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點威士忌，少點檸檬汁，這我能理解。”
    約翰離開後，李信在座位上奇怪地問道，“可是，往裏麵加點夢想，這又是什麽意思？”
    “這種東西讓我怎麽直白地講出來，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吧。”沈然曬笑。
    李信聽不明白，嘀咕道，“你和你二叔那種人有點像，偶爾會冒出一兩句莫名其妙的話。”
    對於李信而言，夢想並不是存在於現實中的東西，他沒辦法把它具體化。
    那東西就像是漂浮在天空的雲朵，地麵上的自己又怎麽能觸摸呢，就隻能遠遠地觀望，盯著白雲傻笑。
    “照你這樣說，夢想有味道嗎？什麽味道？夢想有重量嗎？有多重？”
    李信有著少年特有的鑽牛角尖的屬性。
    沈然哈哈笑了起來。
    第一次在深夜時分離開家門，第一次來到這樣的酒吧，第一次接觸這些東西，他的心情狀態還挺不錯的。
    不一會兒，服務員端著兩杯古銅色的曼哈頓雞尾酒走來。
    “這酒是以前的英國首相，丘吉爾的母親調製的。”因為約翰副經理提點過，酒保特意介紹了一下，“據說，她當初在曼哈頓俱樂部為自己支持的總統候選人舉行宴會，就經常用這款雞尾酒來招待客人。”
    “兩位客人也可以一邊喝酒，一邊欣賞接下來的‘傳奇候選人’。”
    酒保微微一笑。
    李信隻心疼著這兩杯酒的高昂價格，對於背後故事並不在意，但聽見“傳奇候選人”的時候，當即忍不住脫口而出，“這裏今晚可能會誕生出傳奇嗎？狗都不信。”
    唰！
    唰！
    唰！
    霎然間，各處皆有目光投射而來。
    尤其是那些機械改造程度極重的賞金獵人們，眼神格外的冷冽。
    李信當即就被嚇出了一後背的冷汗。
    “請不要輕易踐踏男人的夢想。也不要說自己是狗。”見李信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酒保提醒道，
    “最寶貴的東西，不在現實中，而是這杯酒裏。請慢用。”
    言罷，酒保離開。
    李信也明白自己說錯了話，畏畏縮縮，好在過了一會兒後，那些陰冷的視線才消失。
    “這個酒吧確實還挺不錯的，什麽背景？”
    沈然忽然開口，適當地轉移話題，幫助朋友恢複平靜。
    “嗯...”李信咽了下口水，說道，“論壇上說，狂草酒吧是草字幫的勢力，那是大家公認的地下城霸主，就連成為賞金獵人的考核都有資格舉辦。”
    曼哈頓的口感強烈而直接，一小口下去嗓子就有略微的沙沙感。
    沈然品著酒。
    李信還有些後怕，在這種地方，真的是能少說話就盡量少說話。
    正在這時，酒吧的燈光突然變化。
    酒保悄然關上大門。
    四處暗了下去，主廳的正中央則被強光所籠罩，像是變成了世界的中心。
    “開始了。”沈然放下手裏的酒杯。
    除此之外，其他那些陰影中的客人也聚精會神了起來。
    噔噔噔...
    伴隨急促的鼓聲，一位穿著白色西裝的男子出現在了聚光燈下，就像是節目主持人一樣，情緒飽滿地大聲道，
    “歡迎大家今晚來到狂草酒吧得克薩斯區分店！！”
    “又一個平庸的白天過去了，相信大家和我一樣，真是恨透了枯燥無味的生活。”
    “來讓我們看看今天火城又發生了些什麽？哦，徽格黨的老大，咱們的祝隆首相今天又在向地球上的老爺們跪地求饒，他流著鼻涕，哭花了臉，懇求老爺們再施舍給火城一塊星能石...”
    “哦對了，有人說啟明號裏的那塊星能石被我們地下城的賞金獵人給得到了。”
    “在座的幾位，你們怎麽看？”
    “可不要不說話。不知道為什麽，我現在很懷疑，要是真有那個牛逼哄哄的家夥，或許就隱藏在你們裏麵。”
    這話完美體現出了這位主持人的高超水準。
    酒吧裏的氣氛立馬就被調動了起來。
    “那個什麽破石頭就在勞資的褲襠裏！來個娘們摸摸，摸到了，勞資送給她，哈哈哈！”一個粗鄙的大笑聲響起。
    “我要是有那麽牛逼了，我還待在這裏？靠！火城現在都tm鬧翻天了，所有大人物都在查那塊星能石到底落入了誰的手裏，搞得我的活都不好幹。”另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
    “這裏要是真隱藏有能從政府和那些大公司手裏奪得星能石的傳奇，我現在就跪下去，給他舔屁x！”
    黑暗中甚至還有更加不堪入耳的聲音。
    沈然聽得直皺眉頭。
    不過，這就是真實的酒吧。
    尤其還是行走在社會邊緣的賞金獵人們，骨子裏一個比一個粗暴。稍微一調動，他們就像是一頭頭欲望的野獸。
    “總有一天，我一定一定要成為一名傳奇！”
    李信激動，強烈的酒水灼燒著他的肺腑，酒精上腦，無比渴望自己就是那個神秘強者，現在跳出來，受萬人崇拜，成為地下城的王。
    沈然卻是一派平靜之色。
    沒人注意到的是，他把跨在腰間的那個挎包，放在了雙腿間，並還用雙手抱著。
    出門的時候，他把一些東西放進了這個包裏。
    其中就包括有那塊三叔贈送的星能石。
    ......
    “好了好了，一群吹牛逼的家夥們，停止你們的白日夢，先安靜下來。”
    台上，身著白色西裝的主持人見氣氛差不多了，就切入正題，“要我說，這個社會真的是爛透了，要不然怎麽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想要變成和咱們一樣的爛人呢？”
    聽到這裏，還是一名十五歲少年的沈然沉默了。
    他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感想。
    主持人往後一退，同時伸手道，“來吧，有請今晚的主角，一夥夢想著以後能成為大人物的同類。他們想要成為賞金獵人，至於到底行不行，你們可得幫我把把關。”
    隨著話語聲，四處的陰影中有人身站了起來。緊接著，一個個人走到了聚光燈下。
    沈然立刻認真起來。
    一共四個人，三男一女。
    年紀最大的不超過五十歲，而最小的那名女子似乎還不到二十歲。
    那四個人站在聚光燈當中，有的安裝有義眼，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坐在黑暗中的那些客人，仿佛看商品一樣打量著自己...
    其中有一個人可能是初次體驗，當場就在聚光燈下露了怯。
    同時，沈然也注意到那個人身上的機械改造度最低，就隻有兩條腿是機械的。
    “獵豹s2代，民用級產品，鈦和製造出廠的，有改裝的痕跡...”沈然大腦像是一台電腦，處理著一條條信息。
    獵豹s2型號的機械肢體腿，是幫助癱瘓者重新站立起來的。因為是民用級產品的緣故，隻能說一般般，價格在五萬火星幣上下。
    但既然對方有改裝過，那就不清楚具體有些什麽特別的地方了。
    和沈然一樣，酒吧裏的客人們也都在關注並思索，尤其是那些已經在這個行當裏從事多年的賞金獵人。
    最主要的是因為，
    每個卡座都有一塊小屏幕，既可以用來點酒水，也能參加酒吧中的一些小活動。
    而現在，每個人座位上的屏幕中就有一個投票的活動。
    是類似賭馬一樣的活動。
    四個人，他們接下來要在這裏進行賞金獵人的篩選，而觀眾則可以下注，押誰能成為一名賞金獵人。
    “沈然，怎麽說？”卡座上，李信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這會兒並不在意現實中的錢包鼓脹與否，居然有想要下注的意思。
    沈然皺眉。
    “玩玩唄，你先前說的沒錯，今朝有酒今朝醉。那個主持人剛才說的也沒錯，白天生活真的太憋屈了...”李信道。
    “你別喝了。”沈然把李信的那杯曼哈頓倒進了自己麵前的酒杯裏，然後又在小屏幕點了幾下。
    並不是下注，而是切換到另一頁麵，讓酒吧送一杯熱水過來。
    “靠！沈然你還是個人！”
    李信瞪眼，對好友的行為大為憤懣，叫嚷道，“這玩意兒一杯整整三百元火星幣啊！”
    “夢想是很誘人，但或許也是一劑毒藥。在這個地方，別真的喝醉了。”
    沈然安撫李信。
    隨即，他再次看向聚光燈下。
    四個形態各異的人，有男有女，年齡不等。他們各自是因為什麽樣的原因，才會在相同的時間，來到相同的地點，並渴望踏上一條相同的道路呢？
    沈然心中其實有一個答案，那也是自己來到這裏的目地。
    “一定要成為一名賞金獵人，隻有通過這裏的考驗才能在暗網上登記，擁有接任務的身份資格...我一定要賺錢讓妹妹好好讀書！”站在聚光燈中，一個大概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暗自握緊雙拳。
    “感覺沒有什麽懸念啊，倍率也太小了，就一號可以。”
    酒吧中，那些賞金獵人這會兒已經選好了要下注的對象。
    一號就是站在首位的一名黑皮壯漢。
    對方體型魁梧，肌肉如同石塊一樣碩大且堅硬，右臂是m2型號的機械手臂，同時裸露在外的胸口也做了改裝，金屬取代掉了正常的肉質皮膚，不僅有防彈的作用，
    最關鍵的說明此人的身體內也有器官被改造過。
    除此之外，另外三個人則顯得平平無奇。雖然也有改裝的機械肢體，但基本還是在大街上隨便就能找出來的一個路人，半點特殊的氣息都沒有。
    ......
    就在活動即將開始，所有人都把視線聚焦在唯一的亮光處。
    黑暗的環境中，狂草酒吧得克薩斯區的副經理，約翰.伊多突然急匆匆地走到大門處，親自打開。
    大門打開。
    一個臉上戴著墨鏡，穿著黑色大衣的男子走了進來。
    墨鏡下是一張東方麵孔，亞裔。
    “東三郎先生，你今晚怎麽來得克薩斯區了？”
    約翰驚訝，同時微微彎著身子，以此表示一種敬重。
    原因很簡單，這個名為東三郎的有著日本血脈的男人，是全地下城都為數不多的b級賞金獵人。
    狂草酒吧背後的草字幫也與東三郎有過數次合作。
    “諾頓路有個家夥因為芯片數據錯誤引起的人格解體，瘋了，把耀日集團的一家店給搞毀了，我接個單子，剛處理完，順道過來喝杯酒。”
    東三郎淡淡地說道，一邊朝著前方走去，一邊又隨口問，“梁老大還沒有出來嗎？”
    “沒。”約翰經理帶路的同時，解釋道，“今晚有四個人打算成為賞金獵人，所以這會兒正有個活動。我帶東三郎先生您上二樓？”
    “不用了。”
    東三郎已經透過墨鏡看到了聚光燈下那四個像是貨物一樣的人了。
    他直接在角落的一個卡座坐下，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給我上杯mojito，我喝會兒了就離開。”
    “好的。”
    約翰正準備去安排。
    可就在這時，他右額角的微光忽然閃爍，一則消息讓他的神情變驚訝。
    “有事？”東三郎坐在卡座上，手臂處彈出一個豎立的光膜，表情嚴肅地看著有關啟明號、星能石的一係列新聞報道，同時還一心二用。
    “有個客人現在報名，也想參加今晚的賞金獵人考核。”約翰解釋道。
    聞言，東三郎諷刺了句，“也不知道這年頭是死掉了的獵人多，還是想要加入進來送死的更多。”
    “網站上登記的現役賞金獵人的數量，一直在上漲。”約翰答道。
    “忙你的去吧。”
    東三郎對這些不感興趣。
    他現在更加好奇那塊星能石到底落入了哪方勢力的手裏？
    要是火星也有了星能科技傳送門，自己作為一名強大的b級賞金獵人，又能否進去探索一趟那個未知的深藍世界？
    約翰於是便看向酒吧的某一處，眼神升起了好奇。
    與此同時。
    那個穿著白色西裝的主持人這時也收到消息，再一次拿麥克風說道，“剛剛有位小朋友他說他沒有喝多，他腦子很清醒，也想要成為一位賞金獵人。”
    “尤為讓本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位小朋友現在才十五歲。而且，據他本人說，他全身上下連一個機械肢體都沒有！連一個他媽的機械肢體都沒有！”
    嘩~
    此話一出，酒吧中的氣氛瞬間沸騰。
    那四個要成為賞金獵人的男女，眼神微變。
    “哦？”就連坐在角落裏的東三郎都抬了下頭，沒有機械肢體，十五歲的一個小朋友，火城是無奇不有，但這種級別的蠢蛋未免還是太罕見了。
    “大家說，要不要給那位小朋友一個機會？”主持人大聲問。
    “給！”
    酒吧中響起不約而同的起哄聲。
    “這...這聽上去怎麽感覺像是...”
    喧鬧的氛圍當中，都已經喝醉了的李信滿臉愕然，他扭頭看向旁邊的沈然。
    下一刻——
    這個黑暗中的卡座突然被一束刺眼的燈光所照亮。
    萬眾矚目。
    李信徹底張大了嘴巴。
    沈然眯了眯眼睛，在黑暗中猛地被強光所投射，他有些不太自然，但很快就適應了。
    接著，沈然將那杯蘊含有夢想的曼哈頓酒一口飲盡，站了起來。
    同一時間，東三郎看向卡座上的小屏幕，上麵出現了第五位選手——沈無敵。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名字忽然讓東三郎聯想到了火星這顆深紅色星球的另一個名字。
    mars，古羅馬神話中的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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