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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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沉默後。
寧恪先開口:“看什麽看”
語氣是挺凶的,就是神情不太自然,她偏過頭,不去看顏雲致的臉。
“經過時看見門掩著就過來了,”顏雲致克製住笑意,嗓音輕柔,“過來是跟你說一聲,爺爺回家了。”
“知道了,”沒等顏雲致開口,寧恪主動問:“什麽時候過去”
顏雲致:“看你的時間安排。”
寧恪:“我都可以,隨便你。”
平心而論,其實寧恪一點都不想見到顏雲致的爺爺,顏歧。
老先生今年已經八十高齡,精神矍鑠,思維敏銳,依舊是顏家真正的掌舵人。
顏歧和寧恪的爺爺是好友,當年她父母在一場空難中去世,爺爺悲痛之下一病不起,大伯寧暉被人陷害被調查,公司裏大權旁落不說,甚至有人欺負上門,還是顏歧出現,嗬退了那些小人。甚至連寧恪父母的葬禮,也是顏歧一手操辦的。
後來爺爺去世,顏歧就不太跟寧家走動了。再到後來,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兩家徹底疏遠了。
直到她跟顏雲致結婚。
寧恪能感受到,顏爺爺不喜歡她。
但她依舊感激他,也尊重他。
每次回顏家,對她來說並不輕鬆,因為在顏爺爺麵前,她裝得很累。
她答應得爽快,但神色卻恍惚,像在發呆。
顏雲致低下頭,目光認真地看著她。
她才運動過,穿細吊帶,汗珠順著白嫩頸側滾落,到白皙鎖骨再往下,順著呼吸的一起一伏滾落到吊帶包裹的圓潤飽滿裏。
人間富貴紅塵裏嬌養的大小姐。明媚飽滿,纖穠合度。
除了嘴硬,她這樣的身段,全身上下每一處,都該是軟的。
寧恪先回過神:“剛想了點事。晚安了。”
顏雲致低下頭,長長眼睫覆住她的目光:“嗯。晚安。”
-
這幾天寧恪難得空閑,在家休息。
這兩年她的行程排的滿,前年去年上了地方衛視的春晚,沒有回家,伯父伯母對此頗有微詞。今年空出時間了,三四次打電話來交代她要去顏家。
寧恪休息了一天,又閑不住,叫徐簡安排幾項輕鬆的工作。
開年後約到了月底進組,目前手上談好的角色有兩個。至於高齊執導的那部電影,秦佩說年後約她試戲,隻看她的表現。
在家的第二天,又下了雪。
寧恪背台詞背困了,下樓拿水果。
盧姐叫住她:“寧小姐,我看阿致這幾天在譜什麽曲子,叫她休息也不聽。真怕她累壞了!要不你上去勸勸”
寧恪:“她還在琴房”
盧姐:“是啊,一點也沒休息。”
寧恪:“我去看看。”
寧恪難免心裏過意不去,她知道顏雲致在準備《完美搭檔》的音樂,但下一期節目要到年後了,何必這麽著急。
顏雲致的琴房在二樓,搬進來前專門準備了隔音材質的門牆。這麽久以來,寧恪一點也沒被她練琴的動靜影響過。
寧恪按了兩下門鈴,很快門從裏麵打開。
顏雲致見到她有些意外:“怎麽過來了”
“盧姐說的,”寧恪看到她眼下青黑,“在譜曲”
顏雲致讓開一步:“進來聽,快好了。”
寧恪踏入她的琴房。
隻見琴房裏放著不少樂器,除了顏雲致演奏時最常用的那把小提琴,還有鋼琴、架子鼓和吉他。寧恪知道她有寫歌,但基本沒對外公開。
顏雲致叫她坐下,給她戴上耳機:“不好聽的地方,要說哦。”
寧恪聽到她那個‘哦’,總感覺像是在哄小朋友的語氣,抿了抿唇,毫不客氣地說:“那肯定。”
顏雲致打開錄製好的音樂,按下開始鍵,音樂如水流淌。
前奏醇厚悅耳,數十秒後轉入一陣清透空靈的琴音,似行走在無盡雪原之上,時而有碎冰碰濺的清音。再往後則是春風徐來冰雪消融般的暖風聲,在愈發輕快的樂聲中讓人響起春日街頭的棉花糖,溫暖柔軟,一陣暖融融的甜。
音樂戛然而止。
這首曲子聽得人很舒服。
寧恪摘下耳機:“實事求是地說,對我這種非專業人士而言,挑不出任何毛病。”
顏雲致笑:“你喜歡就好。”
寧恪:“你還是要問林蘊的意見。”
顏雲致沒再談這隻曲子相關的事:“嗯。我這邊還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做。”
她做事從來盡心盡力,第一期節目的音樂因為前期準備不足要做調適,還要花費不少時間。
寧恪想起找她的初衷:“我跟林蘊說聲,叫她給你找個助手,再緩幾天時間。你先別做了。”
顏雲致:“沒關係的。”
寧恪勸不動她,不想立刻出去,但留著這裏又像是陪著她的樣子,很有些為難。
顏雲致看著她抿緊唇思索的模樣,不由一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可以嗎”
寧恪:“你說。”
顏雲致:“年初我開始收藏古籍,時不時參加幾場拍賣會。不過經驗不算豐富,有時候難免被人坑騙。我聽說你伯父收藏古籍多年,以前也帶你去過拍賣會。這次你同我一起去好嗎”
寧恪想了想:“也可以。”
伯父寧暉收藏古籍多年,家裏有一個古書收藏室,她跟著去過拍賣會,也確實懂一些東西。
這次顏雲致幫了她的忙,她最不喜歡欠人人情,這次隨手幫個小忙,正好跟顏雲致兩清了。
顏雲致:“那說定了。”
寧恪說了聲好,又說:“那我先出去了。”
回到房間,她先跟寧暉打電話:“伯伯,在忙嗎”
“沒良心的東西,還知道給伯伯打電話,”寧暉先數落她一句,又問,“打給伯伯什麽事你跟阿致今年過年安排好了”
寧恪如實說:“她說顏爺爺回來了,可能年夜飯要過去那邊吃。”
寧暉忙說了兩聲好:“也好,初一你們再過來。”
寧恪嗯了聲,頓了下:“伯伯,您那裏不是有本古籍鑒定經驗的書嗎,我想看看。”
寧暉:“是有,你要那個做什麽”
寧恪:“哦…給顏雲致看看。”
寧暉一喜:“沒問題,下午我叫人送來。”
寧恪:“好,謝謝伯伯。”
寧暉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我們可可知道疼老婆了!”
寧恪:“……”
她就是還了人情,這樣才好跟顏雲致兩清而已。
真是。怎麽又扯上疼老婆了。
-
第二天,寧恪午睡才起床,電話響了。
林蘊昨晚通宵幹活,喝了點酒提神,整個人說話亢奮的不行,嗓音差點沒刺穿寧恪的耳膜。
林蘊:“寧可可!你家顏雲致真是個寶!她譜的曲也太好聽了!神仙樂曲!”
寧恪:“你請的是什麽級別的音樂家你不知道”
林蘊:“呦,聽起來你很驕傲啊”
寧恪:“滾。”
林蘊:“你又凶人家。”
寧恪:“我有事,不跟你廢話了。”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些古籍鑒定的功課,上午也拿到了那本古籍鑒定的書。正好顏雲致說下午有賣家來家裏聊聊,她打算過去看看。
寧恪下了樓,沒再回複林蘊的消息。
賣家才到,五十歲上下的女士,高顴骨,尖下巴,麵相不太友善:“顏小姐,你好。我叫王明芝。”
年初,顏雲致在一位朋友的介紹下進入古籍拍賣圈,因為為人溫和,出手豪爽,被很多賣家視為“水魚”,都想在她這裏狠狠撈上一筆。
王明芝也不例外,來之前她就打聽過,顏雲致對古籍了解不算多。一上來她熱情介紹了自己帶來的兩本書,說到最後難掩急切:“好書也要遇到有緣人。顏小姐,這書我也不開高價了,這本萬,這本萬。這是私下見麵,如果放到明天的拍賣會,底價我掛的都不止這個數。”
顏雲致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這樣。”
她目光清清淡淡似審視,耳尖捕捉到樓梯口傳來的一點細碎動靜,不由勾了勾唇。
寧恪站在樓梯口沒過去,皺著眉頭聽她們說話,直覺這賣家是要坑一筆的,說的天花亂墜,又總是前後矛盾。
甚至還數次打斷了顏雲致的話,真是不禮貌,偏偏顏雲致一點脾氣也沒有,依舊溫溫和和地笑,語氣清淡和緩。
王明芝侃侃而談:“你看這樣吧,兩本在一起,萬,湊個整,我也不說多的了。怎麽樣,可以的話今天就…”
“等等,”寧恪抱著手臂走過來,冷冷地問,“我可以看嗎”
王明芝:“這位是”
顏雲致:“家人。”
王明芝本能理解成是她妹妹,猶豫著說:“小心點翻啊。”
寧恪:“不用,她翻,我在旁邊看就行。”
顏雲致翻動書頁,寧恪坐她旁邊,有點百無聊賴似的玩起手機。等王明芝沒注意,她直接拍了一張圖,發給了伯父:“伯伯,這兩本書可以買嗎”
伯父沒立刻回複,林蘊質問她‘死哪裏去了’的消息又彈出來。
寧恪站起來,走到窗邊,把照片發給她:“找人幫忙問下,這兩本書值多少錢。”
林蘊:“好手啊!”
寧恪:“”
林蘊:“很的一雙手啊,做過沒”
寧恪:“”
寧恪簡直懶得理這個喝醉的酒鬼。
照片是顏雲致單手執著書卷,清瘦手背隱約可見青筋脈絡,指節幹淨修長,好看是好看,明明叫她查價格的,但這損友腦子裏到底裝了什麽黃色廢料
她不回複,可林蘊並不適可而止。
林蘊:“不會吧不會吧,結婚年都沒做過”
寧恪:“你有毛病”
林蘊:“我沒毛病,我看你有毛病。寧恪你是不是不行”
寧恪:“滾。”
寧恪一向心高氣傲,事事要強,就是這種玩笑話也不愛聽的。
她寧恪是那種會被病秧子顏雲致欺負的人
這時,伯父寧暉才回了消息:“報價太高,別買。”
她回了個ok,回頭看了眼賣家站在旁邊講電話,隻有顏雲致坐在沙發上,寧恪打算過去告訴她別買了。
但林蘊又發了好幾句。
“哦是嗎我不信這麽的一雙手啊”
“暴殄天物啊”
“嘻嘻,你不行!”
寧恪:“嗬。這麽好看的一雙手,不抓被子可惜了。”
林蘊:“哈哈哈你真有這個想法”
寧恪:“……”
怎麽說著說著被她繞進去了
她有點火大,幹脆不理林蘊了,快步走回去:“顏雲致!我…”
顏雲致:“嗯”
“我,我…”寧恪莫名卡住,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先別買了。”
顏雲致輕輕挑了下眉,不太理解她為什麽以那麽氣衝衝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更不知道她做了什麽,這種天氣,雪白鼻尖溢出一層盈盈汗珠。烏黑眼眸濕漉漉的,微仰起頭,櫻色唇瓣有淡淡水光,很軟的模樣。
顏雲致眼神變了一下。
她往前一步,一向清醇溫和的聲音壓低了:“好。都聽我們小寧的。”
賣家著急了,連忙站起來:“顏小姐,你不能聽你妹妹的啊,她年紀小沒經驗的。這個…”
顏雲致牽起唇角,話是對別人說的,融融春水般的目光卻鎖在寧恪臉上:“她是我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