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明和杜凡都嚇了一跳，慌忙起身閃躲，卻見賴國文將菜刀重重砍在了木桌上，怒道：“我簽！”
    那柄菜刀的尖角深深嵌入木桌，微微抖動。
    秦懷明立即給楊國棟打了電話，楊國棟帶著協議火速趕了過來。
    一個小時後，賴國文的搬遷賠償協議簽訂完畢。
    鐵皮棚最大“釘子戶”終於簽署了自行限期搬遷協議。賴國文一簽，對他亦步亦趨的那四戶也都簽了。
    秦懷明當著賴國文的麵，交代楊國棟幫他協調租用雙翼村的店鋪。
    賴國文如釋重負。他甚至心存感激，因為他正想借此良機，擺脫賴澤忠的控製，做自己的生意，賺自己的錢。賴國文也苦賴澤忠久矣。
    這是楊國棟調查出來的信息，所以秦懷明才敢有如此把握到他店鋪裏談。
    此行收獲不小，雖然沒有拿到賬本，但杜凡的錄音也夠了。
    然而，秦懷明思前想後，覺得目前還不能直接與賴澤忠撕破臉皮，他除了違規經商，指使他人恐嚇，並未發現其他違法犯罪或經濟問題，紀委介入所能做的處罰也隻是黨內警告、談話提醒之類，不能對他傷筋動骨，反而是打草驚蛇，給自己樹敵。
    當務之急是拆除鐵皮棚，推動學校建設，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
    國慶節後第一天上班，秦懷明早早來到林興霸辦公室，等著見他。此時也有人來拜會林興霸，看到秦懷明在，便都知趣地打道回府，因為九點十分開班子會，林興霸見完秦懷明便沒時間見自己了。
    九點整，林興霸晃著膀子走了進來，看到秦懷明，有點吃驚，旋即笑了笑道：“秦書記，稀客嗬。”
    “遇到困難找領導嘛。”秦懷明說笑道。
    林興霸沒有笑，指了指沙發道：“坐。”
    自從搞掉溫青山後，林興霸的鋒芒收斂了不少，對柳慕白和秦懷明更是加強了防範和戒備，但畢竟大家都是官場上的人，又是一個班子裏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平日裏還是客客氣氣，麵上過得去。
    此前有兩次，林興霸還邀請秦懷明踢球，他便去了，依舊是甘做綠葉陪襯，林興霸一個人踢得嗨便好。其中一次，秦懷明還被叫去跟商會副會長周全等人一起喝酒，不過他控製了量，沒有喝多，相安無事。
    在鐵皮棚拆除建學校的項目上，林興霸小算盤打得精妙，隱於人後，並沒有做得太過分，總體上還是支持拆除的。雙方陣營似乎形成了一種默契，大方向上保持和平，乃至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說，溫青山強拆事件是一次擦槍走火的遭遇戰，那麽馮一鳴事件就是一次大兵團作戰的攻防戰，如今硝煙散盡，雙方進入了戰略相持階段。
    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也許，林興霸集團暗中在醞釀著什麽。所以，秦懷明不敢掉以輕心，認真工作之餘，還要小心謹慎，不能讓人下套或者抓住把柄。
    此刻，秦懷明繼續放低姿態，求助道：“主任，鐵皮棚征拆遇到了瓶頸，希望你出麵擺平，我是用盡了渾身解數，也搞不定啊。”
    “找柳書記啊，他是一把手。”林興霸略帶譏諷。
    “你是總牽頭，也隻有你能解決。”秦懷明道，“前天，我去賴國文的店裏做思想工作，賴國文簽了，跟賴國文一起抱團的那幾個釘子戶也都簽了。不過，簽是一碼事，搬離是另一碼事，還得要賴澤忠同誌支持，因為他才是幕後老大。他不發話，那幾家商戶簽了也不敢搬走。”
    秦懷明說著掏出一個錄音筆，放到了茶幾上，繼續道，“主任，賴國文什麽都交代了。領導幹部違規入股、經商辦企業嚴重違反紀律規定，不過，如果經過批評教育，及時改正，配合支持工作大局，我想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畢竟區紀委如果每個事都較真，自己得累死。”
    “你這是要我威脅他？”林興霸睥睨著秦懷明。
    “總比紀委出麵要妥當吧，而且，主任去，就不是威脅，而是關心幫助他。”秦懷明嘴角掛著值得玩味的笑。
    林興霸聽後先是冷笑，繼而哈哈大笑。他把這看成是拍馬屁，也是一種主動的妥協。秦懷明認識到打狗還要看主人的道理，有進步。
    秦懷明趁熱打鐵地勸道：“鐵皮棚拆除是大勢所趨，早一天拆，早一天安心，不然那麽嚴重的安全隱患擺在那裏，你作為街道辦主任，如何心安？再說了，拆除了這片鐵皮棚，提升了街道周邊環境，學校建起來，又緩解了學位緊張，一舉三得的事情，千載難逢。”
    林興霸擺擺手道：“行了，你不用跟我講道理，我都知道。我答應你，把這件事搞定。你跟蕭鋒抓緊時間推進學校建設吧！”
    “那就感謝主任！”秦懷明說完告辭離去。
    林興霸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暗暗咬著牙，心道：正派無私的人，才最可怕啊。
    上午班子會上，林興霸主動說起了鐵皮棚拆遷的事，表達了要抓緊推進與劉漢興簽訂協議的事宜，並要求盡快拆除鐵皮棚，算是給賴澤忠吹了吹風。
    會後，林興霸把賴澤忠叫到辦公室談了半個小時，後者歡笑著進去，苦笑著出來，鐵皮棚拆除之事終於塵埃落定。
    賴澤忠雖然終於表態支持配合，但始終沒有跟秦懷明溝通認錯。
    晚上下班後，秦懷明特意圍著附樓轉了一圈，發現確實沒有攝像頭，便用座機撥通了吳疏影的電話，尚未開口，吳疏影爽朗的聲音就傳了過來：“秦書記，我正在做飯，手機一響，我拿起來一看，媽呀，是您的電話，好開心啊。”
    “你蠻賢惠嘛，還會做飯。”
    “那是，湘菜、川菜我最拿手，改天我給你露兩手。”
    “好，好。”秦懷明敷衍了一句，轉而問道，“我問你個事。主樓裝了監控，為什麽附樓不裝呢？”
    “哦，這個呀。”吳疏影明顯是有些猶豫了，頓了一下才道，“書記，五樓和六樓是街道領導的宿舍。”
    “領導宿舍怎麽了？不能裝監控？”
    “有領導不讓裝。”吳疏影聲音放輕了些。
    “為什麽？”
    吳疏影回答道：“書記，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問呐。”
    秦懷明琢磨了片刻，心裏有些明白了，她不是不敢問，她是領會到了領導意圖，因為有些領導不想被監控，他們把宿舍看成了自己的一方天地，方便在裏麵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想到這些，他心裏頭跑過一萬匹“草泥馬”，罵完才問道：“哪個領導不讓裝？”
    吳疏影回答：“反正不是柳書記和林主任，所以您要求裝的話，我節後第一天就去落實這個事。”
    “裝吧。”秦懷明下達了命令。
    連監控都不敢麵對的人，該有多麽心虛。但既然吳疏影不方便說，他也不多問，隻要不是柳書記和林主任的指令，這事就好辦。
    第二天，吳疏影就將昨天已經寫好的請示打印了出來，要求在附樓裝監控，費用倒是不多，20多個攝像頭加上施工和後台控製等，控製在5萬以內，簽到分管領導那裏就可以了。
    可是，吳疏影跟分管領導鍾新華匯報此事時，鍾新華板著臉道：“吳主任，給領導宿舍裝監控，這是個大事，不是你找我，然後我簽了字就可以幹的。”
    吳疏影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可是她太急於在秦懷明麵前表現自己了，便忽視了先請示再起件的規矩，鍾新華明顯感到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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