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可卿進了被窩才發現，裏麵空無一人，而床鋪上還殘留著他的酒味和體溫。
    她掀開被子，四處尋找，並沒有秦懷明的身影。
    可床頭櫃上還放著他的手機，人呢？
    她又哭又笑的，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遺憾，總之如釋重負。
    她迅速潛回到自己房間，拿起手機撥打了秦懷明的電話，接著就聽到了對麵房間的手機鈴聲。她忙掛斷了，太慌亂了，竟然忘了他的手機就在房間床頭櫃上。
    難道他出門了？她重新回到秦懷明的房間，發現他的鞋子不在。
    顏可卿確信，秦懷明外出了。
    那麽，他去了哪裏？他喝成那樣還能出去嗎？難道去了邱銘的房間？
    她不好直接敲響邱銘的門，便躲在自己房間裏撥通了邱銘的電話。
    她也懶得掩飾了，直接問道：“邱站，秦書記跟你在一起嗎？”
    “那個……什麽，我聽不清。”邱銘支支吾吾，連撒謊都不會。
    “你們到底去了哪裏？你說實話。”顏可卿的聲音溫婉但是非常有力度，邱銘老實，掩飾不住，便如實相告：“我們在醫院，秦書記胃出血了。”
    “什麽？胃出血？”顏可卿的心就像被針頭紮了一下。
    邱銘解釋道：“其實，秦書記在三江島就喝得胃出血了，他不讓我告訴你，怕你擔心，本以為躺床上休息一夜就好了，可剛才他又吐了，還是有血絲，而且疼得受不了，所以就來醫院了。”
    “哪個醫院？”
    “市三院，就在酒店不遠處，三公裏吧。”
    “你先照顧好秦書記，我馬上過來。”
    二十分鍾後，顏可卿進入醫院病房，秦懷明躺在床上，正打著點滴。
    邱銘坐在一旁，盯著輸液瓶一動不動。看到顏可卿進來，他忙打了噤聲的手勢，站了起來，悄聲道：“秦書記睡著了。”
    顏可卿走到床邊，看到秦懷明頭發淩亂，麵白如紙，閉著眼睛，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左手手背紮著針筒，白色液體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在寂靜的病房裏，清晰可聞。
    她心裏陣陣絞痛，疼痛的感覺遍及全身，凝成水珠，在體內翻騰，形成了細流，無處奔流，最終在眼眶裏找到了出口，奔流而出。
    她怕自己失態，努力克製，不出聲、不抖動，背著邱銘，默默流淚，心中暗暗罵他怎麽這麽傻，為了點自來水，喝得命不都要。
    “醫生怎麽說？”顏可卿偷偷抹幹眼淚，壓低聲音問道。
    邱銘也壓低了聲音道：“確實是胃出血，不過醫生說問題不大，秦書記是輕微症狀，腸胃有很強的自我修複功能，好好休息兩天就沒事了，不過他現在腸胃很虛弱，吃不了東西，所以要通過打點滴補充營養。”
    顏可卿拿起藥瓶看了看，正在往下滴水的是葡萄糖，已經輸掉了一半；另外掛著的是尚未使用的生理鹽水。這些都是補充能量和血容量的藥物，證明秦懷明的病的確並不嚴重。
    她長舒一口氣，心裏寬慰了一些。
    邱銘招了招手，示意出去說話。
    顏可卿跟著他到了走廊上。
    邱銘低聲道：“顏總，你回去吧，秦書記沒事，我在這兒照顧他，再說還有司機。”
    “你們回去休息，我留下，反正我也睡不著。”
    “不行啊，秦書記反複交代不要告訴你，所以我們是偷偷跑出來的，他醒來要是知道了，會批評我的。”邱銘反駁道。
    “局是我組的，事情也是因我而起，我要是不騙他們說秦書記是我男友，他們也不至於讓他喝這麽多酒。”顏可卿順帶澄清了兩人的關係。
    邱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是男女朋友，為何如此關心彼此？但還是憨厚一笑道：“好吧，我帶上司機去吃點宵夜，等會兒再回來。”
    顏可卿同意了這個折中的辦法。
    邱銘叫上在外廊椅子上睡覺的司機，匆匆離開了急診室。
    顏可卿重新進入病房，將椅子輕輕拉到床邊，坐下來，望著秦懷明俊朗憔悴的麵容，心中感慨萬千。
    她真沒想到，自己會喜歡上一個大自己八歲，而且是結過婚的男人。偏偏怕什麽來什麽，該怎麽跟媽媽交代？媽媽對自己找男友最重要的一條標準就是：不能是結過婚的人。想到這裏，她哀婉地歎了口氣。這次來珠州，她雖然不算對媽媽撒謊，說是為了跑項目，跟爸爸的戰友、老部下吃飯，但她可沒提秦懷明。此前，因為魏羨的小報告，媽媽已經知道了秦懷明，並明確表態除了工作上的來往，其他一概不能有。
    此刻，她注意到他的右手裸露在外麵，摸了一下，有些冰涼，便雙手團起來，給他暖手。她想起第一見到他的時候，心動的感覺也是來自於握手。他的手指修長細膩，可握手時又很硬朗，溫柔、溫暖有正氣，這就是他給她的第一印象。從此這個印象凝固成石，深深埋進了她的心底。
    “可……可卿……走……”秦懷明忽然身體動彈了幾下，喃喃說著什麽，眉頭緊皺，眼皮抖動，表情痛苦。
    他在說夢話，還叫自己的名字，顏可卿不由地心底一熱，自己竟然進入了他的夢中！她驚喜，悸動，又有些不知所措，忙拿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輕輕摩挲著，柔聲道：“懷明，我在，我在……”
    “可卿，危……危險，快……快……走……”秦懷明說完，恢複了平靜，扭過頭，身體一側，背對著顏可卿，再次沉沉睡去。
    顏可卿的眼眶終於再次濕潤了，她感到無比幸福，卻又有些不滿，秦懷明你個死豬，明明心裏有我，還處處對我留情，我也暗示得夠明顯了，可你就是不主動、不行動，你到底在猶豫什麽？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嫌棄我有個不成器的男友……嗚嗚嗚，她壓抑著聲音又哭又笑地趴在床沿。
    穩定了情緒後，她托著腮，將胳膊肘支在自己的腿上，望著他的背影發呆，忽然手機短信鈴聲響了。
    她從口袋裏掏出來一看，是魏羨的信息：可卿，你怎麽突然去珠州出差了？幹什麽去了？什麽時候回來？
    顏可卿很不喜歡男人總是查自己的行蹤，不禁皺了皺眉，露出了不悅之色。她看了下時間，已經淩晨一點多了，便沒有回複。
    魏羨的信息再次發來：或許你已經休息了吧，希望明天你看到信息，給我回個電話。另外，阿姨今天問我咱倆怎麽樣？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隻能騙她說還好還好。她應該有所察覺。
    過了一會兒，魏羨的信息再次發來：我喝醉了，我哭了，我想你……
    顏可卿歎口氣，幼稚，你什麽時候能長大？迅速編輯了一句話：我們已經分手了，不要再以男友自居好嗎？
    她很想告訴他此刻自己正跟秦懷明在一起，可又怕他報告給媽媽，便忍住了。
    魏羨秒回：可卿，咱倆是最合適的。
    顏可卿回複：不合適，而且永遠不可能。所以，你死心吧。
    魏羨半天才回複：不，不，不！
    緊接著，電話打來。顏可卿掛掉。第二次，她依然掛掉。魏羨繼續打。他要打到她接聽為止。
    顏可卿始終沒接，想著要不要把他的電話刪除，最終還是於心不忍，便把他拉黑了，她的手機終於消停了一會兒。
    可過了幾分鍾，一個陌生號碼打來了。
    顏可卿知道，魏羨換了個號碼，便再次掛掉，然後把手機關機了。
    一個小時後，邱銘回來，顏可卿便也沒有繼續留守的必要，讓司機將她送回到了酒店。
    第二天早上五點，秦懷明從病床上醒來，辦理完手續，和邱銘一起回到了酒店，今日無事，兩人回各自房間睡懶覺。
    秦懷明簡單洗漱了一下，換上睡衣就躺進了被窩裏，不久他就發現了不對勁，被窩裏有股異香，那是熟悉的味道，是女人特有的體香與女性沐浴露摻雜在一起的香，難道有人在裏麵睡過？他又仔細聞了聞，猛然想到了什麽，繼而又搖了搖頭，笑了笑。
    ***
    下午一點，四人離開珠州趕回新安。
    大家都有很多事要做，尤其是顏可卿，上午突然接到鬱廣的電話通知，原推遲到11月上旬的甜坑村文創小鎮項目簽約儀式，恢複原定時間，即周四舉行，她是整個活動的總策劃和執行導演，要回去抓緊時間籌備。
    秦懷明讓司機獨自開車回去了，留下邱銘開顏可卿的大奔。路上，秦懷明和顏可卿便可以好好休息。
    因為有邱銘在，兩人坐在後麵都比較沉默寡言，顏可卿依舊是矜持本色，秦懷明故作深沉，閉目養神。沉默太久，就都困了，顏可卿昏昏沉沉睡了一路，還屢次三番地倒在他肩頭上睡。秦懷明便充當靠枕，讓她得以舒舒服服睡覺。
    秦懷明也斷斷續續睡了一個多小時。
    回到新安，三人分道揚鑣。
    秦懷明腸胃依舊不適，躲在宿舍裏休息。
    當晚，他電話給柳慕白報告了向省廳討要自來水的情況，柳慕白聽後很高興，稱讚他們辦得漂亮，不過他也提了個醒，答應是一回事，落實是另一回事，畢竟南江水庫是戰略資源，勻出50萬噸，可能會動了別人的奶酪，所以不能掉以輕心，明天還是要電話問問情況。
    秦懷明表示同意，並提了個建議，暫且保密，待省廳正式下文再報告區裏。
    柳慕白說好。
    秦懷明擔心邱銘說漏嘴，特意又跟他電話強調了一次。
    第二天下午五點，秦懷明在808裏撥通了省水利廳辦公室主任管經緯的電話，詢問進展情況，對方很客氣地說道：“秦書記您別著急，這個事還需要上會研究，畢竟牽一發而動全身。”
    秦懷明聽後心裏一緊，牽一發而動全身？這話說得有點重啊，難不成這事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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