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白臉色一變，似乎很意外，微微側臉與林興霸交流了一下眼神，以極度微小的幅度搖了搖頭，道：“這個議題是開放的，大家可以充分討論，民主集中嘛。那麽，懷明同誌，說說你的理由吧。”
    秦懷明幽深的目光掃過林興霸和柳慕白，望著對麵牆上的七個鎏金紅色大字：堅持民主集中製，鏗鏘有力道：“查違辦的班子剛剛搭建起來，查違工作也處於緊要關頭，不宜再大動幹戈，否則軍心不穩，此其一。其二，打鐵尚需自身硬，欲正人先正己身。黎震同誌說得對，羅京同誌目前不適合查違工作。”
    柳慕白聽後憂愁地皺皺眉，轉向林興霸道：“興霸，羅京作為黨政辦副主任，主要跟著你，你最了解他，怎麽樣？”
    林興霸冷哼了一聲，道：“羅京這個同誌我最了解，忠誠、擔當，敢於作為，可能平日裏工作太忙，不太懂得團結同事，跟秦書記匯報工作較少。了解嘛，需要一個過程。你不給他機會，怎麽知道他幹不好？所以，我同意這項議題。”
    柳慕白不置可否，思忖了片刻，擺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道：“這樣吧，不記名投票，少數服從多數。大家都沒有意見吧？”
    林興霸心裏罵了一句“老油條”，沒有表態。其他人無異議。
    組織部副部*長林穎立即給每人發了票選票，裏麵有羅京的年齡、學曆、任現職年限等概況信息和擬任崗位，下麵是兩欄可勾選的內容：同意或不同意。
    三分鍾後，眾人填完，票選票收集上來，林穎迅速統計後，將結果寫在了一張a4紙上，折疊好交給了柳慕白。
    柳慕白打開一看，皺起了眉頭。
    林興霸心裏一緊，問道：“書記，結果是什麽？”
    秦懷明平靜如水，反正無論票選情況如何，他鐵了心要硬杠到底，堅決不能讓羅京進入執法隊。如果這次屈服，不僅意味著自己的陣地做不了主，以後自己在班子裏麵就喪失了權威，任人宰割了。
    柳慕白眉頭緊鎖，咂舌道：“哎呀，支持5票，反對5票，1票棄權，打平了。”
    由於是不記名投票，誰也不知道誰投的反對或者支持，或者棄權。
    “柳書記，這次投票沒有設監票人，程序不對，建議補上。章友諒同誌是紀工委書記，建議由他做監票人，檢查選票情況。”林興霸大聲建議道。
    柳慕白沒有理由拒絕，點頭道：“可以。那個什麽，章書記，票就在那裏，你去看下吧。”
    林穎的位置在旁聽席上，選票疊成一疊，扣在身前的紅木桌子上。
    章友諒答應一聲，立即從座位上起身，來到林穎麵前，仔細檢查了選票，核對了三次，這才回身對林興霸道：“報告主任，確實是5票讚成，5票反對，1票棄權。”
    他沒有向柳慕白報告，眼睛裏根本沒有一把手。
    柳慕白心裏很生氣，但臉上依舊波瀾不驚，默默等待林興霸的反應。
    林興霸冷冷笑了。他猜測，投棄權票的大概率是蕭鋒，他一直不想卷入兩派勢力的鬥爭。投支持票的除了剛才那三個，第五個應該是黃振華，他半隻腳已經跨入了林興霸的陣營，分管政*法線，如果跟公安、區政*法委書*記田慶關係搞不好，那就沒有發展前途了，況且，黃振華還希望從林興霸那裏“分豬肉”吃。
    這就意味著，柳慕白表麵一套背後一套，投了反對票。他意識到自己被他耍了，氣得咬牙切齒。不過，跟自己聯合宮建平將他的醜聞曝光出來相比，這根本不值一提，柳慕白的報複就像蚍蜉撼樹，也像柔弱女子的酥拳捶胸。
    想到這些，林興霸心理平衡了些，敲敲桌子，道：“無論多少票，羅京都得提拔，今天既然沒有結果，我建議明天再投一次票！”他的聲音比桌子發出幫幫幫的響還要生硬。
    他的策略是，今晚將蕭鋒搞定，明天再投票就是6:5。
    秦懷明看了看手表，接話道：“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了，為了一個羅京，把各位領導折騰得夠嗆，還要再折騰一次嗎？我看沒必要。”
    “怎麽沒必要？秦書記，你說來聽聽？”林興霸語氣不善。
    “因為我不會同意這項議題，即使黨工委會通過了這項議題，我也不會接受。”秦懷明幹脆擺明態度，堅決道，“要想讓我同意這項議題，有兩個辦法。”
    眾人都吃了一驚，第一次見到溫文爾雅的秦懷明竟然也會發飆，甚至是當著眾人的麵頂撞二把手林興霸。隻有葉婉麗懂秦懷明，她知道自己的男人狠起來有股牛勁和血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難道不是嗎？他連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都敢得罪？何況一個小小的街道辦主任？
    大家都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柳慕白靜靜觀賞著這場他親手導演的戲，與他所預料的一樣，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燈光照耀下，他的小眼睛如激光閃爍，臉上也有油光光的，看不出喜好和傾向。
    “第一，欲正人先正己身，請羅京同誌先把家裏的違建給拆了，且保證再也不會加建。第二個辦法，不要讓我再聯係執法隊，再分管查違辦，查違辦的文件也不用我審批。”秦懷明說話擲地有聲，有理有據，氣勢逼人，會場鴉雀無聲。
    秦懷明以退為進，逼宮了！
    好帥啊！葉婉麗心裏美滋滋的，自己的男人就是這麽硬！
    黎震偷偷豎起了大拇指。
    賴澤忠、鍾新華、章友諒又氣又恨，卻無力反駁，誰讓羅京不幹不淨呢！
    林興霸狠狠盯著秦懷明，恨得差點咬碎鋼牙，冷笑道：“秦書記這是跟羅京有多大的私人仇恨，一定要阻止一名幹部的提拔進步？”
    “我跟他沒有仇，我跟違法加建有仇，跟跑官要官有仇，跟不作為亂作為有仇！”秦懷明聲音不算大，但說得理直氣壯，淩厲如劍。
    柳慕白一看，這樣下去，黨工委會就成了吵架會，對於原本就不太平的街道輿論無疑是雪上加霜，雙手忙做出向下按壓的動作，道：“關於羅京的議題，大家討論很熱烈，也很充分，說明我們都是好同誌，敢於直言不諱，善於坦誠布公。不過，根據民主集中製原則，鑒於該項議題同意者未能過半，暫時不予通過，待充分醞釀後再擇機上會研究。”
    說完，柳慕白望著林興霸客氣地征詢道：“興霸，如何？”
    林興霸知道，有秦懷明這頭野牛作梗，今晚是不可能有結果的，不如搞定蕭鋒後再上一次會，便冷冷道：“就這樣吧。”
    “那好，羅京同誌的議題暫不通過，其他議題通過，組織部抓緊按照流程辦理。大家辛苦了，今晚會議就開到這裏，散會！”
    柳慕白的聲音還沒落，林興霸忽地站起身，鐵青著臉離開了會場。
    ***
    2007年12月30日早上八點，雅園賓館獨立別墅，臥房內，暖氣開得正好，不冷不熱。
    此刻，一縷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射進來，照在了那條搭在市*長苑子敬身上白蟒般的大長腿，順著那條細長的大白腿往上看，一個肌膚如雪、容貌精致大氣的女子躺在他身側，兩條藕臂搭在他不著片履的腰間。
    苑子敬望著這個令他欲罷不能的女人，輕輕歎了口氣。
    三年前，他與她在珠州相識，也是因為一場專訪，專訪之後，兩人互留了電話，此後屢有接觸，直到有一個晚上，喝多了酒，在私人會所的包廂內，兩人發生了關係。
    那種體驗感是前所未有的美妙，女人讓他生龍活虎，也讓他身心愉悅，第一次體驗到了巔峰的快感。他太喜歡這個女人了，那種優雅高貴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那種嫵媚放蕩更是恰到好處，增一分多餘、減一分失色。
    的確，她出身名門，祖上是持續數百年的官宦之家，清朝時官至二品大員，此後家族中還出了不少詩人、學者。如今，她父母雖然隻是地級市的處級幹部，可也有頭有臉。
    女人學曆高，素質高，情商高，她身上的性感是有文化底蘊的，大氣深沉，與眾不同，絕非一般豔麗女子可比。
    苑子敬自詡能抵擋住誘惑，耐得住寂寞，過往，那麽多年輕貌美的女子乃至漂亮女明星都無法圍獵他，如今，自己竟然主動拜倒在這個女人的石榴裙下，他感到自慚形穢，痛苦糾結，也對未來感到一絲隱憂。
    這個女人太有蠱惑力了，那雙眼桃花眸就像是黑洞，可以將任何東西都能吸收進去。人的墮落往往就在一瞬間，他數十年的防線在她桃花眸的注視下，轟然倒塌。
    那是他第一次犯錯誤，女人也是她至今唯一的情人。要命的是，他愛上了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就是王熙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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