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分鍾，秦懷明身子劇烈抖動了幾下，猛然地床上做坐起來，大口喘了會兒氣，定了定神，伸手抽出幾張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歎道：“又做噩夢了。”
    他夢見黃昌盛化作厲鬼來找他索命，而這已經成為他的心結了。
    他斜靠在床上，半閉著眼睛，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手表，想要看看時間，卻摸到了手機，便拿過來看看有沒有緊急電話，看了下時間，淩晨12：45，還早。
    解鎖後，他看到了馮一鳴那條信息，猛然一震，騰地坐直了身體，慌忙翻到馮一鳴的電話，播了過去，一陣鈴聲過後，無人接聽。
    第二次依然如此。
    秦懷明感到大事不妙，忙找到餘嫣的電話，撥打後，同樣是無人接聽。
    他慌忙爬下床，穿好衣服，匆匆洗把臉，坐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庫，啟動了自己的天籟車，他要去紅橋派出所看看。
    車子駛出地下車庫，來到地麵，行駛到前門時，看到黎震正靠在奧德賽的駕駛室門上抽煙，他停住車子，微微伸頭出去道：“黎主任，你還沒回去？”
    黎震吃了一驚，反問道：“秦書記，這麽晚還要出去？”
    之前，黎震等覃龍的電話，沒等到，催了一遍，覃龍說再等幾分鍾，後來過去了十分鍾，還是沒有消息。
    他感到有些不對勁，便打了杜凡的電話，杜凡就在附近吃宵夜，便回到了派出所，發現問訊室正亮著燈，進去一看，發現他們正在對馮一鳴刑訊逼供，便立即阻止了他們的荒唐舉動，隨後被耿輝叫走。
    杜凡到了耿輝辦公室，向耿輝匯報了馮一鳴的情況。
    耿輝立即給覃龍打電話，說問完話就先放人。杜凡這才放心，於是就跟黎震回了電話，讓他安心等著，一會兒就會把馮一鳴和餘嫣送回家。
    隨後，耿輝跟杜凡閑扯了一會兒，突然心血來潮要和他分析研究上周那個入室盜竊殺人懸案，並帶他去刑偵樓查看監控，杜凡便跟著耿輝去視頻分析室看片子去了。
    黎震可以不信覃龍的話，但對於杜凡他是很信任的，兩人一起喝過幾次酒，關係不錯，知根知底，所以就優哉遊哉地在這裏等待。甚至，他也可以回家睡覺，但進局子的畢竟是書記秘書，他要見到人後，才好給柳書記交代。
    可剛剛打了馮一鳴的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
    他在猶豫要不要去派出所把他們接回家，正巧看到了秦懷明開著車出來。
    秦懷明盯著黎震看了又看，驀然醒悟了，急忙問道：“你是不是在等馮一鳴？”
    黎震驚詫道：“是，書記你怎麽知道？”
    “快上車！”秦懷明忙道，神情極其嚴肅，“快！”
    黎震有點被嚇到了，立即意識到出事了，忙扔掉煙頭，拉開副駕駛的門，鑽進了車裏。
    秦懷明猛踩油門，衝出了大院。
    ***
    紅橋派出所第三問訊室內，餘嫣坐在審訊椅上，雙手拷著手銬，麵色蒼白，眼神迷離，嘴唇幹裂，卻雙頰緋紅，看上去神智似乎不是很清醒。
    覃龍推門而入，低聲問道：“怎麽樣？”
    女警盧文娟低聲回答：“都按照我的提示招認了，還簽字按了手印。”她指了指審訊台電腦旁的一張紙，上麵寫滿字，下麵有餘嫣的名字和手印。
    覃龍點頭道：“不錯。馮一鳴也招認了，簽字畫押了，致人重傷的罪鎖定了。”
    盧文娟眼神有些黯淡，猶疑地問道：“真的是馮一鳴刺傷的呀？”
    “那還能有假？他倆都承認了，又有黃毛、爛仔作證，人證物證齊全，我們想幫他都幫不了。”
    盧文娟微微歎了一口氣，心想，口口聲聲說要幫體製內的同誌，可這是幫馮一鳴嗎？分明是要致其於死地。
    “你抓緊時間，問問強拆視頻的事。”覃龍命道，“藥力快到時間了。”
    盧文娟哦了一聲，便移步到餘嫣身旁，俯身湊到她耳邊，說道：“餘嫣，你剛才表現很好，很配合。那麽接下來，你隻需要再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就可以回家了。”
    餘嫣翻了翻白眼，神情呆滯，喃喃道：“好。”
    “8月16號晚上，溫青山帶隊到紅橋村六巷強拆，你是不是提前到了現場？”她用帶有夢幻般的嗓音問道。
    “不……不是。”餘嫣就像個機器人，乖乖地回答。
    “那你給記者元東的視頻是從哪裏來的？”
    “從……從……他給我的。”餘嫣怔怔說道。
    “他是誰？”盧文娟追問。
    覃龍激動萬分。他希望聽到的是秦懷明或者柳慕白。
    “我……我……”餘嫣頭一低，不再說話了。
    盧文娟輕輕托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繼續問道：“是誰給你的視頻？”
    “什麽？什麽……視頻？”餘嫣似乎又忘了剛才說的話。
    覃龍皺著眉頭，催促道：“快問，快讓她說！”
    盧文娟循循善誘道：“親愛的餘嫣，我知道你累了，你隻需回到我一個問題，就可以回家睡覺了。”
    “嗯，好的。”餘嫣這次回答得比較清晰，她的身子也忽然一震，美麗的大眼眸裏再也不似剛才那般黯淡無光，似乎有些清醒了。
    覃龍心中焦急萬分，眼看著她要清醒過來了，輕輕拍打了盧文娟的屁股一下，壓低聲音道：“你特麽的快點給我問出來！”
    盧文娟紅著臉，嫌惡地咬了咬牙，繼續問道：“那晚溫青山強拆的視頻，你從哪裏得到的？是不是秦懷明那裏？你隻需要點點頭。”
    “我……我是從……秦……秦”餘嫣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但尾音拖得很長很長，因為她在努力地跟自己的意誌作鬥爭。
    “秦什麽？秦懷明？”覃龍驀地將頭伸到了她跟前，像是要吃了她一樣逼問道，“秦懷明，秦書記，就是他，你快說！點個頭也行。”
    如果是秦懷明，那就說明，他早就在現場，早就知道溫青山要強拆，但他作為副書記竟然沒有出麵阻止，而他之所以未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一定是因為得到了柳慕白的指示。
    那就意味著，當晚他們一定通了電話，這個可以到電信部門調取相關通話記錄，證據鏈完善後，就可以控訴他們兩個領導沆瀣一氣，任由暴力強拆發生，導致黃昌盛死亡，甚至可以懷疑，秦懷明知道黃昌盛就住在裏麵，但知情不報，這等於間接殺人，即便不是如此，給他們扣上瀆職的帽子，也足以讓他們的政治生涯完蛋！
    想到這些，覃龍更加火急火燎了。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吵鬧聲，覃龍走過去，將門打開一個縫隙，往外瞄了瞄，看到院門口，秦懷明和黎震將車子停在門口，要闖進來，被他交代好的門衛給攔住了，而黎震正在跟門衛講道理。
    秦懷明閃動著大眼睛，往他這邊瞄，似乎是看到了什麽，忽然一把推開門衛，疾步向他的方向跑來。
    覃龍冷哼了一下，把門反鎖，返回到問訊室，再次問道：“餘嫣，給你視頻的是秦懷明，對不對？對的是吧？”
    憑借她嘴裏的那個“秦”字，覃龍基本可以確定這一連串打擊溫青山的陰招，都是秦懷明和柳慕白的伎倆。
    他本來就對秦懷明印象不好，感覺他城府深、愛裝逼，又正派去又不死板，這種人跟自己完全是兩路人。
    餘嫣的大眼睛眨動了幾下，痛苦地張了張口，附耳對盧文娟說了一句什麽。
    盧文娟聽後，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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