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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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佳凝沒有再跑。不然胤禛這家夥再一激動,鬧出的動靜大了,倒是讓旁人發現他們四阿哥四福晉夫妻倆偷看妃子吵架的事兒了。
……這也太掉價。
絕對不行。
珞佳凝半是拉扯著半是拖拽著,好歹把胤禛弄到了旁邊不起眼的地方。兩人一起朝著吵架的中心望過去。
短暫時間過去後,兩個人已經從爭執“東西是被誰拿了去”轉移到爭執“東西是被誰的奴仆給偷了去”。
惠妃捏著帕子指著宜妃鼻尖:“你的奴才手腳不幹淨,偷了你的匣子。你倒好,自己的奴才不看準了,偏要來指責我笑話!”
宜妃比她更潑辣,反正現下皇上也不在身邊,索性叉著腰指著對方怒叱:“誰的奴才手腳不幹淨你說誰呢我身邊的人可是各個都十分得用的。不像你,識人不清,養了一群手腳不幹淨的東西。要我說,你趕緊去你屋裏頭查一查吧!指不定那匣子就藏在哪個角落呢!”
兩人你來我往,爭吵不休。
事實上,宜妃和惠妃都知道帶過來的人裏,絕對不可能出現這種偷雞摸狗之輩。所以才會這樣底氣十足地去指責對方帶來的人。
說實在的,她們倆在宮裏頭的名貴首飾和衣裳都多了去了。為免舟車勞頓太過麻煩,她們能夠帶來行宮的不過是十之一二的數量。
她們身邊的奴才真想偷東西的話,在宮裏能偷到更多的好物件,何至於到了現在才動手!
就算有那些不敢保證其衷心程度的奴才,也大都被她們放在了院子裏做粗使活計,萬萬不可能帶了身邊伺候著。
能跟來的都是忠仆。
因此,現在兩個人互相指責對方身邊的宮人時,她們倆是誰也不肯讓著誰的。
畢竟一個忠仆就快跟半個家人一般了,且在身邊伺候已久。
奴才們命賤,生死都在主子們的一念間。而這種“偷竊”的行為一旦被捉住,就算本來沒做錯事,在“審訊”的時候也能打掉半條命去。
此時此刻這種事情上,她們絕對不可能讓步,不可能讓對方把自己的奴才弄去處罰掉。
宜妃和惠妃越吵越厲害。
不多久,和她們相熟的妃嬪們也跟著加入了戰場,跟著她們一起爭吵開來。
這件事很快驚動了太後和皇上。
皇上不好出麵直接把自己的兩個愛妃給辦了。太後能行。
不一會兒,太後身邊的兩位得力嬤嬤就衝進了人群裏,一個笑著去勸宜妃,一個笑著去勸惠妃。
兩人不動聲色地把兩位妃子看似勸著,實則是拖拉著給分開來。
當天傍晚,一群太監在梁九功的帶領下,直接到宜妃和惠妃的屋子,連同她們身邊太監宮女的屋子裏,翻了個底朝天。
可是宜妃的那個首飾匣子還是沒有找到。
一行人無功而返後,宜妃哭了個昏天暗地。
最後,康熙帝當天晚上留在了宜妃的屋子裏,溫聲安撫她,又許諾她再給她新首飾,這事兒才算暫時告一段落。
珞佳凝有些好奇,為什麽皇上沒有繼續徹查,把整個行宮都翻一遍,看看那個匣子藏在什麽地方。
胤禛笑道:“誰知道那個匣子到底帶來沒帶來,又或者是存在不存在呢”
他簡單一句話,倒是點醒了珞佳凝。
說“不見了一個首飾匣子”的事兒,從頭到尾都是宜妃和她翊坤宮的宮人們在講的。
但是旁人並沒有見過這個匣子。
所以說誰能保證真有這麽個首飾匣子的存在
就算是真收拾了這麽個匣子出來,萬一這匣子離開前忘了帶來,忘在了翊坤宮怎麽辦
因此這事兒暫時隻能先不了了之。
“反正現在人和物都走不了,所有人都會在行宮待上一段時間。”珞佳凝道:“皇阿瑪等大家都休息幾日後,再悄悄徹查此事也是可以的。”
她早已看出來了康熙帝的脾性。身為帝王,康熙帝做事不動聲色,經常在不經意的時候突然來一下,讓人措手不及。
處理這件事的時候說不定也會這樣。
胤禛含笑說對。
不過——
珞佳凝道:“平時我們也得小心著點。說不定這種偷雞摸狗之輩,就在我們的身邊。”
如果說宮裏的主子們對自己身邊的奴才都很放心的話,那說不定是在幾個阿哥的府上或者是兩位公主的府上。
這事兒很難說。
畢竟四阿哥府上帶來的這些奴才們,珞佳凝可以拍著胸脯說完全沒事。但是其他兄弟姐妹家裏的奴才,她還真不敢百分百打包票。
而且,珞佳凝總覺得這件事怪怪的。
宜妃和惠妃在這個事情上都沒必要說謊。她們身邊的奴才也沒必要說謊。
那就說明是目前還沒有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某個人做了這件事。
現在來的主子,可都是皇親國戚。不是公主皇子,就是駙馬福晉。主子們是不可能去偷妃子的東西的。畢竟平時自己的吃穿用度也都很好,首飾也都是名貴的,宮裏皇上和貴人們賞賜下來的也都是和宜妃差不多的水平。誰還缺哪些首飾了
所以但凡有人作案,就應該是奴才無疑了。
可是誰家主子帶過來的奴才,有這個膽子,膽大包天會去偷皇上寵妃的首飾呢
但凡有點腦子的也都不該這麽做啊。
珞佳凝心裏疑惑著,現在卻還有另外一件事讓她抓心撓肺地“思念”著。
那就是四阿哥當初做過的那間糗事。
之前太後派了人來,把宜妃和惠妃她們給分開後,喜歡“熱鬧”的七公主就拽著五公主一起去找太後了。
倆人一直跟著太後一直到晚膳的時候都還會沒回來。結果珞佳凝就沒能問成這件事究竟如何。
好在第二天一大早,公主們主動到了她的屋裏和她一起用早膳,這事兒終是能問了。
胤禛也在。他清晨就去了皇上那邊,與皇上議了朝政後又折回來陪著四福晉用膳。
幾個人碰了個正著。
好在七公主經了這麽一個晚上後,倒也沒那麽害怕四阿哥的眼神了。她挨著四福晉坐下,硬生生盯著四阿哥的目光,把這事兒告訴了自家四嫂。
“其實這件事說糗,也還不算太糗。”七公主求生欲很強,生怕四哥會怪罪她,好歹是給四哥留了點麵子,沒把話說太滿,慢吞吞道:“那時候四哥跟著太子一起去掏鳥窩。誰知道四哥剛爬上樹去,不知道怎麽的皇阿瑪到了。四哥被皇阿瑪一聲嗬斥,嚇得掉下了樹枝。”
珞佳凝哧哧地笑著,扭頭去看胤禛。
胤禛無奈道:“我和太子兩個人本來說好了去掏鳥窩,是很秘密的行為,旁人並不知曉。所以沒料到皇阿瑪會去。”
這時候珞佳凝聽出來不對勁,問他:“那是不是有人告訴了皇阿瑪,你們這一次的‘行動’”
不然皇上為什麽來得那麽及時。
“嗯。”胤禛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四福晉居然和他想到了一處去。
現在妹妹們都在,他也不好當著她們的麵就去和四福晉有親昵舉動,隻能按捺住滿腹心思,語氣很淡地說:“我那時候覺得,不是大皇兄就是三皇兄。”
珞佳凝發現他用的詞很特殊,他說了個“當時”。那是不是說明,他後來在仔細想了下,又覺得事情不一定是這樣
珞佳凝下意識地問了句:“四爺,當時你上去掏鳥窩……是太子的主意嗎”
胤禛:“算是,卻也不完全是。太子當時說他不敢上,我就說先上。”
珞佳凝若有所思:“那麽說是太子先選擇了不上去,所以四爺你才先上了的。”想必那時候胤禛“之後”想到的,就是這個事情。
五公主順勢沉吟道:“如此一來,把皇阿瑪叫來的人說不定是太子。”
一屋子的人就都朝五公主看了過去。
五公主笑道:“倘若這個事情是太子做的,而他做了後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事情陷害給大皇兄或者是三皇兄。如此一石二鳥的事情,何樂不為”
一是讓大皇子和三阿哥之間有一個人被四阿哥記恨。
二是,四阿哥說不定會摔傷。
珞佳凝也是這麽認為的。
幾個人把這件事情想通之後,不由得麵麵相覷。
太子平素看著為人溫和大度仁厚,早些年的時候,大家都很喜歡他。
也就是這兩三年時間內,太子的一些行為暴露,才漸漸讓人發現了他心底的陰暗麵。
但是今日說的這個事情看出來,再往前推好多年,太子挑撥兄弟間的行為已經在暗中進行了。
隻不過以前沒有發現而已。
胤禛沒料到,自己當初的一個糗事,倒是讓妻子和妹妹們變得神色嚴肅起來。
他慢慢起身指了桌上的一眾食物:“你們吃著。這些事情,不用你們去想。有我在琢磨著就夠了。”
說著他就打算離開。
原本他也要留在皇阿瑪身邊議事的,隻不過這會兒皇阿瑪被皇祖母叫了去,說是商議昨天的事情。所以他偷閑過來看看自家妻子。
胤禛離開後,珞佳凝和兩位公主又嘀咕了一會兒太子的問題。
原本說完這些後,三個人打算去找其他福晉們玩。
她們仨都走到屋門口了,珞佳凝卻是伸手把五公主輕輕一拉:“五妹妹,你怎麽了臉色看著不太對勁。”
五公主的臉頰又開始泛著那種不正常的紅色了。
現在五公主的身上,穿的明顯是舜安顏給她從江南帶回來的那種衣裳。非常好看。而且,款式與花色和當初在宮裏出發時候穿的那一身不一樣。
顯然是另外一套。
五公主笑著抬手摸了摸自己臉頰:“難不成我又熱到了”
“不應該啊。”七公主抬頭看了看天:“熱河這邊多麽涼爽。我感覺這溫度,也就和京城的春日差不多。你這衣裳也沒有厚到春天穿還會中暑吧怎麽可能熱到。”
珞佳凝不動聲色給五公主用了個健康藥水。
叮的一下,使用成功。
珞佳凝愣了愣。
難道說五公主真的是有點中暑了不然這藥水怎麽會使用成功要知道,倘若身子沒有任何問題的話,那藥水是無法使用上的。
珞佳凝也覺得這個天不太容易中暑。
路上的時候,五公主確實穿的比現在要輕薄一些。可那時候的氣溫也高。現在熱河的氣溫比較低,五公主穿的略厚一點,也不至於這般才對。
珞佳凝見五公主的額頭上沒有什麽汗珠,就抬手摸了摸五公主的臉頰。
不算熱。
可為什麽她的臉那麽紅!
珞佳凝正這樣想著,她伸出去的手已經被五公主輕輕握住。
“勞四嫂為我費心了。”五公主笑道:“不如四嫂去我屋裏坐一坐吧。我現在好像是有點不太舒服。我們就不去五福晉那兒了,到我那邊略歇息下。”
五公主的房間,是連續五間的屋子。小廳麵積不算大,卻清爽雅致,正合五公主的心意。當時一看到這幾間房,她就喜歡上了。
三個人在小廳裏落了座。
不多會兒,舜安顏大跨著步子走了進來,他手裏還提著一杆槍:“怎麽了芷筠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找太醫給看看”
舜安顏走的是武舉的路子。他平時習武,騎射都很出眾。皇上有意給他在宮裏授一個侍衛的職務,隻是一時間還沒決定下來具體給個什麽官職。
這一次避暑後回到京城,這事兒差不多就會定下。
現在他正在院子裏練武,聽說妻子本來打算去福晉們那邊坐坐的,結果忽然就折了回來。
他察覺不對,顧不上繼續練武了,忙回來看看妻子的狀況如何。
五公主連連擺手:“我沒事,就是略微有點不舒服。四嫂不放心,非要我歇一歇。”說罷,她嗔了四福晉一眼:“四嫂就是這樣,把我們幾個兄弟姐妹的身子看得比什麽都重。有時候她都顧不上自己的安危,先顧著我們才行。”
五公主這樣說,是想到了當年的時候,四福晉不顧自己的安危直接跳進了水裏去救七公主的事兒。
本來剛才五公主想說自己沒事的,四嫂不用大驚小怪。後來就是記起來這件事,想著不讓嫂嫂擔心,這才聽了嫂嫂的話,回來休息。
舜安顏一向十分敬佩四福晉。他覺得四福晉雖然不是男兒,但是做的很多事情聰慧果決,十分令人佩服。
且他這一樁心心念念的婚事也是四福晉促成的,這讓他對四福晉更加心服口服起來。
現下聽了妻子這樣說,舜安顏仔細看了看五公主的麵色,果然有些異樣的潮紅,不由將手裏的往後一放,順勢在妻子身邊坐下:“你確實瞧著不對勁。”
五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在四嫂和妹妹的麵前,與夫君這樣親昵。
她有些羞赧地低下頭:“也還好了,就隻是有點略微的不適。”
夫妻倆在這邊說著話的時候,珞佳凝的目光卻落在了緊跟著舜安顏進屋的那個人的身上。
剛才,舜安顏是下意識地把手往後麵一伸,而後鬆手的。壓根沒看後麵。
可是緊跟在他身後的這個丫鬟,卻是十分如常地順手接過了他手裏的。
兩人配合得很好很默契,好似這樣的舉動已經有成千上萬次了似的,如此理所當然。
珞佳凝不由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那丫鬟十七八歲的模樣,模樣還算不錯,眉眼裏透著些嫵媚,倒是讓她整個人看著漂亮了許多。
她雙手握著,認真放到了旁邊的桌案上,這才福了福身:“回福晉的話,奴才嬌杏。”
珞佳凝:“你跟在駙馬身邊多久了”
“有十年了。”
珞佳凝若有所思。
五公主笑著指了嬌杏,與四福晉道:“她很能幹。舜安顏屋裏的東西都是她在打點。以前我還不知道,有丫鬟能做事兒這樣體貼周到。直到看了她,我才心服口服。”
七公主拉著五公主的手,小聲說:“五姐姐,她是個丫鬟又不是太監。五姐夫的事兒都讓她打點,合適嗎”
七公主一向大嗓門慣了,她這樣“壓低聲音”的時候,經常能讓旁人聽到一二。
比如現在。
那個嬌杏顯然聽到了七公主的話,臉色微變。好在她也知道分寸,沒有立刻表現出來。
不過,有了七公主的話後,嬌杏顯然是在屋裏待不下去了,喊了舜安顏一聲“少爺”,又扭身出了屋子。
舜安顏拍了拍五公主手背:“我出去一下。”這便跟著那個嬌杏出了房間。
珞佳凝也想跟出去。
無奈現在五公主和七公主都在,倘若她跟出去,怕是會太顯眼,容易讓人看出來她對那個嬌杏存有疑慮。
珞佳凝索性去成就點商城兌換了一個道具,偷偷去聽一牆之隔的外頭的對話。
那兩個人的說話聲音很小,幸虧這個道具十分好用,珞佳凝這才把話語聽了個十足十。
嬌杏:“少爺!她們也太欺負人了。我可沒什麽壞心思的,她們卻說不應該讓我管著你的東西。你看她們,是不是過分”
舜安顏的聲音透著無奈:“你別和她們計較。她們也沒什麽壞心思。”
“可是她們就是故意針對我。”嬌杏的聲音裏透著哽咽:“我心心念念都是為了少爺。卻不曾想,她們不顧及我的感受也就罷了,還這樣故意給我難堪。”
舜安顏顯然有些不高興了:“她們是天潢貴胄,出身皇家。莫說是你了,便是我,遇到她們有所差遣,也要恭順聽從。”
說到這兒,舜安顏的語氣裏頭出幾分不滿:“你不過是個丫鬟而已,怎能對她們背後裏妄議是非我剛才顧及我們多年的主仆情分,不想把話說得太嚴重。可你若是再背後裏詆毀我的家裏人,就莫要怪我不留情麵了!”
說罷,那邊就沒了什麽聲響。
片刻後,舜安顏大跨著步子進了屋,臉色黑黑的,瞧上去很不高興的樣子。
五公主忙問:“你這是怎麽了誰給你臉色看了”想到剛才和舜安顏一起出去的是誰後,她不由又問:“難道是嬌杏做錯了什麽”
舜安顏擠出一個笑容:“不用管她。你好好的就行。”
五公主拉住夫君的手寬慰道:“嬌杏到底是跟著你多年的老人了,你說話做事留點餘地。女兒家臉皮薄,訓斥她的時候不要太凶。知道嗎”
五公主一向寬厚和善,她對待下人一向很好。
舜安顏欲言又止,半晌後,終是一歎:“你對嬌杏也不用那麽好。雖然她伺候了我好多年,可奴才畢竟是奴才。”
五公主笑笑:“我知道了。”
七公主看他們夫妻倆甜言蜜語著,就拉了拉四嫂的衣袖:“咱們走吧”
珞佳凝猶豫再三後,終是點了頭,與五公主夫妻倆道了別後,和七公主一起去找五福晉玩。
倆人都走出去房間兩三步了,珞佳凝下意識地回頭一瞧,正好看到了那個嬌杏目露凶光望向屋內的樣子。
珞佳凝莫名地有些不太放心。
她給五公主遙遙地用了個健康藥水,發現成功了,忙快步折了回去,拉著五公主的手到了遠離門口的那個屋子角落,小聲提醒她:“你這幾日要不然先別穿妹夫給你買的這幾套江南來的衣裳了。”
“為什麽”五公主疑惑著。
珞佳凝也說不上來自己剛才心裏頭是冒出來了什麽念頭。
她望著五公主泛紅的臉頰,輕聲說道:“這邊雖然涼爽,卻還是穿少一點為好。免得中暑。”
“我知道了。”五公主笑著應聲:“我斷然不會讓自己中暑的,嫂嫂放心就是。”
珞佳凝看著她不甚在意的微笑,知道她並沒有把自己的話太放在心上。
也是。
這幾件衣裳並不是特別厚,若說是它們會在這邊穿上後引起中暑,讓珞佳凝自己說,也覺得不會。
但她就是覺得這衣裳說不出來的哪裏不對勁。
果然,不出珞佳凝所料,第二天五公主還是穿了江南帶回來的衣裳。
這一次是最後一套,第三套。
珞佳凝看著五公主的臉色後,發現今天她的臉色比昨天還要更紅。
珞佳凝總覺得不太妥當。可是她也一時間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隻能按捺下自己的心思。偷偷給五公主又用了幾個健康藥水。
這次健康藥水沒有使用成功。
珞佳凝有些心神不安。
健康藥水能夠成功的前提條件是,是身體出現異狀,隻不過這種異狀浮於表麵還沒有對身體造成實質性傷害,這才可以。
那麽使用不成功的情況下,有兩種可能。
其一,身體沒有問題,所以用不上。
其二,身體不適,卻也已經不是健康藥水能夠阻止得了的淺表情況了。
現在對五公主使用健康藥水後失敗,珞佳凝很想安慰自己是第一種情況,可她非常害怕是第二種狀況。
眼看著五公主的臉色越來越紅,而額頭上還沒有什麽汗珠……
珞佳凝把手搭在了五公主的脈搏上。
心跳很快,而且心率明顯不正常。
她雖然不懂得醫術,卻明白這個狀況十分不對勁。
珞佳凝是真的害怕這個妹妹就這樣出問題而不自知,忙一把拉住她的手,硬生生拖著她往屋裏走,又高聲吩咐也在屋中的舜安顏:“你幫我把四爺叫過來!越快越好!”
想想不夠妥當,她又喊了廊下候著的另外一個佟佳家跟過來的小太監:“你去幫我找個太醫過來。越快越好!”
五公主笑看著四嫂這一番安排,不由樂了:“四嫂你緊張什麽我又沒什麽大問題”
嬌杏也跟著過來,一臉的緊張:“對啊,少奶奶沒什麽事兒。福晉您就別——”
“什麽少奶奶少爺的!”珞佳凝高聲嗬斥:“這是五公主和五駙馬!你眼裏有沒有尊卑高下!”
嬌杏頓時臉色煞白,眸中卻透著怒火,眼中還泛起了淚花。
珞佳凝冷笑:“五駙馬不在屋中,你這番作態沒人看得上。這裏沒你什麽事情。出去!外頭候著!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進屋!”
嬌杏噗通跪了下去:“就讓奴才在屋裏伺候吧!少奶奶,不,五公主自從嫁給了駙馬後,近身的事情都是奴才來做的。還請福晉讓奴才留下來!”
“好你個大膽奴才。我身為貝勒福晉,竟是還支使不動你了。”珞佳凝高聲喚道:“蘇培盛!”
蘇培盛小跑著進屋。
珞佳凝:“把這個奴才給我拖下去!沒我的命令,不準她靠近屋裏半步!”
蘇培盛扯著嬌杏正要離開。
珞佳凝略微冷靜了下,又改了主意:“把這個奴才關到旁邊屋子裏!讓人看住!不準她離開半步!”
剛才還冷靜委屈的嬌杏,這下子卻有些慌了:“奴才出去就是,福晉何必讓奴才半步都不準走呢”
她嚎啕大哭:“奴才不過是想照顧公主駙馬而已,福晉竟是這樣絕情嗎”
蘇培盛可是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心的。
他看這個嬌杏嚎啕不止,左右看看,想要找個趁手的東西一時間沒找到。
這畢竟是五公主和五駙馬的房間,且是剛搬過來不久,他對這兒不熟悉。順手給她塞進了嘴裏。
廊下還有個丫鬟,因當是被這個嬌杏欺負慣了的,眼看著嬌杏被人扣住,她笑著從旁邊花架上拿了個抹布,遞給蘇培盛。
蘇培盛順手塞在了嬌杏的口中。
這下子好歹是安靜了下來。
不一會兒胤禛匆匆趕到快步進屋:“怎麽回事”剛才舜安顏叫他過來,語氣很急,說是四福晉叫的,他不明所以。
但是他知道珞佳凝很有分寸,不會無緣無故這樣,所以急急趕到這兒。
這時候,小太監也把太醫叫來了。
珞佳凝忙讓出來床邊的位置給太醫診脈。
太醫的手指剛剛搭上五公主的脈搏,頓時臉色微變。
把脈一會兒後,他鬆開五公主的手,提起筆來要寫方子,猶豫一下後又把筆放了下去。
珞佳凝忙問:“您這是怎麽了”
“公主這個症狀,有些像中暑。又有些不像。”太醫道:“倘若公主臉上有汗,熱氣鬱結在肺腑,然後配上這樣的跡象,倒像是中暑。可是一來脈象不太對勁,二來,又沒有汗。我這倒是有點不太確定是怎麽樣了。”
珞佳凝直接拉了太醫去看五公主的衣裳:“您聞聞這個衣裳。我總覺得有點味道,但是不太確定。”
她之前就覺得這個味道怪怪的。
和五公主七公主說了,五公主還有些不好意思,說她可能是出汗太多了透濕了衣裳的味道。
珞佳凝就也不好多說什麽。
現在太醫在這兒,她決定讓專業人士趕緊來看看。
太醫聞了之後臉色大變。
他又重新給五公主把脈,隻過了十幾秒,便提筆快速寫了一個方子,直接塞到了舜安顏的手裏:“立刻開方子,開三副。不,五副!五副同時煮出來。第一副略煮一下,沸騰了就趕緊拿過來。其他的煮出褐色再拿過來。要快!”
舜安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愣愣地“哦”了下。
這時候,很突然的,五公主開始嘔吐起來。
太醫急了:“趕緊去啊!第一副不敢煮太久,就是怕救不過來。你若是再慢,這命恐怕都要交代上!”
舜安顏立刻就衝出了屋子。
胤禛三兩步走到床邊,寒聲問:“有人下毒”
“很可能是。”珞佳凝道:“我讓蘇培盛押了一個丫鬟在旁邊屋子裏,麻煩四爺扣了她去問問。”
胤禛聽後轉身正要離開。
珞佳凝又道:“四爺問她有關五公主的衣裳的同時,讓人去搜一搜她的屋子裏。有沒有宜妃娘娘丟失的那個匣子。”
這下子所有人都愣住了。
胤禛看著妻子的堅定眼神,又看了看嘔吐不止的五妹妹。
這個屋子到底是匆匆建起來行宮,和京城的房子沒辦法比。因為最寬敞的房間給了宮裏的貴人們,五公主的臥房空間並不是很大,站了幾個人後屋裏都要挪動不了。
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再在這裏幫不上太多的忙,在屋裏怕是會添亂,隻能咬著牙先狠下心來,扭頭去審問那個丫鬟。
這邊珞佳凝喊了小太監:“你過來!幫我給五公主把衣裳脫下來!”
待到五公主外麵這套漂亮的衣裳完全脫下後,第一副煮好的藥已經端了過來。
舜安顏當時覺得事情緊急,所以他直接要了三倍的藥,十五副。這一次端過來的,是頭先三碗。
太醫看到後,點了點頭。他片刻也不敢耽擱,直接把藥往五公主的嘴巴裏灌進去。
五公主邊喝邊吐。
太醫吩咐四福晉和五駙馬:“你們脫光她的衣裳,擦身!”說著他就走到了外間。
就算是生死存亡之際,他也不忘留給五公主該有的體麵。
珞佳凝和舜安顏兩人同心協力,把五公主的衣裳扒掉,用第三碗給她把身子擦了一遍。
這時候後麵又端了六碗藥過來。
珞佳凝給五公主蓋上被子,太醫灌藥給五公主催吐。
三個人一起照著剛才的樣子又來了一遍。
五公主這個時候稍微緩過勁兒來。
此刻,皇上和太後已經聽聞了這件事情,派了人過來。
隻是屋裏統共就那麽點的空間,就算來再多的人,怕是也不能進屋幫忙。所以隻能在外頭守著。
藥一碗碗灌下,擦身一遍遍地來。
等到珞佳凝累得快要虛脫的時候,太醫給蓋好被子的五公主把了把脈,終於鬆了口氣,滿頭大汗的笑了。
所有人心裏的巨石這才終於落了地。
皇上和太後早已趕了過來。
五公主素來溫柔善良,是太後心頭寶,也是皇上極其寵愛的女兒。
現在她出了意外,兩位長輩心急如焚,什麽事兒也顧不上了,直接在外頭等著。
聽說孩子已經脫離了危險,太後當即就哭了。
她卻是顧不上去詢問五公主的種種狀況,而是急切地問著:“四福晉呢老四媳婦兒在哪裏哀家要好好謝謝她!”
若不是四福晉當機立斷發現了問題,又快速做出做好的決斷,五公主怕是人已經沒了!
想到這一點,太後就後怕得緊。
康熙帝眸色沉沉地望著屋裏的孩子們,想到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他負手回身望向梁九功:“聽說老四早就在審那個丫鬟了”
“是。”梁九功躬身道:“四貝勒和四福晉兩人,為了五公主,快速安排好了一切。四福晉負責救,四貝勒負責審。兩邊都沒耽誤。”
康熙帝轉身便走:“朕去那邊看看!”
梁九功:“可是五公主……”
康熙帝回頭望了一眼屋內,輕輕歎息著:“朕一會兒再來。”
在見到女兒之前,他總得給女兒一個妥善的交代才行。
為今之計,是看看那個罪魁禍首到底是什麽意圖。
居然膽敢謀害他的公主!
此時的嬌杏,跪倒在屋子中央。她的眼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傲氣和不甘,臉上滿是淚痕,身上遍布血跡。
她本是家生子,在家裏很受寵愛,爹娘都疼她。
因為她爹娘在佟佳家做事勤勤懇懇,在她小時候,佟佳家的夫人就很放心地把她送到了少爺的房裏伺候著。
舜安顏脾氣好,待下寬鬆。嬌杏在他屋子裏做事,倒也不用費太多的心力。
原本是佟佳家的主子們心善對奴才好,旁人都很感激主家的仁厚,做事更加盡心盡力。
可這嬌杏從小到大也沒吃過什麽苦。久而久之,她在少爺的房裏漸漸養成了驕縱的脾氣。
因為她從小就在舜安顏的屋裏做事,時日長了,她順勢就成了屋裏的大丫鬟。
其實每個少爺房裏都有至少兩個大丫鬟和兩個二等丫鬟,都是能進屋貼身伺候的。
但是嬌杏覺得這兒她能說了算,就讓房裏的丫鬟都聽她的,什麽人也不能越過她去。
其他幾個屋裏伺候的沒她在這裏的資曆久,之鞥呢忍氣吞聲聽她的話。
有次嬌杏回家的時候,無意間聽見爹娘說她能做通房丫鬟,說到時候她就是少爺房裏的半個主子了,往後的前途光明。
爹娘也不過隨口一提的事兒,且是背著她的,沒想過這些話會被她聽了去。
可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嬌杏從那以後就以“未來的通房太太”自居,更是把舜安顏的屋子管得密不透風,絲毫都不讓那些小賤蹄子接近少爺,隻能她自己貼身伺候著。
舜安顏本來也不太關心奴才們做事兒的細節,嬌杏不讓那些女的近他的身,他反而樂得自在。
就在兩三年前,舜安顏初次見到了宮中五公主。
雖隻遙遙望了一眼,卻從此難忘。
舜安顏一顆心都撲到了五公主身上,更沒有心思去管屋裏那些丫鬟們的舉動。
他每日裏除去讀書外,想著的不過是怎樣見五公主一麵。每每太後那邊讓他進宮請安,他都能高興得好幾天睡不著。
不曾想,他的一片真心,看到了嬌杏的眼中,卻成了“忘恩負義”的鐵證。
嬌杏怎麽也沒想到,少爺“背著她”居然在外頭有了旁的人。而且那個女人把少爺的一顆心全都勾了去,讓少爺念念不忘茶飯不思。
後來,就有了宮裏的賜婚。
舜安顏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夠得償所願,娶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子,歡喜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而嬌杏把這一切看在眼中,怒火日漸旺盛。
她這種憤怒和嫉妒的心思,在看到少爺給那女人從江南特意帶回來的那幾身衣裳的時候,達到了鼎峰。
嬌杏覺得,那女人根本不配穿少爺特意帶回來的衣裳。
那女人才來了多久
而她在這邊已經快十年了!她跟著少年這十年的時光,豈不比那女人的短暫陪伴更有意義!
嬌杏私下裏偷偷藏了一些家裏用來毒死老鼠的老鼠藥。
她給那女的清洗那幾身江南帶回來的衣裳的時候,把老鼠藥放在裏頭。
這樣一來,那女的穿著這幾件衣裳肯定就會不舒服。不舒服自然會脫下來不再穿。
嬌杏想,說不定少爺一個高興就把那些衣裳賞給她了誰讓那女的不稀罕他送的衣裳呢。
即便是那女的非要堅持穿著那些衣裳,倒也好。想必會皮膚潰爛變成醜八怪。那樣少爺自然不會再喜歡那醜八怪了。
嬌杏想得完善,見少爺要帶著那女的一起來熱河避暑,她就也跟著來了。
偷拿宜妃的首飾匣子,純屬意外之舉。
當時她經過那個馬車的時候,見到馬車旁邊沒有人,就順手翻看了一下那個箱子。
沒想到裏頭居然有個首飾匣子,而且還沒上鎖。裏頭的珠寶看上去頗為貴重。
她手腳不幹淨已久。
在少爺房裏伺候的時候,少爺的銀錢頗多,她時常拿上個一二兩銀子,少爺也不會發現。
久而久之,這種偷雞摸狗的行為早已成了她的習慣。
她覺得宮裏貴人們肯定首飾很多,丟了這個匣子後也不算得什麽,便順手把那匣子給帶走了。
誰曾想……
誰曾想宮裏要查一件事,遠比她想象得要仔細得多也快速得多。不過幾日功夫而已,就把她給揪了出來。
嬌杏實在是想不明白。
她做這些事兒都沒有留下痕跡,怎的就會被人給抓住了呢!
嬌杏渾身都在疼。
那四貝勒審訊好生厲害,什麽重刑都敢讓太監往她身上用!
嬌杏嘴巴被堵住了,嗚嗚嗚痛哭不止。
康熙帝一腳踹在了她的身上,回頭給梁九功一個眼色。
梁九功會意,出來後找到自己要找的那個小太監,輕聲吩咐:“陛下說了,那嬌杏的爹娘兄弟姐妹,一個不留。嬌杏,五馬分屍吧。”
小太監長相很尋常,應聲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行宮內。
很快地,有人把嬌杏拖了出去。
那嬌杏到底也隻是個從佟佳家長大的奴才而已。
她隻知道自家的老爺和少爺都很厲害,老太爺也很厲害,旁人家的奴才見了他們府上的奴才,都要低聲下氣的。
而且她的爹娘在府裏做事那麽多年,府裏的其他奴才們見了她的爹娘,都畢恭畢敬。
說她們一家人在佟佳家的奴才中是橫著走到也不為過。
久而久之,嬌杏就也以為自己很厲害了。
她覺得以她爹娘的身份,再加上自己的長相,做少爺的通房綽綽有餘。畢竟府裏有那麽多小廝和管家都想娶她呢。她對自己的魅力也是有足夠信心的。
她以前想得太好了。
所以,到了這一刻她才知道,少爺的嫡妻五公主,這個身份代表了什麽。
為什麽五公主出嫁的時候少爺會跟著五公主搬到了公主府。為什麽,四福晉當時會嚴肅地訓斥她,那不是少爺和少奶奶,那是公主和駙馬。
在皇家威嚴麵前,佟佳家都不算什麽。而她不過是個螻蟻而已!
甚至連螻蟻都不如!
嬌杏此時此刻方才開始後怕,卻已經太晚。一切都無法重新來過。
康熙帝見梁九功回來了,輕輕頷首後,抬手拍了拍胤禛的肩:“你做得很好。”
胤禛拱手:“回皇阿瑪。兒子不敢居功。這一次是四福晉發現了不對勁,兒臣也隻是聽她的指示來做的。”
康熙帝如今愛女差一點丟了性命,那種差點失而複得的心,讓他這個早年曾經失去過許多子女的父親慶幸不已。
幸虧有四福晉在。
不然,他又要失去一個孩子了。
或許也應該怪他。
公主們兒時在宮裏長大,有疼愛她們的長輩護著,見不到那許多的陰暗麵。
等到出了宮,她們突然就要麵對這變幻莫測的世界,根本無法適應那生活中的種種手段。
譬如遠在草原的三公主。
譬如剛剛脫離了危險的五公主。
康熙帝深深歎了口氣,瞥了眼四阿哥,快步朝外行去:“走。咱們去看看四福晉和五公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