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秦懷明吃完早餐，等著曾曉偉去辦理退房手續，幾分鍾後，曾曉偉拉著行李箱回來了，神色有些怪異，道：“老板，住店的錢有人已經結了。”
    秦懷明微微一怔：“誰結的？”
    “市委接待辦的人。”
    “哦，好吧。”秦懷明明白這肯定是秘書長安排的，淡定道，“你去車裏吧，等下你可以先去中午用餐的地方。”
    曾曉偉答應一聲帶上行李箱走開了。
    過了一會兒，牧晴電話打過來，說他們半個小時就到，總共來了六個人。
    秦懷明便給東山市產業服務中心的副主任鞠欣欣打了個電話，對方表示很快就出發趕過來，秦懷明說，新增了六個人，一起參加考察學習。
    鞠欣欣說，那就換個中巴來接。
    九點半，牧晴親自帶隊來到了酒店，文產中心的副主任兼任紅棉管理辦的副主任範聰也跟著來了，這兩個單位，其實是兩個牌子一套人馬。
    美術家協會來了兩個年輕的原創畫家代表，產業協會的會長祁雲峰和協會理事睢英親自前來。
    秦懷明認得祁雲峰和睢英，因為文化產業的工作歸口宣傳部，所以，他此前去協會做過調研。
    眾人在休息區的沙發上簡單開了個會，秦懷明道：“各位，抱歉啊，臨時把大家叫來，占用了大家的休息時間，又開了幾個小時的車，辛苦了。主要是時不我待、機不可失，昨天跟東山市委謝書記吃飯，談到了原創油畫產業化發展的事，謝書記很感興趣，提出了合作的想法，我覺得不能錯過這個好機會，就臨時起意，叫大家過來。
    根據昨天談的初步想法，就是我們按訂單生產原創畫，賣給這邊的酒店用品和裝飾公司，分撥銷售是他們的事，我們收取提成即可。謝書記很支持，安排了產業服務中心的人來對接，我們上午認真看、認真學，中午一起吃個飯，好好聊聊，如有必要，我看可以邀請這邊的政府代表和企業代表下周去我們那裏考察。”
    牧晴已經知道了情況，路上也跟大家簡要講了，可聽秦懷明說人家市委書記直接安排，更加有信心了。
    九點五十分，一輛十六座的小型中巴車緩緩駛入酒店門口的平台上，緊接著走下四五個西裝革履的人。
    秦懷明等人已經在門口等待，眾人都是第一次見麵，免不得相互介紹、寒暄、遞名片，稍作停留後，眾人魚貫上車。
    鞠欣欣名字很娘，長得也細皮嫩肉，但說話辦事卻很豪爽的樣子，對方接待團裏麵還有宣傳部、文旅局的同誌以及酒店用品產業協會的領導，一行共十二個人。
    上午，一行人考察了酒店用品生產基地、酒店裝飾設計產業園以及一家具有代表性的六星級大酒店。
    總的來說，臨時組成的考察團大開眼界。東山市在酒店、會所、民宿等相關產業方麵，產業鏈較為完整、專業性強、信譽度高，市場占有率超過五成，而且人家有地、有產業空間、有政策扶持、有低廉的用工成本。在土地和產業空間方麵，整個新安都沒法與其比擬，龍翔更是捉襟見肘，七成以上的土地都是建成區，除去山林河湖用地，產業空間微乎其微，隻能借船出海。
    而這次，秦懷明要借的大船是東山市。
    東山市這條大船還有一個巨大的優勢：超高的市場占有率，這也是他們最大的財富，意味著全國超過一半的酒店、會所、民宿是其商業合作夥伴。
    秦懷明非常看中這點，要想打開國內酒店、會所、民宿裝飾畫的市場，與東山市合作是條捷徑。
    考察活動一直進行到中午十二點半，大家依然意猶未盡，秦懷明感歎，自己這次臨時考察確實太過倉促了，時間不夠用。鞠欣欣安排很到位，最後一站的考察點正好是六星級大酒店，而酒店的名字很大氣：喜馬拉雅。
    午飯自然就在這家酒店解決。
    秦懷明和牧晴私下溝通，都頗為感慨，新安自詡為改革開放前沿陣地，新興的一線城市，可在某些方麵已經落後於東山、莞城等這些後起之秀了。
    以這次考察接待為例，東山市就做得很好。第一，規格高。鞠欣欣是產業服務中心的副主任，正處級實職，其主任為副市長兼任，常務副主任是商務局局長。也就是說，服務中心三把手親自來接待他們街道級的團隊；宣傳部、文旅局也都是處級幹部參加，企業的領導不是一把手就是二把手親自接待、介紹。
    第二，今天是周日，他們放棄休息，全程陪同，安排妥當，細節到位，有些企業雖然也休息，但參觀的工廠、展廳都照常開放，準備很充分。
    第三，午餐安排奢華，皆是高端海鮮，能突破標準。我們新安為什麽老是自縛手腳？工作中總是怕這個超標怕那個不合規。從改革開放初期的敢為人先，變成了如今的亦步亦趨，令人扼腕。
    第四，效率高，吃完飯準備召開座談會，會上擬定赴龍翔街道考察學習事宜。
    當然，這是秘書長領悟謝國強書記意圖後貫徹落實得好。
    午餐後，在酒店的會議室內召開了座談會，增加了酒店用品龍頭企業和三家酒店設計裝潢企業的老板。會議開得很放鬆，很熱烈，也卓有成效。
    會上，每個人都作了發言，各自介紹了自己的優勢、特點和需求，掌聲笑聲此起彼伏，經過坦誠布公的交流座談，都知道了各自需求，找到了共識，最後擬定，下周一或周二，產業服務中心的同誌帶隊赴新安龍翔街道考察學習，如果可以，當場簽訂合作協議。
    實際上，酒店、會所類裝飾裝潢公司目前緊缺有一定藝術水準、不存在版權糾紛的裝飾畫，他們正愁沒有渠道來解決這一難題。
    秦懷明的牽線搭橋，讓雙方的難題都找到了解決出路。
    會議開到下午四點半才結束，臨走的時候，雙方互贈了禮品。牧晴也很懂人情往來，讓協會帶來一些代表性、市場更容易接受的原創油畫、山水畫、字帖以及臨摹畫作品，也等於是廣告，而東山市這邊則贈送了東山市一些特色工藝品。
    在這些老板中，長得較為肥胖的黃東旭給他留下了印象，他不僅對這次合作充滿強烈的興趣，對牧晴也是興趣盎然。秦懷明知道，這個酒店用品龍頭企業的董事長，多半是個老色胚。
    五點，秦懷明和牧晴等人離開了酒店，返回新安。
    翌日上午，在周一的街道領導班子會上，秦懷明請列席班子會的牧晴匯報了此次東山之行的情況，他隨後作了補充。
    柳慕白聽後很高興，總結道：“懷明同誌、牧晴同誌你們辛苦了，你們這種時不我待、聞雞起舞的工作態度值得肯定，也值得在座的各位領導幹部學習。同時，這次東山之行，收獲滿滿，為紅棉油畫村的發展，為我們的文化產業的脫困探索出了一條新的路子，令人振奮啊。
    大家都知道，今年經濟形勢、國際形勢會很嚴峻，八月份，上京將舉辦奧運會，年後，新安大運會的拆遷談判工作將正式啟動，都是硬仗啊。尤其是，大運會的用地拆遷工作時間短、任務重、難度大，我們街道有道路拆遷、遊泳場館建設拆遷的重大任務，任重道遠啊。同誌們，咱們要克服困難，團結一心，擼起袖子加油幹，咱要對得起黨員幹部的光榮身份，要對得起區委重托，對得起龍翔70萬百姓……”
    他講得熱血澎湃，下麵的人卻個個麵無表情，冷若冰霜，尤其是林興霸、鍾新華、章友諒和黃振華。
    林興霸冷冷瞅了幾眼秦懷明，恨得牙根癢癢。他目光瞟向鍾新華，鍾新華感受到了老板胸中對秦懷明和柳慕白的恨意。是時候表表忠心了，再也不能無所作為了。兔死狐悲，溫青山、賴澤忠倒下了，誰知道下一個被秦懷明送進監獄的是不是自己？
    鍾新華決定會後找宮建平商量一下，起碼秦懷明想幹的事，今後別想幹成。什麽原創油畫產業化發展，那是不可能的！總之，不能威脅到林興霸主任的江湖地位，最好讓秦懷明永遠滾出龍翔街道。
    而賴澤忠被雙規後，工作不能斷檔，暫由b角蕭鋒來負責。他是個鬼機靈，騎牆觀望，不偏不倚，始終沒有卷入兩派鬥爭的旋渦，而且工作熱情很高，是個願意幹事、能幹成事的幹部。他對秦懷明的做派心裏是敬佩的，但從不當眾表露出來。
    秦懷明對柳慕白這種口號式的煽情向來不感冒，覺得虛偽，假大空，並沒有卵用。
    而苑暉差點笑出聲，一臉的玩世不恭。他猛然想到秦懷明周末在東山，忽然身子一震，嘴角露出值得玩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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