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明忽然起身，看了看手表，伸出手道：“楊隊長，謝謝你如此信任我，這些情況我都知道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兩點半我還有個重要會議。”在沒有弄清楚楊國棟到底是不是出於覬覦查違辦主任職務之前，他是不能表態的，即便有心殺賊，此刻也隻能暫時隱忍。
    “那……”楊國棟把餘下的話咽進了肚子，霍地站起身，僵硬地跟秦懷明握了握手，臉色也有些難堪，生氣秦書記沒有任何表態就要把自己攆走了？於是一氣之下，邁步離開。
    秦懷明忽然叫住了他，楊國棟以為他回心轉意，會跟他商議接下來怎麽搞掉溫青山這個害群之馬，激動地叫道：“書記！”
    然而，秦懷明卻冷不丁問了一句：“餘嫣你熟嗎？”
    楊國棟微微一怔，答道：“挺不錯的一個小姑娘，怎麽了？”
    “她最近有沒有什麽異常？”
    楊國棟想了想道：“溫青山代管執法隊後就變得內向沉鬱了，之前還挺活潑可愛的。傳說溫青山看上了她，不知真假。不過那個衣冠禽獸什麽壞事做不出來？所以，秦書記，您要站出來，不能再讓惡人當道，禍害百姓了！”
    “嗯，我知道了。”
    “今天你把黃昌盛救了下來，還去現場調研，確定了不予以強拆的策略，而且我打聽了，您在區裏的口碑非常好，所以我信任您，跟您交了底，希望您主持公道啊！”楊國棟言辭懇切。
    “國棟，此事當從長計議……”秦懷明還沒想好怎麽來處理執法隊這個爛攤子，更沒有準備好跟“五人幫”開戰。楊國棟血氣方剛，不懂得鬥爭策略，難怪之前屢戰屢敗，被壓在溫青山手下，走也走不了，提也提不起來。
    楊國棟怔怔望著他，臉色慢慢變得鐵青，冷哼一聲道：“當初我找柳書記，他聽得很認真，很投入，很關切，可說到解決問題時，他也是這句話，從長計議，從長計議，到底要多長？！”
    “稍安勿躁。”
    “秦書記，你也令我失望！我走了，哼！”楊國棟說完，一把拽開門，拂袖而去。
    秦懷明皺著眉頭望著他決絕的背影，錢良再次伸頭過來，轉動著小眼睛，臉上露出困惑而欣喜的神色。
    秦懷明一臉怒容，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了桌子上，低聲罵了一句：“亂彈琴！”
    錢良嚇了一跳，怯怯地走過來，想要開口說些什麽。
    “小錢，什麽事？”秦懷明努力克製怒火，平心靜氣地問道。
    “書記，兩點二十五分了，宣傳部的座談會馬上要開始了。”
    話音剛落，廖紫梅爽利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了進來：“書記，我來了。”
    廖紫梅穿著墨綠色大擺裙，笑盈盈地走進來，還梳著雙魚骨辮，顯得年輕而溫婉可人。
    秦懷明道：“廖部長，快請進。”
    廖紫梅並不坐，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品評道：“書記，你這裏缺少點藝術氣息，太幹癟了，我改天給你裝飾一些藝術品，讓你的房間不僅有山有水，而且風景獨好。”
    “好啊，我是缺少個靠山。”秦懷明望著寫字台後麵空空蕩蕩的牆壁。
    “好嘞，我給你把泰山搬過來，到時候，秦書記便穩如泰山！”廖紫梅哈哈笑道，“走吧，書記，宣傳部的小姑娘們嗷嗷待哺等著你呢。”
    秦懷明與廖秀梅一起進入八樓小會議室，裏麵已經坐了十來個人，看到領導進來，眾人慌忙站起身，鼓掌歡迎。
    秦懷明在主位上坐下，對麵依次為廖紫梅、宣傳部副部*長蘇韻、副主任科員尚傑、骨幹李媛等。除廖紫梅外，宣傳部共十二個人，除了尚傑都是年輕的女同誌，鶯鶯燕燕，花花綠綠的，甚是養眼。
    廖紫梅沒有親自介紹，而是讓每個人依次做自我介紹。
    到尚傑時，他正了正身子，漲紅了臉，顫抖著聲音道：“書記，我叫尚傑，今年36歲，滬市大學城市管理本科畢業，後來又在職讀了法學研究生，至今已經副科八年，我是宣傳部惟一的男丁，這是我的幸運，也是我的不幸。幸運的是，後宮佳麗三千人；不幸的是，實在力不從心。”
    眾人哄笑。
    秦懷明也笑了，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有點愣頭愣腦的尚傑，還很幽默。
    尚傑並沒有笑，麵色依舊嚴肅，繼續道：“不是，力不從心的意思是活幹不過來，加班總是我，出差也總是我，接待還是我。書記您也知道，宣傳部有很多迎檢和接待任務，還有很多廣告印刷品、獎品禮品，都是我運輸、搬運、分發一條龍，加班實在太多了，我累了，也受夠了，所以，領導，我覺得，宣傳部應該清一色都是女生。”
    廖紫梅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扭頭望了一眼他，平心靜氣道：“你的事情，下來再說吧。”
    尚傑低頭想了一下，驀然抬頭反駁道：“對不起，部*長，我想今天當著領導和同事的麵提出來，更直接更有效。”
    副部*長蘇韻暗暗踢了他一腳，訓斥道：“尚傑，你說什麽呢？！”
    “你的意思是不想在宣傳部幹了？”秦懷明向蘇韻抬了下手，蘇韻不再說話了。
    “是。”
    “你想去哪裏？男人多的科室？”秦懷明問道。
    有人沒憋住，咯咯笑出了聲。
    “算是吧。”尚傑沒那麽激動了，但態度依舊堅決，這是頭倔驢。
    秦懷明道：“你的訴求我收到了，會後我會和廖部*長商議，今天就給你一個答複。”
    尚傑驚喜萬分，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起身鞠躬，重重說道：“謝謝書記！”
    會議結束後，廖紫梅跟著秦懷明來到他辦公室，對於會上出現這個插曲表示歉意，秦懷明擺擺手道：“我倒覺得尚傑快人快語，有什麽訴求不避諱，直截了當，還挺有意思。”
    “書記的意思是不放他走？”
    “恰恰相反，立即放他走。”
    “這……這些年也確實委屈他了，宣傳部就一個正科職位，蘇韻綜合寫作和溝通協調能力確實遠在他之上，他為人處世一根筋，不會變通，而且一直對沒有提正科心懷怨憤，隻是沒想到當著您的麵發泄出來。”廖紫梅說完，歎口氣道，“不過，一個蘿卜一個坑，宣傳部目前還真少不了他，剛才匯報您也看到了，除了蘇韻和尚傑，都是臨時工，連個黨*員都沒有，他要是走了，意識形態工作誰來負責？”
    “我給你補一個。”
    “誰？”
    “執法隊綜合科的餘嫣。”
    “餘嫣？”廖紫梅搖搖頭，表示不太認識。
    “26歲，985和211杭城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畢業，新聞專業，非常不錯。”秦懷明道，“你先去做做溫青山的工作。讓他們兩個崗位互換，餘嫣本來就應該幹新聞宣傳，又是黨*員，可以把意識形態接起來，而尚傑盯著綜合科科長的職位幹，也有奔頭。”
    廖紫梅拍手叫好，但也表示擔憂：“溫青山情商堪憂，不好溝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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