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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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章
    年後天氣沒有立刻回暖,溫度依舊很低。
    拍完節目又趕了個訪談,寧恪沒休息好,缺覺缺的厲害,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來。
    她趿著拖鞋下樓,進廚房拿了瓶酸奶,被盧姐叫住了:“寧小姐,空腹怎麽能喝冷的呢!我給你熱個牛奶。”
    盧姐嘴上絮叨,動作卻麻利,很快就拿了燙好的牛奶出來:“本來想問問你吃不吃早餐的,但是阿致說你累了要休息,我就沒叫你。”
    “哦,多睡了會,”寧恪仰頭喝了半瓶牛奶,又問,“她出去了”
    盧姐看了眼時間:“回老宅去了,好像說老先生不太舒服。這個點還不回來,估計不在家吃午飯了。”
    寧恪本打算出去吃,但不想她白忙活一場:“我在家吃了飯再出門。”
    盧姐笑:“那敢情好!”
    飯後,寧恪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她在玄關處戴圍巾,盧姐端了洗幹淨的草莓出來:“吃點水果再走唄”
    寧恪回頭看了一眼,搖頭:“不想吃。我出去了。”
    “不喜歡啊…”盧姐聽見關門的聲音,自言自語了一句,“那阿致還說她最喜歡吃草莓了…”
    -
    “寧可可,這邊!”
    寧恪才下車,就聽見林蘊叫她的聲音,她戴好帽子和墨鏡,朝那邊走過去。
    陶止嗬著白氣:“大明星,你可真難約啊。”
    寧恪不客氣地回擊:“陶醫生,你這麽閑怎麽濟世救人啊”
    林蘊:“好了好了,看在我和陶止在寒風中等你半個小時的份上,別懟他了。”
    寧恪白了陶止一眼:“誰叫他總挑我的刺,成天就知道欺負我。”
    陶止哭笑不得:“我哪敢啊”
    寧恪:“不敢最好。”
    林蘊是聽慣了兩人鬥嘴的,趕緊岔開話題:“下午逛一會,晚上要不要一起看個電影最近上了個片子不錯的,可可你知道吧,是章導拍的片子。”
    寧恪:“知道。我本來也打算看的。”
    陶止對此沒意見:“我都可以。”
    他稍落後她們半步,很紳士地幫兩位女士提著購物袋。
    前兩期節目的數據太好,為了感謝自家閨蜜的大力支持,林蘊一早就說了今天逛街她買單,寧恪也沒跟她客氣,隻是看中的東西不多,她選了一頂奶白色的帽子。
    林蘊倒是興致滿滿,非要送她鞋。寧恪這才多了點購物欲,前前後後試了幾雙,對著鏡子轉了轉圈。
    陶止在一旁對林蘊說:“你還是了解她。”
    “那當然啦,”林蘊懶洋洋地笑,“都知道我們大小姐不愛別的,最愛高跟鞋。我當然要投其所好了。”
    陶止笑著嗯了聲:“是我快忘了她喜歡什麽了。”
    林蘊:“這次不打算走了”
    陶止搖頭:“不走了,走了太久了。過幾天就到明川一院實習,等夏天正式入職。”
    林蘊:“陶止…”
    “阿蘊,”陶止忽然打斷她,“你知道我為什麽選擇做醫生嗎”
    林蘊:“不知道。”
    陶止卻不再往下說了:“過去看看她選好沒。”林蘊也沒問,過去給寧恪挑款,一雙黑色及膝長靴,一雙銀色鑲鑽尖頭高跟鞋,都挺好看,還挺難選。
    寧恪還糾結著,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寧恪。”
    一抬頭,她看見了顏雲致。這人穿著煙灰色長大衣,白色高領毛衣,長發低低束在腦後,本來衣服顏色就素淨,她最近氣色談不上好,整個人有種素淡的冷清。
    林蘊先回過頭打招呼:“阿致姐。”
    陶止也跟著打招呼,是一樣的叫法:“阿致姐。”
    顏雲致朝他們笑了笑,目光在陶止身上多停了兩秒,嗓音溫潤細膩:“你們好。”
    寧恪:“怎麽過來這邊了”
    顏雲致走到寧恪麵前才停下:“過來買點東西,在自動扶梯上看到你們就過來了。”
    寧恪嗯了聲,她一邊換回自己的靴子一邊問:“爺爺還好麽”
    顏雲致說沒事:“早上起來頭暈,醫生到家裏看過了,說沒大問題。”
    寧恪點頭,說知道了。
    顏雲致在看她挑出來的兩雙鞋子:“喜歡哪雙我送你。”
    “不用,”寧恪立刻搖頭,“都不是很喜歡。不買了,走吧。”
    林蘊驚訝地睜大眼睛,想說什麽又忍住了:“那好吧,走吧。”
    從店裏出來,顏雲致問:“我要去給爺爺挑杯子,一起到樓下看看嗎”
    寧恪知道顏爺爺喜歡喝茶,家裏也收集了不少瓷杯,她記得顏爺爺的生日就在春天,思索片刻後點頭:“去吧。”
    林蘊和陶止也沒多說,跟著一起過去。
    商場一樓有不少賣茶具的老字號,她們走走停停看了許多家。最後顏雲致停在一家古玩店,也選中了兩款。她跟老板談些有的沒的,寧恪站在路邊等她,林蘊到旁邊接了個工作電話,陶止被寧恪打發著去買兩杯咖啡。
    寧恪看著天邊潔白的飛機線發呆,聽到她的腳步聲才回頭問:“買好了”
    顏雲致走到她身邊:“選好了,等會叫老板送過去。我今天不回那邊了。”
    寧恪想起今晚還有安排:“我們等會去看場電影,等下你先…”
    顏雲致偏過頭聽著她說話,她伸出手,輕輕攬住了寧恪的肩膀。
    寧恪:“嗯”
    顏雲致:“我有點累了。”
    說完她的手
    確實壓了些力度下來,像需要靠著人才能借點力站穩一樣。
    寧恪知道最近上節目多了對她而言是個負擔,想了想還是沒把她的手撥開,隻說了句:“身體不好就不要出來到處跑。”
    顏雲致:“我知道。等下我去謝醫生的診所。”
    寧恪:“…去做什麽”
    顏雲致:“定期檢查。”
    寧恪哦了聲,沒再說什麽。
    她垂著眼,眼睫輕輕撲閃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不遠處,隔了些人。
    陶止端著熱咖啡,站在原地不動。
    林蘊講完電話回來,看見他還納悶:“站在這裏做什麽”
    “沒什麽,”陶止朝她笑了笑,“過去吧。”
    顏雲致還把手搭在寧恪肩膀上,不僅這樣,手掌還似攏了下,像她把往自己這邊帶一下。
    這動作有點別扭的親近。寧恪忍了一會實在受不了了,往後退了一步:“你要不要找個地方坐坐”
    “不用,”顏雲致很自然地收回手,往旁邊看了看,“他們也回來了。”
    林蘊喝著熱咖啡:“阿致姐,你要的卡布奇諾沒了哦。”
    陶止把那杯遞給寧恪:“你的青提拿鐵。”
    寧恪沒接:“不用,我先回去了。你幫我解決吧。”
    “不看電影了”
    “她沒開車,還要去個地方。我送她。”
    寧恪沒對好友多解釋,對顏雲致說:“走吧。我開車了。”
    顏雲致笑了笑,她稍偏過頭,依舊是一副溫潤體弱的模樣,目光落在陶止手上那杯拿鐵。她輕聲說:“你們玩得開心。”
    寧恪的車就停在路邊。
    很快,車輛發動,她們走了。
    林蘊喝著咖啡歎氣:“好不容易把寧可可約出來一趟,又走了。咱們大明星真是太忙了。”
    陶止捧著熱咖啡,站在原地沒動。
    一向俊朗溫潤的男孩,眼睛裏的光暗了下去:“她不是太忙。隻是,越走越遠了。”
    他看著那輛車消失在街頭。
    先前跟林蘊沒說完的話,又浮了上來。
    他選擇做醫生…是他答應寧恪的。
    那時寧恪父母空難去世,家裏老人聽到噩耗一病不起,寧恪每晚都守在病床前,卻也無能為力。
    他那時候回了老家,等半個月後回來到醫院看見寧恪人都瘦了半圈。可他也不知道能做什麽,隻輕聲對她說,我去做醫生好了。
    也許這樣…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他就不會再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哭泣而無能為力。
    可是現在看來…她不需要了。
    也許人生是沒什麽先來後到的。
    就算…出現的更早也沒什麽用的。
    那些舊時光裏的承諾,他沒忘。
    寧恪忘了。
    -
    這次是寧恪開車。
    先前都是顏雲致開車載她,這次寧恪沒讓她開,堅持要自己開車。
    顏雲致報了個地址:“知道怎麽走嗎”
    寧恪嗯了聲:“知道。”
    她似乎來過這邊,沒開導航也開的很順暢。
    隻是中途車熄火了一次,寧恪下車檢查,沒發現有什麽問題,她很快又上車。
    隻是不太自在的,又回頭看了一眼。
    顏雲致:“怎麽了”
    寧恪搖搖頭:“剛才下車,好像有人在拍照,不知道是不是狗仔。”
    顏雲致:“要不要停車下去看看”
    寧恪:“不用…可能是我的錯覺。”
    顏雲致約的是常規檢查,畢竟醫生不能隨時攜帶設備上門檢查,所以她定期會過來診所一次。
    車停下,顏雲致說:“你要不要先回家”
    寧恪默了兩秒:“今天沒什麽事。我不急著回。”
    顏雲致頗有些意外地看著她:“那我抓緊時間。”
    寧恪嗯了聲,沒再說什麽。
    她把車停好,一手提著包,在路邊走了幾圈,等到無聊了才進診所,正好遇見謝醫生。
    謝醫生挑了下眉:“寧小姐,你今天也一起過來了嗎”
    寧恪:“她沒開車。我送她。”
    謝醫生推了推眼鏡:“難怪顏小姐一進來就說要我抓緊時間。我先進去了,有事可以問我的助手,宋醫生。”
    他點到的宋醫生看起來三十出頭,紮著低馬尾,聞聲抬起頭:“你好。”
    寧恪朝她一點頭:“你好。”
    宋醫生看著她,忽然說:“我見過你吧”
    寧恪笑了笑:“你記錯了。”
    宋醫生:“哦……可能是我記錯了。不好意思啊。”
    寧恪搖頭:“沒事。”
    宋醫生為人熱情,給她倒了紅茶,坐下來跟她聊天:“顏小姐也有段時間沒來了,本來是請她年後立刻過來的,她說有工作安排,走不開。”
    寧恪看著茶杯上下浮沉的茶葉,目光沒有焦點:“她一般多久來一次”
    宋醫生想了想:“不固定。她跟謝醫生認識好多年了,不過她中間出國好多年了。兩年前才回國的。說句不該說的,本來我還以為她在國外調理身體會調理的更好呢,沒想到還是這麽…哎。”
    寧恪沒說話。
    搭在茶杯上的手指悄無聲息收緊了。
    宋醫生還在閑聊些有的沒的,她的思緒卻悄無聲息飄遠了。
    她想起那一天。
    隔了許多年,她再次見到顏雲致。
    這個許多年不見的人,依舊是一副病弱清瘦模樣,在國外那麽多年……也沒見她過得多好。
    那是下雪天。
    寧恪很清楚地記著自己推開包廂的門進去,站在窗邊的人回過頭來,朝她一笑,臉頰似乎比雪色暖不了幾分,溫聲細語地說:“寧恪,你好。”
    那麽禮貌客氣的說法。
    是成年人之間最常說的問候語。不動聲色的疏遠感。
    寧恪站在原地。
    那一瞬間所有的話都沒說出口。
    放下故國千山萬水,她怎麽能…過成這樣呢。
    寧恪冷著臉不說話,聽著伯父跟顏爺爺客套,聽著伯父跟顏雲致說話,直到點到她的名,她才抬起頭,淡淡點了下頭,就再沒說過一句話。
    宋醫生看她出神,叫了她一聲:“寧小姐”
    “
    嗯……”寧恪回過神,“她最近有點累,容易沒精神,要怎麽照顧”
    宋醫生:“她的具體情況我不清楚哦。”
    寧恪:“……我知道病人的病情是不能說的,你當我沒問吧。”
    她不會去問,更不會窺探顏雲致的。
    寧恪偏過頭,一副無心追問的樣子。
    走廊盡頭的房間門開了,傳來一陣不太清楚的談話聲,大概是謝醫生在叮囑什麽。
    宋醫生還在繼續剛才的話題:“啊對家人可以說的啊。”
    寧恪站起來:“沒事。我不問了。”
    這邊聊天才結束,那邊檢查也做完了。
    顏雲致跟謝醫生一起走出來,她朝寧恪笑了笑:“久等了。”
    寧恪說了聲沒事。
    她先一步下樓,走在前麵:“我去開車。”謝醫生送顏雲致下樓,跟她聊著天:“最近別太忙碌了,控製一下工作強度。過半個月你再抽時間過來一下。”
    顏雲致點頭:“好。”
    謝醫生看到路邊發動的車,尾燈的光透過冬夜的濃霧形成兩條長長的光柱:“這是她第一次陪你過來啊。”
    顏雲致沒說話,低頭笑了笑。
    路邊。
    寧恪看著那個人低下頭,在路燈下輕輕一笑。
    她看著這路燈這條路,握著方向盤的指尖悄悄收攏了。
    某些零碎的回憶湧入,像冬夜的霧,冷冽又刺骨。
    謝醫生一路把顏雲致送到車邊,才笑著對她們揮了揮手,往回走。
    寧恪一邊開車,一邊透著後視鏡看這棟霧裏的小樓。
    小樓裏。
    宋醫生忽然一個恍然:“我想起來了,我真的見過這位寧小姐!”
    旁邊的護士打趣她:“才想起來啊!她可是大明星啊!”
    寧恪剛才一進來,她就認出來了,甚至想衝上去求個簽名呢。但她們這種高端私人醫院的醫護人員學曆高,收入不菲,自然不會去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宋醫生搖頭:“不對不對不對,不是在電視上看見的,是見過她本人。我記得一年多前顏小姐因為暈機還是什麽原因,嚴重到住院。這位寧小姐就過來,站在前台這裏跟我說話。然後她接了個電話,是顏小姐打給她的,問是不是家裏的阿姨說了住院的事,還說如果她工作忙的話,就不用過來了。”
    小護士聽愣了:“啊然後呢”
    宋醫生也露出不解的神色:“然後啊,她就真的站在病房門口,站了好一會,沒進去就走了。”
    “來都來了,還不進去”
    “是啊,我當時還在想,這人好奇怪呢……”
    “隻能說,有錢人的事情搞不懂。”
    “叮叮叮。”
    小護士還想八卦點什麽,但忙碌的電話鈴聲響起,誰都沒空再去閑聊了。
    -
    “叮叮。”
    電話鈴聲響起來,顏雲致接了電話。
    是盧姐打過來,問她回不回家吃晚飯。
    顏雲致嗯了聲:“我們回來吃飯,要再晚點。”
    盧姐:“你跟寧小姐兩個人啊”
    顏雲致嗯了聲:“對。”
    她掛了電話,偏過頭看正在開車的寧恪:“餓了麽”
    “還好,”寧恪盯著前方,她似乎情緒不高,不太想說話。
    顏雲致怕吵著她開車,也沒再多聊什麽。
    寧恪把車開得穩,比自己開車要慢得多。路程也遠,到家時都快八點半了。
    車開到別墅大門外,她停下來。
    車裏開著暖氣,車窗也關著,暖悶悶的,實在很催眠。
    她發現顏雲致睡著了,靠著座位,朝著窗戶,清麗的眉宇間有難掩的疲倦。
    寧恪沒叫她。
    車熄了火,寧恪坐著沒動,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寧恪側過身去,忍不住湊過去看她。
    正淺淺入睡的人,烏黑濃密的發絲半遮住她的臉頰,素白柔和的側臉若隱若現。寧恪下意識想把她的發絲撥開,手指差一點點要落下去,又停在了半空。
    是不是已經很累了
    那…為什麽要答應上節目,這麽辛苦。
    寧恪知道她並不能適應娛樂圈的工作強度,節目才拍了兩期,要不……叫她中途退出吧
    這個想法冒了出來,寧恪決定要跟林蘊提這件事。
    她的目光下落。
    落在顏雲致少了幾分血色的唇瓣上。
    沉睡中的睡美人。
    溫和冷清,美麗易碎。
    某種說不出來的情緒湧上心頭,她的心像被人捏了一把,悶悶的,酸澀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寧恪盯著她失了血色的唇瓣。
    她無法理解更無法說出那種情緒,心裏的煩悶感更重。
    寧恪低下頭,鬼迷心竅似的,緩緩靠近顏雲致,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寧恪聽見了自己喧鬧的…心跳。
    隻要低頭。就能親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