑鄙的外來生物竊走。
    怪物能感覺到汙染源的氣息與能量,明白它仍在這裏。但珍貴的寶藏不知究竟被人藏在了哪個角落,就仿佛被什麽屏障隔絕開了一樣,讓怪物摸不清它的具體方位。
    不知道是不是謝鬆原的錯覺,猛然間,整片寧謐的湖水開始以一種極細微的幅度震動起來。
    一開始,他以為那是湖床在顫抖。但緊接著,謝鬆原又愕然看見,就連峽穀邊緣的山體也在抖動!
    這是怎麽回事?
    感覺靈敏的小蜘蛛們同樣發現了不對勁,停下嘴巴上撕咬壞人的動作,同時抬起頭來,有些害怕又迷茫地到處張望。
    四周的混亂還在繼續。
    沙地上,為了給蛇鰻爭取更多時間,又有好幾個魯納斯的手下加入了對抗博比特蟲的行列。
    所有人都在緊密又關切地注意著湖中汙染源的去向,不僅僅是魯納斯,就連喬晟和羅丘他們也都暗自猛捏一把冷汗,生怕魯納斯太輕易就把東西拿到手。
    雖然當時的梁易話是那麽說,但要真從對麵那麽多人手中搶到汙染源,肯定又是一場極其耗費體力的拉鋸戰,如果可以,誰也不想最終進行到那個份上。
    也隻能暫且先將希望寄托在謝鬆原的法子上。
    隻不過……
    看見那隻巨型蝠鱝飛起來的瞬間,羅丘就感到了不妙。聯想到謝鬆原和白袖的計劃,男人冷不丁一個激靈,扔下一句話就跑。
    “你們不要亂跑,負責在這邊接應,梁易,你和我上去看看!”
    軍方的人開始行動的同時,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湖水中心的異動。
    看見蛇鰻終於穿過沙海,抵達目的地,魯納斯的眾人長出一口氣。下一秒,他們的心髒又緊接著猛懸起來!
    還有人也在那裏!
    他們紛紛吃驚地張大嘴巴,根本看不清那究竟是什麽東西在行動。直到蛇鰻怒吼著離開湖麵,朝著湖水上方追趕,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分派更多人前去支援。
    石頭魚一扭頭,照例看向謝鬆原之前站過的位置。
    那裏已經空了片刻了,鑒於謝鬆原當時展露出來的詭異能力,石頭魚並沒有完全置之不理,悄悄叫兩個手下隱匿身形,刻意等了一會兒,再跟上去,讓他們看看那幫人到底要搞什麽鬼。
    事實證明,石頭魚的決定沒有錯。
    因為很快的,他就在那片湖中湖上方看到了下墜的謝鬆原!
    那家夥……
    他惡狠狠地想著,果然不是一個善茬。
    與此同時,心中又有些得意,為自己的未雨綢繆和預判。
    在看到那道身影的一刹那,石頭魚就知道,自己派去的人起了作用。謝鬆原帶去的人應該沒幾個,以少敵多,可不是得自顧不暇。
    石頭魚頓了頓,咬牙切齒地大叫:“攔住那些家夥,一定要把他們抓住……尤其是那個男人!”
    說罷,自己也猛地騰起身形,準備出發。
    如果沒有看錯,謝鬆原此刻正是孤身一人。
    趁他病,要他命,石頭魚就不信,這回還會失敗!
    星火攪動風雲,頃刻之間,所有身處在峽穀底部的人類似乎都因謝鬆原的出現而被調動起來。
    他們的麵龐上或多或少地浮現出了不同種多樣的情緒,有憤恨,嫉妒,不甘,吃驚,勢在必得。
    眾人的眼裏亮起火光,千萬年來人類對於力量的渴望讓所有人在同一時間身形一晃,邁動了腳步,形成變幻莫測的潮水之勢,朝著相同的中心點湧去。
    短短幾秒仿佛被放慢到了無限長,那些畫麵在謝鬆原眼前以定格狀態逐幀呈現。
    身下的大地震顫,或許是因為貼近湖床,謝鬆原頭一個感受到了這種奇特的波動。
    蛇鰻呲牙咧嘴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刹驚愕,不耐煩道:“你抖什麽!”
    謝鬆原無辜又平靜地眨眨眼:“我沒有抖。”
    他麵無表情道:“不過我的建議是,呃,或許如果你不介意話,我們可以換一個地方再聊天。”
    他歪了歪頭,示意性地淡淡往旁邊偏偏下巴,想提醒對方朝旁邊看。
    ——那個剛剛才被他打凹腦袋的冤大頭正看著兩個人呢。
    可惜蛇鰻根本沒理解他的意思,還以為謝鬆原腦子壞了:“你有病吧?少在這裏跟我拖延時間,再不把汙染源交出來,我就殺了你!”
    不知是不是因為觸及到了某個關鍵詞,怪物灰藍色眼球中猛地閃過精光。它瞪大眼睛,忽然從口中發出到尖細得不似人類怒吼,似乎確定就是因為這幫人類搞的鬼,自己的寶物才消失無蹤。
    於是霎時間湖水震蕩,怪物的叫聲所形成的次聲波竟穿透了整片湖水。
    原因無他,爆發出來的能量太大了。
    次聲波,在科學上被定義為頻率小於二十赫茲的聲波。
    這種聲波人類往往無法用耳朵聽見,卻能真實感受到它所帶來的傷害。正如當地震這樣的自然災害出現,也同樣伴隨著次聲波的傳播。
    振動餘波以每秒幾千米的速度向外瘋狂擴散,迅速傳遍了整片湖底。
    變種人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地一滯。
    次聲波會損害人類的神經係統,謝鬆原離得最近,幾乎在那怪物張口的一瞬間,他的大腦就被一股能量穿透,頭昏腦脹,惡心暈眩,立刻耳鳴,平衡器官也跟著失常。
    謝鬆原就像小時候在夢中一樣,以為自己的身軀滾落,馬上就要跌倒,於是匆忙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旁邊的扶手,卻發現自己還在原地。
    站在“輻射”中心,那種仿佛被人直接往腦袋上揍了一圈的感覺無疑是最強烈的。
    蛇鰻受到的衝擊感與青年相比也不遑多讓。
    男人隻覺自己的大腦裏“轟”的一聲,宛若全身頓時血液倒流。他猝不及防地“啊”了一下,大叫起來,雙手猛然捂住太陽穴,吼道:“你對我做了什麽!”
    然後他視線一歪,這才終於看見了謝鬆原身旁真正的罪魁禍首。蛇鰻跌坐在地,控製不住地往後爬了近半米,嗓子快要破音:“你是誰!”
    謝鬆原:“……”蠢貨。
    謝鬆原已經懶得去回答對方,因為也沒有必要了。
    包括剛才試圖讓蛇鰻帶自己遠離這個危險地帶的舉動,此刻都顯得如此可笑。
    ——怪物開始行動了。
    一如既往的怒氣衝衝,不明白為什麽會會有不長眼睛的人類前來叨擾。
    怪物此舉無疑是大範圍的無形殺傷武器,釋放而出的次聲波愈演愈烈,似乎還在繼續攀升,似乎還沒到達頂峰……
    在場所有人的動作都出現了停頓,仿佛頃刻間就變成了笨拙的提線木偶,臉上也浮現出無比痛苦的神色。
    大片、大片的人癱倒在地,已經開始在湖床上抱頭打滾,甚至從胃中吐出腥臭的嘔吐物來。
    這樣的精神打擊根本是毀滅性的,與之相比,電鰻的能力都顯得像是班門弄斧,微不足道。一時之間,謝鬆原感覺附近的湖水好似有萬斤重,壓得他差點喘不過來氣。
    這種壓倒性的力量完全超過了人類有史以來的認知和防備,足以讓他們汗毛倒立,從內心深處生出無窮的恐懼。
    高達百米的食人海嘯、足以將人當空撕裂的超強龍卷風、轟然倒塌不給人瞬息逃脫空間的萬米雪崩。
    在宏偉得無法估量的自然麵前,人類是什麽?
    星球以億萬次呼吸回應。
    ——是螻蟻。
    沒有刀光劍雨,也沒有肉搏廝殺。隻是這樣就足以使人一敗塗地。
    直到此刻,謝鬆原終於明白過來了。
    不是怪物愚笨,才將汙染源如此光明正大地擺在明麵。是因為它根本就不需要。
    當災難瞬間襲來,誰有能力獨善其身?
    哪怕是謝鬆原,在這樣龐大的力量下,也根本沒有抵抗之力。他在那一瞬間甚至沒有辦法動手屏蔽自己的神經網絡,緊接著太陽穴像猛然被人重捶一拳,眼前已經開始發黑。
    轟隆隆……
    就在這時,怪物站了起來。
    無知的人類這才發現,原來怪物有這麽大。
    它的絕大部□□體都藏在地下。而謝鬆原眼前這個看似是片湖的小小水窪,其實隻是怪物腦袋頂上的一小塊麵積。它的下半身陷在“湖床”裏,和下方的大地長在一起。
    四周的泥土碎砂如同雪堆滾落,露出那地下真正屬於怪物的軀殼。
    峽穀地動山搖,地麵騰空升起,黏膩渾濁、讓人看不清真實形態的怪物四肢從湖床深處鑽爬出來,拔地而起——
    那幾條異常凶猛的博比特蟲也成堆地從沙土中翻卷出來,徹底暴露在謝鬆原的眼底。
    青年詫異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原來它們根本就不是什麽棲居在峽穀底下的沙蠶,而是由怪物的軀體部位偽裝出來的身體結構!
    隨著怪物破土而出,謝鬆原也越發看清了它的外貌。
    ……這隻怪物的形態,看上去竟然像是一隻碩大無朋的章魚。
    它的數根觸手垂在湖床上方,其中一根的末端剛好延伸出來,分岔,長成幾條博比特蟲的樣子。
    它們的尾巴末端緊密共生,身軀和頭部卻各自散開,像飄散在水中的美杜莎的長發,密密麻麻地揮舞,並彼此纏繞。
    ……擬態。這是頭一個在謝鬆原腦海中冒出來的詞匯。
    不,不對。擬態能精準地完美模擬出某一種生物的任何外表細節嗎?甚至可以仿照出對方的生活方式、日常習性——
    謝鬆原的大腦卡了下帶。
    這時似乎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怪物將自己的身體像塊毯子似的攤開,躺在峽穀內部,承載著每一個闖進來的生物。
    那些珊瑚礁就長在它的身上,像是一層外衣,覆蓋在怪物灰蒙蒙的皮膚表麵。
    謝鬆原想,或許之前那些生物就是這樣被它吃掉的。
    先是使用次聲波攻擊,讓它們失去行動的能力。再然後,直接將身體翻轉,無數隻腕足向內一卷。
    於是所有人紛紛從它的體表各處滾落下去,掉進怪物張開的深淵大口。
    *
    ……
    被怪物吞進肚子裏的那一瞬間,謝鬆原眼前一黑,毫無預兆地昏迷了過去。
    不知道自己經曆了什麽,也不清楚時間究竟過去多久。
    他是被一陣彌漫到身體上的刺痛感驚醒的。
    手指無意識地彈動了一下,謝鬆原的眉頭蹙了起來,緩緩睜開眼睛。
    ……這是哪裏?
    所有人是都全滅了嗎?
    他盯著頭頂的畫麵辨認了半秒,等待意識清醒。隨後轉動了一下眼球,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淡黃色的不明液體輕輕覆蓋其上,甚至還在滋滋地冒泡。
    與之接觸的皮膚呈現出不堪承受的大麵積泛紅,仿佛下一秒就要在他的肌膚表麵灼燒出洞。
    是胃液。
    低淺的液體形成一片矮矮的水塘,將獵物緩慢圍攏。
    謝鬆原怔了怔,意識到了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怪物的胃裏。
    這個荒謬的想法出現在腦海中的一瞬間,謝鬆原抬起頭來,猛地看向周圍。
    ——白袖他們呢?
    頭一個閃過大腦的念頭是如此強烈,叫謝鬆原顧不得蔓延在全身的酸痛,從地上坐了起來。
    “嘶……”
    脖頸後麵和胃酸接觸到的地方像是要生生被人撕下層皮,謝鬆原強忍著咬了咬下唇,一眼看見散落在自己周圍的幾隻小蜘蛛。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幾隻和他一起來偷汙染源的小蜘蛛在接受到次聲波攻擊的那一刹那,就也失去了意識,呆呆地栽落在地。
    好在因為離得和他很近,哪怕到了怪物的肚子裏,也沒有跑遠。
    小蜘蛛們八爪朝天,一個個仰著腹部,飄在淡色的胃酸裏。
    謝鬆原心中一緊,將它們一隻隻飛快打撈上來,放在自己的大腿和掌心上。
    它們這麽的小,一旦被胃酸侵蝕,恐怕沒幾分鍾就消化光了。
    謝鬆原環顧周遭,沒有看見白袖的身影。
    如果沒有事先猜到情況,在謝鬆原看來,這裏簡直像是一個停屍間,躺滿了各種各樣死氣沉沉的生物。
    一具具一動不動的身體在攤平了的胃內空間橫陳,不知道是活著還是已經逝去。
    除此之外,在這些變種人的空隙間,還有許多明顯已經在胃裏待了有一段時間的屍體。身上要麽分布著被撕裂的痕跡與牙印,要麽有著被強酸腐蝕過的慘烈痕跡。
    謝鬆原想,這估計就是怪物沉睡前所吞下的大餐。
    大概是因為沒料到今晚還會二次開張,而怪物上次又實在吃得太飽,吞下他們純粹隻是想解決掉這幫麻煩的人類,永絕後患,這裏的胃酸已經沒有那麽濃烈了。
    外麵靜悄悄的,怪物可能發飯暈,又睡著了。謝鬆原快速觀察著對方的胃腔,想試圖在腦中模擬出對方此時的姿勢。
    躺著,還是趴著?
    這地方像是一片大廳,上方的穹頂是一片壓得低低的圓弧形狀,麵積很寬闊。又像是棺槨,帶著死神的氣息。
    得趕緊離開這裏。
    想到這裏,謝鬆原晃了晃腦袋,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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