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深入狼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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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爾斯被俘虜了。
又是這樣,他已經懶得生氣了。
那個狼人船長比克雷頓·貝略要差得多,可能戰鬥經驗還沒有他自己豐富。聰明人都能看出,哪怕隻要將那兩個鑰匙團的瘋巫師推下水,他們也能取得勝利。而這隻狼人隻是腹部被破開,就開始夾著尾巴本能後退,根本沒想過隻要再前進兩步就可以扭轉局勢,
所以,當這個家夥變成白蠟的頭骨和大腦一起被猛火燒融的時候,他也該沒什麽可抱怨的。
既然形勢不利,朱利爾斯也隻能忘了剛才的衝突,隨著這些瘋巫師坐快艇離開,在他們身後,那艘破損的貨船則因為進水而緩緩沉沒。
當他最後上船,所有的座位都坐滿,發現這一點讓他十分不安。
這些瘋巫師的同伴的屍體可沒有搬上來,那他們原來是打算把他殺了,還是已經預計到這次必然會死掉那麽一兩個人?
這個問題沒有人會回答他。
開船的人是唯一正常的人,但任朱利爾斯如何打聽,他也堅持不肯開口,而鑰匙團剩下的兩名巫師則涕淚四流,他們沒有製約朱利爾斯,也不理會他說的話,隻沉浸在致幻劑和迷藥塑造的自我世界裏自娛自樂。
朱利爾斯閉眼冥想,緩解自己舒張的情緒,等待這些瘋巫師將自己送到他們的“目的地”。
至少他知道自己還有生存的機會,而他們必然是為了他手臂上的那個夜鶯標記而來。隻要能把握機會,而他的舌頭還沒有拔斷,他就有信心說服對方放自己離開。
而此時此刻,他當然想起來一位拋下自己獨自離開的人。
即使知道克雷頓並不能未卜先知這次的襲擊,朱利爾斯也升起了怨懟的情緒。
若他們兩個一起走,現在就該是清點戰利品的時候了。
不過設想已經沒有意義,他們正在往反方向走,要返回魏奧底——那個授意殺死欽差的人要見朱利爾斯了。一想到這件事,即使冥想也不能使他的精神平複。
在另一邊的克雷頓並不能感應到綠頭發巫師的遭遇,而他也將要迎來自己的危機。
夜晚到了,他該去見歐庇羅斯了。
一個又高又老又禿的管家帶著他進入城堡,還有其他許多人跟在他身邊,除了林德和莉迪亞,在這些人裏,他還能看到一些之前在街上、酒館裏見過的麵孔,此刻他們看他的神情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竊竊私語,審視的視線,克雷頓無視這些,他反過來觀察他們。
幾次回頭,他已經將一些情況記在心底。這裏的狼人有著相當大的差距,他們並不個個高大,眼睛的顏色也不統一,隻有發色隨著詛咒的力量改變。
而當他們集群時,一些“情感”、“地位”、“關係”之類的因素讓他們又要分開,組成組織內的組織。
眼睛的顏色是區分他們的重要因素,克雷頓注意到黑發綠眼的成員最多,而他們臉上的神情看不出有多快樂,他們之間的差距最小,平均的身高也比其他團體的狼人更高,而且基本緊密地站在一起,這個大團體不接納其他異色眼睛的同胞,隻有少數的有綠眼睛的成員與其他小的組織為伍。和他們有著相同血緣的林德在他們之中算是另類。
另一個有著極強凝聚力的組織由紅眼睛的狼人組成,他們看起來和綠眼睛們同樣精銳,但人數不多,而且格外傲慢,同樣沒有其他異色眼的同族與他們為伍。
至於其餘的狼人團體,他們不在乎眼睛的顏色,體型普遍更小,也更熱衷於私下交流。
雖然同為孔裏奧奈,但他們實際具備的血脈有所區別。
算上駐守在城堡中的狼人,克雷頓大致算出這裏的狼人數量在60和80之間,這在白天算不上什麽,但到了晚上,這就相當於一支滿編的騎士團。
當他們走在他身邊,那洋溢的熱量和生命力簡直要讓他興奮到戰栗,幻想著自己在這裏浴血死戰的場景。
擁有這樣的武裝力量,難怪孔裏奧奈家族還能在這裏維持舊式貴族的統治方式。
而到目前為止,加上林德,克雷頓已經見到五個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強壯的狼人,三個綠眼睛,兩個紅眼睛,許多同族都簇擁著他們,而身上也隱隱有散發著奇物的微光。照這樣看,他們應該就是這裏最強的狼人,是林德所說的“氏族之牙”了。
這些“牙”對克雷頓的審視最為長久。
或許有歡迎,或許有敵視,但因為一開始就決定離開,所以克雷頓都不在乎。
當看到這些氏族之牙時,他就有一種沒由來的信心——他相信在與他們單對單決鬥時,自己不會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遜色。
今晚,這裏的所有狼人都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去儀式之廳聚會。
這並不是對克雷頓·貝略的到來做歡迎,而是聚會本身屬於氏族最重要的活動,他們每周都有一天會這麽做。
莉迪亞走在克雷頓身邊,向他講解這裏的規矩。她對克雷頓的熱切態度讓一些狼人開始進行眼神交換,但沒有人開口議論。
孔裏奧奈家族的夜晚聚會在伯達拉比克是眾人皆知,但那些普通人隻會將這個當做是狼人貴族對能力傑出者的賞賜,他們也渴望有朝一日能來到城堡內部玩樂,得到同樣的待遇,有時平民做出重大貢獻,黑爪氏族的族長也會給予他們晉升成為狼人的“機會”。
城堡裏沒有采用鯨油發電的裝置,它就和其主人對伯達拉比克采取的製度一樣古老,但每一個拐角都布置火盆,每一堵牆壁都掛著火把、它們所能發揮的光芒不比電氣燈要差。
在通過那些掛著火把的陰冷石壁之間時,火光短暫地照亮了這些過客的臉,讓他們居心叵測的神情無所遁形。
隨著他們深入城堡,除了油脂燃燒的氣味,毛發和血肉、糞便的氣味也越來越重,並不是這裏的仆人不用心打掃,而是狼人們在這裏生活的時間太久,一些生活中自然散發的氣味經年累日之下已經與建築本身混為一體,標記著城堡的歸屬。
當克雷頓側耳傾聽,還有若有若無的哀嚎聲從地底傳來。
如無意外,這裏該有個很棒的地牢。
在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克雷頓看到一些狼形的黑影蹲在角落裏窺伺,或者在陰影間靈敏地穿梭,偶爾發出一聲嘶吼,或者彼此撲打,回聲在甬道裏久久不散。
當這些生靈意識到有人注視自己,它們便會有意識地躲避,進入走廊側麵的房間,或者幹脆逃到更遠處再回頭觀望。
“它們中有些是我的姐妹的孩子,還有些是接受狼血後無法完美控製身軀變形的失敗者,我們現在還在贍養它們,等待它們某一天能夠真正掌控自己的力量。”莉迪亞自豪地說,
克雷頓安然地點頭。
氏族以血緣作為凝聚力,它本該無條件地包容失敗者。
不過即使算上這些,他看到的氏族成員可能也不到一百人。
“一會兒我們要把你介紹給族長,你應當表現得恭敬一些。”林德說。
盡管也是黑發綠眼,但林德和他的女兒沒有和同為綠眼睛的團體站在一起,他們獨立成團,一些中等水準的狼人跟在他們身後,都是白天在租船公司工作的小夥子。
也許是他們的實力太弱小,也許是他們身上沒有權能和律令的氣息,亦或者林德的氣息將他們遮掩過去,克雷頓之前竟沒有認出他們的狼人身份來。
“你覺得我們的氏族怎麽樣?”莉迪亞問克雷頓,她指望得到一些誇讚。
“人數比我想象中的要少。”克雷頓說:“我以為會有好幾百個狼人,畢竟這裏每隔幾年就有新成員加入及新生兒誕生。”
聽到這話的狼人很多,都臉色古怪,有的更是直接笑起來,紅眼睛中的一個咧開嘴,代替他們回答他:“說不定以後會有這麽多。”
那個又瘦又禿的管家走在前麵,聽到他們的談話,也用陰森森的語氣開口:“有些狼人希望離開氏族——養老、世界旅行,或者開辟新的獵場。而隻要他們為氏族服役三十年,就被視作已償還了他在這裏得到的一切,可以被賦予脫離氏族的權利。”
三十年對狼人的一生來說算不上長,因此這規矩在克雷頓聽來還算公允。
如果不是之前欠了薩沙市長老會的人情,他倒真有加入黑爪氏族的想法。
不過,有這樣的規矩,也說明黑爪氏族掌握的資源其實並不足夠,就像自然界的狼群,其中的青年成員也會因為領地的食物資源缺乏而離開狼群另尋出路。
這和格羅涅、戴斯透露出的信息都有不同。
在兩位長老的眼中,黑爪氏族應該是魏奧底的大家族,影響力不止於伯達拉比克。
看來他們和黑爪氏族的最後一麵之後,魏奧底又發生了一些格局上的改變,這些狼人們的地位下降了。考慮到戴斯長老的經曆,這應該是近四十年發生的事。
是像本地人傳聞的那樣——因為啤酒花投資失敗的原因嗎?克雷頓思忖著,貧窮的確能改變很多東西。
穿過城堡中空的庭院部分,抵達一扇巨大的木質拱門之前,一直走在前麵的管家忽然停住腳步,隊伍於是一滯。
“首領已經在裏麵等候了,各位先進去吧,我還需要辦一些其他首領交代的事。”管家的語氣隨意,不夠恭敬。這是因為他的身份並不隻是管家,作為隻服從於族長的狼人,他在氏族中的地位並不低。
狼人們繞過他,湧入儀式之廳中。
林德向克雷頓點了點頭,示意他隨自己走。
儀式之廳的內部結構算不上獨特,也算不上精巧,甚至可以稱得上簡陋。
這就是一個巨大的廳堂,為了設置這個廳堂,原本應該是二樓和三樓的地方隻留下空洞,紋著孔裏奧奈家族徽記的旗幟從天花板上垂下,已經有些褪色。
廳堂的中心是空地,有數張狼人的皮毛鋪在地上——它們曾經穿在背叛者身上。
在正門對著的盡頭有一個高台,兩張由完整石料切製的長桌在廳堂的兩側,足以供應一百人在此坐下,依稀可以由此觀察到孔裏奧奈家族當初過人的地位和財富。
當克雷頓在右側的長桌末尾坐下,其他狼人也已經找到了自己的位子。
此地的主人對於照明沒有多少需求,隻有六個火盆布置在廳堂邊角,散發暗淡的光,不過這點光芒卻恰如其分地將室內的氣氛聯係成一個整體,並加以軟化,這裏的一切就像一個灰蒙蒙的巨大布丁。
在布丁裏麵,狼人們發光的眼睛熠熠生輝,如同水晶糖塊。
當所有人都坐下,克雷頓看到一個身影從陰影中出現,走上高台。
他就是歐庇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