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祠堂周圍的氣壓明顯變低，空氣潮濕起來，仿佛一場暴雨正在醞釀。
    錢無益看著左昌，高聲說道：“將軍！很多人說我隻是盜竊你威望的苟且之輩，那是汙蔑！錢某對你的推崇，發自真心！”
    左昌轉眼看他：“很多人都崇拜我。”
    “可我已經無法回頭了。我的天王部壯大之後，我對你的推崇沒有絲毫褪色，但我的野心已然膨脹……我不願意再當一個將伱瞻仰的信徒，我想像你一樣，將共同體帶上雲端！我想沿著你的腳印，成為第二個傳奇！”
    左昌真想說一句：癡人說夢。
    但錢無益雙眼炯炯，僅是看著他堅定的麵色，就能感受到他的從容和澎湃的野心。
    左昌輕易斬殺青衣的老者，鷹大帥臨陣倒戈，外加屋頂上站著的，從一開始就停留在左昌身邊、卻始終沒有出手的光陰聖女。
    從錢無益的視角來看，現在的局麵應該是三對一。
    他沒有慌張，底氣源自在他體內流竄的邪道之力。
    漆黑的魔氣湧現，像是迎風招展的絲綢，環繞在錢無益的身周。他慢慢漂浮到半空中。
    “轟——”
    沉悶的雷聲湧現，漆黑祠堂天空上方烏雲倒卷，雷光隱現。一道暗紅光柱破雲而出，接天連地，將錢無益籠罩在其中。
    下個瞬間，錢無益眼眶中的眼白眼瞳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片猙獰的血光。
    外道之力被激活了！
    而且……
    左昌抬頭看著烏雲。
    遮天蔽日的烏雲與普通的雲彩無關，每一塊雲朵都栩栩如生，一眼看去好像是一座城池倒懸。
    這是天王城的倒影。
    樓房、街道呼之欲出，督察局、冒險者協會，還有城中心的城主府皆是如出一轍。
    左昌低頭看著錢無益，說道：“饕餮道！為了擊敗我，獻祭一座城，值得嗎？”
    “嗬嗬……哈哈哈哈！將軍，隻要能擊敗你，一城一地又算什麽？今日……就是我錢無益揚名之日！連天神都沒能殺死的人，將死在我的手裏！”
    半空中的錢無益法力激蕩，一道鮮紅的光柱毫無征兆的在左昌的腳下湧起、爆炸，將磚石泥土衝上高空！
    左昌反應不俗，在腳下紅光湧現的瞬間就閃走，輕巧的躲過。
    但……
    轟！
    轟！
    又是兩道紅光。
    左昌腳尖剛剛點地，噴湧的紅光就尾隨而至，逼得他不斷退讓。
    鷹大帥將一切收入眼底，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一道莫名的法力將他包裹，劇烈的失重感湧現，大帥微微一怔，發現他已經站在漆黑祠堂的屋頂上。
    身邊還站著一個麵無表情的修女。
    這是……
    修女使的傳送術？
    大帥問道：“修女小姐，你是……”
    修女語無波瀾：“觀眾。”
    “……觀眾？”
    “嗯。”
    啊……
    每一個參賽者都可以感應到其餘人的位置，鷹大帥知道，這人必然是從一開始就和左昌會合的第七人。
    理論上，她就算不是左昌的隊友，也不該是敵人吧？
    他問道：“小姐，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錢無益那詭異的進攻手段是什麽？沒有軌跡，直接從腳下發起打擊？”
    “那是他本身掌握的技能，應該是大地流派的‘地鳴術’。隻不過，他利用饕餮道增強了威力。”
    “……饕餮道是什麽？”
    光陰聖女稍稍蹙眉，要解釋實在太麻煩了。
    她幹脆閉上眼睛，以冠絕世界的精神力突破次元屏障，與她的個人圖書館相接。
    浩如煙海的藏書一一掠過，她抬起空無一物的手掌，呼哧一下——
    一卷資料從圖書館中被調取，出現在她潔白的手掌上。
    鷹大帥看得一愣一愣。
    聖女把資料給大帥，說道：“什麽是饕餮道，都在這份資料裏。”
    啊、啊……
    鷹大帥接下，讀過之後，他才知道什麽是饕餮道。
    饕餮道是外道之一。
    想要驅使這一份力量，首先要設置獻祭儀式，儀式範圍內的所有生命都是燃料，供使用者發揮。
    頭頂上方烏雲，就是儀式的影響範圍——
    整座天王城！
    大帥問道：“修女小姐，就是說……現在錢無益每發動一次進攻，天王城就有一個市民死去？”
    聖女搖頭：“不是一個，而是三個。以他激發的‘饕餮地鳴’的強度而言，應該是一次攻擊，就有三個人死去。”
    何其驚悚！
    鷹大帥看著不斷爆發的光柱，就剛剛兩句話的功夫，錢無益又發動了三次進攻。
    這意味著……
    有九人，已經死去？
    鷹大帥麵色凝重，說道：“天王城一千一百萬人，是96511最大的城市。一次攻擊消耗三人，那他可以發起多少次進攻？”
    聖女麵無表情：“三百六十六萬次。”
    “……”
    錢無益一時沉默。
    聖女轉頭看他，好像有點得意：“我算數很好的。”
    不是。
    現在的問題，不是這個。
    三百六十六萬次進攻！
    哪怕一次都沒擊中，光是閃躲，就能把左昌累死！
    光陰聖女似乎有些擔憂。
    也可能是疑惑。
    總而言之，她稍稍蹙眉：“現在的形勢，有些不利。饕餮道對眷屬的加成並不顯著，隻能算是一個增益狀態，它真正的麻煩之處在於無敵的防禦——眷屬可以用生命進攻，也可以用生命防守，儀式範圍內的一千一百萬人不死絕，那就不能對他造成有效的打擊。而且……左昌可能不願意放手一搏。”
    鷹大帥問道：“為什麽？”
    “饕餮道的吊詭之處，在於隨機。用以進攻或者防禦的生命沒有定理，男女、老幼、貧富、強弱無關緊要，隻要在儀式的範圍內，誰都有可能死去。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它比時間還公平。”
    鷹大帥聞言沉默。
    聖女又道：“左昌可以反擊，可戰鬥一旦升級，他親近與重視之人的死亡概率將飆升。這是其一。”
    “其二。在‘祭品’徹底消耗之前，饕餮眷屬不會受到傷害。即便強行將對手擊敗，收獲的也僅僅隻是慘勝而已。因此，我判斷左昌會選擇避讓。”
    鷹大帥急道：“一味躲閃，能閃到什麽時候？不進攻，怎麽取勝？”
    就應該進攻！
    天王城一千一百萬人全部死去，當然是巨大的損失。
    本來就孱弱的96511將更不堪。
    但——
    天王將軍不需要為此負責。
    邪惡的是錢無益。
    聖女轉頭，有些奇怪的看著鷹大帥：“左昌將戰鬥地點選在漆黑祠堂，證明他很熟悉黑山羊。更好的辦法，是等外麵的人破壞獻祭儀式。”
    鷹大帥一怔。
    聖女接著說道：“獻祭儀式被破壞，饕餮道就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自然消解。那個時候，就是反擊之時。饕餮道的獻祭儀式動靜很大，天王城內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就算左昌在外麵沒有盟友，城內的‘有識之士’，也會為自保而行動。”
    醍醐灌頂！
    是啊！
    外麵有血薔薇，還有見裏大將。
    有她們在，鷹大帥認為，問題或許不大。
    比起這個……
    他現在的狀況，可能更加糟糕一些。
    鷹大帥抬起手腕，看到他的手背上已經出現一粒鮮紅的光點。
    那看上去像是熄滅的柴火中，尚未冷卻的餘燼。
    光陰聖女看著他的手背，說道：“這是天神的懲罰，你違約了。正在受灼燒的不單單是你的手背，詛咒已經遍布你的體表，渾身上下，從頭到腳。”
    鷹大帥沒有多說什麽。
    他看著聖女，問道：“我還有多久可活？”
    聖女神色鎮定：“你應該不會死。如果你遵守你簽下的契約內容，不再實施違約行徑，那麽隻會受‘永不愈合的燒灼之痛’，但不會危及生命。”
    遵守……
    契約的內容？
    鷹大帥看著在外道之力的進攻下左支右絀的左昌，顯然有自己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