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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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找回來的藥十分有效。珞佳凝的傷疤不過幾日就淺淡了很多。照著這個趨勢下去,用完一整瓶的話估計這個疤就完全消失無蹤了。
    盛京謁陵是件大事。康熙帝十分重視,每一個關於祭祖的物件都親自查看過。
    祭祖的儀式繁複,且這次皇上要拜謁福陵和昭陵,幾位阿哥便十分遵循皇阿瑪的旨意,十分鄭重地對待每一個步驟,和皇阿瑪一起認真準備著。
    祭祖儀式,四福晉五福晉不必參加。兩人閑來無事的時候,便在嬤嬤和小太監的陪同下去街上走走。
    隻是為了表示對這次謁陵的尊重,兩人在皇上帶著阿哥們祭祖的期間,也沒有買什麽誇張的東西,隻略購置點小東西。隻等著謁陵儀式完畢了,方才湊著還沒回京的那幾日,盡興購買。
    謁陵後,皇上慣例要在盛京宮裏住上一小段日子,這個時間正是大家的放鬆時間,索性用來遊玩。
    許是祭祖過後心境開闊的關係。之前過了喀喇沁後一直籠罩在眾人心裏的那片烏雲,終究是散去了。
    阿哥們都興致勃勃地上街去。
    當然了,喜歡買東西的其實主要有三個人——四福晉,五福晉,連同九阿哥。
    珞佳凝也搞不明白,九阿哥一個少年怎的這麽喜歡買東西。不過看了他選購東西的挑選標準後,她倒是隱約有些明白過來。
    這都是為了做生意。
    九阿哥選購東西的時候,還在琢磨著這個東西能不能放到京城去賣,如果賣的話,主要麵對的人群是誰。銷量可能會怎麽樣。
    總之這就是個完全的生意腦。
    謁陵完後便是回京。
    浩浩蕩蕩的隊伍來到京城,引得滿京的百姓都走出家門遙遙觀看。
    一大早。
    宮裏收到了消息,說今兒皇上回宮。這下子宮裏一下子熱鬧起來。
    之前離開盛京的時候,皇上就讓人送了消息回宮,說是再過幾日就能回來了。那時候起,滿宮就開始忙碌著為皇上歸京做準備。
    今日雖然才剛剛得到消息要回宮,可一應物品都是早就備好了的。
    宜妃這些日子以來過得最是難受無比。
    自打郭絡羅氏嫁給八阿哥以來,她對著八福晉就沒有什麽好臉色看。恨不得把自己之前對這個侄女兒的所有寵愛都全部收回來。
    隻可惜八福晉也不是省油的燈。
    八福晉還記恨著之前她和四福晉一起來翊坤宮的時候,宜妃幫著四福晉而針對她的事情。
    在她的心裏,她的姑母已經不是那個從小疼愛她的姑母了。現在的宜妃,不過是九阿哥的生母而已,和她的八阿哥並不是同一路的人。
    即便九阿哥喜歡跟著八阿哥,這也不影響八福晉討厭宜妃和九阿哥。
    如此一來姑侄兩個算是對上了。
    偏偏八福晉的夫君八阿哥如今協助太子監國,手中很有些權勢。
    宜妃即便是想訓斥八福晉,也多少都得顧忌著八阿哥現在的地位。
    八阿哥的府邸已經修葺完成,隻是還沒搬進去。如今依然住在宮裏。八福晉和宜妃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
    姑侄兩個在宮裏算是默默杠上了,從皇上出宮到現在,數月一來,二人就沒和平共處過。
    如今聽說皇上回來了,六宮裏頭最開心歡喜的怕是宜妃娘娘了。
    宜妃知道皇上一回來,八阿哥的那些權利就要收回來一大半,基本上恢複他自己之前的那個水平。
    那麽宜妃就不懼八福晉的耀武揚威了。
    再者,皇上那麽疼愛她,宜妃有了皇上撐腰後,對著八福晉的時候愈發有底氣。
    今早一聽說皇上今兒就能回來,宜妃喜不自勝,到處安排著今日的種種。小到用什麽茶盞碗碟,大到路上鋪什麽毯子。她都一手張羅著,都不用旁人插手去管。
    惠妃和德妃樂得清閑,由著宜妃自己去擺弄這些。她們倆則在水榭那邊吃著果子聊著天,好不愜意。
    相較於三妃的忙碌和悠閑,榮嬪在鍾粹宮的日子也不好過。
    她也不知道在草原上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總之,皇上半途中忽然下了旨意,喝令她在宮內閉門思過,還奪了一年的例銀和她管理六宮的權利。
    這對一個妃位的女人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了。
    榮妃在鍾粹宮裏哭了好幾天,還連續寫了好多封信讓人送去給皇上。可是那些信隻是出去了,沒有半點的回音回來。
    就當她不死心打算再修書幾封的時候,更大的打擊來了——三阿哥和三福晉被皇上趕回了京城,不準他們跟著去盛京謁陵。
    不止如此,皇上還命他們夫妻倆在自家閉門思過,不準出門。
    這是何等的恥辱!
    當初三阿哥得到了郡王的封號就有何等的尊榮,現在的他,帶來的恥辱就有多重!
    之前三阿哥可以跟著皇上出京謁陵,她還想著,到時候去了盛京後,皇上帶著三阿哥後會是何等的風光。
    如今才知一切都沒了!
    榮妃得知消息後直接昏厥了過去。
    再醒來,她不願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特意命了身邊得力的奴才去三阿哥的郡王府上仔細詢問,方才得知這事兒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榮妃就氣得又暈過去了一回。
    ——本來她還想著,不管皇上為什麽要處罰她,反正還有三阿哥在。三阿哥是皇上很器重的兒子,無論她受了什麽罰,隻要皇上看重三阿哥就一起好辦。
    她本來想靜等著三阿哥來幫她恢複之前的一切。
    殊不知,這個時候她才明白過來,皇上分明就是厭惡了三阿哥,才會連帶著把她一起給處置了!
    榮妃越想越是心涼,自那天起竟然一病不起。
    翊坤宮和鍾粹宮是兩個極端,忙的忙死閑的閑死。
    相比較起來,德妃的永和宮和惠妃的延禧宮倒是太過尋常,顯得沒什麽特別的。
    倆人把事情都交給了現在正熱情著的宜妃,二人湊在一起喝茶聊天。
    實際上,阿哥們還沒回來的時候,兩人的相處倒也還好。畢竟是一起鬥過那麽多年的“好姐妹”了,彼此間也有種對敵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偶爾簡單點地相處著,倒也愜意。
    隻是,想到了榮妃的心力憔悴後,再看看惠妃這般的嫻靜淡雅,德妃倒是有幾分好奇。
    雖說惠妃這段日子裏無限風光。畢竟她養著的八阿哥十分有才華,幫助太子把京城的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
    可還有大皇子呢。
    大皇子才是惠妃實打實的親生兒子。
    之前三阿哥和三福晉被皇上趕了回來,連謁陵一事都沒能參與就灰溜溜地回了京,也是十分丟人的事兒。
    怎的惠妃好似完全沒被這件事影響似的,依然有閑情逸致到處微笑
    德妃之前都沒好意思問出口。
    現在皇上馬上就要回宮了,現在問倒也沒什麽了。畢竟在今天,四阿哥和四福晉他們回來後,她和惠妃的關係就又回到了之前那種針鋒相對的狀態。
    德妃便問:“直郡王之前是怎麽回了京的今兒皇上回宮,會不會再責問直郡王”
    她口中的“直郡王”說的便是大皇子。
    惠妃聽後隻笑了笑:“發落又怎樣再如何被處罰,也趕不上那邊的。”說著她就朝某個方向努了努嘴。
    分明就是榮妃的鍾粹宮那邊。
    對於這次兒子回京沒能謁陵一事,惠妃心裏有數。
    這次就算大皇子和三阿哥是一起被皇上遣回京城的,那一定也是三阿哥犯的錯比較嚴重,大皇子隻是被連累。
    很簡單。
    看他們生母的狀況就已經一目了然。
    三阿哥的生母榮妃被禁足不說,還被奪了管理六宮的權利,這可是實打實丟人的事兒。
    反觀她這邊,毫無動靜,沒有絲毫被責罰的跡象。
    那就說明,錯事一定是三阿哥那邊做起來的。而大皇子不過是被拖累罷了。
    既然是被拖累,就很可能是大皇子沒犯什麽觸犯了皇上底線的大錯,不然她這個生母一定也得思過。
    她既是沒事,那便是大皇子極有可能在給三阿哥求情的時候,觸怒天顏,使得皇上連帶著他一起發落了。
    幫三阿哥求情這件事,說難聽了是同流合汙,說好聽了那就是兄友弟恭護著弟弟。
    惠妃越想越覺得自家兒子做的錯事不算大事,往好了的方麵想,說不定還能讓皇上覺得大皇子是個好哥哥呢。
    惠妃這便放了心。
    再加上她養大的八阿哥如今越來越有出息了,惠妃喜不自勝,心情自然差不了。連帶著每天的笑容都是實打實發自內心的。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惠妃自信滿滿:“就算直郡王做錯了一些小事,皇上也沒打算處罰他。再說了,還有八阿哥會幫忙求情。沒大問題。”
    更何況,她覺得大皇子壓根也沒犯什麽錯。到底是長子,皇上對大皇子還是頗為顧念的。
    德妃十分震驚,覺得惠妃心真大——大皇子都被皇上趕回來了,連謁陵這樣的大事都沒能參與。
    就這,惠妃還能笑出來
    不過德妃就算心裏頭再怎麽驚訝,也是麵上不顯。她回給惠妃個微笑:“那就好,咱們姐妹一場,我也是不希望你和直郡王受到旁人牽連的。”
    德妃簡簡單單一句,就直接把大皇子的事兒定性為受到三阿哥的牽連。
    她覺得,既然惠妃覺得大皇子沒錯,那就讓惠妃遷怒於榮妃和三阿哥去吧。
    隻要惠妃和大皇子別把目光放到了她的孩子們這邊就行。她們永和宮的人,隻希望平平安安的,不想摻和進這些破事裏麵去。
    德妃的說法,正和惠妃的意。
    惠妃早就覺得是那邊的事兒了,現在被德妃一說,她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她早就覺得三阿哥不是什麽好人了。
    早些年,大皇子還沒做什麽錯事呢,不過別院裏多養了幾個人罷了,就被三阿哥興師動眾地給鬧了一番,還告到了皇上的跟前,害得大皇子許久不受皇上待見。
    如今這一次定然也是三阿哥的錯。
    惠妃心中感動,牢牢握住德妃的手:“還是你懂我。這滿宮裏頭,就咱們姐妹倆感情好。旁人對我再好,那也都是假的。”
    德妃訕訕笑著,很想把手抽出來,但是這個時候抽出來又實在不合適。
    她就隻能繼續尬笑著,把“好姐妹”的表情做足了先。
    大概到了卯時末的時候。
    宮裏忽然沸騰起來。
    太監宮女們到處稟報著,大聲喊著:“皇上回宮了!皇上回宮了!”
    一下子各個宮殿的所有人都開始緊張起來。眾人紛紛趕到了前頭,齊齊跪好了,迎接聖駕。
    為首四妃中的三妃跪在了所有人的前麵,隻等著皇上的到來。
    終於,那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在了宮內。
    所有人山呼萬歲。
    康熙帝朗聲哈哈大笑著,抬手把德妃扶了起來,又伸手扶起了宜妃,最後才把目光放在了惠妃身上,略頓了頓,才虛扶了一把。
    “都平身吧。”康熙帝道。
    所有人謝過萬歲後方才站了起來,躬身立著。
    宜妃記恨德妃是第一個被皇上扶起來的,她凡事都喜歡爭個第一,就趕在德妃前麵開了口:“皇上這一路辛苦了,趕緊歇歇吧。”
    康熙帝隨口應了一聲,又拍了拍德妃的肩:“孩子很好,你放心就是。”
    言下之意,他很中意四阿哥和四福晉這兩個孩子,誇讚德妃教得好的同時,也順便給她說一聲孩子們是平安的。
    德妃其實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明白皇上為什麽特意給她說這麽一聲。
    不過,皇上也是好心。
    她便沒有細問,福身笑道:“孩子們跟著皇上,有您看顧著,臣妾自然是放心的。”
    康熙帝滿意地輕輕頷首,這便領著眾人繼續往裏行去。
    宮裏頭設了宴。
    隻是一路旅途奔波實在是太累了,諸位住在宮外的阿哥們,都要先回到自己的府邸休息一下,換一身衣裳,再來宮裏參加晚宴。
    康熙帝也是如此。
    他打算先回乾清宮沐浴更衣後,用完午膳再小憩一會兒,方才參加晚宴。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他不太喊了宮妃跟在身邊。這一次,他走到了乾清宮門口後,卻一反常態地腳步微頓,回頭望向了諸位宮妃。
    三妃為首的妃嬪們都開始心中小鹿亂撞。
    她們知道皇上這是打算留個人在身邊了,不由得期盼起來,希望皇上留下的那個人是自己。
    宜妃當先向前邁了一步:“皇上……”
    她本想著,皇上那麽寵愛她,她都主動邁出來了,皇上一定會留她。
    誰知康熙帝目光一轉後,卻是定在了德妃的身上:“德妃跟朕過來。其他人都散了吧。”而後他便大跨著步子進了屋。
    宜妃氣得不行。
    可是皇上已經到了屋裏頭,又沒讓她進去。即便她想硬擠過去,恐怕也會被梁九功給攔住。
    宜妃自然是丟不起那個人的,見狀隻能腳步回轉往自己的翊坤宮走去。
    行至半途。
    有個小宮女腳步匆匆而來,給宜妃行禮問安:“娘娘,三福晉的堂妹前來求見,說給娘娘請安。”
    這可是真撞了個好時候。
    宜妃現在心情正是最差的時候,當即駁了:“不見。”
    宜妃本來是沒那麽喜歡三福晉和她堂妹的,畢竟三福晉這人說話做事都不太行。
    宜妃當初樂意和三福晉接觸,純粹隻是看著三阿哥跟在太子身邊做事,想著幫九阿哥來多拉攏一些人而已。拉攏三阿哥也是順手的,畢竟三阿哥被冊封為郡王,身價不同往日。
    隻是這一回皇上把三阿哥和三福晉趕了回來,宜妃自然不想和這些人再沾上。
    更何況現在她心煩意亂,更是不想見任何人的,特別是和三阿哥有關係的人,包括三福晉的表妹。
    誰知那個小宮女也是個機靈的,見宜妃娘娘不太高興,就說:“三福晉的這個堂妹可真是個妙人兒。她許是知道了娘娘喜歡仙鶴,今兒穿著的衣裳就是繡了仙鶴的。”
    其實宜妃喜歡仙鶴,不過是因為皇上之前賞了她一件繡仙鶴的衣裳。
    仙鶴講究的是從一而終,至死都隻有一個伴侶。
    當時那對仙鶴的衣裳到了宜妃跟前的時候,是皇上親自給她的。
    宜妃就想著,那是皇上心裏隻有她一個人的最佳證明,自此喜歡上了仙鶴。
    小宮女是翊坤宮的,自然知道宜妃最在意的人是皇上,看到宜妃不高興,就明白是皇上冷落了她。
    小宮女便借著三福晉衣著打扮的事兒,說起“皇上最喜歡的還是宜妃娘娘您”這個話題,逗宜妃高興。
    宜妃卻是大不悅:“仙鶴怎麽了看的不過是假的,要是真的,那就不用光看,該做的一並做到了才是真!”
    說罷,她拂袖而去,壓根不打算理那一茬。
    可小宮女收了三福晉堂妹的一個碎銀子,自然要幫人幫到底,就道:“不管是真的假的,終歸是吉利的。說不準翊坤宮多進一對兒仙鶴,那氣運就不同往日了。”
    圖吉利是誰都喜歡的。
    宜妃聽了這話,終究是腳步一頓,沉吟過後說:“那就讓她進來吧。”這就是允了三福晉堂妹來請安的請求了。
    小宮女忙應聲而去。
    過了半晌,小董鄂氏在這個小宮女的引領下來到了翊坤宮。
    宜妃上下打量她,看她穿著的那一身果然就是一對兒仙鶴的樣式,就不由得把目光放在四周看了看——也不知道這一對兒仙鶴到底能不能帶來好運。
    小董鄂氏給宜妃請安行禮後,笑道:“原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叨擾娘娘,隻是家裏人聽說皇上回宮了,想著娘娘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便讓我來找娘娘,期盼著娘娘幫忙求個情。”
    說的就是為三阿哥和三福晉求情。
    董鄂家自打三福晉跟著三阿哥被遣回京城又禁足後,闔家上下就都提心吊膽,生怕皇上因此而惱了董鄂一族。
    現在剛聽說皇上回宮,就忙讓能夠在貴人跟前說得上話的小董鄂氏過來了,請求宜妃娘娘幫忙。
    也是巧了。
    他們是想著仙鶴寓意好,又容易讓人顯得老氣一些,所以讓小董鄂氏穿了這麽一身衣裳。想著別讓小董鄂氏搶了宜妃娘娘的風采才好,免得宜妃娘娘一個不高興,再不同意幫忙。
    宜妃掃了小董鄂氏的臉龐一眼。
    是個順眼的姑娘。
    而且做事說話都比她那個堂姐要好很多,最起碼像個正常人。
    “求情這種事情,本宮是做不到的。”宜妃淡淡道:“皇上一回來就叫了德妃去他屋子裏,壓根沒見本宮。本宮可沒那麽大本事。”
    小董鄂氏忙說:“德妃那邊,許是因為四阿哥和四福晉的關係才被皇上叫去的。那四阿哥和四福晉好生的手段,惹得皇上居然下令針對我家堂姐和堂姐夫。”
    她口中的堂姐和堂姐夫,便是三福晉和三阿哥。
    董鄂家的人最近派了人去過三阿哥府上,問過緣由。
    三阿哥也沒明說是怎麽回事,反正就說他這次是被四阿哥和四福晉害的,讓家裏人都小心點,遠著四阿哥和四福晉,旁的話也沒多給。
    因此小董鄂氏根據家裏人的描述,猜測著給了宜妃這樣的話語。
    “三阿哥和三福晉,是被老四夫妻倆拖累的”宜妃沉吟著問。
    小董鄂氏看宜妃臉色和緩了些,就又道:“皇上顧念德妃,不過是因為四阿哥他們。而娘娘您是皇上放在心上的,唯獨您,才是皇上不管旁人怎麽樣,他獨獨喜歡的。這便是您和德妃最大的區別。所以,您說什麽,皇上是一定肯聽的。”
    宜妃聽了這話,是真的喜歡騎這個姑娘來了。
    懂事,又會說話。而且看問題一針見血,說的事兒都到點子上,是個機靈的。
    隻是事關三阿哥,宜妃沒打算插手。
    她正要拒絕小董鄂氏,忽然外頭有人通稟,說是皇上的賞賜到了。
    宜妃愣了下,忙站起來說:“快進來,皇上賞了什麽給本宮”
    這時候捧著東西的人進到屋裏來,並非是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梁九功,而是旁的小太監。
    宜妃眼中略有失望,卻還是慢慢坐了回去。
    小太監恭敬道:“皇上賞了您兩道菜,另外還有兩個從蒙古帶回來的乳酪做的東西。聽說隻那邊才有,京城買不到的。”
    宜妃輕輕頷首。
    小太監離開後,宜妃忙起身,親自看了看皇上賞賜的東西。
    兩道菜都是她愛吃的。而那乳酪做的點心,她沒吃過。隻皇上這一份心,卻也足夠了。
    宜妃沒想到皇上居然還惦記著她,即便是德妃在乾清宮伺候皇上,皇上也沒忘記她。
    宜妃不由有些歡喜。
    之前引了小董鄂氏過來的那個機靈的小宮女,見狀就順勢又說:“皇上果然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即便是叫了德妃娘娘去身邊,心裏頭惦記著的依然是娘娘您。”
    這話宜妃愛聽。
    她就賞了那個小宮女一根銀簪子,又問:“叫什麽”
    小宮女福身回答:“奴才翠枝。”
    一個“翠”字讓宜妃忍不住想到了四福晉身邊那個丫鬟,頓時皺了眉:“這名字不好,改了。以後你叫‘綠枝’吧。你去幫本宮把那個纏枝紋的帕子拿過來,送給董鄂家這位格格。”
    這就是留了綠枝在身邊伺候了。
    綠枝歡喜地應聲。
    宜妃看著皇上賞賜的東西,覺得小董鄂氏的仙鶴衣裳沒白穿,果然是帶來的喜慶的,就說:“你讓本宮幫忙求情的事兒,本宮自然是應下了的。你先回去吧,本宮尋機再說。”
    小董鄂氏福禮謝過宜妃娘娘,便離去了。
    隻是她走後,她坐過的位置旁邊,留了個精致的小匣子。
    宜妃打開來看,匣子裏有一枝赤金打造的並蒂蓮,足有食指粗,手掌那麽長。足見珍貴。
    宜妃便把這東西收了起來,又忍不住喃喃自語。
    “三福晉的這個堂妹倒是個不錯的。”宜妃若有所思:“比三福晉不知道強了多少。”
    她心裏頭冒出了個念頭。隻是這念頭沒持續多久,就被旁邊皇上賞賜的東西給打斷了。
    宜妃覺得皇上賞賜的吃食不能浪費,便讓人擺了碗筷嚐一嚐。
    翊坤宮這邊,宜妃歡天喜地地吃著東西時。
    在乾清宮的屋子裏,康熙帝和德妃則相處融洽。
    二人便閑閑的一起飲茶,邊閑話家常地一般聊著天。
    德妃想到了剛才送出去的那些東西,不由沉吟:“也不知道宜妃娘娘喜歡不喜歡那些東西。”
    事實上,康熙帝賞賜宜妃那些物件兒,都是德妃提議的。
    德妃看到了當時宜妃那憤恨的模樣,生怕宜妃再一個不高興鬧出點幺蛾子出來,那可就費勁兒了。
    恰逢梁九功生怕皇上旅途奔波累了,又看皇上等會兒才會用膳,就讓人擺了幾道小菜過來。
    德妃就求了皇上,賞了兩道菜給宜妃。又看皇上拿出來乳酪做的東西,她就問過皇上後,撿了兩樣讓人給翊坤宮送去。
    美其名曰,皇上賞的。
    其實康熙帝和梁九功都知道,是德妃照顧翊坤宮給選出來的。
    隻是康熙帝不太在意這些小事。對他來說,妃嬪能和睦相處就行,至於是怎麽個和睦相處法,他並不特別在意。
    而且宜妃侍奉他多年,沒功勞也苦勞。
    他剛才是惦記著珞佳凝的事兒,想要和德妃說一聲,所以讓德妃來了乾清宮伺候,好提前知會一聲。
    免得日後德妃自己知道了珞佳凝受傷的事兒,再埋怨他。
    因為隻想著珞佳凝的事兒,康熙帝不由得就忽略了宜妃的感受。如果不是德妃說起來,他也沒想到宜妃這一茬。
    “你想得很是周全。”康熙帝忍不住讚道:“宜妃那個拈酸吃醋的性子,是該給她點東西過去。”免得宜妃在找他算賬,他可吃不消。
    德妃抿著嘴笑:“臣妾想的周全,也不過是想著替皇上分擔罷了。”
    康熙帝喜歡她這種寬厚大度的性子,指了她說:“很好。你教出來的孩子,也很好。”說著就把話題扯到了四阿哥和四福晉身上,將珞佳凝受傷的事兒講給她聽:“……這倆孩子多日來受委屈了。朕也不能處置太過,隻能把胤褆和胤祉遣回京城。”
    德妃聽說三福晉害得四福晉腳受傷,而且還流了不少血,登時嚇了一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康熙帝扶著她坐了回去:“沒大礙。”又把那些日子四福晉養傷告訴了她。
    德妃聽了後心裏一驚一跳的。
    她知道珞佳凝那孩子性子軟脾氣好,卻沒想到有人敢利用這一點來欺負那孩子。
    德妃當時就怒了,剛被康熙帝按回去就又站了起來:“不行,我得去看看她去。”說著拎著裙擺大跨著步子就要往外走。
    康熙帝被她這難得一見大大咧咧的樣子給逗笑了。
    “這都多久前的事兒了,不值當你走這麽一回。”康熙帝忙跑過去把德妃拉回來:“她受傷是在蒙古的時候。早在草原上就好了。前些天在盛京的時候,聽說老四還到處給她找藥祛疤。如果不是傷口愈合好了,哪能祛疤想必掉痂了,老四方才會去尋藥。”
    德妃這才冷靜了些,轉念想想有道理。
    康熙帝好說歹說地把她哄著重新坐了回去:“我就想著,這孩子吃了苦頭,又顧全大局沒有聲張,是個好的。想和你商量商量,怎麽才能補償這孩子一下。”
    “補償這東西還能補償的”德妃一想到自家兒媳婦受了傷,就恨得牙癢癢的:“除非讓胤祉和他媳婦兒也每人刺一個口子,不然怎麽都不算補償!”
    “好了好了,朕和你說正經的,你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康熙帝哭笑不得:“這不是不行,所以問你麽。”
    梁九功趁機奉茶:“請德妃娘娘用茶。”
    德妃喝了兩口後,好歹是冷靜了些,這才開始斟酌起怎麽給兒媳婦爭取個最大利益出來。
    很顯然,皇上是不打算聲張此事的。
    皇子們內鬥顯然不宜對外說,不然讓外人看了皇家的笑話,那皇家顏麵何存
    既然如此,不能求一個“公平”過來,倒不如尋找最大的利益。
    德妃很是認真地考慮了下。
    皇上問她意見,就肯定不會再問四阿哥意見了——也是,四阿哥這麽護著媳婦兒,皇上如果問了四阿哥,那四阿哥的答案一定是“給三阿哥三福晉每人刺一下子”,而且四阿哥還肯定是堅持這個想法不能轉圜。
    皇上就是怕四阿哥太倔,才找了她。
    那麽怎麽才能讓老四媳婦兒真正地開心,就是個問題了。
    德妃苦苦思索著,忽然眼睛一亮:“哎,皇上,臣妾忽然想起來了。您應該也知道,珞佳凝那孩子最喜歡什麽吧”
    “最喜歡的”康熙帝一愣,那孩子除了吃之外,對於打扮雖然盡心,卻也算不上喜歡。
    真正讓她費心費力的隻有一個事情。
    康熙帝喃喃:“難道是……”
    “對,就這個。”德妃拊掌笑道:“賺錢!”
    她和康熙帝早就聽說過,四福晉和九阿哥一起開鋪子賺錢的事兒了。
    而且,據說四福晉因為喜歡賺錢,還特意把他們倆旁邊的一個幾乎要關門的鋪子給買了下來。
    當時康熙帝知道後,還問了四福晉,為什麽要去買一個幾乎要倒了的鋪子。
    四福晉怎麽答的
    她說:“兒臣最喜歡鋪子了。能賺錢,賺到錢後可以買很多很多喜歡的東西。至於為什麽要買個要倒了的,是因為手頭的錢不夠,隻能先買個要倒了的,便宜。”
    德妃自然知道,四福晉是很有錢的。
    隻是那話不方便對皇上說,所以四福晉在皇上跟前裝窮。
    德妃決定幫助兒媳婦在皇上跟前一起裝窮,就說:“既然她喜歡鋪子,又喜歡用鋪子賺錢,不如皇上給她個鋪子有了鋪子,就能賺錢。有了錢,她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全憑自己的喜歡。也免得皇上再考慮給她什麽東西好了。”
    康熙帝本來還覺得這事兒不合理。
    哪有補償是鋪子的這個道理。
    充滿了銅臭味,簡直有辱斯文。
    但是他再仔細想想,又覺得德妃的提議很有道理。
    他本來就在苦惱著給珞佳凝什麽補償比較好,送首飾吧,就怕樣式她不喜歡。送衣裳吧,不知道她喜歡什麽款式的,貿然送去好似也不太合適。
    如果是鋪子好像就解決一切問題了。
    鋪子可以生錢。
    有了錢,她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多方便。
    康熙帝越想越覺得這個提議十分合適,當即狠狠讚了德妃:“還是你想得周到,就鋪子吧!”
    然後他又點出來德妃的話語中唯一一個不合適的地方:“你說隻給一個鋪子,這不太行。要朕說,就給三個吧。”
    給珞佳凝三個現在就很賺錢的鋪子,想必這孩子賺到錢了後,便能開心起來。
    到時候也就不計較他這個父皇沒辦法處置老三的事兒了。
    主意已定,康熙帝當即讓人把鋪子單子拿過來,仔細挑選給四福晉哪三個比較好。
    這次老四媳婦兒可是真真切切受了傷了,還流了血。
    而且傷她的還是自家妯娌。
    康熙帝想,再怎麽也不能虧待了老四媳婦兒這個好孩子。
    四貝勒府內。
    珞佳凝回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的汙漬,而後清清爽爽用個午餐。
    她洗完澡後,就踹了胤禛讓他去洗。
    就在胤禛拿著換洗的衣裳進去沐浴的時候,宮裏突然來了人,說是有皇上的口諭給四福晉。
    而且來人還是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梁九功。
    聽聞四阿哥現在沒辦法過來,隻四福晉有空閑,梁九功就對蘇培盛說:“隻四福晉就好,咱家這次過來,也隻是為了四福晉而已,四貝勒沒空也無妨。”
    珞佳凝心下疑惑。
    梁公公這次來,居然隻說是見她就好那是什麽事兒。
    揣著滿心的疑惑,珞佳凝換了身常服,過去見了梁九功。
    梁九功看了看珞佳凝四周。
    她立刻會意,知道皇上這次要說的事兒,不是當眾宣旨這種,是要私下裏和她說。珞佳凝就把周圍的人屏退了。
    當屋子裏隻剩下了他們二人,梁九功方才把手裏的匣子給了四福晉,又低聲和四福晉說了一通。
    梁九功走後,珞佳凝忙回到自己臥室,仔細翻看。
    康熙帝一共給了她三個鋪子。
    一間是酒樓,京城最大的酒樓,但凡王公貴族都喜歡去那邊吃酒。在珞佳凝拿到這個酒樓的契書之前也沒想到它居然是皇上所有的。
    另一個是酒坊。雖說不至於是京城最大酒坊,可是它的酒是有口皆碑的好。而且有了自家那個酒樓後,酒坊往那邊送酒,兩邊得益一起賺錢。
    第三個鋪子是脂粉鋪子。這是個百年老字號了,口碑極佳。宮裏用的脂粉,大部分也是來自於這一個鋪子的。
    珞佳凝拿著三個鋪子的契書,隻覺得燙手。
    她本來做生意就是隨心而為,能多賺自然是好的,萬一不能多賺,就少賺一點,反正她做生意不可能賠本。
    如今有了這三個鋪子在手裏,她一躍成為京城裏的經商大戶了,這讓她實在有些……
    飄了。
    珞佳凝手握三間賺錢大鋪,忍不住哈哈大笑。
    胤禛沐浴完畢推門進屋,當先入眼的就是自家媳婦兒放聲大笑毫無形象的樣子。
    即便這樣,他也喜歡。
    胤禛眉目溫柔地走到了珞佳凝身邊,伸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遇到什麽事情了這樣高興”
    珞佳凝示意他把門關上,而後才拿了三個鋪子的契書給他看:“你瞧瞧皇阿瑪給我了什麽三個鋪子!”
    而且還是三個很賺錢很賺錢的鋪子!
    口碑很好的那種!
    珞佳凝十分高興,捏著手中的紙張,開始暢想未來:“過幾天我先見一見這些鋪子的掌櫃。再看看進貨渠道。嗯,經營方式也得捋一捋。還有賬本,總得仔細瞧瞧的。”
    胤禛輕聲詢問:“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珞佳凝橫了他一眼。
    這家夥,整個就是個政治天才。
    花費他政鬥的寶貴時間,來幫她打理鋪子,實在太過於大材小用。
    珞佳凝踹了他一腳:“得了吧四爺,您還是把自己的政事給處理妥當了就好,這些小事不勞煩您費心。”
    她是真心實意覺得,他應該去處理政事,而不是花費時間在賺這種小錢上。
    未來的皇帝麽,不政鬥卻來商戰……
    任誰都覺得不合理。
    可是,她這些真心實意的話語到了胤禛的耳中,卻全然不是這個味道了。
    胤禛默默望著自家媳婦兒。
    發現她眼中隻有鋪子沒有他後,胤禛不由眉心微蹙,百思不得其解。
    他實在不明白。
    明明他比鋪子好看很多。
    可是,為什麽媳婦兒隻看鋪子,卻不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