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天痛心疾首道：“書記，選舉要可控才行啊，萬一票數不集中，選不出來，或者兩委選中的都是姓錢的，就麻煩了。”
    “黨工委當然會把控好。”秦懷明道，“你們不要再動歪心思了，好好把工作做好，真心實意為村子謀發展，為村民謀福利，村民都會選你，不管是邱姓，錢姓還是其他姓。”
    邱彪和邱天對視一眼，感到失望，秦懷明說的話太見外了，跟官方表態一樣。
    “書記，實不相瞞，興霸主任支持我兄弟二人繼續做站長和董事長，隻要您支持，我們就很有希望，到時定會重謝。”邱彪道。
    三個書記，兩個支持，柳慕白自然不好說什麽，那邱氏兄弟就大概率能當選。
    可以目前甜坑村的發展情況和民意情況，兩人是不適合繼續擔任站長和董事長的。
    邱天看秦懷明沒說話，伸出了五根手指道：“書記，今天先感謝您五個數，事成之後……”
    秦懷明啪地將酒杯摁到了桌子上，低聲訓斥道：“胡鬧！上次你們把我害得還不夠慘？差點進去！”
    邱天嚇得呆住了。
    邱彪臉皮厚些，剛才在擺弄手機，此刻將手機反扣在桌子上，嘿嘿一笑道：“書記，你要是不方便，還是按照上次那樣，打進慈善賬戶。”
    秦懷明一聽就更火了，合著他們認為那個賬戶是自己找人設立的，掛羊頭賣狗肉，打著捐款的幌子來收錢的。他們自己心術不正，看所有人都心術不正。
    “荒唐！你們怎麽會這麽想？那是曾莉救命的錢，跟我沒有任何關係。”秦懷明訓斥道，“我之所以這麽晚才要退回給你們，實在是沒有找出來是誰送的，至於打入慈善賬戶，我隻是建議，你們打不打是你們的自由，也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書記您錯了，現在大家都認為是您做了好事啊。”邱天笑吟吟道，“而且高風亮節。”
    他指的是曾莉是溫青山的私生女，秦懷明不計前嫌，不怕別人聯想到他和溫青山之間可能有恩情，不怕風言風語，不怕社會輿論，勇敢救助曾莉，實在是膽魄過人，品德高尚。
    “是啊，秦書記的手段高妙至極，我佩服得五體投地。”邱彪端起酒杯，敬佩之情溢於言表，“書記，先幹為敬。”說完仰脖喝了一杯。
    秦懷明倒吸了口涼氣，原來兩兄弟心裏已經認定他收了錢，隻不過是借花獻佛，既洗脫了違紀罪名又行了善事，最大贏家是他秦懷明。
    秦懷明心中惱火，那40萬晚退了些時日，竟惹來如此的麻煩。
    龍翔街道處處是坑嗬。
    秦懷明收斂了脾氣，因為他知道發脾氣、陳述厲害鎮不住這兩個老油子，他們最不怕的就是你光明正大。
    在官場，你越聖潔，越容易沾到汙點。所以，在潔白的內衣外麵，要披上耐汙的黑衣。
    可秦懷明偏偏是極其愛惜羽毛的人。
    秦懷明麵色蒼茫，歎道：“難得你們兄弟二人如此看得起我秦某人，謝謝啦，我敬你們一杯。”
    兩兄弟受寵若驚，品了品他的話便又大喜過望，忙站起身，躬身舉杯過來，激動道：“感謝書記！”
    秦懷明也站起來，三人碰了一杯，都喝掉了。
    邱彪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但他沒接，連手機都沒拿，按了手機一側的靜音鍵，訕笑著嘟囔了一句：“又是騷擾電話。”
    秦懷明心裏微微一動，他在錄音？想拿我的把柄？特麽的，都是千年的狐狸，擱這兒跟我玩什麽聊齋？！太小瞧我秦懷明了吧。
    他並未坐下，不動聲色道：“你們的請求，我會認真考慮，不過，你們要答應我兩件事。”
    邱彪大喜道：“書記，您盡管吩咐，莫說是兩件，二十件都行。”
    “第一，不要賄選，不要搞小動作，規規矩矩，堂堂正正地參選，更不要送禮，任何人都不要送。這是最基本的。”
    秦懷明說完，看向兄弟二人。
    二人都有些遲疑，木然地點了點頭。
    邱彪心想，這都是麵上的話，領導喜歡正話反說。
    “第二，把自來水問題解決好，盤活那半死不活的幾十棟民宿。這兩樣功德做下來，沒有人不選你們。”
    邱天點了點頭，俄頃又搖搖頭道：“可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呀。”
    “距離選舉還有差不多一個月時間，你們先調查研究，拿出妥善的、可行的解決方案，給村民看到希望，總行了吧。”秦懷明指點道。
    兩兄弟同時點頭道：“好，我們聽您的。”
    秦懷明道：“這兩件事也算是我對你們的考察，你們表現好，證明你們有能力帶領村民發家致富，我自然會為你們說話，否則，誰也沒有辦法。”
    邱彪皺了皺眉頭，邱天若有所思，但也隻能接受，秦懷明掏心窩地幫他們出謀劃策，已經很給力了。
    邱天轉動著小眼睛，在琢磨怎麽落實秦書記所說的兩件事，或者秦書記說的隻是官場的話而已，就像很多領導一樣，會場講話上說得雷霆萬鈞，到了下麵連個屁都沒有。
    “來吧，杯中酒，祝你們好運！”秦懷明舉杯。
    邱彪和邱天齊聲道：“謝謝書記！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三人狠狠碰了一杯。
    狀元樓及第包房的窗戶在北麵，窗戶下麵是水塘，窗台下麵的水裏停著一條烏篷小舟，小舟裏有個黑衣人在偷聽屋內的對話，錄完音後，繼續貓在船裏麵，直到秦懷明等三人離去，那人才從搖動船槳劃到了岸上，上岸棄舟而去。
    第二天，秦懷明在飯堂吃早餐，正好與葉婉麗同步，兩人寒暄打了招呼，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雖然柳慕白總是八點五十才來吃早餐，林興霸從來不在這裏吃早餐，但那兩個位置別人還是不能坐。
    秦懷明認真看早間新聞，葉婉麗則活潑開朗地跟同事們聊工作上的事情，兩人不約而同地吃完，秦懷明在前，葉婉麗在後，一起離開飯堂，轉入主樓。
    “婉麗，我有事找你。”
    葉婉麗怔了一下，驀然抬頭，望著他的眼睛，臉突然紅了一下，略顯嬌媚道：“懷明書記，啥指示？”
    秦懷明這才意識到，自己大概是第一次叫她“婉麗”吧，不覺莞爾。
    “甜坑村換屆的事。”
    “那到我辦公室？我給你嚐嚐家鄉的老茶。”
    兩人說著就上了電梯，很快就到了705，葉婉麗打開門窗，請他在裏間沙發上就坐。
    葉婉麗一邊燒水一邊說道：“書記，你是第一次來我辦公室吧？”
    秦懷明道：“是吧。”
    他四處看了看，辦公室在北麵，有些陰冷，不過素雅幹淨，淡淡飄著她身上那股特有的香。他看到辦公桌上斜立著一個相框，相框裏是葉婉麗一家三口，他們背靠大海，笑容燦爛。
    隻是她老公長得又黑又瘦，看上去有些木訥，笑得也不自然。女兒五六歲的樣子，白白嫩嫩，靈動可愛。
    不是說女兒隨爸爸麽？她家的女兒跟爸爸長得一點都不像。
    “你老公在哪裏上班？”秦懷明忍不住問道。
    “哦，他呀？”葉婉麗扭頭回來望了望那幅相框，淡淡說道，“他在區機關事務管理局上班，三十六七了，還是個正科，又是事業編，上限也就這樣了。”
    “文產辦、文體局各放出了一個副處的事業編崗位，正在公選，可以去試試。”兩個部門都歸副區長惠芳分管，秦懷明跟她關係還不錯，後者曾做過區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兩人曾共事過一年。
    隻要她答應，秦懷明必傾力相助。
    “拉倒吧。”葉婉麗泡好了茶，用瓷杯端過來，輕輕放到了他麵前的茶幾上，微微歎了一聲，吐了一句：“他沒那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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