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落日的餘暉像融化的金塊,  塗抹在天空和海洋的交界處。
    少女坐在海邊，徐徐的海風吹起她的披肩和栗色的長發。她目光看向大海，和身旁的男孩說著什麽,  畫麵美好的像一幅畫。
    但如果把畫布放大一些,  就會發現這副畫的角落還有兩堆人。
    釘崎收到虎杖的消息，迅速趕來，並在路上擬訂了陣型abc。
    “先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如此這般,  懂了嗎？虎杖。”
    虎杖在心裏背了一遍台詞，做了個敬禮的手勢:“了解。”
    “伏黑，你就在這裏待命。”
    釘崎分配完各自的任務，和虎杖交換了一個眼神:“那麽——行動開始！”
    眼看兩人要衝過去，伏黑惠歎了一口氣,  抬手拉住他們的襯衫後衣領:“別對悠鬥做這種事。”
    太丟臉了。
    回應他的是兩張不解的臉。
    “為什麽？”
    “他們隻是在普通地……”
    伏黑惠的話還沒有說完,  就被釘崎打斷:“伏黑,  要是你弟弟交了女朋友——”
    釘崎的腦海中浮現出以下場景:
    某高專休息日，他們在新宿街頭，偶遇陪女朋友逛街的悠鬥。
    悠鬥一身潮服，看到他們抬手打了招呼:“喲,  哥哥。還有釘崎前輩、虎杖前輩，好久不見。”
    悠鬥身邊看不清麵容的長發女孩把手放在嘴邊,  湊到悠鬥耳邊小聲問他:“伏黑君，他們是誰呀？”
    “是我哥哥和他的同學。”
    “那個橙色短發的姐姐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嗎？”
    “不，隻是同學。他們三人都還是單身。”
    目光中的好奇會漸漸被同情和憐憫替代。
    而等彼此熟悉後，悠鬥的女朋友可能會關心地問她:“野薔薇姐姐，你不打算找個男朋友嗎？你都16歲了。”
    12歲的初中生都有女朋友了,  而她卻還單身……
    “不行不行不行。”釘崎被自己的腦內小劇場嚇到了。
    她一把拽過虎杖和伏黑惠的衣領，警告道，“男生們不準在女生之前談戀愛，聽到了嗎？你們倆不行，悠鬥更加不行！”
    伏黑惠一臉木然。
    老實說，他也被釘崎的腦內小劇場嚇到了。
    那個穿著潮服、打著耳釘、頭發挑染、摟著女朋友的人是誰啊？根本就是套著悠鬥殼的其他人吧。
    釘崎一副“伏黑你不懂”得語氣:“男生這種生物，一有女朋友就會變的。”
    “可是悠鬥再變也不會變成那樣吧？”
    虎杖在釘崎的“啊？你說什麽？”中迅速轉移話題，“不過我也不希望悠鬥這麽早談戀愛。”
    “悠鬥的ins經常發美食照片，偶爾會有朋友和前輩們出鏡。一旦悠鬥交了女朋友——”
    虎杖的腦海中浮現出以下ins:
    一張甜點的照片，背景裏出現了女孩子的手帕。
    隨著感情的升溫，甜品和美食變成了配角，照片裏更多的是二人的親密貼貼。
    而當這段感情陷入大危機，照片就會變成雨天的窗戶、夜晚的街燈、一個人的海……
    “這豈不是很不妙。”
    虎杖說出自己的想法，發現不僅伏黑一臉木然，釘崎都變成了一臉木然的樣子。
    “欸？？你們不這麽覺得嗎？”
    伏黑惠:“都說了，他們隻是在普通地……”
    釘崎:“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哪裏不妙了？”
    虎杖:“就是一開始的照片是純粹的美食分享，接著變成二人照，然後又變成風景照。應該很好理解吧？”
    伏黑惠怒氣積攢:“我說，他們隻是在……”
    釘崎:“不，完全理解不了。”
    虎杖:“欸？怎麽會？這不是一聽就會讓人覺得很不妙嗎？”
    釘崎:“所以說到底哪裏不妙了？”
    伏黑惠怒氣爆發:“好好聽人說話啊你們兩個笨蛋！他們隻是在正常地聊天！根本和戀愛沒有關係！”
    釘崎和虎杖眨了眨眼睛。
    兩人看了看遠處的少女和男孩，又看了看突然發火的伏黑惠。
    “為什麽你能這麽肯定？”
    “因為……”伏黑惠忽然收音，轉頭看向其他地方，不說話了。
    釘崎和虎杖追問:“為什麽？”
    “為什麽你能這麽肯定？”
    “為什麽？”
    伏黑惠被問得沒辦法，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告訴了他們答案:“比起男朋友，悠鬥在女生眼裏更像弟弟。”
    悠鬥從小異性緣就很好，每年的情人節都會收到很多巧克力。
    ——全部都是義理巧克力。
    有的巧克力裏會附上賀卡，上麵總是寫著“伏黑君就像我的弟弟一樣”“真希望我弟弟能像伏黑君一樣”……
    身為哥哥，伏黑惠有時候會感覺到壓力。
    “而且談戀愛要以結婚為前提。悠鬥才12歲，不會考慮和別人交往，就算遇到搭訕，也會好好地拒絕的。”
    悠鬥是一個完美的傾聽者。
    在津美紀講述自己的過去時，悠鬥一直在認真地聽。
    早見津美紀，曾經的名字是伏黑津美紀。
    “伏黑”是她母親的姓氏。
    之所以能這麽肯定“伏黑”是她母親的姓氏，而不是那未曾謀麵的親生父親的姓氏，是因為津美紀從小就聽到其他人——房東太太和其他房客——對她母親的議論:
    未婚生子。
    那個時候，津美紀還聽不懂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隻是本能地覺得不是一件好事。
    而在進行了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無端猜測後，最後話題總會跑到她身上。
    租房的牆壁很薄，隔音很差。
    就算她捂住耳朵，聲音也會隱隱約約鑽進來。每當這個時候，一雙柔軟而溫暖的手會幫她一起捂住耳朵。
    媽媽的手捂住她的耳朵，沒有人幫媽媽捂住耳朵。
    或許是聽多了其他房客的議論，善良又溫柔的媽媽在麵對他們時總是冷著一張臉。
    不是這樣的。
    媽媽對她很好。
    如果媽媽要拋棄她，她剛出生時就可以把她放在孤兒院門口。
    津美紀向其他大人解釋，但沒有人聽她說話。
    一直到小學一年級，津美紀的生活才發生變化。
    媽媽遇到了早見叔叔。
    早見叔叔和媽媽一樣，是個善良又溫柔的人，做飯也很好吃。
    有一天，媽媽問她願不願意讓早見叔叔成為她的爸爸。
    津美紀點頭了。
    在這之後，她就有了爸爸。
    幸福的一家三口生活隻持續了短短的兩個月。媽媽在家裏暈倒了，送去醫院檢查出了很嚴重的病。
    哪怕早見叔叔放棄了理想，回本家認錯，找來了國內外最權威的醫生，都沒能阻止死亡帶走媽媽。
    津美紀對媽媽的全部回憶停留在7歲那年。
    那個時候，她還太小，能記住的事情也很少。回憶翻來覆去隻有那些，有很多和媽媽有關的事還是早見叔叔告訴她的。
    比如，媽媽是孤兒。
    她在還是繈褓嬰兒時，被父母放在孤兒院門口。
    “伏黑”是媽媽的姓氏，也是私人孤兒院院長的姓氏。
    這是媽媽從來沒有和她說過的想法。
    津美紀想知道更多關於媽媽的事，想知道媽媽的過去。
    可是那家收養媽媽的孤兒院在多年前就已經因院長的離世而停止經營了。
    探尋媽媽過去的線索在這裏斷開。
    直到津美紀再次遇到姓“伏黑”的人。
    不同於“佐藤”“鈴木”“高橋”，“伏黑”是非常小眾的姓氏。
    對方的家人會不會和媽媽有什麽聯係？
    這個想法在津美紀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想問悠鬥，但又覺得冒然問出這種問題非常失禮。直到春緋幫她下定決心。
    “伏黑君，你知道‘暖融融兒童福利院’嗎？”
    當津美紀說到媽媽姓“伏黑”和孤兒院時，悠鬥就意識到對方想問自己什麽了。
    他點點腦袋，問津美紀:“早見前輩，你媽媽叫什麽名字？我打電話問一下媽媽。”
    “我們家是跟媽媽姓，‘暖融融兒童福利院’是媽媽的家。”
    u-17日本代表隊的成員沒有陣型abc。
    他們不想打擾悠鬥和女孩的相處，隻是難免對他們的談話內容有些好奇。
    “悠鬥拿出了手機，好像在打電話。”
    “仁王前輩，你能不能幻影成寄居蟹……好疼！”
    “竟然想偷聽別人的談話！太失禮了，赤也！我要罰你繞沙灘跑一百圈！”
    “真田副部長？！你什麽時候醒了？”
    “piy  ”
    遠距離本來就聽不到悠鬥和少女的對話。
    吵吵鬧鬧就更加聽不到了。
    他們隻能看到悠鬥掛斷電話後，少女也拿出了手機。
    兩人似乎交換了聯係方式。
    悠鬥和津美紀交換了聯係方式，並將媽媽的聯係方式和line賬號發給對方。
    媽媽說，津美紀的生母對她而言是姐姐一樣的存在。
    在她十四歲那年，對方離開福利院，從此再無音訊。如果津美紀想知道美彌的過去，她會把她和美彌的共同回憶都告訴她。
    在“暖融融兒童福利院”的過去是美久珍藏的回憶。
    美久在高中畢業、上了大學後也一直把“暖融融兒童福利院”當成自己的家，一直沒有斷開聯係。
    她從年齡最小的孩子變成年齡最大的“孩子”。
    當院長媽媽生病住院時，她靠畫畫賺醫藥費，當院長媽媽離開這個世界時，她替院長媽媽操辦了後事。
    美久是最後一個離開“暖融融兒童福利院”的孩子。
    通過好友申請後，津美紀收到了一張對方發來的陳年照片。
    是一張“全家福”合影。
    不需要美久說明，津美紀一下子在合影裏找到了想找的人。
    她紮著兩條辮子，鼻梁上有一顆痣，穿著校服，臉上洋溢著青春明媚的笑容。
    是媽媽年輕時的樣子。
    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下來，津美紀一邊抬手拭去眼淚，一邊為自己控製不住情緒的行為道歉:“抱歉。”
    “沒、沒關係。”悠鬥有些手足無措。
    女孩子哭的時候，要怎麽做？
    說些會讓對方開心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
    悠鬥抓住這個辦法，努力道:“那個，媽媽說，美彌阿姨是她的姐姐。”
    既然美彌阿姨是媽媽的姐姐，那早見前輩就是他的姐姐。
    “很高興認識你，津美紀姐姐。”
    津美紀平複著情緒，擦掉眼淚，對悠鬥露出笑容:“很高興認識你，悠鬥。”
    有用。
    悠鬥繃緊的身體放鬆了一些，繼續道:“哥哥也在這裏，我把他帶過來。”
    優秀的視力讓u-17日本代表隊成員們看到了剛才的畫麵。
    和悠鬥說話的女孩哭了。
    雖然好奇他們的對話內容，但女孩子的眼淚將這件事上升到不該被探究的範疇。
    大家收好各自的好奇心，看沙子的看沙子、看大海的看大海。
    不太會讀空氣的切原:“悠鬥把女孩子弄哭了？！”
    丸井深沉道:“赤也，你這樣不僅會被女孩子討厭，還會改變悠鬥對你的印象。”
    不想失去後輩尊敬的切原:！
    “為什麽這麽說？”
    “解釋起來很複雜……”丸井環顧一圈，抬起大拇指，指向木手，“由奇天烈來給你解釋。”
    木手推了推眼鏡:“我可不是胡狼。”
    “不要這麽小氣嘛。”丸井枕著雙手。
    “就是說啊，解釋給我聽嘛。”切原跟著說，“你不是被稱為‘殺手’嗎？應該很厲害吧！”
    “切原君，你說的這兩件事完全沒有聯係。”
    木手頓了頓，不得不承認切原的話裏也有正確的地方，“不過既然你這麽說了，就讓有‘殺手’之稱的我來告訴你這其中的原因。”
    在木手給切原上課時，悠鬥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沙子，帶著津美紀朝虎伏釘三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哥哥。”
    悠鬥在伏黑惠身前站定，介紹津美紀，“這位是早見津美紀。”
    “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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