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一切,從模糊到清晰，畫麵顯得有些老舊，銀幕中間漸漸顯現出三個字：十年前。
    樸素的小縣城裏，老舊的校牌掛在雙開的大鐵門上：春縣一中。
    旁邊浮現出一個時間:,上課鈴響起,原本還在校門口打打鬧鬧的學生一窩蜂地擠進校門,氣得紀檢部的老師和學生牙癢癢。
    這一群學生，不到上課鈴打響,真是不會踏進學校的大門！真不知道她們是來讀書的,還是來混日子打發時間的，真是氣死人了！校門口一窩蜂,教學樓的走廊上也是一窩蜂，原本嬉笑追逐的學生全部擠進教室,走廊瞬間空了下來。
    這個學校很小，每個年級隻有六個班，三個理科班兩個文科班還有一個藝術班，藝術班裏有體育生、音樂舞蹈生、美術生……反正不在文理兩班的學生,都擠在了這個藝術班，
    這個學校小到隻有一棟教學樓和一棟綜合樓,以及三棟宿舍樓,分別是老師宿舍、男生宿舍、女生宿舍，食堂在綜合樓的一樓,還有一個四百米的標準塑料跑道操場，中間圍著的足球場還是原生態草地,角落散布著四個籃球場，這幾乎就是春縣一中的全貌。
    太小了，太小了……
    跟在高三班班主任黃梅枝身後,餘凝池有些不耐，更有些不樂。她不明白她們家為什麽要從發達富裕的京市搬到這麽個窮酸落後的春縣來，就算家裏公司破產，就一定要搬嗎為什麽不能繼續讓她在京市裏讀書，為什麽不能繼續在京市生活，她討厭這裏！
    她就隻有在小時候來過春縣一兩次，每次都感官不好，貧窮、落後、髒亂，就是她對春縣的全部印象。
    走在她前麵的班主任黃梅枝對她態度淡淡的：“餘凝池同學，你既然已經從京市轉學來了我們春縣一中，就希望你能遵循我們學校的校紀校規，我們學校不允許學生上學染頭發和化妝，希望你放學後能把頭發染回黑色，然後也不要再化妝了，高三了，我們的目標是高考，時間爭分奪秒，希望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化妝上，我們是學生，不是社會人。”
    餘凝池討厭班主任，因為感覺班主任針對她，對她態度也不好。
    站在高三班門口的餘凝池眉頭緊皺，因為教室很吵鬧，即使已經上課了。
    班主任喊她進去，她抬腿走了進去，沉默著站在講台上。
    “啪啪啪啪”班上瞬間掌聲不斷。
    “哇哦，聽說是京市來的誒！首都誒！大城市！”
    “嘖嘖嘖，從這麽有錢的地方來我們這窮鄉僻壤幹嘛腦子想不開嗎笑死個人了！”
    “大美女！電視裏才會出現的大美女誒！果然還是富水養美人！”
    餘凝池整個臉已經黑了，她壓根就不想踏進這個班半步，聽說這個班是這個年級的理科重點班，就這樣簡直不敢想象其他兩個理科班的學習氛圍會差到什麽地步。
    看餘凝池皺眉站在講台上不說話，有個賤賤的男性嗓音響起：“喲，這大城市來的就是不一樣，連自我介紹都不想，這是嫌棄我們啊，嘖，誰和誰不是一個樣啊，王侯將相還寧有種乎呢！”
    班上瞬間笑成一團。
    餘凝池在講台上攥緊了拳頭，她討厭這個班，全部。
    “安靜，上課了。”
    一個清潤的女性嗓音響起，餘凝池抬眼望去，跟第四組倒數第三排坐在過道旁的女生視線對上。
    嗯，她很好看，骨子裏透出來那種好看，三庭五眼非常對稱，很美，但因為沒化妝，皮膚也顯得有些糙，並不引人注目。
    “嗬，大家都別說了，吵著我們班要考清華北大的學霸了，萬一到時人家沒考上，就是你們今天害的。”
    這個聲音在逐漸安靜下來的教室顯得格外響亮。
    餘凝池突然知道，她的討厭來自於什麽，因為這個班已經完全爛了，裏麵的人已經爛成了碎泥。
    “餘凝池，今年歲。”
    餘凝池說完抬眸一掃，隻有剛剛喊“安靜”的女生旁邊靠窗還有個空位，不用老師安排，她背著書包走過去，屈指敲著女生的課桌，女生手中的筆在整潔的模擬卷上畫出一條短痕，她抬頭，與俯視的餘凝池對望。
    餘凝池：“你好，我坐在裏麵。”
    女生起身讓她進去，餘凝池走進去看著鋪滿灰塵的桌子，表情是無法遮掩的嫌棄。
    她現在討厭這套髒的像垃圾一樣的桌椅。
    “嫌髒啊，那你別坐，就站著上課吧。”後麵有男生嘲諷道。
    突然，隔壁的女生將她一把扯到走道，隨意從已經寫過了的草稿本上撕下幾張紙擦了擦桌椅，然後就把自己桌上的書搬到原本屬於她餘凝池那髒破的課桌上。
    似乎怕餘凝池嫌棄，還補充了一句：“幹淨的。”說罷一屁股坐在髒椅子上，把她正在寫的模擬試卷拿出來繼續寫。
    “餘凝池快坐下，要上課了。”黃梅枝的聲音從講台上傳來，餘凝池背著書包坐在幹淨桌椅上。
    從不白占人便宜，餘凝池從書包裏拿出自己帶來家裏吃剩的進口巧克力，將其放在女生的試卷上，女生看後愣了一下，當場撕開吃掉。
    “謝謝，很好吃。”
    “嘖，當然好吃呢，進口貨嘛，比門口賣的一元一條好吃多了。學霸，你現在跟富家千金玩，有口福了呢。”坐在女生後桌的男生酸酸道，
    女生沒有回應，而是默默搬動了一下椅子，離那男生的桌子遠了些。
    “砰——”男生看女生把椅子向前挪，似乎覺得女生是在嫌他，很不爽，用力一踹桌子，桌子重重的撞在女生的椅背上，女生沉默的攥緊了拳頭，卻什麽話也沒說，拿出模擬卷低著頭繼續寫。
    倒是站在講台上授課的黃梅枝爆發了，她拿著木尺用力在講台上拍了一下，指著那個男生大喊道：“林潭你在幹嘛這是教室不是你家，踢踢踢！不隻一回了你，再給我吵給我鬧，你就把你爸媽給我喊來，我要跟他們好好談談你的學習態度問題！還有你欺負同學的問題！”
    林潭小聲“切”了一聲，但也沒再放肆，畢竟學生時代，每位學生最討厭的就是老師找家長，家長找老師，都煩人的很。
    班上堪堪安靜下來，黃梅枝在講台上講課，台下的學生你聽你的，我玩我的，隻要不發出聲音不走動，誰也不影響誰。
    餘凝池在草稿紙上寫了一行字，然後悄悄放在女生桌上。
    餘凝池：【你的背疼嗎認識一下，我叫餘凝池，你叫什麽】
    李有夢瞥了她一眼，在她那一行字下回了一句：【李有夢。我做題期間，請不要打擾我。】
    餘凝池看到這行字時沉默了，李有夢這是嫌她煩了
    她漲紅著一張臉，暗咬著牙也從課桌上拿出數學高考模擬卷，刷了起來。
    她感覺自己很委屈，認為自己被欺負了，被這個學校欺負，被這個班欺負，被同桌欺負。
    下課鈴聲打響，靠牆坐的李有夢摩擦著餘凝池的大腿走了出去。餘凝池將頭埋在手臂裏繼續無聲地啜泣，發泄委屈。
    上課鈴響起，物理老師走進來喊起立時，李有夢才偷偷摸摸地喘著粗氣回來。
    餘凝池哭紅了眼，即使現在止住了，但為了不讓人發現，她還是一直低著頭，默默刷物理單科卷。
    餘凝池在物理上最討厭做的就是帶電粒子的磁場問題，她卡在磁場的選擇題上，算了又算，最後喪著臉選了。
    “選b”
    餘凝池聞言，偏頭癟著嘴望著開口的李有夢。
    “選項裏運動半徑r=vqb，v相等，粒子與質子的運動半徑之比等於電荷量的倒數比，即:，選項:，錯的；b選項用t=πqb算，可以知道是對的；c、d錯的明顯，你應該知道。”
    李有夢的聲音讓人聽得很清楚，不像林潭他們帶著一些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口音。
    這讓從京市來的餘凝池聽得很舒服。
    餘凝池見李有夢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後，就整包放在餘凝池課桌上，然後拿自己的塑料水瓶倒了一些水在桌上，慢慢地將桌上的髒灰擦淨，那張紙很快黑成一團。
    餘凝池頓時知道自己小心眼了。
    中午放學鈴打響，班上學生一窩蜂地背著書包往外竄，這學校可以走讀也可以申請住宿，放學期間，允許外出。
    餘凝池因為要去把頭發染回黑色，怕自己塊的吃飯錢不夠，便向李有夢借錢，李有夢沉默地把褲兜裏整齊折好的元給她後拿著飯盒飯卡離開了，隻是讓她記得還錢。
    餘凝池手握塊找了家看上去還算幹淨的沙龍，做了個塊的染發，最後還剩塊，正好在肯德基吃一頓午餐。
    等她吃完午餐回到學校的教室時，教室裏有睡覺的，有看小人書的，也有小情侶親親熱熱的，自然，也有像李有夢一樣刻苦學習的。
    餘凝池坐在座位上偏頭瞥了一眼，李有夢正在自批，全都是勾！
    真就離離原上譜，這麽牛還呆在這春縣一中幹嘛，河市一中都能進了吧
    “錢都花完了”李有夢的聲音突然響起。
    餘凝池點頭：“嗯，你們這染發還挺便宜的，居然隻要，我們那兒都要起。”
    李有夢自批試卷的手一頓：“你自己還有錢”
    餘凝池點頭：“當然，我有塊的吃飯錢。”
    李有夢聞言沉默地看著她，而後默默收回視線：“明天早上記得還我錢。”
    餘凝池努了努嘴：“知道了，會還的。”
    真是的，她怎麽可能不還。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自習課，班主任黃梅枝走進來宣布申請貧困助學金的消息。
    班主任走後，李有夢身後的林潭打趣李有夢要富有了，等申請了貧困助學金就有錢了。
    林潭跟同桌兩人擠眉弄眼，哈哈大笑。
    餘凝池都聽火了，可李有夢卻還是默默寫著卷子。
    人善被人欺，餘凝池起身一掌拍在林潭課桌上，斥責他欺負同學。
    林潭顯然沒臉沒皮，當場覺得被下了麵子，怒氣衝衝的要找回麵子。
    強勁的力道朝餘凝池襲來，餘凝池努力睜著眼不閃躲，她不能怕，隻要林潭打到她，她一定要鬧到林潭被處分為止。
    當那帶著狠勁的手掌直逼眼前時，被旁邊一雙纖細修長卻滿是老繭的手握住。
    “林潭，適可而止。”李有夢冷聲道。
    林潭用力甩開了李有夢的手：“關你屁事！”
    不過他也沒再鬧，將踢倒的椅子用力扶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悶氣睡覺。
    餘凝池坐回座位上，就聽見李有夢小聲跟她說下次她不要管了，這不關她的事。
    這話落在餘凝池耳朵裏，就是說她再多管閑事。她不說話，默默抽過一張卷子就開始做題。
    下次她再管這些事，她就是傻逼！
    放學鈴聲響起，李有夢背著書包走了出去，餘凝池知道她是去找老師申請貧困助學金。
    在李有夢出去後，班上還沒走的有些人就議論起來：
    “中午看她就花八毛錢打了一份飯，伴著免費的紫菜湯吃，我走過去好心給她夾菜她還拒絕，嘖，窮清高說的就是她吧。”
    “我排她後麵看見了，她飯卡裏就隻剩一塊二，也打不了菜了。”
    “幸好今天去充卡了，不然我卡裏也沒錢了……”
    餘凝池腦海裏頓時隻有李有夢中午白飯伴湯的慘景，突然意識到，中午李有夢給的，可能是她原本拿去充飯卡的錢。
    餘凝池從桌上塞了幾本模擬卷徑直往教師辦公室跑去，問了班主任才知道李有夢拿了申請表就走了。
    餘凝池在校門口等到了餘父來接，她們把京市的房、車都賣了，來到這春縣，餘父便湊錢買了輛二手車代步。
    車在狹窄的二車道上開著，餘凝池眼睛突然一亮，她按下車窗朝外麵大喊：“李有夢！”
    正在自行車道上騎車的李有夢聞言停下，扭頭就見餘凝池從一輛小車上下來，跑到她麵前，將手中的一張紅鈔票塞在她手上。
    “錢還你，塊是我借的，另外的塊是利息，我借錢向來會還利息。再見！”
    餘凝池回到車上便催促著餘父開車，餘父邊開車邊問餘凝池：“那是你同學”
    餘凝池回頭發現李有夢還在原地，嘴角的笑慢慢揚起：“我同桌。”
    第二天早上餘凝池早早來到教室，就見李有夢已經坐在空蕩蕩的教室讀英語了。
    英語讀得有些怪，不太正宗，很標準的中式英語。
    “早上好，你來得真早。”餘凝池熱情地湊上前打招呼。
    走到座位前才發現自己的課桌上有元被壓在一本英語詞典下。
    “我從不收利息，錢還你。”
    餘凝池抿嘴微笑，這人是怎麽能在十七八歲花一樣的青春年紀，活得這麽死板
    那年盛夏，是她們認識的開始，亦是她們緣分牽繞的開始。
    兩人都與周圍格格不入，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那兩顆孤獨的心髒都渴望溫暖，她們在不知不覺中慢慢走近彼此。
    餘凝池會向李有夢分享生活趣事，會在她一個人走去廁所時跟上去挽住她的手，會買很多管飽的小零食放在抽屜等兩天然後佯作快過期吃不完而硬塞給她說不要浪費，也會在有人欺負李有夢時跟老師打報告，讓同學把怒火集中到她身上……
    餘凝池做的這些李有夢都知道，但她沒有能力為她做些什麽，隻能在她睡覺被陽光照射時直起腰板替她遮陽，在她不會做題時默默在練習本上寫下解題步驟，在她跟同學發生爭執時默默站在她身前，在她獨自騎車上下學時默默跟在她身後，在她來姨媽弄濕褲子時把自己的外套圍在她身後然後跑去小賣部買姨媽巾和暖寶寶，在她低落傷心時沉默不語地陪在她身邊……
    “你們倆是在交往吧！”
    在一次月考結束，在李有夢拒絕給林潭那一幫不學無術的混子抄答案後的那個寒冷的冬日，兩人被前後左右告知了她們在交往的消息。
    那年同性可婚法律還未頒布，在大城市尚且還算開明，但在像春縣這種窮鄉僻壤，同性戀可是可以拿來羞辱人的。
    在那個電子信息不發達，很少有人有電子通訊設備的年代，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兩人愣怔，她們，怎麽就在交往了
    她們走出去，會發現有很多隔壁班好奇的學生過來偷窺她們，會在她們路過時故意擠撞她們，讓她們貼在一起，會故意出腿絆倒其中一人，另一人去扶時，就會聽見周圍傳來此起彼伏的起哄聲。
    整個年級的人都在偷窺她們，都在看她們的笑話。
    在她們交往的消息被四處散布後，她們倆的一舉一動都被放大，坐在一起是在談戀愛，一起走路是在談戀愛，一起吃飯更是在談戀愛，就連無意中的一個眼神對上，都是在談戀愛的證據。
    不知道這裏麵有多少人真覺得她們在談，還是隻是生活太無聊，找些樂子讓自己快樂快樂。
    反正現在同學們的口中，她們，在談戀愛。
    老師喊人回答問題，同學們會起哄喊兩人中的其中一個，不明所以的老師一旦喊了其中一個，接下來同學們就會起哄喊另一個，然後哈哈大笑。
    這個謠言不知怎麽傳到了各個任課老師耳中，也傳進了班主任黃梅枝的耳中，黃梅枝冷著臉將她們倆喊進了辦公室。
    “現在是什麽時候快高考了！你們這時候談戀愛！還同性戀！你們還要不要學習！還想不想學習”
    餘凝池反駁：“老師，我們沒談戀愛，是外麵瞎說的！”
    “那怎麽傳出來的呢那為什麽外麵都在說你們在談戀愛呢一個人是造謠，一個年級都是嗎”
    餘凝池氣紅了臉：“是！一個年級都是！整個年級都針對我和李有夢！”
    黃梅枝：“為什麽你們會與整個年級為敵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問題！餘凝池你回教室，李有夢留下，我有話跟你說！”
    餘凝池氣衝衝地離開了教師辦公室，路上突然發現自己的校服拉鏈頭不見了，想回教師辦公室找時，就看見有幾男幾女圍在門口偷聽裏麵的談話，在看見餘凝池時一窩蜂跑了。
    餘凝池眉頭緊鎖，走到辦公室門口剛想敲門，就看見門被李有夢從裏麵打開，李有夢朝她笑了笑張開手掌，修長卻滿是老繭的手掌上躺著一個白色的拉鏈頭。
    “剛剛看你掉了，就幫你撿了起來。”
    餘凝池點頭：“謝謝，我正要找它。”
    兩人並肩走了回去，可兩人之間卻隔開了個距離，那是基於重重言論下的空隙，是她們無法抗拒下產生的喘息空間。
    -
    餘凝池剛把自行車停放在學校劃分的學生自行車停車場，就見一個餘凝池不認識的女生湊過來問她：“李有夢的媽媽真的是女同性戀啊”
    餘凝池皺眉：“你從哪裏聽說的。”
    那人眨了眨眼：“不是你在教師辦公室門口偷聽到說出來的嗎怎麽你會不知道”
    餘凝池一把推開了那人，怒道：“不是我說的！我沒說過這話！”
    “都有人看見你在教師辦公室門口偷聽了，你還嘴硬！”
    “滾啊！我沒有說！”
    那人罵了一句“有病”，拉著同夥離開了。
    餘凝池背著書包跑回教室，就見以往少人的教室此時來了很多同學。
    班上同學在餘凝池踏進教室門時陡然安靜下來，餘凝池走在走道上，餘光瞥見黑板上寫滿了字：
    【同性戀會傳染啊！同性戀的母親生下來的也是同性戀！】
    【餘凝池親耳聽見李有夢母親是同性戀！】
    【李有夢每天尾隨餘凝池上學回家！】
    【她們真的在交往！】
    【同性戀好惡心！】
    餘凝池的腦袋炸得嗡嗡響！
    她衝上去對著黑板就是一頓擦，班上的同學哈哈大笑。此時臉色有些慘白的李有夢走了進來，班上同學的笑聲不減，看向李有夢的眼神還帶著挑釁。
    李有夢也發現了被粉筆寫滿字的黑板，她沉默著走上講台，拿過另一個粉擦擦掉餘凝池擦不到的高處。
    餘凝池已經氣紅了眼，當她看見李有夢沉默不言的表情時，在眼眶裏打轉得淚水滑落下來。
    她走近李有夢，帶著哭腔的聲音說了句“對不起”。
    李有夢垂眸：“沒事，這不關你的事。”
    “哇哦，好甜啊——”
    班上又開始起哄。
    這個學校太奇怪了，這麽差的學校，居然能有像李有夢成績這麽高的學生，一直穩居第一，現在餘凝池來了穩居第二，跟第三名最多隻能上二本的學生分數線拉了兩百多分。
    很多本就是來混日子的學生看著這兩位能上重本的學生，心裏的惡念頓生，就想把她們拉下來，一起墮落。
    李有夢擦完黑板走下講台，看著她和餘凝池被倒上汙漬的桌椅，李有夢沉默的拿出紙巾將其擦淨。
    -
    課間李有夢去上廁所，餘凝池一個人趴在課桌上睡覺，最近這幾天過得太身心疲倦，她很累。
    “餘凝池，送你個東西。”
    身後的林潭拿著一個盒子不停地頂著餘凝池的背，餘凝池本不打算搭理他，但無奈他的力度越來越大，餘凝池的背被撞疼了，她黑著臉從課桌上起來，才發現她的周圍站了一群男生。
    “你們幹嘛！”被這麽多不懷好意的男生圍著，餘凝池心裏有些杵，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出害怕，她冷臉道。
    林潭為首，將一個長盒遞給她：“送你。”
    “什麽東西”
    林潭聳肩擠眉：“好東西。”
    餘凝池將長盒緩緩打開，是一根粗黃瓜。
    “讓你和李有夢那個的時候用，這東西好吧”林潭等人發出了猥瑣的淫笑。
    餘凝池手腳顫抖，她沒想到林潭是這個意思。
    太可怕了，這裏的學生太可怕了，他們的思想太可怕了！
    她要轉學！她不要再在這裏讀了！
    一個粉擦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在來不及反應的林潭臉上。
    “艸尼瑪，誰砸的！”林潭被砸了一臉灰，還被砸紅了臉，頓時暴怒。
    圍觀的人群散開，餘凝池紅著眼看見了站在講台上的李有夢。
    餘凝池強忍的眼淚在看見李有夢身影那一刻流了下來。
    -
    李有夢和林潭打了起來，在講台和課桌前的空隙打了起來，在餘凝池的麵前打了起來。
    不，準確的說，是李有夢被林潭按在地上打。
    餘凝池完全懵了，她回過神後猛地抓起桌上的書撲過去，用力打在林潭的頭上。
    一下、兩下、三下……
    她害怕極了，但她不敢停下，隻要林潭還在打李有夢，她就不敢停下。
    這一刻她的腦海是空的，眼睛裏隻有李有夢被林潭強摁在地上打的模樣，隻有她睜著眼睛看著她的模樣。
    李有夢的眼神仿佛還在對她說：不要怕，躲我身後，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餘凝池滿臉淚痕。
    李有夢，我們逃吧，我們走吧，這個學校太可怕了……
    -
    餘父餘母得知此事，徹底震怒，他們厚著臉皮去求以前的有權有勢的熟人，去舉報學校，去舉報老師，去舉報學生。
    教育局嚴肅處理此事，在仔細調查後，更換了一批校領導，換來一批新領導，又對一直欺負同學、成天為惡的以林潭為首的學生做開除處理。在學校各處花重金安裝攝像頭，記錄學生的一舉一動，一旦違反校紀校規，必定嚴肅處理。
    學校的一頓雷厲風行的整治，讓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聞風喪膽，夾緊了尾巴做人。
    新來的校長還特意找了李有夢和餘凝池以及餘凝池的家長談話，千萬分保證，絕對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一定會讓她們不受困擾地在春縣一中讀完高中，並且對在此事中受到身心傷害的兩人給予賠償。
    而餘父餘母則是打算讓餘凝池轉學，她們可以破產可以窮，但不能真苦了孩子，不能讓孩子在受教育方麵受苦，不能讓孩子有心理健康問題。
    春縣一中高三的第一第二名被如此欺負，新到來的校長也是頭疼得很，如果第一第二都轉走了，這個學校這一屆的升學率可想而知，上二本的都沒多少人。但好在，第一名並沒有提出要轉學的想法。
    校長隻能再三保證，餘父餘母態度有些強硬，直到餘凝池開口說她再想想，讓餘父餘母先回家。而在此期間，李有夢沒有開口說任何一句話，她隻是沉默地低著頭，默默聽完了一切。
    兩人離開了校長辦公室，並肩走向教室。
    餘凝池：“傷口還痛嗎”
    被打傷的口子漸漸愈合，傷口紅腫發青。
    李有夢：“不疼。”
    在快走到教室時，餘凝池一把抓住了李有夢的手臂，在李有夢垂眼望過去時，餘凝池也還是沒鬆手，
    “李有夢，你跟我一起走吧，我爸可以幫你也轉學，我們一起去一個好一些的學校。”
    餘凝池的手被垂下眼簾的李有夢拂下：“也就半年，一切就結束了。”
    餘凝池看著李有夢在她麵前轉身走進教室，走進那個在她看來已經整個爛掉了的班。
    黃梅枝被換掉了，來了一個叫肖紅的新班主任，這個班主任手段頗為狠辣，高三班在她的整頓下大氣不敢出，再加上沒有刺頭，高三班風氣漸漸好轉，也就沒再發生什麽針對兩人的事件了。
    餘凝池沒有轉學，她拒絕了父母轉學的提議，堅持要留在春縣一中，那個晚上，餘父第一次扇了她。但第二天，她去了春縣一中讀書。
    現在的她，會在每次騎車轉彎時用餘光瞥向身後，瞥一眼那個離她有一段距離的李有夢，那個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後護她上下學的李有夢。
    李有夢能護她上下學，她就能護李有夢在春縣一中讀完高中，考上她理想的大學。
    她不能讓她一人深陷泥潭，身處暴風眼的漩渦中。
    -
    餘凝池在跟李有夢的相處中，也是在慢慢挖掘著她。
    李有夢喜歡旅遊。
    她渴望用眼欣賞祖國，用腳丈量祖國，可她去過最大的地方就是春縣，連河市都不曾去過。她說，她很羨慕餘凝池，餘凝池的足跡踏遍全國，欣賞了各地異域風情。
    李有夢喜歡畫畫。
    每次她畫畫時，李有夢的目光總是會不經意的落在她的畫中，落在她的筆上，看著在她筆下漸漸成型的人。
    “你喜歡”
    “嗯，很喜歡，你很厲害。”
    “想學嗎”
    “算了，沒那條件。”
    李有夢想當醫生。
    “救死扶傷，很神聖不是嗎，我隻希望所有人都能病有所治。”
    -
    高考悄悄靠近，一天上午，新的班主任肖老師將李有夢喊了出去，整整一天，她都沒見李有夢的身影，甚至第二天，她都沒有看見李有夢。
    李有夢桌上的數學模擬卷還沒有寫完，她的筆還沒蓋上筆蓋。
    餘凝池放學後向肖老師詢問情況，肖老師嘴巴嚴、死活不講，她便靠著有一回無意瞥到李有夢的身份證住址，喊她爸把她送了過去，來到貧窮殘破的磚屋前，隻見房門緊鎖，她敲了敲，無人開門。
    她便在門口大喊，喊了很久，都無人回應。
    在她轉身要離開時，房門打開，臉色慘白、骨瘦嶙峋的李有夢站在門口，雙眼無神地看著她。
    “李有——”餘凝池話還沒說完，就見李有夢倒向她，她嚇了一跳，立馬去喊餘父將李有夢送往醫院。
    後來餘凝池才知道，李有夢唯一的親人去世了，她從此就是一個人了。
    -
    李有夢還是回到了教室，坐在她餘凝池身邊，變回了以前那個樣。
    而李有夢在餘凝池的眼裏漸漸放大，她可以看李有夢的側臉看一天。
    餘凝池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注意力開始不由自主地落在身旁的李有夢身上，她走神時，簽字筆下寫的的“李有夢”三字，每次畫畫時，腦海裏浮現的永遠是李有夢的臉。
    大概是李有夢身上有著孤寂的美，大概是她想探知李有夢的溫暖，大概是……
    一次午睡入夢，她深陷泥潭，周圍站著一群人，圍著她對她說“你是同性戀！你們都是同性戀！”
    夢醒前，一群人消失，李有夢站在泥潭便，逆著光朝她伸出手，
    上課鈴打響，餘凝池從睡夢中醒來，窗外陽光明媚，自己睡覺的課桌卻被一人形陰影遮擋。
    餘凝池側頭枕在自己手臂上，看著腰板挺直豎看答案書的李有夢，突然明白了“你們”指的就是她和李有夢。
    李有夢，我是同性戀了！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
    距離高考的時間越來越短，學習壓力增大，無論好學校還是差學校，都陷入了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高壓強度下，很多學生開始吃不消。
    李有夢每次午睡醒來，都頭痛欲裂，要過好一會兒才能緩解。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看書，李有夢視力開始下降，在某一天來校時，餘凝池發現李有夢戴上了黑框眼鏡。
    李有夢體現在精力上，而且餘凝池則體現在更直觀的成績上，她的成績下滑的很厲害，一次比一次低，在最新一次的考試，她隻能考，被第一名的李有夢甩開一百多分。李有夢也下滑了，但沒她這麽嚴重。
    老師找她談話，父母找她談話，到後麵就連李有夢也開始找她談話。
    “走吧，我們聊聊，把你速寫本帶上。”
    餘凝池不明所以，抱著速寫本跟在李有夢身後，來到一個學校較為偏僻的角亭。
    “餘凝池，你是同性戀”兩人剛站上角亭，餘凝池就聽見李有夢問她。
    餘凝池抱緊速寫本，抿了抿嘴：“如果我說我是，你會嫌棄我嗎”
    李有夢：“隻要你喜歡的人不是我，我就不會膈應。”
    “膈應”兩字落在餘凝池耳朵裏，隨後炸開。
    餘凝池咬著下嘴唇：“我沒說喜歡的是你。”
    李有夢看著餘凝池，突然一把搶過餘凝池抱著的速寫本，然後當著餘凝池的麵打開，翻到後麵，每頁都是李有夢。
    “這不是喜歡餘凝池，”李有夢微垂眼簾，“你知道的，我們之前交往就是個謠言，我不喜歡女的。”
    餘凝池搖頭：“你覺得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不是的，李有夢，你會在我上下學護送我回家，會在我睡覺時幫我遮陽，會在我——”
    “是的，都是你的一廂情願，我討厭那段跟你綁定的日子。餘凝池，你在幻想什麽，我什麽時候護送你上下學了你知道我家就住在那邊嗎我那是回家，不是護送你上下學！”
    李有夢的話讓餘凝池慌了，她雙手抓住李有夢的手臂，哀求道：“李有夢，你說謊！行，你要是覺得高中不該談戀愛，我們不談，等我們高考完再在一起，這段時間我們就都好好學習好不好”
    李有夢抬眸，眼底冰冷，微用力，一把拂下餘凝池的雙手：“我根本不喜歡你，哪有什麽畢業在一起餘凝池，當友情變質，就不該繼續下去。”
    李有夢將速寫本扔在地上，越過餘凝池時冷言道：“餘凝池，我李有夢未來的人生計劃裏，從來沒有你。”
    “你我，以後各玩各的吧。”
    李有夢走了，餘凝池雙腿一軟跌坐在角亭，淚水奪眶而出，撿起被李有夢扔掉的速寫本，看著被翻開的那頁紙上畫著兩個一前一後騎自行車的女孩。
    餘凝池將頭埋在雙腿膝蓋上，啜泣著：“李有夢！你騙人！”
    自習課已經上了有一段時間，餘凝池才回到教室，她低著頭走到自己座位上，卻發現同桌已經換人了，換了一個在班上比較沉默寡言的女同學。
    餘凝池扭頭看去，隻見李有夢坐在離她最遠的第一組靠牆，正低頭認真寫著試卷。
    李有夢這是什麽意思
    餘凝池坐下問隔壁的新同桌，新同桌說剛剛李有夢跟班主任說，餘凝池總是打擾她學習，讓她成績嚴重下滑，才考了分，希望能分開坐，不被打擾。
    餘凝池嘴角劃過一絲諷意，難怪之前都不找她，突然今天找她，原來是成績下滑了，認為是她害的啊。
    李有夢，我什麽時候影響你學習了我何時在你學習時打擾過你
    餘凝池狠咬下槽牙，越想越氣，她不曾想過自己這麽久的真心難道是打水漂，喂給了一個白眼狼
    餘凝池越想越氣，一氣之下，回家登入電腦把李有夢的企鵝號刪個幹淨。
    那就不要聯係了，斷個幹淨！
    餘凝池化被拒的怒氣為動力，每天除了學習就學習，她一定要在下一次考試考回六百分，好打響李有夢的臉。
    說她影響她的成績，她還沒說她影響她的成績呢！
    下一次考試很快到來，這一次的考試，餘凝池考回了，而李有夢卻又少了多分，隻考了分。
    這下把班主任和學校領導都震驚了，她們可就指望著李有夢能一氣衝天，為他們學校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可這李有夢，怎麽就越考越低了
    似乎是被學習成績所影響，李有夢的身體狀態一落千丈，她頭疼的次數越來越多，視力的度數下降的厲害，在快高考時，李有夢竟然開始流鼻血。
    這可把周圍人驚呆了，認為是給李有夢的精神壓力太大，才會有的這些症狀，紛紛停止找李有夢談話，讓她放鬆別有太大壓力。
    餘凝池沒想到李有夢這麽看重成績，把身體都逼到這個地步，她去找李有夢，結果李有夢頭也不抬，一副完全不想理她的樣，配上周圍人看戲的目光，餘凝池隻能抿著嘴回到自己座位上。
    等放學，餘凝池跟在李有夢身後走。
    被拒絕那天，她就尾隨了李有夢，想知道李有夢是不是真住她家那邊，結果發現她在熟練的將車停在樓道裏，上了樓。
    餘凝池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或許，真的就是她的一廂情願。
    後來，她喜歡騎車跟在李有夢身後，到家時停下，然後看著李有夢離她越來越遠，直至一個轉彎消失不見。
    這就好比她們現在的關係，越來越遠……
    等畢業後，會徹底消失不見嗎
    -
    餘凝池最近很難受。
    她拿她的企鵝號申請加李有夢為好友，等了很久，李有夢一直沒通過申請。
    突發奇想，餘凝池創了一個企鵝小號，隨便捏造了一個身份，就去申請加李有夢為好友，等第二天回家看時，居然通過了。
    餘凝池看著被通過的小號，突然明白了，李有夢就是故意拒絕加她的，她是在躲她，減少與她的聯係。
    餘凝池看著小號裏的唯一聯係人，看著李有夢的企鵝名“追夢人”，突然心好累。
    算了，放過她吧，讓她去追自己的夢吧。
    餘凝池心灰意冷，沒有再刻意去留意李有夢，直至高考，她們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考完最後一科英語，餘凝池突然心慌到不行，她覺得，今晚再不挽留李有夢，她就會徹底失去她！
    餘凝池在考場門口蹲到夜幕降臨，都沒有蹲到李有夢。她哭著讓她爸帶她去李有夢家裏，卻發現那裏一片漆黑，問鄰居，鄰居才想起隔壁新搬來不久又搬走的年輕女孩，然後跟餘凝池說她前幾天搬走了。
    餘凝池焦急地打電話問班主任肖老師要李有夢的聯係方式，等到的卻是肖老師也沒有李有夢的手機號，李有夢沒買手機，唯一能聯係的隻有企鵝號。
    餘凝池回家登上小號，發現李有夢的頭像是灰色的，她沒有上線。
    餘凝池覺得自己心很空，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望著明晃晃的照明燈，眼角的淚水緩緩流下，沾濕了身下的被褥。
    她跟李有夢，真的斷了聯係，她找不到她了！
    -
    餘凝池高考超常發揮，考上了京市的重點大學學醫，至於李有夢，分數沒超過，不如她。
    她向肖老師打聽李有夢的消息，肖老師說她也不知道。
    餘凝池就這麽跟李有夢斷了聯係，除了每年月日可以在小號上看到李有夢的生日旅遊照外。
    高中畢業，李有夢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城市，去看去丈量美麗的城市。
    而餘凝池卻好像已經沒了那個心，京市春縣二點一線，沒再去過任何城市。
    她開始在京市好好生活，好好讀書，她結交了新朋友，生活開始出現其他人。
    她來到京市後感覺自己一直很幸運，她下雨總能有人主動來撐她，買水果還總是會被老板多送幾個小水果。
    水果店是一位總是戴著墨鏡口罩和帽子的老板開的，餘凝池沒聽老板說過話，不過其他同學說那是個女老板，他們聽過她說話，聲音還挺好聽的。女老板沉默寡言，但因為價格實惠且準稱，很多同學都在她那裏買，隻不過這水果店總是時開時關，並不每天開，有時一關還一兩個星期，水果都爛掉了。
    聽說女老板的身體不太好，能坐著絕不站著。
    有一次，餘凝池意外發現這個女老板還剃了光頭。
    這在餘凝池看來很酷，女老板也是個不遵世俗眼光的人啊。
    餘凝池很喜歡來這水果店買水果，水果店的衛生總是很幹淨，貨也很新鮮，而且餘凝池每次買，不但會被多送水果，尾數還會被抹掉，讓她瞬間對這位麵部遮掩嚴實的姐姐有了幾分好感。
    隻不過這家水果店隻開了三年就沒開了，聽說女老板突然消失不見，房東在收房時才發現水果店裏滿是果臭味，當時還大罵女老板把他店子搞臭。
    不過當時有學生在私下猜測，這女老板突然消失不見，可能跟最近她們學校附近出現的那個變態殺人狂有關，那個殺人狂專門針對落單女性，可能女老板就這麽被那個殺人狂盯上遇害了。
    不少人嗬斥說這話的人，怎麽能咒善良心好女老板呢！
    不過下午，群裏便傳著今天早上有人在她們學校的東、南院校的樹林裏，發現了兩具屍體，一男一女，經調查，男屍就是那個變態殺人狂，女屍不詳。
    餘凝池嚇得臉都白了，她昨晚還走了那條近道。
    學校學生人心惶惶，封鎖了那條樹林近道，要求每位學生必須走大道，學校也加強在東、南兩院之間的安保，叮囑學生們不要在自習室學習到太晚，早點回寢，一定要結伴同行。
    幾天後警方出了通知，兩具屍體，一具女屍一具男屍，男屍是變態殺人狂，女屍是受害人，在未受到實質傷害時及時將殺人狂反殺，但因也被刺傷，最後流血過多死亡。
    警方將女屍的信息隱藏得很好，沒有向外透露任一星半點。
    而這件事情發生後，餘凝池再也沒走過那條近道，甚至畏懼走那條近道。
    這兩個陌生人的死，一度成為她的心理陰影。
    那個晚上，差一點，死的就是她了。
    -
    餘凝池緩緩睜開雙眼，入眼的是潔白的天花板，旁白坐著她的同事，看見她醒了，輕聲問道：“感覺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
    “我怎麽會在這裏”
    “你在雨中暈倒，好心人送你來醫院，急診的醫生認識你，便通知了我們。你怎麽了不是說累要早點睡嗎怎麽就到外邊淋雨去了”
    餘凝池搖了搖頭：“我感覺沒事了，能回酒店嗎明天還要進行兩院的研討。”
    正好醫生過來，點頭說她們可以走了，餘凝池就是激動過度昏厥，下次不要那麽激動了。
    一行人回到酒店，餘凝池拒絕了女性同事陪住的建議，一人回房鎖上門，拿著衣服去洗澡。
    她要讓自己清醒一下。
    洗完澡一看時間，已經是三更半夜，她手機登上小號，看著那個灰色頭像，打了一行字發過去：【您好，請問您到底是誰您不是李有夢吧為什麽要一直扮演她】
    對麵沒有回應。
    餘凝池攥緊手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躺在床上吃了助眠藥便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天，餘凝池發了數條消息過去，對麵卻一條消息也沒有發過來。
    本來她們是定了第三天早上的機票回京市，但餘凝池買了飛往河市的機票，連夜趕往河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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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一直沒有回應的消息，在第三天早上，回複了。
    【你發現了】
    餘凝池一直不敢深眠，看到消息後，快速打了一行字過去：【你到底是誰李有夢哪兒去了】
    對麵沉默了很久：【餘凝池，我是肖紅，你高三時的班主任。】
    餘凝池看後滿臉震驚，怎麽會李有夢的賬號怎麽會是肖老師在用
    那……李有夢去哪了
    手機鈴聲響起，是肖紅的電話，餘凝池顫抖著手將電話接通：“喂”
    肖紅：“我知道你有些疑惑，我們見見吧，我在春縣一中門口等你。”
    餘凝池急切道：“好！我立馬趕過去！”
    餘凝池打車直奔春縣一中，這個地方，她十年沒有來過了。
    她剛下車，就看見紮著低馬尾的肖老師。
    她走過去喊了聲，肖老師立馬轉頭笑看著她：“真的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
    餘凝池聲音低啞：“肖老師您好，我來，是想問李有夢的消息。”
    肖老師歎了一口氣，和餘凝池並肩走進春縣一中。
    她們走到角亭坐下，肖老師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個相冊遞給餘凝池：“你疑惑的，大概是這些吧。”
    餘凝池雙手接過，將相冊翻開，前十張是她保存的李有夢的生日旅遊照，後麵的那些李有夢的旅行照她都沒見過。
    “這是”餘凝池疑惑道，“您發的難道不是她每年的生日旅行照嗎”
    肖老師歎了一口氣：“你隨便把後麵的照片拿出來看看背麵。”
    餘凝池隨手抽了一張李有夢在泰山拍的旅行照，翻轉一看，後麵是李有夢的筆跡，上麵寫著：【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祝自己歲生日快樂！】
    照片突然掉落在餘凝池雙腿上，她手指止不住的抖動，雙唇也顫抖起來，結結巴巴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肖老師眼睛也有些紅，她翻著相冊緩緩道：“這裏有張照片，從歲到歲的生日旅行照，都在這裏，這是李有夢給我的，她說，她覺得到五十歲差不多了，你差不多可以把她忘得一幹二淨了。”
    餘凝池聲音抖動，繼續逼問：“肖老師，您這是什麽意思”
    肖老師沉默了一下，聲音有些嘶啞：“餘凝池，李有夢她，死了。”
    餘凝池整個人抽搐了一下，抱緊相冊，睜大發紅的眼睛用力搖頭：“不可能，你騙我！我七年前還跟她見過麵！”
    當時她還對自己擺著一張臭臉，怎麽可能就這麽死了
    怎麽可能！！
    “李有夢是在高考完後的某一天找到我，當時的她得了癌症，已經剃了光頭準備手術，她說她孤家寡人，怕她自己萬一沒從手術台上下來，有些事會遺憾一輩子。她給我手機傳了張照片，然後每張照片她自己已經配好了文案，又說怕我手機裏的照片弄丟，就把照片洗出來給我，後麵親筆寫了文案。她把她的企鵝號給我，求我在她每年生日那天的十二點發一條說說，讓你的小號看見，讓你認為她還活著。”
    這個秘密壓在肖老師心裏太久，現在終於有機會說出來了。
    肖老師：“她死了，死在了你的學校。或許你見過她，她曾經在你的大學附近開了一家水果店，開了三年。”
    “對了，李有夢的老房子八年前拆遷，她好像給你準備了一份捐贈遺產，她說等你三十歲再給你，你記得去春縣的公證處看一下。”
    五十歲的照片，三十歲的遺產，也不知道李有夢怎麽想的。
    大概是怕餘凝池缺錢吧
    -
    餘凝池不知道她是怎麽回家的，等她敲響房門，看見餘父餘母的臉時，隱忍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抱著懷裏的相冊靠在門框邊上大哭，嚇得餘父餘母不知所措。
    李有夢，至死都在陪著她！
    李有夢！為什麽！為什麽做這些決定的時候，不能跟她說一下哪怕一個小小的暗示，哪怕一個眼神……
    餘凝池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兩天，外麵的餘父餘母急的都要哭的時候，餘凝池從房間裏出來，笑著跟餘母說她餓了想吃飯。
    餘母立馬把備好的飯菜端上桌給餘凝池吃。
    吃完飯後，餘凝池笑著說想要去旅遊，明天就去。她已經跟醫院那邊請過假了，想去放鬆一下。
    餘凝池拒絕了餘父餘母跟著一起去的請求，然後換了衣服說去看望一位老朋友，抱著相冊出門了。
    餘凝池來到一處墓園，肖老師說她當時去領了李有夢的骨灰盒，把她葬在這裏，李有夢一早給自己買好了墓園，她下葬的墓碑，對著餘凝池家的方向。她說，這樣她每天就能看見餘凝池了。
    餘凝池抱著一束白百合放在李有夢的墓碑前，看著上麵李有夢身著春縣一中校服拍的黑白證件照，餘凝池咬著牙瞪大了眼睛，可不爭氣的她看見墓碑上的“李有夢”三字時，還是落了下來。
    餘凝池看著李有夢的照片，抹了一把眼淚，笑的嘲諷：“你可真會騙人，騙了我十年……李有夢，虧我等了你十年，你就給我藏在這地下你就……死都不通知我一聲嗎”
    餘凝池每說一句，便滑落一行淚，說完最後一個字，她已經站不穩的跌坐在地上。
    “李有夢……我不要喜歡你了，求求你，求求你，你不要躺在那裏好不好我不要喜歡你了，我不要喜歡你了，你出來……你出來啊！”
    空蕩蕩的墓園裏，一個女人趴在墓碑下嚎啕大哭。
    -
    餘凝池去旅行了，她帶著裝滿李有夢的生日旅行照的相冊去旅行了。
    她要重走李有夢走過的足跡，重溫她的一切。
    第一站是在桂市，第二站是在貴市，第三站是在蜀市……
    餘凝池花了兩個月走完了李有夢所走過的個城市，她在李有夢拍過照的地方拍照，揚著同樣的笑容，擺著同樣的姿勢。
    最後回到春縣，在她家附近的一家照相館圖，她要把李有夢到她的新照片裏。
    結果把圖片傳給照相館老板時，老板仔細看了幾眼，樂了。
    “姑娘，前麵那張照片不就是我的嗎好多年前吧，一個光頭的女人找到我，給我發了她的張照片，然後讓我在網上找個城市景點然後把她上去。”
    “對了，照片怎麽在你手上，那個女人呢怎麽樣，我的還行吧，夠她裝了吧”
    “誒——你怎麽哭了啊！”
    餘凝池淚流滿麵地看著手機裏那些笑容燦爛的照片。
    早已泣不成聲。
    她愛的那個女孩，唯一的一次出縣，都是在追隨她的腳步。
    ……李有夢，我想你了，真的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