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即將投票確認最終裁定結果前，齊山將臉上掛著的微笑收斂了去，沉聲道。
    “競演開始前，我想再和大家做些簡短的交流。”
    “這也是音樂協會昨日開會時，大家共同的想法：”
    “樂壇、乃至整個娛樂圈若想能夠健康、持續走下去，需要及時將一些害群之馬剔除。”
    “某些天性叛逆、甚至身有反骨的人，隻會嘩眾取寵、博人眼球的藝人，不能太過縱容。”
    “即便再有天賦，隻要心性不佳，便不適合咱們的娛樂圈。”
    “咱們都是圈內有著影響力的人，也有著一些閱曆和身份，既然從圈內獲得了榮譽，那麽就應該擔上責任。”
    “倘若因為咱們把關不嚴、對某些害群之馬太過放縱，以後令咱們圈子的榮譽受到影響。”
    “甚至令樂壇、乃至整個娛樂圈遭遇沉重打擊，咱們這些人將背負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未來的華夏樂史、娛樂圈發展的曆史，都將會記上我們一筆的！”
    他說著頓了片刻，又陰沉的掃了一眼坐在他對麵的宗相迪，重重道：
    “另外，我建議咱們得再審視番評審人員的專業度、公正性和職業品性。”
    “某些帶有明顯主觀偏好的人，是否適合再繼續擔任評審成員，需要重新考慮。”
    “甚至近期是否有明顯異常的關係來往、乃至資金來往，也建議查一查。”
    這話語雖然沒有提到任何的名字，但剛才他與宗相迪的爭論眾人都看在眼中，這指的是誰眾人都是心如明鏡。
    宗相迪雖然並非公務人員，但作為央台音樂板塊的骨幹，廉潔風評會對其未來的發展有著重要的影響。
    盡管熟悉他的人都知曉他與陸昂毫無交集，支持陸昂隻是因為欣賞其音樂。
    可對其陌生的人便未必能夠這麽想了，特別此次宗相迪為了《素顏這首歌曲，甚至與樂壇大咖相爭。
    一旦出現不良的輿論，便必將會遭受其擾。
    齊聲的話音落下，原本麵色便不太好的宗相迪，臉色再次一遍，怒意有些止不住的站了起來：
    “齊山老師，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喲？”齊山輕蔑的笑了，“自己跳出來了？心裏覺得有鬼嗎？”
    宗相迪壓製著怒意說道：
    “我有鬼？”
    “我若是有鬼，那你如此針對《素顏，是有什麽鬼？”
    “你就不是帶有明顯的主觀偏好嗎？！”
    “或者，是收了誰的錢？”
    齊山臉色驀的一沉，他猛的拍向桌子：
    “宗相迪，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
    “我對《素顏這首歌曲縱然有些我個人的喜好，但它的立意、詞曲是否合適舞台，自有屬於基於音樂圈的一套評定標準！”
    “即便拿到協會中去讓所有資深音樂人去評審，最終的結果也是一樣！”
    “怎麽，難道你認為我，甚至另兩位老師的評分都是有問題的？！”
    “是職業道德有問題？”
    “告訴你宗相迪，憑你這句汙蔑的話，官司打到協會中，給你發張封禁令都夠了！”
    “要不是看在你老師的份上，我必然和你把此事掰碎了說到底！”
    他說著冷笑一聲：
    “我和你老師認識的時候，你還穿著開襠褲！”
    “你就是你對圈內前輩的態度？！”
    “難怪咱們圈子現在能夠出現陸昂這種毫無規矩的人，看來從你這裏就開始敗壞了！”
    “咱們圈子一些風氣，真的需要好好的整整了！”
    宗相迪忍不住的便想駁斥回去。
    隻是在話語即將說出口時，卻被身邊的同時輕輕的在桌下拽了拽褲口。
    他嘴巴動了動，最終將心中的話壓了下去。
    雖說作為央台的音樂製作人，他並不完全依靠圈內資源生存。
    可若他真的與齊山鬧得太過僵，甚至直接被齊山抓住他汙造謠言的事鬧到音樂協會，他肯定會吃不小的虧。
    倘若真的被圈內下了封禁了，未來的許多影視、綜藝節目都排斥他參與音樂製作。
    即便不會失業，也不會真的被封殺，但未來的前途和發展定然會遭受到極大的影響。
    畢竟，沒有產出就是沒有價值。
    他能夠在央台成為音樂骨幹，靠的是編曲能力而不是關係，這份能力是他地位的基石。
    失去了施展能力的舞台，也就失去了工作的地位。
    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稍是冷靜後，他縱然幹再是氣急，也不敢真的與齊山鬧得太僵。
    齊山的話語雖是倚老賣老，甚至借勢壓人。
    可其年近六十，而他今年則是不足四十歲。
    作為藝人接近四十或許已經半老，但作為專業技術人員，他依舊算是青壯年。
    齊山的輩分的確高他許多。
    他在音樂學院的老師，年輕時候和齊山是師兄弟。
    在學生時代，他還曾經向齊山請教過音樂方麵的問題。
    若是咬文嚼字的說，他還沾上些齊山的學生身份。
    娛樂圈最看重的便是敬老尊賢、遵守規則。
    一旦與齊山產生太過激烈的衝突，落在圈子的規則裏，就是目無尊長。
    這是大忌。
    念頭至此，他將心中的怒意徹底壓下，盡可能的保持語氣的平和：
    “我對《素顏的支持，基於這首歌曲保持初心的立意，也是基於這首歌曲傳播潛力的評估。”
    “至於我的個人德行，我會請內部進行嚴格的審查。”
    他頓了頓，看向洪凱道：
    “所以，我堅持我的意見：”
    “6分明顯低於這首歌曲的水平。”
    “歌曲最終評分應該剔除種明顯不合理的分數，再確認最終得分。”
    齊山見宗相迪服軟，冷哼一聲，也不再繼續說下去。
    隻是他端起水杯，眼睛看向杯中茶水時，閃過了一絲的陰翳。
    宗相迪敢接二連三在這裏駁斥他，甚至為了支持陸昂不惜與他爭辯。
    在他心中是絕不可接受的。
    他將話說的如此重，便是想趁此激怒宗相迪，令其失態。
    他則可以借此機會發揮，對宗相迪嚴懲一番，再結合著一些列針對陸昂的行動，直接樹立圈內典型。
    以達成整裏圈內風氣、樹立尊師重道風氣的目的。
    隻是沒有想到，宗相迪在最後的時刻，竟然服軟的態勢。
    這可與他所了解到的，宗相迪的脾氣不太一樣。
    也讓他沒有了繼續發揮的機會。
    不過，這份服軟也算是達成了敲打宗相迪的初步目的。
    從洪凱的態度，他能夠看出是偏向自己的。
    畢竟大家都是圈內老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又在投票前搬出了音樂協會，即便有人對他給出的6分有意見，至少也會在節目結束後再商量。
    此次的會議上，定然會支持他的。
    算是達成了他的計劃，他便也懶於再在此次會議中去追究宗相迪了。
    而接下來洪凱的話，則更是令他更是篤定心中想法。
    “好的，我知道你的意見了。”洪凱想著宗相迪點點頭。
    隨即他又看向了齊山，麵色和煦的道：
    “這也是老洪的意思？”
    齊山笑著點點頭：“是也不是。”
    “這是音樂協會大多數人的意思。”
    “而老洪作為音樂協會的會長，自然會代表大多數人的意見。”
    這番話滴水不漏，沒有任何的破綻，即便傳出去也不會有人指責音樂協會的洪梁錚暗中針對陸昂。
    但聽者卻能夠清晰的理解話中深意。
    作為音樂協會的會長，洪梁錚的意見占比最大。
    如果他不認可，能夠成為“大多數人”的意見？
    隻是托詞罷了。
    洪凱眼中閃過不可察覺的異色，隨即他便道：
    “鑒於此場的爭論較大，還請諸位評審老師稍等我們片刻。”
    “我們出去做些討論。”
    說完，他便和其他六位離開了會議室中。
    會議室中則是陷入了一片沉靜，再沒有了之前那般爭論的喧囂。
    眾人都能夠看出來洪凱幾人離開，與齊山剛才那番話有著直接的關係。
    為何要單獨進行討論？
    顯然是為了避免因為直接投票的不確定性，令結果不可控。
    至於擔心，在眾人看來，定然是因為剛才洪凱問出的那句“這也是老洪的意思？”後，得到了齊山近乎肯定的回到。
    《素顏也好、《龍拳也罷，隻是一個年輕歌手的歌曲罷了。
    而且還是一位圈內風評極差、桀驁又有反骨的年輕歌手。
    相較於這位年輕歌手，洪梁錚這種圈內真正大咖的意見，才最為重要。
    結果幾乎已經確定，隻待洪凱幾人達成一致意見，回到這裏投票即可。
    他們的討論自然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此時不論是支持宗相迪的也好，支持齊山的也罷，都開始閉目養神或者拿出手機稍作休息。
    坐在宗相迪身邊的中年男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雖未說話，情緒中卻盡是安慰。
    宗相迪苦笑著點頭回應。
    他雖然是半個娛樂圈的人，卻很久沒有較深的介入圈子了。
    大多數時候，都隻是按部就班的完成台內節目的音樂編製。
    由於技術過硬、工作出色，在台內也有著不錯的職位。
    若不是此次齊山的嗬斥，他都快忘記了樂壇也好、影視圈也罷，都是以長唯尊。
    至於音樂水平、實力都需要向後排。
    他這才會因為認可《素顏的歌曲質量，欣賞陸昂的才藝，而堅持給出相對公正的評分。
    畢竟，若是真的按照6分去計算《素顏最終的得分，恐怕大概率會讓軟糖少女001被淘汰。
    今天《素顏被惡意打低分淘汰了，那麽下一場會不會再有其他的歌曲被淘汰？
    如果評分能夠被這樣的惡意操控，這場競演還有著什麽意義？
    這是他對音樂和工作本身的堅持。
    當然，除此之外他對於《素顏這首歌曲，也有著一些獨特的感觸。
    令他回想起了曾經的一些記憶。
    他的初念是高中同桌，曾經是一位極為單純、簡單的女生。
    高中畢業後，二人都考到了京都的大學，雖然不是同一所大學，卻也在一個城市。
    本身雙方便互有好感，再加上同在異地、相互關心和交流下，便成為了戀人。
    本以為他和那個她能夠長久的走下去，直至結婚生子，卻沒有想到，在大三後，當那個她走出校園開始實習。
    受到京都花紅酒綠的影響，開始有些嫌棄他太過直男，不懂浪漫，盡管他順著、依著又哄著，卻依舊會產生爭吵。
    大四即將畢業，他作為音樂生前途迷茫，不知未來該走什麽樣的道路。
    她則是在家中幫助下，進入家鄉的一所事業單位。
    確認工作後，她便從京都回到了家鄉。
    他曾經說過要隨著一起回去，可卻被她婉言拒絕：不要為我而回來，你還是多為你自己的前途考慮。
    當他說到：我們以後是要結婚的，難道還要異地嗎？
    她則是說：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當他最後說到：數年感情不易，他很珍惜。
    最終卻得到了這樣的回答：你當然珍惜，我的條件比你可好多了，你不珍惜以後還能找到我這樣的？
    此般傲慢直接給他的心倒上了冰水，直接令他心灰意冷。
    也令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那個她會的如此冷漠和傲慢。
    曾經的雙方，可是同桌兼異性好友啊！
    他們是從陌生人變為同學，從同學變為好友，最終由好友成為了戀人。
    本以為會繼續變為親人，卻沒有想到止步於此。
    自此後，她便態度冷漠，甚至直言透露家中對他不滿，未來要聽從家中安排的相親。
    便是這樣，他與她又堅持了一年，最終堅持不下去，雙方成為了陌路人。
    他在努力了幾年後，事業步入了正規，又進入了央台成為了音樂板塊的骨幹成員。
    不論是收入、還是發展都遠超曾經畢業迷茫時的期望。
    他有時回想，便覺得，或許當時那個她能夠知道他今天的事業發展，他的收入遠高於她，雙方的結果便會完全不一樣？
    每當想到這裏，他便忍不住的在心中苦笑。
    若是回到高中、甚至是大學時候，他都不會相信，在展望未來與那個單純的她將走上什麽樣的道路上，竟然需要考慮如此多非感情的因素。
    他們的感情竟然如此的脆弱。
    他很不明白，為什麽曾經那個單純的她，會變成他越來越陌生的模樣。
    有時候，他也回想，或許這才是她真正的模樣？隻是學生時代的純粹的學習氛圍，令她的真實性情被掩蓋了？
    隻是這一切僅為猜想，他永遠也不知道她心中的真實想法。
    本來關於那個她的一切，他都快忘記了。
    這首《素顏令他再次想起了曾經的她。
    歌曲中的立意：不忘初心，也令他感觸頗深。
    不忘初心，簡單的四個字，能做到的少之又少。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這句話更是令他忍不住的在心中拍桉叫絕。
    這種立意是值得宣揚的，在他心中也是契合於這個舞台的。
    出於對音樂本身的堅持、也是對這首歌曲立意的認可，他才堅持《素顏不該被惡意針對，不該給出6分這種明顯有失偏頗的評分。
    原本以為觸發終審裁定機製便能夠得到合理的結果，他卻沒有想到齊山竟然直接搬出了音樂協會的會長。
    在終審裁定的投票前，直接改變了即刻投票的局麵。
    雖然洪老幾人還未回來進行投票表決，隻是這結果在他心中已經沒有了太多的懸念。
    如果不在意洪梁錚的意見，有必要特意出去協商嗎？
    如果在意洪梁錚的意見，那麽他的意見會被認可嗎？
    一個年輕歌手和音樂圈最資深的老前輩，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不過，不論如何，他堅持了。
    大概最終的結果，會如同他曾經的那段感情般，無法理解又無能為力。
    甚至會對他未來的職業發展產生一些負麵影響。
    但是他不後悔。
    至少他對得起音樂的堅持。
    十分鍾後。
    洪老幾人再次回到了會議室中。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我們已經商討出了初步的意見，咱們開始投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