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明看不慣，便岔開話題道：“你們誰知道，我們那一組，最先落水的小夥子怎麽樣了？”
    眾人都有些茫然，不知道他是誰。
    “應該沒事吧，沒聽說有人失蹤或者出事。”蔣來道。
    廖紫梅很聰明，聽出來秦懷明想知道那人是誰，便道：“他應該是甜坑村的，我以前在街道見過他幾次，每次都是和錢良一起。”她說得雲淡風輕，不過話裏有話，秦懷明被他帶入水中，可能與錢良有關，因此或許並非意外。
    秦懷明會心一笑，他基本上猜到了那個人是誰。
    這場水災不僅莫名其妙，而且暗含殺機。龍翔的江湖，果然是暗潮湧動。
    蔣來突然接了一個電話，講完電話一臉嚴肅地望了望朱雯和馮一鳴，說道：“任務來了，今天的水災事件，農林水中心會報送一個情況報告，你們修改完善完後第一時間報給我，要盡快報給區裏。”
    朱雯點點頭：“好。”說完看了一眼馮一鳴。
    馮一鳴明白，這個活還是由他來幹。那就來吧，幹得多學得多，他從來不怕熬夜加班。
    這時，蔣來的電話又響了，他聽了片刻，目光移到了秦懷明身上，俄頃便將手機遞了過來，悄聲道：“柳書記。”
    秦懷明拿過來，放到了耳朵上，禮貌地先說了一句：“書記。”
    “懷明啊，今晚的情況報告很重要，我擔心他們把握不好尺度，你指導一下，把下關，明早我再看。”
    “好的，書記。”
    秦懷明心裏有些不悅，黨辦是鍾新華分管的，水務由賴澤忠分管，柳慕白叫不動他們或者不信任他們的工作能力，便讓自己來，我這個副書記真是又當爹又當媽。
    在官場就是如此，累的累死，閑的閑死，越是埋頭苦幹的人幹得越多，越是叫苦連天的人越是受到照顧。所謂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秦懷明將手機還給蔣來，環顧眾人道：“等下回到街道，請更新辦、農林水管理中心的負責人以及黨政辦的蔣來、朱雯、馮一鳴到我辦公室，我們研究一下，給區委的報告怎麽寫。”
    十幾分鍾後，中巴車在街道辦門廊下停住，眾人依次下車。
    秦懷明到了808，看到鄭婷婷前來迎候，問道：“你還沒去休息？”
    鄭婷婷睜著大眼睛，微笑道：“是的，書記。”她明顯有進步，說話聲音大了，人也大方了些，更是敢直視領導的眼睛了。
    她早早接到了蔣來的通知，及時將茶水煮好備好，隻要秦書記回來，立即就可以上茶。
    秦懷明滿意地點點頭，進入房間，斜靠在沙發上，點起了煙，剛抽了幾口，蔣來進來了，手裏拿著一台新的諾基亞手機，恭敬地說道：“書記，您的手機是不是浸水了？我特意給您備了一台新的。”
    “謝謝。”秦懷明客氣地表示同意接受。其實，每個處級幹部都有，蔣來很會攬功。
    蔣來麻利地打開包裝，將電池裝進手機，開機後，遞過來給他。
    秦懷明拿在手裏看了看，是最新款的n95滑蓋手機，時尚、漂亮，市場售價要四五千元。
    秦懷明早就注意到很多領導都在用這一款手機，而且都很新，便知道街道辦會以應急號碼等名義為領導們配備工作手機，便沒多說，拿出自己那台浸水的舊手機，摳出卡片，裝進新手機，由於通訊錄存入了sim卡，所以，換了手機，通訊號碼和信息都還在。
    捯飭好手機，寫手們也都聚齊了。
    忽然，新手機的第一個電話打了進來，來電顯示是顏可卿。他沒有接，按了黑屏。剛跟眾人說了幾句話，電話又響了，依然是顏可卿，他還是沒接。
    秦懷明專心開會，對這個臨時組成的寫作班子，提出了寫好報告的四條原則：一是實事求是；二是認錯態度誠懇；三是問題分析要擊中要害；四是尺度不要過猛。所以，他安排馮一鳴收集匯總資料，起草初稿，朱雯再修改，蔣來把關後再給他。
    他知道，依據馮一鳴的性格，可能會大寫特寫水災發生的根本原因，如違建盛行、生態破壞、水土流失，同時，河道治理形同虛設，蓄洪泄洪的規劃和建設滯後，雨汙分流工程迫在眉睫，抗洪救災的應急能力低下等等。
    過於尖銳，往往適得其反。對於今晚的事件，區長等區領導都在，要淡化處理。
    交代完畢，眾人都回各自辦公室幹活去了。
    街道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眾人離去後，廖紫梅帶著餘嫣進來匯報工作。每次出事，都會爆發輿情，這是基層麵臨的常態。而龍翔林子大什麽鳥都有，是名副其實的新聞富礦，各色人等都喜歡來龍翔“挖”。
    此時，網絡媒體上已經出現關於甜坑村水災的話題，也有一些媒體如嶺南都市報等來谘詢了解情況，想要采訪報道。
    餘嫣匯報說，她查看了幾家頭部網站及本地各家網站，並沒有發現特別敏感的詞匯和內容，很多人並不知道柳慕白、秦懷明落水的情況。而且，不光甜坑村被淹了，稻香河下遊很多地方都被淹了。其他區也好不到哪裏去，甚至有車子被困水中、一家三口窒息死亡的悲劇發生。
    然而，不排除爆料員將領導落水的信息爆出去，一旦媒體曝光，有人可能借機對柳慕白落水事件進行惡意揣測解讀。
    可能是因為已經淩晨一點了，並沒有什麽值得關注的相關網帖，也沒有媒體報道。
    秦懷明還是不放心，交代廖紫梅和餘嫣先準備好新聞通稿，要求避重就輕，通稿隻寫到會議結束，後麵發生洪水的事件隻字不提。內容太單薄的話，可以介紹一下甜坑村文創項目，即一篇單純的調研活動通訊稿。
    隨後，秦懷明回到了宿舍，剛躺下，手機短信響了。
    他拿起來一看，是顏可卿發來的：秦叔叔，我十點多就被媽媽叫走了，當時你在裏麵開會，沒法跟你道別。半個多小時後，我回到家卻一直睡不著，不知道你情況如何。打了幾次電話，你沒接，可能手機還沒有修好？還是生氣不接我電話？我隻是想問問你，你還好嗎？
    她在澄清自己跟魏羨並沒有什麽，他隻是媽媽派過來接她回家的司機。她果然很在乎自己。秦懷明嘴角浮出得意的笑。
    他盯著手機，看了半天，慢吞吞地輸入了一行字：你還好嗎？
    顏可卿秒回：我很好。我問你呢。
    秦懷明：我很不好。此刻，剛跟小夥伴們弄完匯報材料，布置了輿論輿情處置工作，耗盡了最後一滴精血，橫躺在被窩裏，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顏可卿：嗚嗚嗚，你太辛苦了。
    秦懷明：你要不要來慰問一下？
    顏可卿：不要。你自己慰問自己。
    秦懷明：……
    顏可卿：好了，你就不想知道解決自來水問題的天機是什麽嗎？
    秦懷明：是什麽？
    顏可卿：不告訴你。我等著你拿出誠意。
    秦懷明：你個旱鴨子落水，命懸一線，是我把你送到了岸上，還沒有誠意嗎？
    顏可卿：你還趁機占我便宜了呢，扯平了。再說啦，換做別人你也會這樣，因為你是個……
    秦懷明：好人。
    顏可卿：對，好色之男人。
    秦懷明：……
    香山湖畔的高檔小區靜悄悄，一棟別墅的二樓偏房內，顏可卿趴在被窩裏，每發一句，都紅著臉，笑個不停，她繼續發道：我會報答你的，不過不是現在。
    秦懷明：拿天機報答我。
    顏可卿：我不。天機在省城珠州，周末你跟我一起去。
    秦懷明：你在釣魚。
    顏可卿：魚上鉤了嗎？
    秦懷明：好像是被什麽東西勾住了，失魂落魄的。
    顏可卿：哼，活該。
    過了一分鍾，她又發來一條信息：晚安。附了個用字符組成的豬的表情。
    秦懷明心底深處湧動著無數條電流，無比美妙。這種感覺，跟對葉婉麗的不一樣。
    天呐，難道我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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