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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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費揚古和愛新覺羅氏的情況更加不好。等到屋子裏安靜下來,仔細去聽便能發現,兩人呼吸間竟是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伺候費揚古的小丫鬟們已經習慣了大人這段時間躺著不醒的樣子,即便有了心理準備,看到大人這樣很明顯的瀕臨死亡的模樣,她們還是忍不住悄悄抹淚。
伺候愛新覺羅氏的丫鬟,則是頭一次見夫人這樣一整日都沒醒過一次的樣子,哭泣不已。卻又不敢哭出聲,生怕擾了夫人的休息,隻能默默抹眼淚。
珞佳凝拿出健康藥水,一次次點著,卻絲毫都沒有轉圜的跡象。
她明知道,由於自身狀況而導致的身體衰敗,她也是無力更改的。十三阿哥的生母如此,費揚古和愛新覺羅氏自然也是如此。
畢竟係統隻是讓她來做任務改變烏拉那拉氏給後世留下的印象,而不是讓她來拯救天下蒼生的。
可她還是不死心,一遍遍失敗後又一遍遍地試著。
宮裏派了位太醫在烏拉那拉家守著。
饒是如此,費揚古和夫人也沒有絲毫要轉好的跡象。
胤禛告了假,一直陪伴再四福晉身邊寸步不離。
中午珞佳凝沒胃口,胤禛拉著她的手硬是讓她吃了些稀飯墊墊肚子。
到了晚上,費揚古和愛新覺羅氏倒是各自醒了一會。
老兩口都想看看對方,兒子和女婿也不讓下人們幫忙了,幾個大男人一起,合力把夫妻倆抬到了一張床上躺下。
富禪和富昌都不敢讓四貝勒親自動手。
胤禛道:“珞佳凝是烏拉那拉家的女兒,我就算烏拉那拉家的半個兒子了。既然是半個兒子,為父母盡一份孝心,有何不可”
兄弟倆十分感動,和妹夫一起齊心協力把母親搬到了費揚古的床上——現如今,費揚古的狀況已經是極其不好了,愛新覺羅氏比他略好一點,搬動母親比搬動父親更保險一點。
許是看到了老伴兒的關係,費揚古居然臉色泛起了紅光。
他拉著愛新覺羅氏的手,輕聲呢喃:“那時候你站在玉蘭樹下,漂亮得很。我問是哪家姑娘那麽美麗”
神思回到了當年,費揚古蒼老的麵容上綻開了幸福的微笑:“我阿瑪說,那是宗室女,身份尊貴得很,高攀不起。”
費揚古咳了兩聲。
愛新覺羅氏握了他的手。隻是她已經沒什麽力氣了,隻能微微蜷縮著指尖勾著他的指尖:“我怎麽沒聽你說起過這些”
“我哪好意思和你說呀。”費揚古溫和地看著老伴兒,望著那在他眼中依然美麗的皺紋和白發:“後來我去你家提親,大言不慚自吹自擂。好不容易把你阿瑪唬住了,把你娶了來。我可不敢在你跟前再說這些。”
愛新覺羅氏笑了:“你怕我和我阿瑪說了,他再知道了你是騙他的。”
費揚古看著她的笑容,輕輕地“嗯”了聲。
愛新覺羅氏帶著笑容把頭靠在費揚古的肩側:“其實我阿瑪心裏有數。隻是我非要嫁給你,他沒辦法。”
費揚古吃力地露出震驚模樣:“你——”
“那時候我在玉蘭樹下,還想呢,誰家少年郎那麽俊俏。”愛新覺羅氏抿著嘴笑:“誰曾想,沒多久就看到了你在我家自吹自擂。”
原來她也是樂意的。費揚古知道後,沒了遺憾,笑容更深。
兩個人說完話,已經完全沒了力氣,隻撐著一口氣想和老伴兒在多待一會兒。
哪怕一會兒就好。
其實這個時候,老兩口已經是回光返照。他們倆用最後的一口氣,堅持著見到了對方,和相守了大半輩子的老伴兒依偎在了一起。
子時過半的時候,夫妻倆幾乎同時咽了氣。
不過兩人都是帶著笑容走的,畢竟能和老伴兒在一起,沒什麽值得遺憾的了。
烏拉那拉家傳出哭聲一片。
珞佳凝望著二老尚還有點溫度的屍身,神思恍惚。愣愣地拉著胤禛的手,長久緩不過神來。
胤禛和兩位大舅哥連夜把要安排的事情一一安置妥當,又讓蘇培盛和高無庸兩個人在幾處跑著,看還缺什麽不。
烏拉那拉家的大奶奶和二奶奶握了四福晉的手,輕聲說:“四貝勒對你是真的好。”
珞佳凝勉強笑笑,輕輕應了一聲。
待到天亮,雞鳴聲起。
天邊的一絲亮白出現在人間。
珞佳凝撲在胤禛懷裏終是哭出了聲:“四爺,我沒爹爹和娘親了!”
這一聲爹娘,本是漢人的說法,他們滿人都不這麽說的。
可胤禛硬是從她那悲痛的泣聲中聽出來,此時唯有“爹娘”二字才能表達出她失去至親的那種傷痛。
胤禛摟了她在懷裏,輕輕撫著她的背生怕她岔了氣。
大奶奶和二奶奶操持著家裏的事務,看著四爺和四福晉相依偎的樣子,妯娌倆又忍不住湊在一起偷偷抹淚。
外頭總有傳言,說四貝勒為人清冷不近人情,說四福晉做事涼薄總也不和人親近。
如今看來,傳言都是假的。他們夫妻倆對待親人是最真誠的,隻是外頭人體會不到,亂傳一起罷了。
烏拉那拉家的大人和夫人齊齊過世,葬禮足足辦了好幾日才停歇。
期間胤禛一直告假陪在珞佳凝身邊,幫著烏拉那拉家來置辦喪葬之事。
這個年代,出嫁的女兒不必為娘家父母守重孝。
可珞佳凝心念父母親,身著素衣,堅持了三個月不曾穿紅著綠。
初時康熙帝念在她阿瑪和額娘剛剛過世,由著她去了。隻是時日漸漸過去,她依然沉浸在悲傷之中,康熙帝終究是忍耐不住,麵色不悅。
其實康熙帝不高興的起因也很簡單。
本來吧,他想著老四媳婦兒這段時間也著實悲痛,打算在老四媳婦兒生辰那天,也就是六月底的時候,給她辦個生辰宴慶祝慶祝。
可老四媳婦兒婉言謝絕了,說她最近沒什麽精神招待賓客,恐怕有負聖恩,還是不辦為好。
康熙帝一片好意被她拒絕,自然心裏堵得慌。連帶著檢查孩子們課業的時候,都麵色不悅,一看就很不高興的樣子。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首先發現了不對勁。
他們倆拚命暗示兩位公主,希望公主們幫助嫂嫂說幾句話。
七公主神遊天外沒有注意到,五公主卻是留意到了他們倆的暗示。
五公主主動上前福了福身,騎馬繞了一圈讓皇阿瑪見識到她的騎術進步了,又拉著馬兒韁繩似是不經意地說:“上個月的時候,我看宮裏有小馬出生了,果然是喜從天降。”
康熙帝皺著眉頭應了一聲。
五公主就又道:“那小馬長了沒多少日就開始吃草了。那天我看它和它媽媽一起吃草,令人驚奇的是,它居然知道讓著媽媽,讓它媽媽先吃。”
康熙帝這才側頭望了女兒一眼。
五公主笑道:“馬兒尚且知道疼惜母親,那麽生身為人,疼惜父母更是情理之中。”
康熙帝垂眸沉吟半晌,緩緩詢問:“這話是誰教你的。”
“沒有人教孩兒,皇阿瑪大可以到處去問,究竟有沒有人教孩兒。”五公主道:“孩兒不過是看到了這個情景,深被觸動,自己有感而發而已。”
十四阿哥道:“皇姐所說,和兒臣的想法居然十分一致。兒臣也覺得此種之事,天性使然。沒必要刻意去探尋為什麽這般做或者是這般做到底對不對。公道自在人心,那些條條框框不過是束縛人性的桎梏而已,不去管的話,倒也沒甚了。”
這時候十三阿哥胤祥上前幾步,拱手道:“皇阿瑪,聽說四福晉近日來吃齋念佛,不光是為了已故之人,也還為了尚在的人祈福。她既是心中念著家人,那麽這個‘家人’的範圍便可很廣,包括她的父母也是理所應當。”
十三阿哥不愧是十三阿哥。
旁人都隻是含蓄說一說而已,偏就他,把話撕開了明著說。
康熙帝剛剛轉晴的臉色就這麽著又陰了下去。
十四阿哥扯了扯十三阿哥衣袖。
十三阿哥倒是渾不在意地朝他笑笑——太含蓄了他怕戳不疼皇阿瑪心上的疤。為了四哥四嫂,即便是被皇阿瑪埋怨,他也絕不後悔。
康熙帝氣衝衝地回了乾清宮。
想想被孩子們教訓了一通,身為父親,實在太窩囊了些。
椅子都還沒坐熱呢,康熙帝已經站了起來,腳步一轉去了寧壽宮找太後。
太後這時候正好在聽人讀佛經。
她看皇上來了,就讓念佛經的宮人退了下去,又問康熙帝:“皇上這時候怎的來了哀家這兒莫不是孩子們功課不好,惹了皇上不高興吧”
康熙帝自然不方便說,他本來檢查得好好的,結果那幾個熊孩子明著暗著揭他傷疤,搞得他很是下不了台。
他臉上掛不住,一個生氣就提前離開了,而後沒多久就來了寧壽宮。
康熙帝把心裏的話稍微琢磨了會兒,沒直接和太後講,而是繞了幾個圈子才把話題慢慢轉到了四貝勒的身上。
康熙帝正想就四貝勒最近的表現長談闊論一番。
誰知太後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圖,說道:“如果是談胤禛,我們大可以往後再談。如果說的是珞佳凝,哀家倒是想提幾句。”
康熙帝肅容:“皇額娘請講。”
“那孩子悲痛過甚,一時間走不出來情有可原。皇帝你身為人父,且是人子,應該可以體會父母子女的這番情意。”太後道:“多餘的話,哀家就不說了。隻希望皇帝對待珞佳凝的事兒上,多多寬容體諒就好。”
太後三兩句把這件事講完,緊接著就說起了旁的。
回到乾清宮後,康熙帝越想越覺得不解。他也沒多說什麽,為何一個個的都來主動為四福晉說話了。
他索性喊了德妃細問究竟。
因為這一次召見的是四福晉的親婆婆,康熙帝難得地沒有繞圈子,直截了當說了自己的想法。
無非是四福晉悲痛的時間夠久了,也該走出來了。不然滿朝文武百官的旁敲側擊之言,說什麽四福晉仗著受寵做事逾矩的那些說法,他身為皇帝也有些堵不住的。
德妃講了一些古代的孝事後,輕聲與康熙帝說:“這孩子做事妥帖,唯一的缺點,也就是重情重義了。”
康熙帝手持朱筆,掀掀眼皮看了看她。
德妃繼續道:“想她這幾年做的,哪一樁哪一件不是因為‘重情義’福常在和十三阿哥一直以來都是她照拂的,五阿哥五福晉也說若沒有她從中說項,平時家中妾室鬧起來,夫妻倆磕磕巴巴的都好不起來。五公主和七公主的婚事,也是太後找了她商量著辦的。說句掏心窩的話,如果她不是這般的性子,我和胤禛的關係也和緩不得。還不是她覺得我們娘兒倆這樣僵著不好,不厭其煩一遍遍地從中說和,才有了我和胤禛的逐漸親近”
眼看著康熙帝神色有所鬆動了,德妃繼續道:“旁的不說,單就芷瑤這孩子還活在世上這一件事,就足以讓我感激她的‘重情義’了。”
芷瑤便是七公主。
當初七公主被八公主和郭絡羅氏推搡得落水,還是四福晉不顧危險躍入水中救回來的。
那時候在場的人都看到了,說四福晉什麽都沒顧上,就這麽直接跳進去撈的七公主。雖然七公主救回來了,可四福晉也丟了半條命去,昏睡過後比七公主醒來的還晚。
被德妃這樣一番說之後,康熙帝輕輕把朱筆放到了桌案上。
“是這麽個理。”康熙帝道:“她這孩子,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重情義了些。因為這個,旁的都顧不得管不上了。”
德妃:“可不是麽。我也勸過她多次了,遇到事情的時候,理智一些考慮一下。可她每每的遇到了事情,就真的感情大過理智,腦袋一熱就上去了。”
康熙帝道:“那就慢慢來吧。費揚古他們離開也有百餘日了,對她來說也已足夠。你看看情況,給她送去些翡翠首飾和幾件鬆綠月白的衣裳。她是個聰明孩子,心中有數。先穿些淺淡色的衣裳,往後慢慢來。”
這已經是身為帝王的讓步了。
德妃喜不自勝,福了福身:“多謝陛下。”
康熙帝“嗯”了聲,又道:“也是她自己的造化。”若不是四福晉平時做善事良多,也不至於一個個的都在為她求情。
先是公主們,後是阿哥們,繼而太後,看出他的不悅後,都在為她說話。
現在就連他主動找來的德妃也都向著她……
康熙帝仔細想想,老四媳婦兒就是這個脾性。他原先覺得這個兒媳婦好,也是因為她秉性善良。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多計較這些個了。
隻是凡事要有個度,超出來就過猶不及。這也是他讓德妃用首飾衣裳提點老四媳婦兒的用意所在。
就看那孩子是不是知情識趣,能否領略他的心意了。
德妃當即就要讓人去準備衣裳首飾。
康熙帝抬手攔住了她:“倒也不用這樣麻煩。”
德妃一愣:“嗯”
康熙帝慢吞吞說:“前些日子內務府新進了一批料子,朕覺得那些鬆綠色的布料和月白色的布料,給老四媳婦兒做幾身衣裳挺不錯的,而且那些顏色也不紮眼,正適合她用,就讓人做了幾身。”
德妃眨眨眼,福了福身:“臣妾先替她謝皇上賞賜了。隻是那翡翠首飾——”
“朕那兒也有。”康熙帝急急說完後,覺得自己好似是嘴太快了些,忙收住神色,板著臉,鏗鏘有力地說:“不過是些首飾罷了,內務府那兒肯定是有的。等會兒朕讓梁九功去內務府找一找,若是尋到了合適的,就讓人給你送來。”
德妃會意:“而後臣妾再給四福晉送去。”
“你就說是你賞賜的就行了!”康熙帝趕緊補充道。
德妃笑著頷首:“那是自然。”
康熙帝這便鬆了口氣。
過了沒幾日,永和宮的賞賜就由慧儀姑姑親自送到了四貝勒府上。
如今到了夏日,四貝勒的新宅邸已經修葺完畢。
隻是四福晉的父母剛剛亡故,四貝勒府不好慶祝喬遷之喜,搬家的事兒就一直擱置了下來。
慧儀帶著人送賞賜,來的就是舊宅邸。
德妃這樣給了一撥賞賜,一則是提醒四福晉可以搬家了,另一則也是借了這個由頭讓四福晉進宮一趟。
有賞賜就有謝恩。
一來二去的也就開始走動了。
四福晉素來機敏,很快領會了德妃的意思。
第二天,珞佳凝進宮謝恩,穿戴的剛好就是德妃之前按照皇上意思,送去四貝勒府上的首飾衣裳。
珞佳凝去過永和宮後,在德妃的明示下又去了趟乾清宮謝恩。
康熙帝見到她今日的穿戴,隻覺得這樣的年輕女孩兒就該這樣朝氣蓬勃的穿戴。
他看著孩子明豔的模樣,身為父親便也心裏舒坦了,就側頭悄悄和身邊伺候的梁九功說:“她穿著正合適!”
忽而帝王又輕輕擰眉:“朕怎麽覺得她瘦了不少”
明明這些衣裳都是按照她幾個月前在宮裏裁剪的尺寸做的,這次衣裳尺寸與幾個月前的想通,居然顯得空蕩蕩的了。
梁九功輕聲說:“遭遇如今坎坷,瘦一點也是正常的。”
康熙帝就輕輕歎了口氣。
珞佳凝剛才在自顧自地吃茶,即便是隱約察覺到了皇上在那邊竊竊私語說的可能是她,她也不可能為了偷聽皇上說的話而浪費成就點。
成就點這東西,多多益善。不必要的時候斷然不能浪費了去兌換什麽偷聽裝備。
珞佳凝悠然自得地喝著茶。
康熙帝回頭望過來,看著老四媳婦兒這樣子,他著實放心了不少。
他有些開心得想笑。
轉念商量著,自己家身為皇帝,理應喜怒不形於色。不能明明白白地就這麽告訴別人,現在他很開心。
康熙帝故意板起臉,與珞佳凝說:“今兒你也是來得巧了。太後正好叫了佟佳家的舜安顏和張英家的張廷璐進宮。宮裏的德妃她們和這倆孩子不熟,那些公主們也不能隨意去見他們。既然你來了,不妨幫朕招待一下吧。”
珞佳凝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這事兒恐怕就是太後早就打算好的。
兩位公子來了,妃嬪和公主們不好招待他們倆,不還是有阿哥所的阿哥們麽
顯然皇上早就打算好了讓她來辦這個“苦差事”,故意說得冠冕堂皇而已。
珞佳凝心知皇上是好意,太後也是好意。
畢竟她窩在家裏那麽久為父母守孝,已經是“與世隔絕”太久了。
其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原身已經嫁給四阿哥幾年了,她一來就住在宮裏,和烏拉那拉家的長輩其實是沒有接觸過的。
後來出了宮,因為政治關係,她也不能經常回娘家。
所以硬要說她和父母親有多麽深濃的骨肉親情,並不現實。
實際上,那些悲從中來無法抑製的痛楚,很大程度上屬於血脈傳承下的“骨肉至親”之情。
在費揚古和愛新覺羅氏離世後,血脈之間傳遞出的那種悲痛,讓她真的是短時間內緩不過勁兒來。
如今過了百日後,許是她幫兩位老人守過了的關係,那種血脈相連的悲痛倒是淡了一些。她就也能夠漸漸舒緩過來了。
隻是身子還虛弱著,得好好調養才能像前段時間那麽健康。
她明白,如今太後和皇上這樣安排,也是希望她和旁人家的孩子們多走動走動。
恰逢公主們和舜安顏、張廷璐的事情是喜事,兩位長輩許是想借了這樣的喜事,衝去一些她的愁苦與哀傷。
珞佳凝就也沒戳穿皇上的“裝模作樣”,笑著應了:“一切聽皇阿瑪安排。”
康熙帝看她這樣乖順,反倒是心疼她起來,忍不住說:“你安排好他們的茶點就行了。他們許久不曾進宮,太後讓他們多吃兩盞茶再走。倒也不至於留飯。”
自打上次珞佳凝在宮裏見過這兩位公子後,太後就沒有再宣他們進宮來。
很簡單。
本來這倆孫女婿就是四孫媳婦來張羅著相看的,沒了四孫媳婦,德妃又是個沉默寡言沒意思的,太後獨自一人了,也提不起精神來安排這事兒。
昨兒聽說德妃賞賜了老四媳婦兒一些東西,太後知道今兒再怎麽說,老四媳婦兒也得進宮來謝恩。
她心中一動,和皇上通過氣兒後,把這倆兒郎也找到了宮裏。
沒別的,就是年輕人湊一起,熱鬧,喜慶。
康熙帝看四福晉瘦弱得很,擔心她的身子,直接讓梁九功送了四福晉去太後的寧壽宮。
路上,梁九功小聲勸四福晉:“……恕奴才多嘴。奴才還沒見過陛下和太後為了哪個阿哥或者公主這樣費心呢。福晉您的頭一個。可既然陛下和太後都這樣為您費心了,奴才鬥膽勸一句,福晉還是把心思收斂回來的好。”
珞佳凝忙說:“多謝公公美意,我明白的。”
她這段日子一直在四貝勒府裏不曾出來過,也真的是想替原身的生身父母守一守。
畢竟那種吃不下睡不好的日子挺難捱的。
血脈割舍不斷,就順其自然。唯有幫助原身給父母守了孝,她把該做的做了,往後的日子才能不留遺憾。
對她,對不知是不是已經魂飛魄散的原身來說,都好。
如今百日已過,她身為女兒也隻能做這些了。即便胤禛慣著她,她也不能不識大體繼續鬱鬱寡歡下去。
畢竟身為四貝勒的福晉,她需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雖然心中依然憂愁,她隻要把對父母的思念好好放在心裏,便沒辜負了二老的養育之恩。
梁九功看四福晉麵上有了些笑容,便鬆了口氣:“福晉心裏明白就好。四貝勒這段日子聽了不少閑話,”
珞佳凝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腳步微頓:“四爺閑話”
梁九功:“是呀,好多人在外頭傳,說什麽四貝勒管不住四福晉,任由四福晉不顧規矩為父母守孝。還說四貝勒府上,貝勒爺是半點兒都做不了主的,什麽事兒都得聽福晉的。就連四福晉做事逾矩,四貝勒也半點說不上話。”
梁九功歎著氣道:“皇上問過這話的源頭是哪兒,問來問去沒個準的答案出來。皇上也是替四貝勒著急,這才讓福晉您趕緊走出來,不然外頭指不定後麵會把四貝勒說成什麽樣兒呢。”
珞佳凝雙手指尖絞在一起,半晌說不出話。
她明白,梁九功說出來的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肯定還有許多更難聽的話,梁九功壓根都說不出口,免得汙了她的耳。
聽到的都那麽不堪了,誰知道被掩下的那些成了什麽樣子
原來胤禛這段日子居然為她受了那麽多的委屈。
可歎他身為皇子貝勒,居然回家後一個字兒也沒和她提起過,更是半個字兒的抱怨都沒有。隻把這些受到的委屈都放在了心裏。
每日他歸家後,都是溫聲細語地和她說著話聊著天,還陪她讀書寫字……
身為夫君,他已經做得很足夠了。
思及此,珞佳凝的心裏愈發通暢起來。她麵上帶著暖暖笑意:“多謝公公提醒,我自不會辜負了皇阿瑪和四爺對我的好意。”
梁九功打了個千兒:“福晉不必謝奴才,這都是奴才應該做的。”
此時已經到了寧壽宮的外頭。
院內隱隱傳來了爭執聲。
梁九功“咦”著往那邊望過去:“這是誰吵起來了麽”
“先去看看怎麽回事。”珞佳凝說著,加快了腳步進入了寧壽宮的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