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發】
    上午,&bsp&bsp陰天。
    窗簾半攏的室內，眾人正在吃早餐。
    昨晚一頓香噴噴的泡麵配辣條辣片的宵夜後，今天無論吃什麽大家都有些鬱鬱寡歡。
    陳嘉正和許佳佳分吃一根火腿腸,&bsp&bsp再搭配一些餅幹和水,&bsp&bsp就算是早飯了。一旁，周母趁著周芸去了衛生間，塞了一個袋裝麵包給她。
    這個麵包很大，是那種有豆沙餡的麵包,&bsp&bsp隔著包裝袋都能摸出來有多鬆軟。
    “姑媽，不用了,&bsp&bsp你留著自己吃吧！”陳嘉想將麵包還回去,&bsp&bsp卻被周母製止。
    “這孩子，一個麵包和姑媽客氣，要是你爸還在……”想起早逝的弟弟，周母歎了口氣。
    雖然芸芸她爸進了醫院被隔離如今下落不明，可她家芸芸至少還有她。陳嘉卻連唯一的親人都失去了,&bsp&bsp聽說還差點把她給掐死,&bsp&bsp真的想想都心疼……
    周母表情慈愛的摸了摸陳嘉的頭“別推回來了，姑媽知道你懂事,&bsp&bsp可我是你姑媽,&bsp&bsp姑媽給你的東西你就趕緊吃了。”
    最好,&bsp&bsp趁著她家女兒回來之前吃了。
    她家芸芸雖然不小氣，但這幾天因為怕蟲子的事和陳嘉鬧得有些不愉快。
    在周母看來,&bsp&bsp陳嘉其實說的沒錯，他們第一次驅蟲的時候周芸因為沒站好,&bsp&bsp靠壓在了她的身上,&bsp&bsp導致她衣服褶皺裏有幾條蟲沒爬幹淨。
    那天他們一起吃午飯的時候,&bsp&bsp她突然看到白色衣袖上黏著兩條“黑線”，直接叫了出來，嚇得一旁兩個同學手一抖，剛泡好的桶裝泡麵落地，差點全翻了。
    這世道，沒開封的食物最寶貴，更何況麵裏還加了熱水，對比現在真的能算得上是一頓大餐了。
    幸好，血液引蟲的效果很好，那兩條“黑線”很快就從她衣袖上落到她褲子上，然後落了地，一路朝著裝血的碗蠕動而去。
    隻是經此一遭，大家對手裏的食物都有些膈應，雖然最終因為怕浪費還是吃了，但心裏總是毛毛的，不過好在那些擔心是多餘的，大家都沒事。
    為了這事，周芸被埋怨也理所當然，但其他人因為顧及周母，最多開始時說了一兩句。唯獨陳嘉，每次驅蟲時都盯著周芸，她稍微有點站不好，陳嘉便會開口點名。
    周母心裏明白，其實陳嘉是擔心她。這孩子從小就懂事，這次親眼看著親媽因為蟲子發瘋，打擊過大，也因此對她這個親人格外在乎。
    她擔心周芸因為害怕蟲子靠著她，使得她身上蟲子又驅不幹淨，怕她出事……
    陳嘉看著手裏的麵包，她認得這麵包，是他們小區外麵那條路路口的麵包房買的，她媽媽以前……也喜歡買那裏的麵包給她吃。
    她沒再拒絕，說了聲“謝謝姑媽”，表示自己已經吃飽了，這個留著下頓吃。
    陳嘉把麵包收進背包，朝身旁的許佳佳道“麵包很大，下次吃飯時我們正好分著吃。”
    “嗯。”許佳佳點點頭。
    另一邊，兩個女生把盒子裏的藥數了又數，臉色有些不好。
    為了推遲例假，她們每天都要服用毫克黃體酮，但現在這裏的分量加起來也不夠兩天了。
    “怎麽回事，我記得原本應該還夠一人一個星期量的啊！”短發女生數了又數，又去包裏翻找，可依然隻有麵前這點量。
    “會不會是你記錯了，現在這裏加起來隻夠一個人吃四天。”另一個微胖的女生料表情茫然，“要不然等會再去看看哪裏有藥店？”
    “從下冰雹那天知道蟲子趨血開始，幾乎全城的女生都去了藥店，那三天就已經把各家藥店的庫存都給買光了，連小診所也不例外。我們這幾天一路找過的幾家藥店都沒有……怎麽辦，如果沒有藥……”她無法想象那樣的畫麵。
    “不是說停藥後也得三到七天才會來例假嗎，說不定那時候我們都離開海如城了。”
    “你能保證離開海如城就沒有那種蟲子了？連城都快淪陷了，那裏甚至沒下過冰雹……”短發女生頓了頓，“現在，隻有一個地方還有藥。”
    “哪裏？”
    “我們原本打算去的地方。”
    “你是說——醫院？”微胖女生驚的捂住嘴，“可是，那裏麵全是寄生者！”
    “是被隔離的寄生者。藥房除了門診大廳外，急診處一般也有，那裏離被隔離區肯定很遠，隻要我們動作快，就能拿到足夠的藥。”
    “可就算這樣，靠我們也沒辦法靠近醫院吧……”
    “走，我們去找陳嘉她們商量，我記得她們之前也說過想去醫院。”
    陳嘉確實說過想去醫院，她不會忘記自己答應許佳佳的事。但光靠她們幾個，去醫院根本就是送菜，可其他人……
    “其他人確實沒有陪我們去冒險的必要。”許佳佳低著頭。
    陳嘉看著好友，她知道，她父母所在的醫院離這裏並不遠，這幾天雖然她一直沒怎麽提，但她一直都會悄悄打開手機看一家三口的合影。
    陳嘉咬牙“其實其他同學去不去不重要，關鍵是……他們肯不肯去。”
    大家都知道她在說誰，原本隻有一個男生，還不敢太指望，可昨晚又來了一個身手和裝備更好的女人。但為了自己的事情讓別人去冒險，這事總歸有些說不過去。
    “你們在說什麽？”周芸從洗手間出來，就看到幾個女生聚在一起，忙上前湊一腳。她聽完之後表示自己的黃體酮分量也不多了，加上隊伍裏還有其他女生，這事可以找所有人一起商量。
    於是，最終所有人聚在一起開了個會，這事一說出來就遭到幾個大人反對。除了周母之外，隊伍裏還有一男兩女，分別是三位同學的家長。
    在他們眼裏，這些人原本還在讀高中，都還隻是孩子，他們平時練自己鋪床洗衣服做飯都不會，現在居然想去醫院冒險找藥？
    不行！絕對不行！
    可幾乎所有的學生都讚成去，大家這些天經曆了這麽多事，大部人都失去了父母家人，對他們來說，身邊的這些同學不光是朋友，還是一起相依為命的同伴和戰友。
    就連一貫膽小的眼鏡都讚成去醫院。他表示，雖然他膽小，但大家這些日子一直都共同進退，沒道理現在見死不救。更何況，現在又不是進去醫院裏麵，隻是去急診拿藥，隻要計劃得當，就一定能成功。
    “喲，眼鏡你居然能說出共同進退這種話？那就由你當我們的代表去問問吧！”
    “……可上次他沒同意。”
    “上次是上次，你去試試，沒準你一開口就成了呢？”
    “……”
    靠近一號包廂的沙發座上，林霧正低頭用一塊布擦著手裏的鐵棍。
    眼鏡抖抖索索的說完自己來意後，林霧微微點頭，嗯了一聲。
    眼鏡驚訝的看著他“你……你答應了？”
    “對。”林霧看向對方，“還有其他事嗎？”
    “沒……”眼鏡咧嘴露出笑容，朝等在另一邊的其他人走去。
    林霧側頭，看了眼一旁沙發座上的尤溪，她一邊喝瓶裝咖啡，一邊檢查兩個電擊棍的電量。覺察到他的目光，她抬頭和他對視，然後從背包裏取出一瓶沒開封的咖啡遞給他“隻有拿鐵口味的，喝嗎？”
    “……謝謝。”林霧接了。雖然但是，他看她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咖啡。
    他們兩人看似各忙各的，但剛才這裏發生的所有事情，每個人的對話都一一落在他們兩個耳中。
    清晨在包廂裏的時候，林霧就已經和她交換完有關寄生者的所有訊息。兩人觀點一致，滅殺毫無意義，他也想找到原因。
    去醫院這件事，他們之前就提過，那時隻有他一個人，權衡之下沒同意。
    但現在有了尤溪。
    他有一種直覺，尤溪可能會比他想象中更強。
    既然這支隊伍，三番四次都被“它”努力朝醫院引，那麽他們就一起去看看，“它”到底想做什麽吧。
    海如城第三醫院位於城北，是一家綜合醫院，地理位置較偏，但和他們現下所在的街道隻有三個路口的距離。
    冰雹那天，各家醫院的急救車都出動了，一時也顧不上就近原則，隻要哪裏還有車哪裏還能接收傷者就朝哪裏送。
    第三醫院麵積不大，一共有五棟樓，建築老舊，後麵有一棟較高的樓是新建的住院部，那些在冰雹裏受傷的人後期都被統一安置在裏麵。
    而這次他們的目標是急診樓，急診樓在門診大樓的右側，中間隔著醫院內部行車道。門診大樓麵積是急診的兩倍有餘，人也很多，醫療秩序崩塌之前，那裏麵幾乎全是新送到醫院的患者。
    後來一部分被轉移去了後麵住院樓隔離，再之後醫護人員內部也出現大量情緒失控的寄生者，寄生者們攻擊正常人，加上醫院裏麵各種輔助工具隨處可見，有不少人當場被寄生者殺死，而僥幸逃離的那些因為身上不同程度的受傷，最終沒有撐住，在離開醫院後沒多久同樣變成了寄生者。
    因為這一場混亂，門診樓裏隻要還活著能動的人都離開了。而關在樓裏和病室的寄生者，一旦找不到攻擊目標，有些會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有些受到外部刺激，會互相之間攻擊。
    急診樓情況差不多，隻是地方小病科室少，所以裏麵即便有寄生者，數量也應該不多。
    中午之前，一眾人在醫院斜對麵的一家服裝店內做最後準備。
    醫院的急診樓已遙遙可見，從表麵來看，似乎風平浪靜。
    麵前是一條四車道，馬路上橫亙著數量撞在一起的汽車。這條路距離出城前往山底隧道的另一條主路不遠，在寄生者大範圍出現之前，海如城但凡家裏有車以及危機意識強烈的人家都紛紛驅車離城。
    當時這些學生們也想走，無奈家裏大人大部人都在醫院，他們不會開車，又放不下父母，就這樣耽誤了下來。
    後來，他們上網查看消息，發現很多原本被封鎖在海如城山底隧道裏的人都被解封，隻要接受檢查和隔離，就能得到救助和安置。
    那時候，身在同一小區的這批學生就想找輛大車，讓會開車的兩個大人帶著他們一起離開海如城。
    可結果還沒等他們找到車，連城寄生者爆發的消息傳來，讓他們所有人都陷入茫然。
    再之後，他們迫於食物危機離開了小區和家，在一家超市尋找食物時被數個寄生者纏上，幸好那個男生出現，救了他們。
    這兩天，他們一路結伴同行從城南走過來，幾乎橫穿了大半個海如城，全都是因為他才能平安無事。
    所以此刻，眾人在服裝店二樓驅蟲完畢後，都很安靜的聽對方的計劃和安排。
    尤溪將從網上查到的醫院建築資料以簡單易懂方式在紙上畫出平麵圖。
    林霧就著平麵圖說明情況。
    他們這次的目標地急診藥房就在急診樓進門處左手邊，距離大門非常近，而可能有寄生者的病診室都在大門進去後右側的一道走廊上。
    如果走廊上有寄生者，那麽他們得把所有一樓的寄生者引到外麵再製服，以免打鬥聲和對方的叫喊聲把急診樓二樓和三樓的寄生者引下來。
    如果走廊沒有寄生者，那麽直接取藥，拿完就走。
    所以，這次行動以快為主，人多沒用，沒有戰鬥力的男生和女生留下，幾個中年女性留下。
    尤溪，也留下。
    “她不去？”眼鏡驚訝。
    “她保護你們。”林霧隨口解釋了句。
    其他人看到他擰起眉頭，便沒有再出聲多問。
    他們這些菜鳥，還是不要去質疑大神的安排了吧。
    林霧帶著約七、八個年輕男生，離開服裝店朝對麵而去。
    離開之前，他朝尤溪再次看了一眼，然後得到她一個沉穩的眼神回應。
    林霧臉上沒什麽表情，眼底卻掠過一絲笑意，行動的時候，能得到隊友的眼神回饋，這種感覺讓人非常有安全感。
    更何況，林霧心裏清楚，這一次他和尤溪兩個分頭行動，她身上的責任其實更重。
    ——小心一點。
    林霧用口型朝她道。
    尤溪衝他輕輕點了點頭。
    服裝店二樓窗戶前，短發女生看著外麵小心穿行馬路的同學們，忍不住開口“我們真的不去嗎？大家這次是為了我們才冒險，我們這樣留下不太好吧？萬一急診一樓寄生者很多——”
    微胖女孩拉住她，衝她搖搖頭“不會的，聽他的安排不會有錯。”
    周芸皺眉“你去了反而拖後腿，還是聽從安排吧。”
    短發女生反駁“你膽小怕事不想去，就不要說我退後腿。”
    “誰膽小怕事了？”
    “你到現在連蟲都不敢看，你敢去醫院？”眼鏡開口。
    “你閉嘴，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周芸怒道。
    “芸芸。”周母製止女兒。
    陳嘉沒說話，她轉頭看向身旁的許佳佳。她知道她也想去，但她也知道以那個男生說一不二的個性，絕對不許她們跟著，所以剛才她沒有開口。
    “佳佳……”陳嘉看了眼其他人，他們都站在窗戶邊，包括那個新加入的三十多歲的女人。
    她拉著許佳佳走到樓梯口“我知道你想去，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住院樓在後麵，裏麵也可能全是寄生者……”
    “我知道——”許佳佳臉色灰敗，一句話還沒說完，眼淚卻已經流了下來，“能走到這裏已經不容易了，我也隻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陳嘉看著她，陷入沉默。
    同一時間，在住院樓後方的圍牆外，一支身著作戰服的隊伍安靜解決了又一個舉刀衝過來的寄生者。
    “他娘的，這些家夥真是無處不在。”一個身形高壯的男人壓低聲音抱怨。
    一行七人，個個看著風塵仆仆，但他們都很小心，盡量不讓身上沾到血跡。
    因為一旦有血跡，哪怕不是他們自己的血，他們身上沒有傷口，那些蟲子也會爭著朝他們身上爬。
    但即便是這樣，他們幾人也不能保證自己此刻身上沒有蟲，那種黑色細蟲實在太小了，附在衣服和頭發裏根本覺察不到。
    他們幾個人還為此特意全部剃光了頭發，至少清理起來能看得更清楚些。
    “行了，好歹算是到了。大家都檢查一下，一會進去後，盡量先用冷兵器，實在不行再開搶。”
    雖然搶頭上麵都安了消音器，但還是會有些聲音，而且寄生者一旦發現目標就會大吼大叫各種鬧騰，他們不僅行動要安靜，還得在對方引來更多寄生者之前把他們給消滅。
    張一帥——高壯男人，也是先前曾經潛入尤溪住處卻第一個被她打暈的男人檢查完武器，看了一眼祁臻“老大，我們真的就這樣進去？”
    “怎麽了？”祁臻看向他。
    “不是，我就想知道，你之前真的收到求救信息嗎？這樓之前是用來封閉和隔離的，裏麵應該全是寄生者，就算自相殘殺減少了一部分，但這都好多天了，要是裏麵還有正常人，這幾天到底是怎麽活下來來的啊？”
    “之前對講機確實收到了求救訊息，裏麵的確有幸存者，聽聲音還不止一個，大概是原先住院的病人沒及時撤離。更何況，就算是隔離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在一起，有幸存者不奇怪。”
    就像他們這幾天一路走過的地方，有些看似毫無人氣空洞洞的房子裏，其實還藏著正常人。
    他們之所以幸存下來是因為足夠小心，且有一些儲備的食水。
    “原先住院的病人？這也太倒黴了吧。”另一個隊員歎息。
    “隻是我的猜測，也有可能是曾經受過傷，但沒有被寄生的人。”
    其實，真正讓祁臻決定冒險的是這個原因，“如果是後者，那就說明這個人身上帶有某些對黑蟲免疫的抗體，那這個人就更加重要了，一定要去把他救出來，弄清楚對方為什麽沒有被寄生的原因，說不定……可以解救這次的寄生危機。”
    “行吧，老大你說話，我們做事！”張一帥見對方已經下定決心，便不再多問什麽。
    反正他們這幾個人，早已把性命置身事外了。
    有人求救，他們就救人。
    有人需要幫助，他們就幫人。
    要是真的不幸受了傷被寄生了，那就讓同伴把自己解決掉，以免變成沒了理智的怪物，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