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半空中。
    沈然坐在一輛懸浮車的後駕駛座，拿著手機與李信通話。
    司機好奇地通過後視鏡看沈然。這年頭還再用手機的孩子不多見，但如果要真是窮人的話，那又為什麽舍得花大價錢打自己這輛懸浮車？
    “頭兒現在到底是怎麽樣了？”沈然皺眉，問道，“李信你別跟我在這裏繞來繞去的，快說。”
    “豁也！沈然你這變性子了？”李信先是驚訝，隨後生氣，“我要不是知道你是什麽家夥，我還以為這是哪個地上城的大人物在訓斥我了！”
    沈然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或許是因為自己進入了深藍世界，或許是自己擁有了一些異於常人的...
    沈然確實察覺到自己剛才對朋友的語氣有些不太好，但他並不是那樣的人，意識到這點後便打算放緩語氣。
    突然間，沈然又想到：既然李信還有心思和自己在這裏較來較去，那應該說明頭兒沒什麽大的問題。
    “頭兒呢？我和他說說。”沈然道。
    “腦子轉的真快。”李信不爽地哼了聲，“因為沈然你的事，大家這次是真的撞大黴運了...”
    “我知道。好了，讓我和頭兒通電話。”沈然道。
    “你還有多久？”
    “十幾分鍾。”
    “那等你到了再說。情況有些複雜。還有，沈然你小心點，秦薇姐還好，溫蒂對你的意見非常大。”李信又提醒，剛才故意那副語氣也是想讓沈然能做好準備，不願到時候回來後發生矛盾。
    ......
    十三分鍾後，懸浮車降落在地麵。
    沈然走下車。
    周圍是熟悉的街景，有個路燈壞了好幾年了，現在都沒修。旁邊還有家自己經常去的便利店，有幾個剛放學的年輕男孩和女孩坐在便利店的座位上，聊天時發出歡笑。
    李信的父親和自己父親當初是一個崗位上的同事，並且李信家也就在二叔家的觀瀾灣附近。
    路過觀瀾灣的時候，沈然看了一眼小區大門。收回視線，他轉身走向一條環境更加糟糕的街區。
    來到一棟老舊的低矮樓房，門口貼滿了各種非法維修、致幻物、性服務的小廣告，沈然沒有坐那個吱嘎作響的電梯，而是沿著走廊來到最頂層。
    嘭~
    沈然敲了一下房門。
    吱嘎一聲，房門打開一道縫隙。
    一個金發小女孩的蘋果可愛臉蛋從裏麵露了出來。
    “你好，請問你是什麽人？你找誰？”溫蒂仿若天真爛漫地問道。
    沈然看著這個鬼靈精怪的小丫頭，想了想，說道，“我找一個小天使，溫蒂。”
    砰！
    房門猛地被關上。
    屋內，李信不解地看溫蒂，“怎麽了？”
    “嘴太甜了，不是沈無敵那個讓人生氣的家夥。”溫蒂衝著裏屋喊道，“秦薇姐，不好了。政府的狗弄出來了一個沈無敵的克隆體，他們找上門來了，槍在哪裏？我們得趕緊動手。”
    “吱嘎”
    房門打開，李信一臉糊塗地將沈然給帶了進來。
    他還真的有些擔心，伸手捏了捏沈然的胳膊，“你是真的沈然吧？”
    “假的，我是理查德.雷托。”沈然回道，並伸手打開，真的是，連溫蒂都能哄住這個憨貨。
    “理查德？啥玩意兒？”
    李信摸了摸腦袋，還在身後嘀咕。
    “哼！”
    另一邊，溫蒂悻悻不已地坐在沙發上，背對著沈然，手裏在玩一款老古董的掌機。
    沈然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撫這個小姑娘的情緒。
    畢竟，確實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大家被逼搬出了別墅，如今似乎還有要淪為政府通緝犯的可能性。
    “回來了？沒什麽事吧。”
    正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沈然豁的抬起頭，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同時徹底鬆了口氣，“頭兒。”
    下一刻，
    人未至，香味兒先飄了過來。
    沈然又瞬間僵在了原地。
    隻見，
    光頭形象的東三郎，雙手端著一大碗熱湯，小心翼翼地從廚房裏走了過來。
    “怎麽了？”東三郎彎腰將熱湯放在茶幾上後，這才轉身看沈然，“你的狀態似乎好了很多，對了，回來的路上沒有忘記我教你的，沒有被跟蹤的吧？”
    沈然宛如石雕般，不敢置信，“頭兒你...你的頭發怎麽沒有了！？”
    聞言，東三郎伸手，摸了摸燈泡一樣的光頭，然後露出笑容，
    “武士刀斷了，武士頭也不想留了。不過，我覺得我就算是這樣，也還是挺帥的吧。”
    “就是因為你！頭兒他的芯片那日失控，身體係統大半報廢。草字幫都修不好，隻能說是好不容易才撿回了條命，但腦子太危險了，不能再安裝芯片，現在就和廢人一樣。”
    溫蒂忽然放下掌機，氣鼓鼓地盯著沈然。
    “說什麽呢？什麽廢人，信不信我打你！”突然，秦薇從裏屋走了出來。
    她穿著白色露臍t恤，t恤上映著紅色卡通人物，一雙筆挺的美腿被天藍色牛仔褲包裹出曲線輪廓，波浪秀發下是俏美的鵝蛋臉，這會兒的氣色容顏倒是還不錯。
    沈然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東三郎身上，像是磁鐵一樣挪不開了。
    如今的阪木東三郎，他依舊穿著那件印著向日葵的黑色大衣，身材依舊還是高大，隻是更加削瘦了，骨感很強，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強大武士風範，更像是一個營養不良的普通人。
    “廚房還有幾盤菜。”對溫蒂和秦薇的話，東三郎並未在意，又朝廚房走去。
    “我幫你。”
    沈然趕緊動作。
    “你先坐著，和秦薇、溫蒂先聊聊。”東三郎伸手推沈然，力度是那麽的弱小，以至於沈然感覺自己稍一用力便會將其給弄倒，但卻一瞬間就僵滯在了原地。
    “頭兒他...真的不行了？”
    等到東三郎離開後，沈然看向秦薇。
    “看你指的是哪方麵了。東三郎現在確實不能再當獵人了，但做個普通人也不錯，對吧。”秦薇說著，點了根女士香煙，就在客廳裏抽了起來，朱唇吞吐出一團濃鬱的煙霧。
    旁邊的溫蒂滿臉難受，不停地揮手。
    沈然沉默，片刻後才問，“沒辦法嗎？”
    “什麽辦法？你以為那天我帶你去的那個地方，那個醫生是什麽人？要不是梁知博這人的魅力太大了，那個老頭現在就應該在梨花大學的nh生物醫學研發中心。”秦薇搖搖頭，道，“火星肯定是沒辦法，地球聯邦說不定有機會。”
    屋子裏的氣氛沒有壓抑太久，很快，東三郎就又端著幾個菜盤過來了。
    ......
    時間是晚上七點整。
    布有裂痕的電視屏幕播放著今日的火城新聞。
    沈然幾個人圍在茶幾上吃飯。
    李信家的環境很差，非常差，到處都是隨手亂扔的物件，空氣係統也壞掉了，導致渾濁的氣體悶在裏麵。
    但，東三郎做的菜卻溢散出誘人口水的香味粒子。
    四菜一湯。
    沈然之前就知道，東三郎的廚藝其實非常高。隻是東三郎本人覺得那樣沒意思，就喜歡鑽研一些特殊的“黑暗料理”。
    “太好吃了！頭兒，你早這樣，咱們哪兒還用得著當什麽賞金獵人？要不開家深夜食堂吧。”李信一邊用力刨飯，一邊道。
    “要開就開高檔的餐廳。我有一些有錢人的資源，他們應該也有動物的資源，會專門找人處理。”
    秦薇細口慢咽，光是看她吃飯都不失為一種賞心悅目。
    一旁，沈然正想夾一塊豆腐的時候，溫蒂卻立馬伸筷子一把搶過。
    他微微一笑，又夾了一塊肉，然後主動放到溫蒂的碗裏。
    小姑娘倒是沒想到，桌子下晃蕩的小腿這才平息了下來。
    隻有東三郎沒有吃東西。
    他甚至都沒看幾人吃自己做的飯菜，這會兒隻看著電視屏幕裏的新聞，眼裏閃爍著明滅交替的光芒。
    “你們的賬戶被凍結了沒有？”忽然，東三郎問。
    “沒。”“還沒有。”“我已經把錢取出來了。”
    秦薇幾人回道。
    “看來主體黨那邊暫時還沒有更進一步，隻是，聯邦安全局肯定不會放過這條線索。”東三郎仔細看著出現在屏幕中的一個黑衣人。
    那人戴著墨鏡，手裏提著一個手提箱，隻在新聞裏露了一個側影，然後就消失在了鏡頭中。
    這個來自地球聯邦的調查員絕對是深不可測的可怕，一對一把小醜逼到差點被活抓了的境地！
    吃完了飯，
    東三郎從沙發下取出幾瓶酒。
    “頭兒你的身體...”沈然有些擔心，東三郎搖頭不語，隻給每個人都滿上了一杯，包括小女孩溫蒂。
    最後，東三郎又拿出一個杯子，滿上後，放在一個空座位上。
    “那些有錢人臨死前會把意識上傳到網上，他們管那叫天堂。”
    東三郎盡管沒有了帥氣的武士頭，但這會兒站起身，照樣有種獨特的魅力，“我記得馬爾以前開玩笑說我們沒錢上天堂，像我們這種人死後隻有下地獄。”
    “我說，地獄並不是死後才去的，而是做了壞事，立馬就身處在了地獄裏...馬爾其實一直都生活在地獄裏，現在他解脫了，祝賀他。”
    唰！唰！唰！
    房間裏的氣氛瞬間肅穆起來。
    沈然、秦薇、李信，包括個子隻達到沈然腰部的溫蒂也站了起來，然後每個人都仰頭喝掉那口火辣辣的猩紅色烈酒。
    “咳...咳咳...”溫蒂被嗆的流出眼淚，用力咳嗽，沈然拍她的後背，“喝不完就不要勉強了。”
    “閉嘴！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們根本...我們...”溫蒂紅了眼圈，然後倔強地繼續喝酒，小臉飛快漲紅，渾似一個紅彤彤的紅蘋果。
    東三郎給秦薇一個眼神，後者帶著溫蒂進到裏屋。
    外麵的客廳就隻留下了阪木東三郎、沈然、李信三人。
    李信在收拾茶幾上的東西，沈然看著東三郎的光頭，“頭兒，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恢複的。”
    誰知，東三郎卻對此詫異道，“恢複？恢複什麽？幹什麽要恢複？”
    沈然還以為對方是不信，皺眉道，“頭兒，我有了很獨特的遭遇，肯定有路子能治好你的...”
    “我今晚的飯菜做的怎麽樣？”突然，東三郎轉移掉話題。
    他從茶幾上拿起一個橘子，開始剝皮。
    “很好吃，大家都非常喜歡。”沈然道。
    “你看，我不就是這樣一個人嗎？非要想著去追尋什麽的時候，結果反而是一團糟，等放棄掉那種念頭後，做點普通的飯菜反而不錯。”東三郎繼續剝著那個橘子。
    但看著東三郎現在的這副模樣，沈然真的很自責。
    可不等沈然開口，東三郎就又道，“這不是你的問題，你不必因此感到任何負麵情緒。你應該還不明白，希望往往才是最折磨人的。”
    “這一戰過後，絕了我的念頭，溫蒂說我現在是一個廢人，挺不錯的，我再也不能去想地球和深藍世界、宇宙冒險什麽的了。”
    “資金暫時還夠生活一段時間，我現在就先當一個廚子，等看後麵主體黨和火星政府、地球聯邦後麵動作。”
    “......”
    東三郎像是在和一個老朋友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旁邊的沈然胸膛中不知為何，好似有一團什麽在翻湧，渴望能從喉嚨裏發出來。
    正在這時——
    東三郎突然將那個剝好了的橘子分開一半，遞到沈然手中，並隨口問，“對了，沈君你怎麽看接下來我們可能會遭遇的問題？你又想怎麽應對呢？”
    沈然瞬間一愣。
    “愣著幹嘛？我因為你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秦薇和溫蒂她們也被你連累，不知何去何從。”
    環境極差的屋子裏，曾經的b級獵人阪木東三郎看著這個年輕人，“沈君，你還沒意識到嗎？要麽大家散夥，要麽就看你願不願意，可不可以在這個時候站出來了。”
    .....
    【作者題外話】：還有一章，不過應該會有點晚。沈然也慢慢起步了，從少年到成年的真正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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