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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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禩做事有些莽撞。”康熙帝把那母子倆的話都聽在耳中,對王氏淡淡道:“一會兒朕叫太醫給你瞧瞧,這事兒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了。”
    王氏委屈得很,怎肯罷休急道:“皇上!十八阿哥他……十八阿哥他……”
    康熙帝擺擺手不欲多言,王氏咬著嘴唇隻能把最後的話全部咽了回去。
    康熙帝到底是沒有過多詢問這件事,因著心疼王氏而讓梁九功親自送她回了宮。至於良妃,則讓八阿哥送她回去。
    珞佳凝跟著康熙帝又略走了會兒,等到遠離方才那個地方後,她聽見康熙帝幽幽地歎息了句:“老八看著什麽都好,又其實不太好。”
    他沒細說這話什麽意思,她就也沒細問。
    十四阿哥這一樁婚事算是比較圓滿的,當初康熙帝就有意讓禮部侍郎家的女兒嫁給胤禎,這下子合了心意,自然樂開懷。
    他和四福晉閑聊著與十四阿哥有關的話題,心情愉悅之下,倒是衝淡了剛才遇到王氏、八阿哥和良妃那一幕的煩心感了。
    原本康熙帝答應王氏即將冊封她,不過想先給個低一點的位分而已。
    當時十八阿哥沒了,康熙帝剛從塞外回來,看到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再加上失子之痛,自然想補償王氏一下,想著讓她從貴人做起也未嚐不可。
    可是經了胤禩那一遭,康熙帝煩心之下,反而覺得給王氏個好一點的位分為好。
    於是在給十四阿哥和完顏氏賜婚之後,緊接著,康熙帝正式冊封王氏為密妃,而且這一次行冊封禮的隻有她一個人。
    ——之前那個單獨行冊封禮的,便是良妃。
    康熙帝感覺八阿哥可能是因為良妃單獨行冊封禮,覺得自個兒身份水漲船高,所以愈發肆無忌憚了。
    因此,康熙帝索性也讓王氏單獨行冊封禮,就看這樣一來也算是給八阿哥個警醒。
    就看八阿哥自己能不能領會了。
    這一番景象過去後,宮裏又是一番新天地。
    如今宮中有六妃,分別是以前的德妃宜妃惠妃榮妃四人,加上後來冊封的良妃和密妃二人。
    隻不過現在有管理六宮事宜權力的,依然隻有前麵那四妃。
    密妃封妃一事,四福晉是當事人,自然知道這個是因為什麽事兒而起來的。
    可是旁人不知曉。
    “封妃”好似個火苗,燒得旁人的心開始亂猜測起來——這事兒發生的時間門太巧了,乍一看上去,好似在暗示什麽一般。
    倒也不是大家胡亂猜測。
    實在是剛剛廢黜了太子沒多久,而且大皇子還被圈禁了,突然間門密妃就被冊封。
    難道說,皇上這個舉動,是想抬舉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不成
    不光朝中上下,就連後宮之中,也紛紛如此猜測起來。
    密妃封妃後,妃嬪們的兒子們也開始跟著緊張起來,尤其以宜妃的兒子九阿哥和榮妃的兒子三阿哥為甚。
    九阿哥自然不是為了自己而憂慮。
    他一向跟在八阿哥的身後,為八阿哥打點一切。現在聽說了這個事兒,也是為八阿哥而擔憂。
    九阿哥詢問八阿哥有關密妃之事。
    八阿哥隱約察覺出來,這和那天雙方爭吵和衝撞的事情脫不開關係。隻是這事兒他打算爛在肚子裏,隻要皇上和四福晉不說,良妃是不可能提的,他就更不會和旁人講。
    麵對著九阿哥的詢問,八阿哥笑道:“我覺得皇阿瑪對十五弟十六弟沒什麽意向。應當不是想要立他們為太子吧。”
    八阿哥都說的這麽肯定了,九阿哥一向信服他,就也沒有再多問什麽。
    三阿哥這邊的境況則是截然不同。
    三阿哥在擔心著自己到底有沒有機會,畢竟密妃現在好像深得聖心,而密妃又有兩個兒子,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
    他在擔心皇上有意立這兩個小的當太子。
    他想,如果十八弟沒死的話,說不定皇阿瑪會立十八弟。現在十八弟沒了,那十五弟和十六弟也是很有可能的。因為他們倆的母妃現在也是妃位了。
    忽然間門多了兩個競爭對手,三阿哥惱火得不行,扭頭就去了鍾粹宮旁邊的那個院子,去尋二皇子。
    二皇子自打大皇子被圈禁後,就過得逍遙自在。每日裏種花養魚,過得好不愜意。
    三阿哥來的時候,二皇子正抓了一把魚食在喂魚。
    聽到宮人通稟,二皇子頭也不抬,笑著高聲招呼:“三弟來了快來快來,瞧一瞧我最近新得的錦鯉。你瞧一瞧這條,通體金紅,相當漂亮。”
    三阿哥哪裏有心思去聽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他心煩氣躁地在水榭找了位置坐下,急道:“二哥,你怎的也不慌的沒看現在各宮都開始走動了麽太子一日不立,我這心就一日放不下!”
    他話說完後,忽然發現二皇子指尖頓了頓。
    三阿哥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眼前的二皇子就是曾經的太子。他並不好對太子這般推心置腹說出自己想要做太子的心思。
    三阿哥就笑著從二皇子的手中抓了一把魚食,拋到池子裏:“我日日都想著,倘若二皇兄可以繼續做太子就好了,生怕這位置被旁人搶了去。”
    眼看二皇子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三阿哥繼續道:“若是讓老八當了太子,我可真就沒什麽好果子吃了。我可真是心心念念盼著二哥能做那位置。”
    “或者你來坐也好。”二皇子接道。
    三阿哥趕忙道:“上一次能那麽成功地讓大皇兄落馬,還不是靠著二皇兄的神機妙算弟弟這點兒本事可不夠看的。”
    二皇子沒接他這個話茬,而是沉吟片刻說道:“確實,老八不能做。老八和老大終究是一個院子出來的,指不定老八上位後,那心思惡毒的老大還會不會冒頭。”
    二皇子下定決心:“無論怎樣,你我二人繼續在皇阿瑪跟前好好表現的同時,瞅準機會,能把老八拉下來就把他拉下來。千萬不能讓他得勢。”
    三阿哥對此表示讚同。
    八阿哥的養母惠妃,正是大皇子的生母。
    倘若八阿哥真的做了太子的話,大皇子那個圈禁還會不會繼續下去,就很難說了。
    如果讓心狠手辣的大皇子能夠行動自如的話,那,他和二皇子就一個都跑不掉——之前汙蔑大皇子巫蠱事件害得大皇子被圈禁的,就是他和二皇子。
    大皇子若是重新複起了,首先幹掉的就是他和二皇子。
    這邊兄弟倆在謀算著和大皇子有關的事情。
    另一側,延禧宮內。
    惠妃秘密地見到了一個人——從大皇子府喬裝出來的一個小丫鬟。
    大皇子雖然被圈禁府內,可府裏人總得吃吃喝喝,采買之人可以進出府邸,隻是需要經過守衛之人的審查才可以。
    這小丫鬟是裝作采買之人方才得以走出大皇子府的,而後帶了大皇子的親筆書信,去到了惠妃的娘家那拉家。
    她的嫂嫂、那拉家夫人借了進宮給娘娘請安的借口,把小丫鬟帶到了惠妃的身邊,這樣,惠妃就收到了大皇子專門給她的親筆信。
    信上滿滿幾張紙,都在訴說著自己對母妃的思念,又說希望可以親自見母妃一麵。
    隻是見一麵的話應該還是可以的。
    惠妃最近一直在思念兒子,聽聞大皇子想要見她,她當真是心酸得直接落淚。
    惠妃心裏著急,直接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求一求皇上,看皇上能不能準許我見胤褆一麵。”說著就要起身往乾清宮去。
    嬤嬤趕忙拉住她:“娘娘,這事兒哪那麽容易”
    “胤褆這孩子從小沒吃過什麽苦。”惠妃對著身邊的嬤嬤,哭著抹眼淚:“現在他被皇上圈禁在府邸,半步都不得出門來,也不知道過的是個什麽情形。”
    惠妃知道,大皇子的意思約莫是讓她幫忙在皇上跟前求情,讓他得以出府來宮中和她相見。
    可惠妃心裏明白得很,皇上都已經下旨要圈禁他了,怎可能會準許他出來
    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但是兒子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又親自撫養長大的,感情不同旁人。即便是再難,惠妃也得想方設法見他一麵才行。
    那從大皇子府出來的小丫鬟跪在地上,輕聲說著:“這事兒倒也不是特別難。有個守衛正好是奴才爹認得的。雖然那人做事兒不會輕易徇私,可等他當值的時候,奴才爹叫他去旁邊說幾句話還是可以的。”
    說是“說幾句話”,其實就是裝作看不見,放人進去罷了。湊了那一點空檔倒也能行。
    天高皇帝遠,出了宮裏到了外頭,這些人偶爾也會為了賺取銀子做點小小的“玩忽職守”的事兒。
    畢竟他們這些守衛主要守的是大皇子,隻要大皇子乖乖呆在府邸別出來,他們的差事就算是辦得很好。
    惠妃長久在宮裏,自然沒聽說宮外京城裏還能這麽玩。
    即便如此,即便見兒子心切,她也怕出不了皇城。
    那拉夫人聞言,輕聲和她說:“這倒也不是特別難。過幾天我就說最近身子不適,希望你來家裏探望我,這不就成了”
    惠妃如今鬢發花白,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而那拉夫人比她還年長幾歲,說身上有個頭疼腦熱的,實在正常。
    惠妃握緊了那拉夫人的手:“多謝嫂嫂了。”
    那拉夫人搖頭歎息:“這有什麽謝不謝的都是自家孩子,我和你一樣疼大皇子。”
    探訪的時間門到了,兩人就此拜別。
    最近那拉夫人得開始裝病,到時候出宮細節裏另有什麽事兒,再讓人來回通稟就行了。
    到了說好的那一日,惠妃摘下頭上釵環,穿上樸素衣裳喬裝打扮成出宮嬤嬤的樣子,經過一係列提心吊膽的守門侍衛詢問後,到底是出了宮。
    那小丫鬟就在大皇子府外的小巷子裏等著,見惠妃的馬車來了,趕緊和自家老爹依照計劃行事,把惠妃送進了大皇子的書房。
    院子裏一切布置照舊,隻是來來往往的人臉上都少了平日的喜色,看上去神色懨懨,給整個府邸都染上了沉鬱色彩。
    惠妃一路走去,推開書房的門,在門口站了許久,才恍然驚覺屋內那個背對著她的發間門有花白的中年男人,居然是自己兒子。
    惠妃挪進屋裏。
    房門在她身後輕輕合上,她這才痛哭出聲:“我兒!你怎的這麽年輕,頭發卻白了”現在她的胤褆不過才三十七八歲而已,怎的頭發看上去,卻和五十多歲的她一般了!
    大皇子慢慢轉回身來,笑著望向惠妃:“母妃一切安好”
    “不好,為娘一切的一切都不好。”惠妃拉著兒子的手,眼淚不住往下落:“整日見不到你,為娘怎能好得起來”
    原本大皇子還在強笑著,現在看到額娘這樣一聲聲哭泣,強行裝出的笑容就也落了下來。
    他歎息一聲,寬慰幾句後,又道:“母妃,今日我們見麵,時間門無法長久。我長話短說。我一心見你,實在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惠妃忙擦去眼淚:“你說。”
    “有個叫張明德的術士,現在應該是住在八弟府邸中的。”大皇子緩聲道:“兒子希望母妃能夠幫兒子把這個人從八阿哥的府上揪出來,送到皇阿瑪跟前。”
    大皇子之所以要見惠妃來托付這件事,是因為他知道,現在最可信任的人就是自己的娘親了。
    這件事牽連到八阿哥,也隻有惠妃,會真心實意地幫他。
    因為他身後的所有勢力,都開始朝著八阿哥依附過去。
    八阿哥是惠妃撫養長大的,現在生母又被升到妃位,身份自然不同一般。
    那些惠妃娘家背後的勢力,眼看著大皇子隕落沒有希望了,就轉而把目光放在了八阿哥的身上。
    大皇子自然知道這些事兒。
    他暗恨八阿哥在他遭難的時候從來不曾幫他說過哪怕一句話,這個時候卻想坐享其成,享受他外祖家給予的一切。
    二皇子和三阿哥對他造成的傷害,他自然懷恨在心。可八阿哥的故意為之,更讓他心恨不已,畢竟他母妃撫養八阿哥那麽多年,念及養育之恩,八阿哥也應該在他最受難為的時候幫忙說上一二。
    那張明德本就是個伶牙俐齒的江湖術人,沒什麽本事卻總誇誇其談。
    早先太子還沒出事地時候,張明德就曾經來見過他,當時他也曾想過這人堪用不堪用。隻是還沒來得及真把這人的建議提上日程,他就“被查出”在太子東宮放置了數個咒詛太子之物……
    大皇子不甘於此事之後,就他一個消沉下去。
    八阿哥對他不仁,就莫怪他對八阿哥不義!
    惠妃不解:“小小江湖術士而已,把他送到老八那裏做什麽”
    “也不用做什麽。”大皇子輕輕一笑:“您放心,隻要讓這個人去到皇阿瑪跟前,您隻說人是從八弟府上找出來的,其他的事情,皇阿瑪自己就會想清楚。”
    對惠妃來說,即便八阿哥是養在身邊長大的,可是養子哪裏比得上親生兒子來得親近
    眼看著大皇子如此殷切地懇求她,她自然是忙不迭地答應下來:“隻要讓皇上知道,有個叫做‘張明德’的術士在八阿哥府上,那就行了吧”
    可是,惠妃對此有些猶豫:“即便八阿哥之前接了這個人進府,現在卻可能是人已經不在府中了。”
    大皇子對此十分有信心:“老八看似溫和實則剛愎自用,旁人的勸阻他不一定聽得進。那術士雖不可信,但他為了哪怕一絲的做太子的可能,都會留了這個人在府裏。不然的話,倘若此人真有那本事,在他這邊謀求不成,萬一找了旁的阿哥呢”
    惠妃忽然明白過來:“老八怕張明德會去幫其他阿哥,所以一定會留了這個人在身邊”
    大皇子頷首:“正是如此。”
    惠妃這下心裏有了底。
    她就怕和皇上提了這個事兒之後,萬一八阿哥那邊抓不到人,倒是成了她空口汙蔑貝勒了。
    惠妃雖不明白個中關竅所在而一頭霧水,卻也應了兒子的話。
    兩人能夠見麵的時間門本來就很短,不然再拖下去的話,被人發現惠妃娘娘不在宮中就麻煩了。
    母子二人隻能匆匆道別。
    惠妃望著親生兒子,想到往後漫長歲月裏還指不定兩人能夠得見幾次,不由淚水濕了臉頰。
    大皇子看得心痛,輕聲叮囑惠妃:“母妃你務必要保全自己。您安好,兒子在宮外才能放心。”
    惠妃忍痛告別了兒子,眼含淚珠轉身而去。
    雖然大皇子十分篤定那張明德現在就在八阿哥府上,惠妃卻不敢大意,趁著八福晉來宮裏的時候,旁敲側擊問了幾句。
    那天略有些烏雲,整個天空陰沉沉的。
    惠妃聽說八福晉來宮裏給宜妃請安了,她就借了這個機會去到翊坤宮找宜妃說話,正好“碰見”了八福晉,順口閑聊幾句。
    等到宜妃和八福晉兩個人夾槍帶棒地說了一會兒後,惠妃適時地說道:“今兒天氣不太好啊。本來我宮裏的人還想著今天洗洗衣裳曬曬被子,卻也不能夠了。”
    語畢,她適時歎了口氣:“倘若欽天監能夠幫忙預測出來今兒陰天就好了,我也不至於盼著曬東西結果沒能成。可惜欽天監才不會幫我們後宮的人,隻會聽皇上的命令去預測。”
    宜妃哼了聲:“咱們現在的欽天監就算了,本事也沒見多大,不然,何至於變天了都沒有提前預知。”
    很顯然,她口中的這個“變天”,說的其實就是廢太子一事,順便也帶著大皇子被圈禁之事。
    如果是平常,惠妃聽了這種含沙射影的話,少不得甩手走人。
    可今天不一樣,她能忍著。
    “宜妃娘娘可真是對欽天監的要求太高了。能看看天象就也罷了,還需要能預知天下變天之事”惠妃輕聲笑著:“人呐,能夠占點預測的邊就不錯了。真有能夠預知吉凶的,那種才叫厲害,真真神人。”
    八福晉剛才聽了二人的談話後,就想起來府上的一個人。
    隻是八阿哥叮囑過她,此人在府邸的事兒不能讓外人知道,所以她隻能憋在心裏欲言又止。
    更何況,她今兒來又不是為了什麽欽天監和什麽預測吉凶的人的,而是為了和緩與宜妃的關係。
    自從成親後,八福晉和宜妃的關係就一直不怎麽好。
    後來,八側福晉進了府,八福晉與八阿哥的關係漸行漸遠,這個時候八福晉方才覺得還是娘家靠得住,姑姑靠得住。
    她便想著重新把宜妃這個關係拾起來。
    隻可惜當年她太傷宜妃的心了,宜妃一直不怎麽待見她。
    最近這段時間門方才開始有點好轉,因為太子被廢後,九阿哥和八阿哥的關係愈發親近起來。
    宜妃雖然希望三阿哥能當上太子,但是皇上的心思誰能知道呢,她也不明白皇上到底立儲會立誰。
    於是宜妃對八阿哥的態度也不錯,連帶著對八福晉也有了些笑容。
    八福晉最近這才敢大著膽子重新進宮來,頻繁向宜妃請安。
    原本八福晉一直在努力憋著話,不想提到府邸裏的那個人。
    此時聽到了惠妃說什麽“真真神人”的話,八福晉有些憋不住了,揚著下巴說道:“還別說,還真有這種人。”
    惠妃奇道:“哦你見過這種人”
    八福晉想到八阿哥的叮囑,忙搖頭:“隻、隻聽說過。”
    惠妃嘲諷地“哦”了聲:“不過是聽說而已,並沒真正見過。八福晉怎知真的有這種人”
    宜妃不由得有些氣惱,覺得這個侄女兒害得自己在惠妃跟前丟了人,輕叱八福晉:“你少說幾句吧。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你怎麽知道我沒看到過”八福晉忍不住駁道:“宜妃娘娘沒見過,不代表旁人也沒見過吧”
    她其實本意是想讓宜妃知道,自己沒見過不見得旁人沒見過,結果一個不小心,語氣太衝了,又把宜妃給惹怒。
    宜妃氣極:“你說這話,倒是顯得我無知了你倒是說說看,你見過哪個人真會這些本事了若你信誓旦旦說了那樣肯定的話,卻連個實際的人都講不出來的話,我倒是佩服你這謊話張口就來的本事了。”
    八福晉進退兩難。
    如果說的話,八阿哥說不定會生她的氣,覺得她嘴巴沒個把門的,什麽都往外傳。
    可是,如果她不說的話,宜妃娘娘會生她的氣,覺得她在欺騙宜妃娘娘。
    左右衡量之下,八福晉決定還是先抓住眼前的機會,向宜妃說實話。畢竟宜妃冷落她那麽多年,兩人的關係眼看著能夠和緩了,再來這麽一下“欺騙”的事兒,指不定倆人的關係重新回到冰點狀態。
    下定決心,八福晉挺直了脊背:“宜妃娘娘這話可是說錯了。我既然敢提這個人,自然是因為我府裏有這麽個人。”
    宜妃奇道:“你們府裏有這種人”
    “正是。是個叫張明德的,算是江湖術士。不過八爺說了,此人能夠預知未來之事,十分精準。”八福晉把話說出來後,心裏舒暢了許多,神色間門也露出自信:“倘若有這個人到宜妃娘娘跟前的話,娘娘便知道我說的不假了。”
    宜妃知道皇上厭煩巫蠱之事,連帶著對這種來路不明的所謂江湖術士不感興趣。
    她不想召見這種皇上不待見的人,趕緊推辭:“我信了你說的話就是,沒必要把這個人帶到我個跟前。”
    不過,宜妃看八福晉都敢把人帶來給她看了,想必真有這麽個人,對於八福晉的態度就好了些——最起碼這孩子不似以前那麽誇誇其談了,倒也不錯。
    惠妃又略坐了會兒便起身告辭離去。
    出了翊坤宮,走出好一段距離,惠妃方才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她這一趟真的是走對了!
    不光確定了那個人果然是在八阿哥的府邸,而且,還順帶著尋到了合適的理由來告訴皇上,讓皇上去搜人!
    完全不會牽連到大皇子身上!
    事不宜遲,惠妃趕忙去了趟乾清宮。皇上還在和人議事,她就在旁的屋子裏多待了會兒,靜等皇上傳召。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梁九功方才姍姍來遲,告訴她皇上剛有空,召她入見。
    惠妃腳步輕盈地快速走到屋子裏,見到康熙帝兜頭就拜:“臣妾見過皇上!”
    康熙帝語氣清冷:“惠妃急著來見朕,可有要事聽你已經等了許久。倘若有事,便和朕說一說。無事離去即可,朕還有話要召人相談。”
    惠妃聽出來了皇上語氣裏趕她走的意思在,趕忙跪了下去。
    “皇上!臣妾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談!”惠妃的語氣驚懼且惶恐:“臣妾知道皇上素來厭煩巫蠱之事。可是今日臣妾去找宜妃妹妹說話,方才知道八阿哥府邸裏居然藏了一個術士高人!”
    康熙帝略一挑眉:“竟有此事”
    惠妃忙說:“真的不能再真了!剛才臣妾去找宜妃妹妹說話,正好碰到了八福晉進宮給宜妃妹妹請安。臣妾是聽八福晉說的這個!八福晉還信誓旦旦說,此人能夠預知未來之事!”
    康熙帝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惠妃見狀,斟酌著說:“臣妾素來疼愛八阿哥。畢竟是自己手心裏捧大的孩子,即便隻是養育之恩,又怎會不疼寵隻是他做錯了事情,臣妾不能瞞著。瞞著反而是害了他。”
    “不錯。”康熙帝道:“胤禩若真的敢私下裏與這種人來往,朕必然是不能饒了他的。”
    惠妃忙趁熱打鐵:“想這幾個月內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說不定是有人在背後裏搗鬼的。那些江湖術士,說好聽了是能斷吉凶觀未來,說難聽了就是用一些旁門左道來坑蒙拐騙的,甚至說,害人。”
    康熙帝抬手止了她的話語。
    惠妃趕忙閉嘴。
    康熙帝負手在屋子裏來回踱了二十幾圈,忽然出聲:“梁九功!”
    梁公公趕忙從門外進了屋子:“奴才在。”
    “你帶上朕的口語,即刻找一隊禦林軍去八貝勒府上。”康熙帝道:“把他們府上一個叫做‘張明德’的抓來!記住,莫要驚擾了女眷,隻抓此人就可以。”
    康熙帝之所以讓梁九功去,就是為了不讓府邸的女眷們驚擾到。
    側福晉哈達那拉氏已經懷孕了,倘若驚到女眷的話,恐對胎兒有損。
    梁九功應聲而去。
    屋門重新緩緩閉合。
    惠妃心下暗喜,忍不住說道:“皇上,臣妾懇請皇上莫要怪臣妾多嘴。實在是,大皇子素來不沾巫蠱之事,也從來不懂得什麽巫蠱之術。那他為甚會在東宮做那巫蠱事情說不得是有人請了術士高人來暗中陷害大皇子。”
    言下之意,之前三阿哥搜到的,有關大皇子行巫蠱之術來暗害太子的事兒,是八阿哥暗中搗的鬼。
    惠妃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希望能夠幫到大皇子,讓大皇子脫離現在的困境。
    即便是要犧牲養子八阿哥,她也在所不惜。
    康熙帝聽出來了惠妃的意思,冷眼瞥了她一眼:“朕心中自有定論,你無需多說什麽。隻是朕萬萬沒想到,胤褆和胤禩在你心裏的分量相差那麽大。”
    惠妃忙道:“臣妾知道了。臣妾定然不再多說什麽。”
    她明白康熙帝的脾氣,生怕自己再為大皇子辯解反而惹了皇上猜忌與厭煩,隻能把滿腹的心思都咽了回去。
    有禦林軍去搜人的話,效率很高。
    當天傍晚時分,一個穿著道袍的仙風道骨的中年幹瘦男人被禦林軍拎出了八阿哥府邸。
    饒是梁公公親自出馬,依然嚇壞了家中女眷,內宅裏哭聲一片。
    八福晉氣得不行:“你們嚎什麽他又不住在後宅住在前院,也沒來後宅搜人。你們急什麽!”
    因為不耐煩聽這些哭聲,八福晉把府裏的女人們都聚在一處,著著實實發了好大的脾氣。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讓人去掌嘴懲罰痛哭不止的人,八阿哥匆匆趕回了府邸。
    見到那道溫潤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院內,剛才還十分跋扈的八福晉瞬間門溫順下來,她笑著迎了過去:“八爺怎的回來那麽早”
    八阿哥臉色陰沉大跨著步子走了過來。
    其實早在張明德在他府邸住下後,他就一直提防著這個人。
    因為九阿哥早就提醒過他,不要和張明德這個人走太近,甚至可以把張明德逐出府去,免得再生事端。
    這個人是多羅順承郡王和鎮國公二人推舉的,倘若不留下他的話,此人萬一再去旁人那兒效力,指不定多羅順承郡王和鎮國公會不會也跟著支持其他人。
    再者,八阿哥也想給人留下一個“謙和禮讓”的印象,因此他在郡王和鎮國公二人的跟前打了包票,說要讓張先生在他府上住一段時間門。
    知道張明德身份的,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就八福晉和八側福晉兩個人。
    側福晉現如今在養胎自然是顧不上張明德這邊,平時張先生有什麽事兒而他又不在府裏的話,張先生的事情就交給了八福晉置辦。
    誰曾想,他把這事兒做得完美無缺,兩邊都妥帖,卻在這個檔口出了岔子!
    皇阿瑪居然知道了張明德的事情,還把人給帶走了!
    八阿哥知道今日八福晉進宮給宜妃請安的事兒,稍一細想就能理順這前後關係。他怒不可遏,抬手朝著八福晉扇了一巴掌。
    “你居然打我!”八福晉快速掃視周圍,隻覺得滿院子的女人,無論是丫鬟又或者是那零星幾個妾室,都在嘲笑她,不由得生氣起來:“八爺何至於如此不就是被抓走了個江湖術士嗎你發什麽脾氣!難道在八爺心裏,一個江湖術士都還比我這個八福晉矜貴了”
    八阿哥氣得手抖。
    可是對著這麽一個空有美貌的女人,他能如何
    更何況她再不好,若到了夫妻反目之時,宜妃也回給她撐腰!
    “簡直不可理喻!”八阿哥氣極,轉身摔門進了書房。
    禦林軍這一次出行的陣仗很大,消息不多久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九阿哥得知從八阿哥府邸被抓走了個人,而且那人穿著道袍時,就已經心急如焚了。再確認過那人確實姓張後,他直接坐不住了。
    九阿哥左思右想,眼看著天色已晚快要到晚膳時候,也顧不得那麽多,直接衝出了屋子朝外奔去。
    九福晉見狀趕忙喊他:“九爺!您晚飯不吃去哪兒啊”
    九阿哥頭也不回地高聲說:“我去找四嫂!你先吃吧不用管我。”說罷,他直接衝到了馬房,壓根不管轎子和馬車,直接牽了匹馬馳騁而去。
    這個時候胤禛剛剛回家不久。
    珞佳凝是幫著胤禛脫外套的時候聽說了這件事的,不由好奇:“八阿哥那是怎麽了怎的還養了個術士在家裏就不怕這樣一來惹了皇阿瑪忌憚麽。”
    雖然不知道那江湖術士的來頭如何,可是八阿哥這個舉動本身就很耐人尋味了。
    倘若不是在想什麽旁門左道的法子的話,何至於非要養個這種人在府邸裏
    珞佳凝忍不住問:“那張明德被抓去後如何了”
    胤禛也不明白後續如何,畢竟張明德被禦林軍抓到宮裏去的時候,各處都已經下衙了,他也沒有專程為此進宮一趟的必要。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最早也得明日才能知曉。不過八弟一向主意大也主意多。”胤禛道:“想必他還有其他的想法吧。看八弟今晚會不會進宮再說。”
    珞佳凝看著他這平靜的麵容,不由大奇:“四爺,我怎麽覺得你早就知道了張明德這個人的存在似的”
    胤禛眸光一閃,正想著怎麽糊弄過去,這個時候有人匆匆來稟:“四爺!四福晉!九皇子到了,求見您二位!”
    胤禛忙借機說道:“既然九弟來了,我們就先招待他吧。”
    想想九阿哥與他並不太親厚,隻和四福晉要好,四阿哥主動道:“我在屋外側旁略等一會兒,你看他是個什麽意思再說。”
    不多會兒功夫,九阿哥大跨著步子走了過來,豐神俊朗眉目如畫。隻是平時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雙眸中,此刻透著焦慮與緊張。
    他進屋後見屋裏隻有四福晉一個人,便直截了當地說:“四嫂!你幫幫八哥吧!他府裏有人被抓去了,皇阿瑪想必不會輕饒了八哥的!”
    如果是和旁人有關的事情,珞佳凝或許就會插手試著管一管了。不管能不能成,先試試看再說。
    可這個是與八阿哥有關的,就休怪她無情了。
    “不成。”珞佳凝斷然拒絕道。
    九阿哥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答案,不由得一愣:“四嫂,你素來端莊賢惠,弟弟們的事情但凡你能幫的,就沒不出手的,怎的……”
    不等他說完,珞佳凝就打斷了他的話:“九爺這話好笑。難不成我在你們心裏就是個爛好人,不論誰都事兒我都幫的麽”
    九阿哥連續碰釘子,還被這樣含沙射影說了,不由有些生氣:“四嫂你什麽意思!”
    “旁的遠的事情不提,就說最近的吧。”珞佳凝唇邊帶著笑,笑意不達眼底:“十日前有人談起糧草問題的時候,七拐八拐的竟然把丟了一隊糧草的事兒怪到我家四爺的身上。也是巧了,當時說這話的人是那拉家的,也就是惠妃娘娘的娘家。”
    九阿哥眸光微暗,低下了頭。
    珞佳凝繼續道:“當時九爺就在現場。九爺定然知道,說話那個人是支持八阿哥的,曾經多次向皇阿瑪提議立八阿哥為太子,為此不惜多次踩我家四爺。皇阿瑪對此不置可否。他見皇上沒有表態,懇請立儲的話便說了不知道多少回。想來,他是八阿哥的人確定無疑了。”
    九阿哥猛地抬頭:“可是……”
    “沒有可是,九爺。”珞佳凝道:“他說四爺種種錯處、汙蔑四爺與丟失糧草案有關的時候,九爺您一句幫助四爺的話都沒有,甚至還在旁為八阿哥歌功頌德。倘若不是這次十四爺和隆科多在朝堂上幫四爺說話,四爺這次怕就是危了。”
    九阿哥自知理虧,隻能轉身打算離去。
    隻是在走出屋子之前,他終是不甘願地再次回頭:“四嫂,我從小一向敬重你,你也一向疼愛我。你我何至於走到了這一步”
    “立場不同罷了。你的心裏隻關心你的八哥,再無其他。”珞佳凝淡笑:“而我,隻關心我家四爺,再無其他。我們夫妻一體。你們傷害四爺,等同於傷害我。我無法原諒。”
    九阿哥咬著牙努力不讓自己露出惋惜的樣子,強笑著說:“既然如此,那也真是沒有辦法了。”而後落寞離去。
    等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後,胤禛方才從外頭窗外緩緩踱步走到了屋門口,朝他看了一眼,方才含笑轉進屋子裏。
    “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胤禛見到四福晉後忍不住加快了步子,走來牽著她的手:“我竟然不知道你存了這樣的心思。”滿心裏都隻有他。
    胤禛柔情蜜意地望向四福晉。
    卻不料,四福晉正眼眸清亮地回望著他,目光堅定。
    胤禛:“福晉這是……”
    “四爺莫要岔開話題。剛才被九弟過來一事打斷了沒能說完,現在倒是可以一次性說完全了。”珞佳凝問道:“張明德的事情,四爺在他被抓之前到底知道多少剛才細觀四爺神色,不像是完全不知道張明德的樣子。你究竟是何時得知他的存在的”
    胤禛:……
    所以說,媳婦兒聰明了也不好。
    比如現在,根本糊弄不過去。
    簡直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