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戲精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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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不早,等馬車回到長安城時,已接近暮鼓。
行人步履匆匆,匆匆趕著牛車回家,吆喝聲停止,就連王大娘家的包子鋪也門庭冷落。
慶王府,李琮寢屋。
屋內的熏香全換成了藥草,屋內是濃烈的藥草味,還伴隨著些許血腥味。
李儼侍奉在床頭,替李琮擦了手和臉。
他麵色凝重,目光之中帶著哀傷與惋惜。
“爹,前幾日藥王不是為您診斷過了嗎?為何您的病還是沒有好轉?”
“啊?”李琮睜開眼,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手腳抽搐了一下。
待看清李儼,他用手擦了一把臉,迷迷糊糊道:“你什麽時候來的,嚇我一跳?你剛剛說什麽?”
李儼:“……”
看來藥王的確是醫術過人,他爹這病是大有好轉,就連說話都有勁了呢。
“沒什麽,隻是問一問您的病如何了。”
“哎呀,要說這藥王,不愧是藥王,果真醫術過人,我這兩天感覺都能上的來氣了,人固有一死,但我能隱隱感覺到,不是這兩天死。”說完,還嘿嘿一笑。
能把死說的這麽輕鬆,可能也就隻有他了。
不過李儼卻笑不出,因為他知道,死並不是他說的這麽容易。
他死後,還會有一堆人爭奪他的身後名,還會殃及家人,就像他的生父一般,妻離子散,所有的一切都付諸東流……
李琮忽然間歎息一聲,道:“唉,儼兒,我知道我這幅樣子,就算是這兩天好了,過兩天還是會病倒,但你們還年輕,你們可要好好活著……”
李琮很少這樣鄭重其事地說話,他大多時候都像個老頑童。
如今說這樣的話,是因為剛剛做夢夢到他死後,他的兒子被人欺負,女兒被人搶了去。
他覺得有必要交代一下身後事。
李琮在邊上認真聽著。
“要是我哪一天不在了,你帶著你妹妹離開長安,去洛陽,或者是去找你大哥,無論怎麽樣,別留在長安。”
長安這趟渾水,到底會牽連多少人,他不清楚,但他不想讓兒女蹚這趟渾水,他隻希望孩子們平平安安長大。
“爹,長安怎麽了?”
李儼不明白李琮這是何意。
李琮看向窗外,目光悠遠,帶著幾分迷茫:“要變天了,你們留在長安,我不放心。”
李儼點了點頭,算是認可。
雖不明白為什麽,但李琮在大事上的決斷,就沒錯過。
“殿下……”老管家從屋外急匆匆趕來,站在床頭拱手行禮。
他看了一眼李儼,又看向李琮,在猶豫要不要說。
“沒事,說罷。”李琮揮了揮手。
老管家這才開口:“今日狩獵場楊朔風又去找郡主了,被屬下射了一箭,隻是沒傷到他,驚到了他的馬,應該傷得不輕,但沒能要了他的命。”
李琮聽完沉默著。
李儼則是大為震驚。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李琮,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爹一向和藹可親,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怎麽還派人去殺楊朔風?
那龜孫難不成又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李琮這才不緊不慢開口解釋:“儼兒,爹不瞞你,我知自己命不久矣,就想著給你們鋪好路,楊朔風三番兩次闖王府,並且還派人跟蹤含辭,我實在是放不下心。”
“什麽!他敢闖王府?”李儼站直身子,一副要和他拚命的樣子。
“教訓也給了,隻是這人不見黃河不死心,你作為哥哥,你對這事上心些,多教訓教訓他。”
李琮話說的直白,意思就是讓李儼多打幾次楊朔風。
這話正好說到李儼心坎上,他早就想揍死那個龜孫!居然敢闖王府,跟蹤他妹!
“我定打得他半身不遂!”李儼憤憤揮拳。
“此事別讓含辭知道了,她要是知道,又得讓我難堪。”
他一想到含辭知道他暗中給他解決麻煩,定然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把他這些年做的樁樁件件都翻出來。
到時候含辭跪在他麵前給他認錯,等到他死的時候,這孩子再舍不得他死,哭哭啼啼的怎麽辦?
他到時候是死呢還是不死呢?
他怕是見到她哭,也舍不得死。
矯情,一想到那場麵,就覺得太矯情了!
可千萬不能讓她知道。
“殿下,還有一事。”老管家站在床前,眉頭微微蹙著,疑惑一般道,“今日狩獵,我瞧見郡主百發百中,箭術甚至在屬下之上,但凡發出去的箭,未有空的。”
李琮愣了一下,眸光意味深長,像是在思慮。
“含辭並未學過箭術啊,怎麽會百發百中?”李儼感覺自己像是聽到了誰家母豬上樹的消息。
老管家搖了搖頭,“親眼所見,百發百中。”
李儼目光又落在李琮臉上。
這怎麽可能,李青珩從小到大,就沒有一天視野不在他範圍之內的,她怎麽可能百發百中,甚至還在老管家的箭術之上?
“儼兒,你就別管她……”
“爹!李琮!”
話音未落,就被人打斷。
李青珩剛從正門進來,甚至還未來得及換衣服,就直接提著死鹿來到李琮的院子。
李琮聽到她的聲音,心裏一驚。
得,興師問罪來了。
他立刻翻身躺好,一臉虛弱地半睜著眼,時不時發出幾聲咳嗽,弄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李儼一轉眼就看到李琮這副模樣,嚇了一跳。但看到他擠眉弄眼的要挾,瞬間就懂了。
“把這鹿給燉了。”
吩咐完門口的侍女,李青珩大大咧咧走了進來。
看到屋裏團團圍著的三個人,她愣了一下,緊接著麵不改色去了床邊,直接開門見山問話。
“我聽說楊朔風翻牆被趕走了,是你做的嗎?”
今日這事,她怎麽想都有點想不通,直到和李琮聯係到一起後,就覺得有些豁然開朗。
是不是李琮暗中保護她不跟她說呢?畢竟今日楊朔風馬屁上的那一箭甚是蹊蹺,很有可能就是李琮做的。
而且,她一直不認為,李琮是那種胸無大誌混吃等死的人,否則就憑一個玄宗長子的身份,都不可能活這麽久。
近日出門總覺得有人在跟蹤她,但好像沒什麽惡意,她也沒發現什麽痕跡,就沒管,這麽一想,她覺得很有可能是李琮幹的!
畢竟上次慈恩寺那會,李琮讓人跟蹤她,她就沒發現。
“咳咳咳……”李琮頭蒙在被子裏,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李儼在一旁幫著煽風點火:“含辭,爹這病越來越嚴重了,你就少說兩句。”
“咳咳咳……”
“前兩天不是藥王孫思邈來了嗎?孫思邈沒說治不了,怎麽還沒見好?”
她雖嘴上抱怨著,但還是很關心李琮地掀開他的被子,湊近看他到底怎麽樣。
係統說是五月初三,可這還隔著二十多天,病就這麽重了麽?
還是說病情會一直惡化下去,直到五月初三那天生命耗盡?
要是這樣,實在是過於痛苦。
罷了,實在不行她就忍痛幫李琮了結了,不過現在要緊的是先問清楚這件事再說。
“爹,楊朔風是不是你打的?是的話你就點點頭。”
李青珩一張臉完全放大在李琮麵前追問。
病成這樣,點點頭搖搖頭總能行吧,耳朵總能聽見吧?
“咳咳咳……”李琮忽然間咳得麵紅耳赤,像是要咳死過去一般。
“含辭你就先回去吧,爹現在說不了話,今日耳朵也聽不到,怕是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李儼在旁邊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李琮一聽,連忙裝出一副聾樣,眨巴著眼睛一邊咳嗽,一邊跟李青珩揮手。
“啊……咳咳咳……什麽……咳咳”
他像是極力的想要聽清她在說什麽,但耳朵聾了卻又聽不清的痛苦掙紮中。
李儼見到這一幕,內心默默豎起大拇指。
這簡直就是繪聲繪色栩栩如生,哪裏像是演的。
要是他不知道內幕,怕是以為李琮要當場死過去,已經跪在地上哭喪了。
李青珩皺眉。
沒想到李琮病的這麽嚴重,萬一他要是活不過五月初三呢?
她再去問問係統,看有沒有什麽其他的辦法救李琮。
“哥,一會兒你讓爹把鹿吃了,我先回去了。還有什麽藥王,我明日就去問一問他到底怎麽治病的!”
說罷,李青珩便直截了當地走出屋子,往竹心苑走去。
屋內,李琮悄悄掀開被子的一角,頓時容光煥發,壓低聲音問李儼:“人走了嗎?”
李儼:“……”
“走了。”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李琮這才把被子扔到一邊,坐在床榻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爹,含辭為什麽會有這麽好的箭術?”李琮還是心裏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