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會議室，柳慕白和林興霸坐在了各自座位上。
    隨後，柳慕白宣布了市裏“最佳替補”的方案，以及市裏初步同意將該專項經費給到區裏的消息，同時，林興霸表態支持分三段招標。
    賴澤忠驚呆了，小眼睛像個鼠標一樣，在林興霸和柳慕白的臉上不停地滑動。
    柳慕白並不看他，又道：“另外，我還要宣布一件事。”
    林興霸又是一怔，剛才已經跟他達成了協議，他還要起什麽幺蛾子？
    柳慕白繼續道：“上次水災事故倒查責任，作為分管領導，賴澤忠同誌難辭其咎，他也多次提出了不再分管水務的請求；同時，鑒於接下來雨汙分流工程的專業性和拆遷談判工作的複雜性，我提議對分工進行調整，由穆岩秋副主任分管農林水工作，賴澤忠同誌不再分管，同時，由於稻香河雨汙分流屬於甜坑村文創小鎮項目建設的一部分，就辛苦懷明同誌繼續聯係支持這個項目。”
    秦懷明表示沒有意見。他心裏還是高興的，有穆岩秋在，自己要省很多事，工作也能更快推進，簡直是鳥槍換炮。
    林興霸一聽就火了，如果賴澤忠不分管，那很多項目就不好操控了，便怒目而視道：“我不同意，賴委員負責水務工作有三年多了，幹得也不錯嘛；況且，眼下是稻香河治汙項目的關鍵期，臨陣換將，是兵家之大忌。”
    柳慕白不悅道：“這是黨工委的決定，是從大局出發的慎重考慮。再說了，我也征求了賴澤忠、穆岩秋兩位領導的意見，兩人都表態同意。”
    林興霸憤憤地看向賴澤忠，質問道：“是你主動提出的嗎？”
    賴澤忠訕笑了一下道：“是……是我找柳書記申請的，水務工作太專業了，我不懂，又忙不過來，所以……”
    “你呀……”林興霸氣得七竅生煙，用手指頭點了點他，罵道，“沒點擔當！”喘了口粗氣道，“你確定不想負責水務工作了？”
    賴澤忠明白林興霸想要他收回之前的決定，但他是個大懶人，鐵了心想要把這塊工作踢出去，因為真的太難做、太辛苦了，尤其是雨季，每天都提心吊膽，台風一來連續幾個晚上不能睡覺是常有的事，他老婆也一直勸他不要分管水務。
    他決定忤逆林興霸，晚上再請他踢球喝酒，哄一哄任由他罵一頓也就過去了，所以長痛不如短痛，咬了咬牙道：“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吧。”
    林興霸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關掉話筒，臉色鐵青，瞪著賴澤忠不再說話。
    “好吧，今天的會議很高效，該定的都定了，剩下的就由秦書記和穆主任具體抓落實吧。”柳慕白誌得意滿地說道，頓了一下，餘光瞥向一旁做記錄的馮一鳴道，“另外，馮一鳴，今天的會議盡快出紀要。”
    “好的，書記。”馮一鳴響亮地答道。
    ***
    這周，龍翔街道有件大事，區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親自來街道，召開幹部大會，要從街道領導幹部中推選一名副書記。
    經過一係列複雜的程序，黃振華如願上位，並且從柳慕白手中接任維穩綜治辦主任的位置，正式接管信訪維穩工作。柳慕白則卸掉了擔子，日常事務減輕了不少壓力。
    柳慕白、林興霸和秦懷明都投了他的票，三個書記都選他，其餘人的票就不重要了。
    黃振華再上人生一層樓，意氣風發，連走路都呼呼帶風。
    他分別感謝完柳慕白、林興霸，第三站來到秦懷明辦公室，兩人熱烈地聊天喝茶。
    秦懷明發現他依然頻頻望向自己座位背後那幅《旭日升》，他覺得時機到了，便道：“老黃啊，你這次高升，我沒什麽好東西送給你，把你的家鄉給你吧。”說著指了指身後那幅山水畫。
    泰山人黃振華忙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這麽貴重的東西，掛在您這裏再合適不過了。”
    秦懷明拉住他的手，語氣誠懇道：“振華，實話告訴你，我不喜歡這幅畫，氣質不符合我。我讓朋友請人給我寫了字帖，掛上去，更符合我的心性，真的。”
    話音未落，外麵忽然傳來一聲嬌氣而清麗的聲音：“你的那個朋友來了，字也帶來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米嘉琪出現在門口，一身黑衣，紮著高馬尾，白皙精巧，伶俐高傲。
    她不請自來，身後還站著兩個工人，抱著一幅裝裱好的長款字畫。
    黃振華自然認得米嘉琪，也知道她是劉漢興的“掌上明珠”，便客氣地站起身，打招呼道：“米總，歡迎。”
    米嘉琪抬眼望了望他，頤指氣使道：“確實，這幅《旭日升》更符合你的氣質，趕緊拿走吧。我要把這幅《蘭亭序》掛上去。”
    黃振華既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望著秦懷明，輕聲說了一句：“奪人之愛，這樣不好吧？”
    米嘉琪有些不耐煩，頤指氣使道：“你囉嗦什麽，當兵的不應該是斬釘截鐵嗎？來，你們兩個，先把字放下來，把那幅山水畫搬到這個領導的辦公室，掛上去。”
    工人照做了，秦懷明閃開一條道，和黃振華站在一起，輕輕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由衷為你高興，希望你繼續努力，步步高升。”
    “謝謝書記，我銘記在心。”
    很快，工人拆下《旭日升》，並由黃振華帶路，帶上畫離開了808。
    米嘉琪無比開心，上前拉住秦懷明的手，撒嬌道：“秦懷明，你過來看看，這字寫得漂不漂亮？”
    那幅字就靠牆放著，豎排繁體：“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寫得簡練質樸，頗有王羲之的中和之美，隻是很可惜，那幅“貴越群品，古今莫二”的書法極品，真跡至今下落不明。
    “寫得不錯。”秦懷明從她手裏掙脫出來，問道，“誰寫的？”
    “灣省的一個大書法家，說了你也不認識。”米嘉琪道，“前段時間我出差去m國，特意請他寫了一幅。我跟他說了你的情況，他說這幅字帖最適合你。”
    秦懷明讚許地點點頭道：“你很懂我，《蘭亭序》基本上是我最喜歡的行書帖了。”說著彎下腰，仔細看那幅字，繼續道，“你知道嗎？李世民最愛的字帖也是這一幅，他臨死還在惦記著它，所以被他帶進了棺材。”
    米嘉琪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似乎又有衝動撲到他懷裏，秦懷明忙躲開幾步，繼續說道：“然而，五代時期，有個臭名昭著的盜墓賊叫溫韜，他把唐朝皇帝的陵墓盜掘了遍，李世民的昭陵也未能幸免於難。據說，《蘭亭序》真跡可能被溫韜給破壞了，因為古墓裏的字畫遇氧就會毀掉。”
    米嘉琪盯著他看，饒有興致地聽著，目光中滿是崇拜和迷戀。
    “不過，也有種說法。唐高宗李治，也就是李世民的兒子，武則天的老公，也特別喜歡《蘭亭序》，所以在他老爹死後，他偷偷將《蘭亭序》拿出來，死後作為陪葬品，被人放入了乾陵。後來，溫韜發動十萬人，三次盜掘乾陵，都遇到了風雨雷電等詭異事件，挖了三年也沒找到地宮入口，這才放棄。乾陵躲過一劫啊。”
    “那我們趕緊開掘乾陵呀。”米嘉琪聽得入巷，焦急地說道。
    “現在還沒有那個條件。”秦懷明道，“國家文物局發布過禁令，70年代開始就不再開掘皇陵了。這是吃過大虧的，寫《海瑞罷官》那個原京城副市長、明史大家吳晗，擅自強行開掘萬曆皇帝的定陵，結果很多寶貝都氧化損壞，那是考古史上非常慘痛的一次教訓。而且，乾陵非常堅固，地宮很複雜，用鐵絲、巨石、鐵砂、水泥混合成石塊，嵌進去300米，除非用大量烈性炸藥炸毀，否則進不去，但一旦用炸藥，就有可能會毀了地宮。所以，我們這一代肯定是看不到了。遺憾呐！”
    米嘉琪就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驚歎道：“秦懷明，你還對考古有研究啊？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寶藏啊？你發現你真的越來越好玩了耶。對了，我以後叫你秦寶寶好不好？秦……寶寶，太好啦！就叫你秦寶寶，來寶寶，抱抱！”她嘴裏連珠炮一般說著話，張開了手臂，做出要投懷送抱的動作。
    米嘉琪又要對動手動腳了，秦懷明不由地後退幾步，蹙額歎道：“米大小姐，別調戲我了好吧，我不是你的寶寶，咱倆也不能隨便抱抱。”
    “你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米嘉琪咯咯笑道，“本公主決定，周末去長安乾陵旅遊，你當我的導遊，我每天給你10萬，然後你帶我去盜墓，去尋寶！”
    “我看刑，日子有判頭了。”秦懷明冷笑道。
    “真的？”米嘉琪驚喜得差點跳起來，“你答應我了？”
    “判刑的刑，審判的判。”
    “你……”米嘉琪不知何時已經移動到了他身前，輕輕錘了他一拳，故作嗲聲嗲氣道，“寶寶不乖哦。”
    秦懷明差點沒暈倒，嗬嗬了一聲，不想再說話了。
    這時，黃振華帶著兩個工人回來了。
    很快工人將那幅《蘭亭序》掛到了牆上，尺寸大小合適。
    眾人退後，一起來觀摩，果然顯得素雅簡練，房間的氣質忽然就顯得典雅了起來，也讓秦懷明看起來更有魅力了。
    秦懷明很滿意。
    黃振華也很滿意。
    米嘉琪放肆地盯著秦懷明看，心裏的暖流蕩漾不止。她才是最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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