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白將鑰匙插進去門鎖裏，沒有擰，而是扭回頭，看著三人，真誠而篤定道：“真的什麽都沒有，我沒有違紀違法。”
    “柳書記，咱不要浪費時間了好嗎？”魏羨催促道。
    柳慕白無奈地歎了口氣，轉動鑰匙，打開了門。
    魏羨和章友諒忙伸頭往裏看，可讓他們大跌眼鏡的是，裏麵除了幾幅練書法的草稿，空空如也，一件禮品都沒有！跟昨天他們看到的視頻、圖片完全相悖。
    “這不可能！”章友諒低聲道。
    “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魏羨昨天也看到了視頻和照片，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轉而盯住了那兩個保險櫃，命道：“打開保險櫃，快！”
    柳慕白一副委屈的表情，搖搖頭道：“除了密件，真的什麽都沒有。”
    魏羨哪裏相信，聲色俱厲道：“請柳書記配合調查，不要逃避！”
    張文是老江湖了，感到事情不太對勁兒，但事已至此，隻能硬著頭皮往下走了。
    柳慕白慢騰騰地走上前，蹲在保險櫃前，像是在思索秘密，過了幾秒鍾才輸入密碼，打開了第一個保險櫃。
    果然，裏麵除了幾份機要密件，並沒有現金、購物卡、銀行卡或者貴重物品；第二個保險櫃裏，同樣如此。
    張文心中暗暗吃驚，視頻和圖片裏清楚地顯示，這裏的高檔煙酒、購物卡等各種禮品禮金琳琅滿目，保險櫃裏更裝著累累現金，不過一天時間，竟然被轉移得一幹二淨。他忍不住扭頭盯著章友諒看，又看看魏羨，他有點懷疑紀委係統有人通風報信。
    魏羨猜透了領導心思，朝張文搖了搖頭，繼而轉頭朝向柳慕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冷聲道：“柳書記，盡管你得到風聲，及時轉移了受賄財物，可你也無法掩蓋受賄的事實。視頻和照片就足夠了，你趕緊主動交代犯罪事實吧。”
    “我沒有違法犯罪，如何交代？”柳慕白冷笑一聲說道，依舊平靜如常，卻又不解地望了望魏羨，心想這個年紀輕輕的紀檢幹部怎麽如此囂張？市裏幹部都是比較客氣的。況且，我跟他沒有過節，卻仿佛是有深仇大恨似的。
    張文語重心長道：“柳書記，你從政也有20年了，應該知道紀委的辦案規矩，主動承認跟紀委調查出來的效果是不一樣的，配合支持與對抗調查更是大相徑庭，孰輕孰重，柳書記應該心中要有數啊。”
    章友諒依舊是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卻裝出痛心疾首的樣子道：“真沒想到，柳書記平日裏一口一個廉潔自律，強調要老實做人，清白做事，現在看來……”
    他話沒說完，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神色一緊，忙向張文和魏羨笑笑，道：“區紀委的，我接一下。”說完，按了接聽鍵，將手機放到了耳朵上，聽筒裏傳來楊風帆低沉的聲音，“章書記，我進你們街道辦大院了。”
    “我下來接您？”章友諒忙諂媚地笑道。
    “不用，三分鍾後，咱們在柳書記辦公室匯合吧。”
    “楊書記，能問一下是什麽事嗎？”
    “查案。”
    章友諒掛了電話，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向張文報告道：“張處，區裏也來查了。”
    難道區紀委有更充足的證據？魏羨和章友諒都充滿了期待。
    張文望向柳慕白，柳慕白麵無表情，輕聲道：“無論怎樣，請到辦公室坐吧。”
    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眾人便魚貫出了小套間，在裏間辦公室坐下，沒有人說話，靜靜等著區紀委的來，氣氛非常清冷。
    魏羨和另一個紀檢幹部特意坐在門口，守住了出口，以防柳慕白逃竄。張文坐在主位沙發上，後麵是窗戶，防止柳慕白突然縱身跳樓。
    這都是他們辦案的經驗，因為曆史上發生過被查官員突然跳樓身亡的事件。
    隻有章友諒不前不後地坐在柳慕白對麵客人沙發上，心中裝滿期待。
    很快，外麵傳來快速而厚重的腳步聲，俄頃，楊風帆敲了幾下門，推門而入，他身後跟著一位年輕的紀檢幹部。
    楊風帆看到市紀委的人也在，大吃一驚，怔了一下道：“張處？你們……怎麽也在？”
    張文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道：“哦，我們收到線索，根據市紀委領導指示，來調查核實。”
    楊風帆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柳慕白，目光回來，問道：“有人直接舉報到了市紀委？”
    此事沒辦法再藏著掖著了，張文坦誠道：“是，是關於柳慕白同誌的。”
    楊風帆目光複雜地與柳慕白淡定的目光碰撞了一下。
    柳慕白微微頷首，手依舊靜靜地放在肚子上，在這種場合他還是控製住了那已經養成習慣的揉搓動作。
    “我們，竟然撞到了一起？”楊風帆環顧眾人，臉上不知是笑還是尷尬。
    章友諒對自己的驚喜不加掩飾，忙接話道：“楊書記，你們也是來查柳書記的？”
    楊風帆轉頭看著章友諒，表情耐人尋味，問道：“章書記，你要查柳書記的什麽？”
    章友諒一愣，感覺畫風不對，楊風帆話裏有話。
    魏羨也覺得有點不對味兒，區紀委不是來查柳慕白的？這可是搬到秦懷明靠山柳慕白的好機會啊，區紀委你們來幹什麽？
    楊風帆不等他回答，繼續道：“我明白了，張處是來查柳書記套間裏的禮品禮金的吧？”
    張文點點頭道：“是的，昨天接到投訴就立案了，今天特來調查，時間緊急，所以沒有提前知會區紀委。”
    楊風帆哦了一聲，瞟了一眼柳慕白，後者一直一言不發，看來並沒有告訴市裏自己要來核實一些細節，更沒有告訴他們真相，這是要讓自己來打他們的臉啊，柳慕白啊柳慕白，你可真會玩！
    感歎歸感歎，事情還是要由他來說清楚，便道：“報告張處，我也是根據區領導要求，來調查核實一些細節。”
    魏羨和章友諒越發感到不對勁兒，臉色也都難堪起來。
    楊風帆繼續道：“事情是這樣的，兩個多月前，也就是中秋節後的第二天，柳書記找到江居上書記，將他這半年多來被迫收取的禮品禮金清單報了上來，都是找不到原主的，行賄人通過郵寄等隱蔽的方式送到其辦公室或者家裏。江書記同意給柳書記兩個月時間清退，這也是我們工作的原則之一，能糾偏就糾偏，能改正就給條件改正，能保護幹部就盡量保護幹部。
    兩個多月時間，柳書記清退了一小部分，剩下的昨天我們帶走了，都歸檔入庫了。張處，你也知道，這個必須秘密進行，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東西被運走了。”
    此話一出，眾人駭然，隻有柳慕白靦腆地笑了。
    魏羨和章友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色由白變黑再變綠。
    魏羨低聲說了一句：“不可能吧？怎麽會有這種事？”
    楊風帆笑道：“怎麽不可能呀？我們紀委的廉政賬戶每個月都有進賬，區裏有些領導每隔一兩個月都會上繳收取的禮品禮金。”
    張文臉色也不好看，問道：“既然如此，那楊書記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楊風帆道：“哦，是這樣，中秋節期間柳書記收到了一套不知誰郵寄的《曾國藩家書》，書裏麵都是一千元麵額的港幣，共計40萬元，根據柳書記提供的線索，我們進行了調查核實，剛剛發現行賄者是甜坑村的邱天和邱彪。他們後來也找了柳書記，要求在換屆選舉中給予照顧。柳書記頂住壓力，明確表示拒絕。而這次換屆選舉中，兩人連兩委班子都沒有進。今天，我過來是跟柳書記核對一些細節。”
    章友諒臉色又從綠變回了慘白，他往上推了推了黑邊眼鏡，掩飾著自己內心的慌亂，想要抽身離去給邱彪和邱天通風報信，可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正在焦躁之際，柳慕白忽然道：“章書記，你去八樓大會議室把秦書記叫過來。”
    章友諒大喜過望，忙點頭道：“好的，好的。”說著起身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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