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白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看了看手表，望著門口道：“婉麗也該到了吧？”
    秦懷明心裏一怔，有些吃驚，又有所期待，繼而覺得三人在一起該有多尷尬，麵上化作微微一笑道：“葉婉麗也來？”
    “對，我們開個三人小組會議。”
    三角關係坐在一起吃飯，堂而皇之為了工作開秘密會議，那場麵想想就足夠酸爽。
    柳慕白的話音剛落，敲門聲不多不少響了三聲，葉婉麗來了。她的敲門聲天生帶有音樂節奏感，而且顯得非常禮貌。
    “進來。”柳慕白柔聲一喊。
    門被推開了。葉婉麗快步走進來，一臉爽朗的笑，她身上那股特有的香氣亦撲麵而來。
    她穿著黑色帶兜帽風衣，圍著米色格子圍巾，將自己包裹得頗為嚴實，看來也是怕別人看到。她笑靨如花地望了望兩人，在外麵冷氣與室內暖氣的冷熱作用下，讓她方才冷白的小臉蛋迅速變得紅撲撲的，顯得年輕可愛。
    她略顯清冷地招呼道：“柳書記，秦書記，久等了。”
    說完返身關好門，走到了餐桌前，將手裏的檔案袋放到桌子上，然後脫掉外套和圍巾，掛到了斜對柳慕白的一把椅子上。
    “來，這裏坐。”柳慕白拍拍他左手邊的椅子，溫和而慈祥。他似乎在向秦懷明宣告對她的主權，葉婉麗終究是他的女人。
    秦懷明的感覺很複雜，有喜愛，有惋惜，有幽怨，也有一點不解。總之，他想，這個女人縱使如此千嬌百媚，床上感覺那麽好，也斷斷是不能碰了。
    葉婉麗準備坐下的位置距離秦懷明和柳慕白正好相等，分別有兩張座椅的距離，三人便成為掎角之勢。如果她坐在柳慕白身邊，就等於兩人左右護衛柳慕白，這也是平時開會、宴席的規矩。
    葉婉麗忤逆了柳慕白，柔美一笑道：“這裏就好。”說完就坐了下來，坐下的瞬間，幽幽瞟了秦懷明一眼，眼睛裏蕩漾著別樣的笑意。
    她在刻意與柳慕白、秦懷明保持距離。
    秦懷明內心覺得挺尷尬的，其實最尷尬的是葉婉麗。麵前的這兩個男人與她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和秘密，但她並不左右為難，她現在想通了一切，看透了一切，她決定不再依附於任何男人，做一個獨立的、美麗的女人，就像娜拉出走一樣，活出新的人生。
    然而，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順利渡過難關、保住現有位置的基礎之上。
    脫掉外套的她顯得更加嫵媚明豔，她裏麵穿著高領半緊身紅色毛衣，兩座酥峰高高墳起，緊身褲襯托著她的玲瓏曲線，秦懷明不禁想起了幾天前與她的春宵一夜，那是美妙的，放縱的，快活的，可也是罪惡的。尤其是想到她有個窩囊的老公，且曾經被柳慕白占有，心中五味雜陳。
    這幾天，夜深人靜時，他有時會突然問自己，秦懷明你到底愛誰？你真的喜歡葉婉麗嗎？還是因為好色多情而沉迷於她性感嬌媚的肉體？自古紅顏禍水，敗於女人身體的英雄曆史上數不勝數。
    如今，因為葉婉麗，他已經完全是倒入柳慕白陣營，便是和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可問題是，誰知道柳慕白到底是不是清白無垢呢？
    葉婉麗風塵仆仆地從四十公裏外的龍翔街道趕過來，秦懷明不能一直傻愣著一句話不說，便關懷備至地說道：“辛苦婉麗跑這麽遠，來，快吃點東西。”說著就給她夾菜，可距離有點遠，便站起身給她夾了幾樣菜。
    柳慕白默默抽著煙，笑著。他似乎沒有看他們，可眼神的餘光卻似乎從未從兩人臉上移開，就像樓道裏的聲控燈，你以為那裏黑乎乎的，而當你走進燈的視野，它突然就亮了。那種效果，會讓人悚然。
    葉婉麗略帶嬌氣地站起身拿碗接著，咯咯笑道：“謝謝懷明書記，你呀可真是個暖男。”
    三人都笑了。笑得都很爽朗，可每個人的內心應該是沉鬱的。
    她匆匆吃了幾口菜，就放下了筷子，打開了檔案袋，裏麵還裝著另外兩個文件袋，上麵分別標注著1號和2號。
    “書記，你先看看這個，這是賴澤忠的詳細生平。”葉婉麗說著欠過身子，將1號文件袋遞給了柳慕白。
    柳慕白坐直身子，不緊不慢地解開纏在袋子扣上的繩子，從裏麵拿出一疊紙，有貼著大頭照的簡曆，也有複印版的幹部履曆表。
    柳慕白注意力十分集中，心無旁騖地一張張地看完，什麽也沒說，轉遞給秦懷明道：“懷明，你看看。”說完呷了一口酒，又開始了揉肚子。
    秦懷明拿在手裏，第一張是賴澤忠最新的幹部履曆表。
    賴澤忠是嶺南梅城人，今年46歲，高中學曆，函授大專；兒子賴斌，24歲，鄉港中文大學研究生畢業，在鄉港工作；妻子熊小妹44歲，龍翔中心小學語文老師。
    賴澤忠13年前進入龍翔鎮經濟發展有限公司，第二年就做了主管，同年升任副經理，第三年轉為公務員編製，直接任副科級幹部，隨後到點就提，直到三年前提拔為副處級幹部。這些年，一直在經濟和科技促進辦任職，沒有換過部門。
    他的經曆足夠傳奇，以33歲高齡進入政府領域，從此平步青雲。
    秦懷明繼續往下看，看到了他更詳細的經曆。賴澤忠33歲前是個包工頭，通過大企業分包承攬龍翔鎮的一些交通項目工程建設。
    一個大齡包工頭搖身一變成為國家公務員，也隻有在八九十年代才會出現，現在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13年前，現任區長席卓文是當時龍翔鎮的鎮委書記、鎮長；林興霸是經濟和科技促進辦公室的主任，正科級幹部；紅橋派出所的所長是現任龍田區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的田慶，田慶1995年就提拔去區裏做了公安分局副局長，此後官運亨通，從副局長到副區長、局長，再到區委常委，再到如今的區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
    賴澤忠一定是抱住了席卓文、林興霸、田慶這三條大腿才得以彎道超車，上演官場奇跡。
    問題是，無論是履曆表還是簡曆表都隻是個人生平，關於他的黑料，秦懷明至今沒有看到。
    柳慕白見秦懷明看完了賴澤忠的生平，神秘一笑，拿起自己的黑色手提包，拉開拉鏈，從裏麵拿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遞給秦懷明道：“你看看。”
    秦懷明接過打開，裏麵是一疊打印紙，白紙黑字，這是一封投訴信，題目是：《殺人犯賴澤忠至今逍遙，吾兒死不瞑目》。
    秦懷明心裏陡然一驚，抬頭望向柳慕白，柳慕白神色淡定，道：“往下看。”
    秦懷明繼續往下看，雖然投訴信寫得錯字連篇，但依然清晰地描述了經科辦工程師王君來失蹤的始末。
    13年前的5月6日深夜，負責監理和建築材料審核的工程師王君來，離開家門去了龍翔高架橋的工地，從此再也沒有出現。
    紅橋派出所搜尋了半個月沒有發現任何蹤跡。
    後來，派出所通過深入調查，認定王君來攜500萬工程款潛逃到了國外，具體哪國並不清楚，因為涉及外交問題，案子遲遲沒有進展，如今便不了了之。
    信訪人是王君來的母親程莉。她認為，兒子正直善良，老實孝順，從不貪小便宜，不可能攜款潛逃，更不會丟下母親跑到國外，一定是兒子因為過於耿直、堅守原則而得罪了賴澤忠，被他殺害了。
    程莉聽兒子說過，賴澤忠不規矩不老實，與他在工程材料方麵產生了重大分歧，兩人還發生過數次爭執，關係很不好。
    王君來失蹤那夜，說是去趟工地，跟賴澤忠談判，然後冒雨離開了家門，從此人間蒸發。
    兩個多月後，龍翔高架橋建成通車。
    第二天，賴澤忠搖身一變成為龍翔鎮經濟發展有限公司的一名正式員工，開始了他的逆襲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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