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明心中五味雜陳。他立即領會到了區委書記的意圖，有人要在招標中做文章，找到了胡天佑，給了他壓力，而胡天佑不好直接予以拒絕，便將秦懷明推到了前台。
    說明，區委書記不好當；也說明，胡天佑非常信任他；還說明這個項目一開始就是一塊肥肉，引來了各路猛獸的爭搶。
    他感到壓力山大。
    會後，秦懷明本要找文體局局長蘇雁武商討細節，蘇雁武卻推脫要跟惠芳副區長匯報工作，分明是剛才的事讓他心存芥蒂，不想見他。秦懷明正想死皮賴臉地去他辦公室等，結果，區長秘書周洋電話過來，說區長有請。
    秦懷明微微一怔，區長似乎是不喜歡自己，現在又緊急召見，所為何事？
    他立即來到了區長辦公室，正是原來席卓文用過的地方。
    進入裏間，見到了區長茅飛宇。
    區長長得有些瘦小幹癟，帶著金絲眼鏡，那種長期熬夜寫材料在眼睛上留下的痕跡依稀可見。他是市委辦公廳綜合一處出身，曾經連續兩個月在辦公室睡涼席寫稿子，吃過苦，打過“硬仗”，深受現任書記苑子敬的器重。
    落座後，區長跟他寒暄了幾句，溫和而關切地問起了他的家庭情況：“結婚了吧？孩子多大？”
    “結過婚，離了，沒有小孩。”秦懷明如實回答。
    “目前單身？”
    “有女朋友。”
    茅飛宇眼睛不大，卻聚焦有神，而且深藏不漏，秦懷明猜不透領導問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到底是何意，如果是胡天佑，根本不會在乎官員家裏幾口人，就連柳慕白出軌這種事他都能容忍，隻要能清白幹事、能幹成事就行。
    茅飛宇沒再繼續問家庭生活，轉而問了龍翔街道的基本情況，秦懷明一一謹慎地予以回答。
    聊了七八分鍾，還沒有進入正題。秦懷明心中感歎，真是一個領導一個風格，茅飛宇太繞了。
    忽然，區長聲音故意放低了些，沉聲道：“秦書記，你提拔做街道辦主任的議題組織部已經提交了過來，不過，讓我給壓住了。”說著，他從一堆文件裏抽出一個文件夾，放到了他麵前，秦懷明打開翻了翻，裏麵確實有自己和幾個處級幹部任命或調崗的上會議題。
    秦懷明心裏一百萬個為什麽，但不能問，隻能靜候領導指示。
    區長繼續道：“這次龍翔文體中心項目的bot招標，各方關注度很高，領導很難做。如果你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公平公正地選出最好的、最有誠意的公司，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主任就是你的。”
    這才是區長要跟他說的重點。他剛才會場對他吹毛求疵，這時卻又顯得語重心長。秦懷明一時摸不清領導的意圖。
    “謝謝區長，我堅決落實領導指示，堅決守牢把好公平公正這道關。”
    區長又道：“大家都說你很優秀，很能幹，可謂是出淤泥而不染，別人對你這個評價，你覺得很好嗎？”
    秦懷明忙道：“很感謝得到大家的認可，我會繼續努力的。”
    其實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是指責他太清高，水至清則無魚。他觸動了一些人的利益，得罪了一些人，但他從不後悔和害怕。
    “我從政多年，看得多了，還有一條規律要謹記：黨員幹部要潔身自好，尤其是領導幹部，男女問題不解決好，仕途走不遠。”區長問家庭生活的目的原來是這句話。
    秦懷明又糊塗了，區長來到龍田時到底是誰給他吹了歪風？他隻能硬著頭皮道：“區長，不管別人怎麽說，我始終保持潔身自好，問心無愧。”
    “那就好。”區長微微喟歎完，望著窗外，靜靜思忖了片刻，扭回頭盯著他道，“你可能會有些意外，今天胡書記給你尚方寶劍，是我們兩個商量後的結果。”
    秦懷明略顯驚詫，沒想到區長在會場對自己不客氣，可暗地裏竟然支持自己，太奇怪了。
    可以肯定，大概率是胡天佑強壓的結果，不管怎樣，秦懷明立即表示感激，並表態不辜負書記、區長的期望和重托，把這個項目落實好。
    由此，他更加確信，區委領導頂不住某些方麵的壓力，而即將勝出的投資方或許並不是一家良心公司，領導不便直接拒絕，便推給我一個街道辦主任，美其名曰考驗，實際上是當槍使。當然，這是好槍，不是暗槍。那就來吧！我公事公辦，光明正大，不徇私舞弊，其他人還能拿我怎麽樣？
    另外，區長說的潔身自好，到底是何意？他從哪裏聽到的消息？秦懷明帶著疑問離開了區委大院。
    秦懷明走後，區長接到了一個女人的電話。
    “區長，我組了個局，都是市委你那幫好兄弟，晚上有空沒得？”是大美女王熙媛。
    “必須得空嘛。”
    “好，我等下發你地址和房號。”
    區長問道：“你說秦懷明作風有問題，到底是跟誰？他沒結婚，這些都還好吧。”
    王熙媛咯咯笑道：“這個人風流而聰明，你很難抓到他把柄的，到時候會有好戲看。”
    “我猜你和他有過戀情，然後你對他由愛生恨？”
    “哎呀，您這做大領導的，智商就是比我們普通人高幾十個點。跟你交往，人家一點秘密都沒有啦，都被你猜透了。”王熙媛的聲音明麗而嫵媚，聲聲入耳，令人陶醉。
    “哈哈，還是保留些秘密吧。”區長才不想跟她過多瓜葛，他聽說過苑子敬跟她關係非同一般。至於何種關係，大家也隻是猜測，有說是情人，有說是朋友，還有一種說法是紅顏知己，隻玩曖昧不動真格。
    王熙媛在新安政壇算是個風雲人物，和很多人都熟，與省裏不少領導保持著千絲萬縷、若有似無的聯係，卻又都保持著適當的距離，這讓她的身份和背景更顯神秘，所以大家都對她感興趣，又都懷著一種敬畏感，甚至一些領導托她運作提拔升遷。
    據說，她很快就會轉編進入市委宣傳部做處長，至於哪個處，尚未有定論，總之，前途無量。
    “哦，他雖然離婚了，不過有女朋友了。”區長故意提及了此事。
    “他跟你交代的？”
    “是。”
    “女朋友是誰？”
    區長笑道：“我當區長的問他這個，是不是不妥啊？”
    王熙媛嬌媚地笑起來，道：“區長做事，從來都是妥妥的。那就不打擾您寶貴的時間了，晚上見。拜拜。”
    區長掛了電話，心想，你和秦懷明的恩恩怨怨不要扯到我身上，除非敬書記親自表態。我能做的就是盡量壓製，已經幫你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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