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708辦公室內，林興霸和賴澤忠也在密談。
    林興霸連茶水都沒有給賴澤忠準備，一直在罵他，後者也實在不省心，鐵皮棚拆遷事件、甜坑村自來水問題、甜坑村兩委換屆，數次在與柳慕白、秦懷明的鬥爭中铩羽而歸，屢戰屢敗，掣肘使壞的陰謀一次都沒有得逞，反而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賴澤忠心裏憋屈，卻隻能陪著笑，低頭認錯。
    “稻香河龍翔段雨汙分流工程是多大一塊肥肉，你竟然不要，為了反對秦懷明，腦袋被驢踢了還是進水了？”林興霸拍著沙發扶手上的楠木，怒斥道，“你趕緊收起你的情緒和敵意，全力配合秦懷明把項目搞好，工程拿下來，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賴澤忠恍然大悟道：“明白了，老板。”
    “你明白個鬼？”林興霸繼續罵道，“稻香河雨汙分流工程，必須整段招標，項目建議書裏要寫清楚，這個事我們街道可以定，區裏審批就行。”
    賴澤忠頻頻點頭。
    兩日後，郎迎等人起草的稻香河雨汙分流工程項目建議書出爐，果然，在賴澤忠的幹涉下，稿子寫的是整段招標，即由一家中標公司負責整個項目的施工建設。
    隨後，郎迎拿著工作方案和項目建議書找秦懷明匯報。
    秦懷明看了看，會心一笑，柳慕白猜得沒錯，林興霸果然要整段招標。他不作任何表態，讓郎迎通知賴澤忠來一下。
    幾分鍾後，賴澤忠進入808，客氣地打了個招呼道：“秦書記。”臉上笑容顯得很假。
    賴澤忠落座後，秦懷明道：“賴委員，你講一下項目建議書吧。”
    “郎迎，你來，你最清楚。”賴澤忠厚著臉皮將專業問題踢給了別人。
    “賴委員，你不清楚內容嗎？你要知道，區領導批複了項目書，還要過專家評審會，每個環節你都要去匯報的！”秦懷明不悅道。
    “清楚。”賴澤忠笑嗬嗬道，“對這個項目，書記有什麽疑問嗎？”
    “核心問題是項目投資估算，資金來源和招投標方式。”秦懷明翻了翻項目建議書道，“估算1.5億，資金來源財政撥付，向社會公開整段招標。你跟區林水局溝通了沒有？”
    賴澤忠一臉無所謂道：“還沒有。”
    秦懷明壓抑著怒火，冷聲道：“現在都12月了，早特麽錯過了報預算的時間，區裏明年有沒有這筆經費？區裏如果安排不了怎麽辦？街道能安排資金嗎？如果區街都解決不了，市裏有沒有專項資金扶持？這些你考慮了沒有？做預案沒有？”
    賴澤忠被問得啞口無言。
    “賴委員，這是民心工程，你要上心啊。”秦懷明慍怒道。
    賴澤忠工作沒做到位，隻能黑著臉默不作聲接受批評。
    秦懷明又道：“不要整段招標了，那麽大的工程，給一家公司做，缺少競爭，推進也慢，時不我待嘛。所以，分三個標段吧。”
    賴澤忠大吃一驚，忙道：“為什麽要分三段？”
    “稻香河龍翔段流經三個社區，彎彎繞繞，穿橋過洞的。地域不同，施工難易程度不同，拆遷談判情況也不同，分段拆遷，分段實施，有助於提高工作效率，縮短工期，而且，三家公司你爭我趕，也能提高其積極性。”
    秦懷明覺得這個解釋已經很有說服力了。
    然而，賴澤忠聽後，訕笑一下，搖搖頭道：“我覺得還是整段招標比較好。”
    “為什麽？”這回輪到秦懷明問他了。
    賴澤忠說不出一個所以然，隻道：“以往，工程項目都是整段招標，沒有分段招標過。”
    “此一時彼一時，分段招標更為科學合理，你要跟得上時代。”
    “我跟興霸主任匯報一下吧。”賴澤忠說不過秦懷明，便悻悻離去。
    郎迎全程沒有說話，他知道，領導之間在博弈，他不想卷入其中。不過，他心底是支持分三個標段的，龍翔的項目也該有其他公司進入了，就像一個池子裏隻有一種魚，很快就都會死去，隻有放入其他物種，才會讓池子重新活躍起來。
    賴澤忠離開後不久，林興霸的電話就打了進來：“秦書記，按照項目建議書來，整段招標，由一家公司施工，能夠保持工程質量的平衡和統一，也比較容易管理，更能節省經費。這個事就這麽定了。”說完不等秦懷明反駁就掛了電話。
    秦懷明心裏憋出一股火，暗忖，如果招標完全做到公開透明，林興霸扶持的公司在專業和經驗方麵有所欠缺，未必就能中標。問題是，所謂招投標，有時候就是走形式而已。
    秦懷明打電話向柳慕白匯報了情況，柳慕白指示道：“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看你的了。”
    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柳慕白都是這個態度。
    秦懷明明白他在拿自己當槍使，可豹子頭林衝不一樣跟著宋江出生入死？有時候，在官場，道不同，也要相為謀，因為柳慕白是黨工委書記，是老大，隻有通過老大才能實施決策，才能讓一些好事實事落地辦成。
    秦懷明不是為柳慕白打工，也不是一定要與林興霸鬥爭，他隻是想做些事，做到問心無愧，對得起自己的黨員幹部身份，哪怕為此而虛與委蛇。
    秦懷明掛了電話，躺靠在沙發椅上，思忖著對策。下有小鬼擋道，上有閻王作祟，柳慕白又總是躲在暗處，要推動分段招標並不容易。但路是走出來的，秦懷明決定勇往直前。
    第二天上午，秦懷明帶上工作方案來到區林水局拜見宋衛國。
    本來跟宋衛國約好了十點半，可是局裏的會議開到十一點半才結束。
    秦懷明在他辦公室旁邊的小會議室苦等了一個小時，後來，宋衛國拿著保溫杯，頭上頂著地中海發型，垂著沉重的黑眼袋，優哉遊哉地從會場出來，經過小會議室門口，向裏麵招呼道：“秦書記，不好意思，久等了，來我辦公室吧。”
    秦懷明忙跟著他進去，落座後，宋衛國第一句話竟然是：“秦書記，你的小女友沒跟著來？”
    “小女友？”秦懷明有點懵。
    宋衛國鬼魅地笑了笑道：“這屋就咱倆，別跟我裝蒜了。”然後一臉猥瑣地低聲道，“顏可卿是不是特別正點？”
    “宋局，我是來跟你談正事的。”秦懷明哭笑不得。
    “你別回避這個話題。”宋衛國一臉淫笑道，“你們分手時，告訴我一聲，我也吃回嫩草。”
    秦懷明盯著他因縱欲過度而發黑的印堂，肅然道：“你不要再打她的主意了，我快要和她結婚了。”
    秦懷明為了早點結束這個話題，也為了讓他死心，便撒了個謊。
    “這麽快？”宋衛國驚駭，冷不丁地拍了他一巴掌道，“你小子，太特麽狠了，不給兄弟們一點活路啊。”
    “沒辦法，愛情是自私的。”
    宋衛國滿臉都是遺憾之色，搖頭歎道：“行了，不扯了，找我啥事？”說完，喝了一大口保溫杯裏的枸杞茶。
    “我們街道自來水的問題在宋局的大力支持下，終於妥善解決，下一步就是稻香河的治汙問題，如果這個頑疾也解決了，宋局再添一個大手筆，政績響當當，功德又無量，提拔副局指日可待。”秦懷明拍了個彩虹屁，雖然跟省廳要來自來水宋衛國沒出什麽力，但後續的程序辦理中他還是很給力的。
    宋衛國嗬嗬笑了，雖然知道是恭維，但還是很受用。
    其實，酒場上，他雖然因為嫉妒顏可卿跟他好，並因此而針鋒相對，但私下裏他這個人並不複雜，除了好色，總體還算正直敬業，當然，因為有好色的軟肋，是否被圍獵或者會不會圍獵就是另一說了。
    “我聽說了，你們要推進雨汙分流工程。”宋衛國不悅道，“說起這個，我不得不吐槽一下你們街道的那個分管領導，真是夠奇葩，從來沒找過我不說，連多少條河、易澇點、箱涵布置等情況都不知道，趕緊給換掉吧。”
    秦懷明苦笑了一聲，道：“稻香河的事我全權負責，不必找他。”
    宋衛國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來的目的，我也跟你交個底，那個項目，搞不了。”
    秦懷明心裏一緊，忙問：“為什麽？”
    “一是區裏沒錢，財政非常吃緊；二是你們報晚了，明年才能做進後年的預算，況且，要經過內部評審小組討論會，區政府常務會，然後立項、概算、招標，走完這些程序起碼半年，所以，明年手續完成，後年施工。不過，後年有沒有錢，也是個未知數。”
    秦懷明捏了捏眉心，歎道：“原來這麽複雜。不過，宋局在水務係統浸淫多年，手眼通天，在你手上完成的大項目大手筆比比皆是，眼下街道一個小小項目還搞不定？不可能吧？”
    宋衛國聽得如沐春風，笑道：“你淨給我戴高帽。”
    “哪有？宋局，我是實話實說，全區那麽多條河，那麽多湖泊林地，你都整得明明白白，關鍵是幹得遊刃有餘，從來沒見你焦頭爛額，叫人不得不佩服啊。”
    宋衛國哈哈笑了起來。
    秦懷明趁熱打鐵道：“宋局，給支個招唄，有什麽辦法？比如走個綠色通道，今年搞定緊急立項啥的，然後明年二月施工，正好避開雨季，然後你的履曆上又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宋衛國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忽然神秘地嘿嘿了兩聲，道：“此事其實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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