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來的大臉盤滿是笑意，道：“沒啥，聽說葉部提前回來，老板讓我跟您對一對下周的幹部大會、黨工委會。”
    接到柳慕白的電話通知後，蔣來感到興奮，沒想到這麽快就來了可以滿足宮建平要求的機會，當然，他也十分緊張和忐忑，經過內心的激烈鬥爭，最終決定，抓住這次機會，出賣領導一次，換取自己的平安。
    “這樣啊，那進來吧。”葉婉麗哦了一聲，回了房間。
    她明白柳慕白的意思，這是要蔣來送她過去龍珠家園。柳慕白怕她不去。
    蔣來進入房間，向她了解了會議要求、規格、大致時間等信息，聊完工作，蔣來神色拘謹、黯淡，又顯得有些緊張，連聲音都比往常小，請示道：“葉部，九點半我送您過去？”
    葉婉麗深深望了他一眼，感覺他今天不大對勁兒，而且動作神態有些別扭，以前被柳慕白叫去幽會，蔣來從來不主動出現，更不會送她過去，他隻是默默地將一切事情準備好、辦妥，隱於人後。
    “你不用管了，我自己開車去。”葉婉麗道，這樣更安全，更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蔣來有些為難，尷尬地笑了笑道：“老板交代……”
    “你回複老板，我會準時到。”
    蔣來隻得點頭道：“好吧。”說完，便離開了705，走的時候步子有些踟躕，葉婉麗看在眼裏，更加覺得今天的蔣來不同於以往，以往他辦事都是雷厲風行，從不拖泥帶水。
    葉婉麗重新坐下來，想要看會兒書，便拿起書桌上的那本茨威格作品集，翻到了那篇她最愛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可眼皮總是跳個不停，心思也很亂，根本看不進去，歎口氣，起身將房門關上，鎖住，掏出手機，找到通話記錄，那裏麵有很多個秦懷明的電話，一頁頁的都有他，她沒有想到，自從秦懷明到任後，自己和他通了這麽多電話，比與柳慕白的都多了很多，甚至多於與現任丈夫的。
    她多麽希望秦懷明這三個名字改成“老公”兩個字，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她猶豫了半天，還是按了秦懷明的電話。
    鈴聲響了三十秒，對方終於接通了。
    “你方便嗎？”葉婉麗先開口。
    “我出來了，正跟同事們吃飯喝酒呢。”秦懷明略顯深沉而有力的聲音響起。
    “老公，我想你……”
    “……”
    電話那端的秦懷明心裏不由地一動，卻又有些無奈。他和葉婉麗之間，注定不會有好結果，他還在想著怎麽收場，真心希望兩人都不要沉湎其中。而她那麽爽朗灑脫的一個女人，不至於這點清醒都沒有。
    “我也想你。”秦懷明柔聲安慰道。
    “哈哈，跟你開玩笑呢。”葉婉麗爽朗地笑了起來，“你去做顏可卿的老公吧，俺有老公啦。”
    秦懷明寵溺地笑了笑道：“你這是吃哪門子醋啊？”
    “我就是想跟你嘮嗑。”葉婉麗雖然是福建人，可是也很喜歡趙本山的小品，時不時整出一句東北話，喜劇效果立刻拉滿。
    “你要嘮幾塊錢兒的？”
    “討厭。”葉婉麗嗔道，笑了一陣，正色道：“剛才蔣來過來找我，我感覺哪裏不對勁，但就是說不上來，眼皮還老跳。”
    “做賊心虛吧你。”秦懷明開玩笑道。
    葉婉麗嗔道：“我告訴你，我可一點都不心虛，我跟你是堂堂正正的。反倒是你作為男人，可千萬不能虛，咯咯咯……”
    堂堂正正？這話什麽意思？分明是偷偷摸摸好伐？！但秦懷明沒多想，反問道：“那你為啥疑神疑鬼的？”
    “蔣來以往見了我不會這麽緊張，今天他還有些鬼鬼祟祟的，反正不對勁兒。”
    “婉麗，我知道你們關係很緊密，但有句話我一直要提醒你，今天就說出來吧。”秦懷明道，“蔣來這個人看上去鏗鏘有力的，其實骨頭軟，沒有馮一鳴那般忠誠，也沒有那麽硬朗。你懂我的意思嗎？”
    葉婉麗倒沒有看出蔣來哪裏有軟骨病，不過秦懷明的話她信，而且，回想起方才蔣來的表現，她更加覺得有些可疑。可她和柳慕白的事以及那套房子沒有第三個人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葉婉麗鼓足勇氣，說出了口：“懷明，我給你坦白一件事。”
    “你說。”
    “今晚，柳書記讓我去陪他。”
    秦懷明此時站在益都街頭的暗巷子裏，一陣寒風吹來，他身體有些搖晃，濃重的寒意撲麵而來，讓他感到有些窒息。
    他已經猜到了柳慕白與她的關係，她從歌女到公務員再到副處級幹部，柳慕白一手造就了她的今天。她或許想要擺脫控製，可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可能有什麽把柄在他手裏吧。
    如今做實，秦懷明心裏有些不得勁，有種想要力拔山兮氣蓋世卻又東風無力百花殘的軟綿綿之感。
    “他懷疑你我了。”秦懷明聲音有些壓抑。
    葉婉麗嗯了一聲。她知道他肯定很難受，可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不如和盤托出，道：“我來龍翔之前在龍珠家園買了個二居室，那裏離春熙小學很近，孩子明年讀小學，我打算讓她去春熙讀書，以後我和孩子就住那裏。今晚九點半他讓我去龍珠家園。我會去，但不會讓他碰我。其實，兩年來，你是第一個碰我的男人。”
    秦懷明無言以對。
    葉婉麗道：“雖然我的過去有些不堪。可是未來，一定是幹淨的。”
    “那就是說你真的是他派過來的女間諜？”秦懷明冷不丁問道。
    葉婉麗歎了口氣道：“是的，不過，是我主動提出來的，因為我真心喜歡你。現在我已經完成了任務。當然，懷明你放心，你很安全。我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分毫！”
    他們是誰？還有任務？太複雜了吧。秦懷明心中五味雜陳，他不知道葉婉麗的底氣何在，昨夜他們兩人的偷情，分明就是顆雷。
    他沉默了片刻，苦笑道：“那你呢？”
    葉婉麗聽到這話，立即哽咽了數秒鍾，俄而恢複正常，道：“這麽多年以來，我從沒有像現在這麽好。所以，你不用擔心我。”
    “好吧，希望你一直好下去。”秦懷明道，“不過，在龍翔，危機四伏。你八小時之外，一定要注意，獵人可能就潛藏在暗處，等待你這個獵物的出現。”他的意思是，不要跟柳慕白再有不正當關係。
    經他這麽一提醒，葉婉麗對在龍珠家園的約會更加謹慎，這裏畢竟是鬧市區，在龍翔街道。
    “你龍珠家園的房子是多少號？”秦懷明忽然問道。
    葉婉麗一愣，他問這個幹什麽，但沒有絲毫疑慮，立即答道：“3棟1205。懷明，你要做什麽？”
    “沒什麽，我就是想更深入地探索你身上的秘密。”
    “又來。”葉婉麗嗔了一句。
    掛了電話，她看看手表，七點五十分，還有時間。她咬了咬牙，做出了決定。
    而電話那端，秦懷明也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撥通了楊國棟的電話：“國棟，有件事，請你幫下忙。”
    楊國棟渾厚有力的聲音傳來：“老板，您盡管吩咐。”
    ***
    當晚九點三十分，葉婉麗從辦公室出來，下到地下車庫，裏麵空無一人，零星停著幾輛領導的車，其中有自己的那台紅色寶馬3係。
    忽然，從暗處閃出一個身影，是蔣來，葉婉麗嚇了一跳，問道：“蔣來，你從哪裏冒出來的？”
    “我在柱子後。”蔣來說著指了指自己的那輛雷克薩斯道，“坐我媳婦的車吧，今天第一次開過來的，沒人知道是我的，你的寶馬目標太大。”
    他執意要送自己，葉婉麗無法拒絕，不然蔣來沒法向柳慕白交差，便點了點頭，跟著蔣來進入那輛鈦銀色的車，坐在了後座。
    車子玻璃是深色透視膜，從裏麵看得到外麵，外麵看不到裏麵。
    蔣來駕駛著車子，穩穩駛出街道辦大院，向西北方向行駛。
    葉婉麗默默望著窗外，燈火閃退，夜色迷茫，她心裏慢慢生出一股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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