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劍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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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尊的實力,懸遊道人和沈宗主都清楚,由他帶著認識藥材的謝挽幽進入元空秘境,的確不失為一個好方案。
    懸遊道人與沈宗主商量了片刻,覺得可行,一來元空秘境並不是那種凶險秘境,就連謝挽幽這個金丹期進去也不至於丟了命,如果有魔尊護送,那就更穩妥了。
    封燃晝對此沒有異議,事情暫時就這麽定了下來。
    從地牢出來後,懸遊道人拉著沈宗主一同去私庫研究他這些年收集的魔域藥材,兩位前輩一走,就隻剩下了謝挽幽和封燃晝兩人——以及一隻幼崽。
    謝灼星原本還在用爪爪勾著封燃晝的銀發玩鬧啃咬,忽然發現娘親和狐狸叔叔不說話,便疑惑地停下了動作,仰頭懵懂地看向兩個大人。
    謝挽幽原本跟在封燃晝身旁,忽然加快腳步,擋在了封燃晝麵前。
    封燃晝腳步一頓,垂下眼沉沉地看她:“做什麽”
    謝挽幽直接問了:“你還想躲我多久”
    封燃晝神色古井無波,冷硬得像一尊冰雪鑄就的雕塑:“直到你放棄那個念頭。”
    “那我已經放棄了。”謝挽幽馬上借坡下驢:“這樣你可以不躲我了嗎”
    “……”封燃晝繞過她:“放棄不是嘴上說說就能證明的。”
    謝挽幽算是明白一個人能嘴硬到什麽程度了,好笑地再次跟上:“那要怎樣才能證明”
    不能怪她非要追問到底,實在是封燃晝這個態度——拒絕也不狠狠拒絕,隻是若即若離地疏遠,反倒讓謝挽幽生出一種他在欲擒故縱的感覺。
    這種感覺倒也是一種挺新奇的體驗,因此謝挽幽也不急著做些別的什麽,就這樣磨著他,看他為此無奈煩惱,卻又拿自己毫無辦法……其實也挺有意思。
    謝挽幽承認,自己是有點惡趣味在身上的。
    都說被偏愛的人有恃無恐,她也不過是吃準了封燃晝對她並非無意罷了,否則就憑封燃晝這種性子,在她坦白心跡的下一秒,隻怕就會被他直接丟出去了。
    謝挽幽笑眯眯的,封燃晝斜眼看了她一眼:“不用你來證明,我有眼睛,能自己看出來。”
    謝挽幽不由小聲嘀咕:“你能看出來什麽,你什麽都不懂……”摸一下手都不給,整個人像塊木頭。
    封燃晝尾音變得危險:“……你說什麽”
    謝挽幽訕訕:“沒什麽,誇你火眼金睛。”
    “……”
    封燃晝已經不想跟謝挽幽搭話了,伸手把自己的頭發從幼崽的口中抽出來,嫌棄地蹙眉,將被咬過的頭發往它背上擦了擦。
    謝灼星絲毫不在意封燃晝的動作,抬起毛乎乎的爪爪舔了又舔,眯著眼一臉沉迷。
    封燃晝拍拍它的腦袋,故意打擾它啃爪爪,氣得謝灼星抱住他的手指,用後腳連環蹬他手背。
    封燃晝任憑幼崽對自己打擊報複,依舊巋然不動,甚至還有心思把手指探進它的嘴裏,摸它沒長全的尖牙。
    謝灼星用爪爪抵住他的手指,四肢並用地掙紮:“唔唔唔!”
    這父子倆日常互相傷害,謝挽幽都已經習慣了,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那這次去元空秘境,要帶小白一起去嗎”
    謝灼星聞言,灰藍色的大眼睛猛然亮起,立即看向謝挽幽,用小眼神暗示自己想去!
    封燃晝從幼崽口中抽出手指,再次借它背上的毛毛擦了擦:“不帶的話,單獨將它放在魔宮或碧霄丹宗都不是特別安全,還不如帶著一起去。”
    他既然如此篤定能在元空秘境護好崽崽,謝挽幽便放心了,畢竟原劇情裏小白曾被神啟發現後抓走,若是將小白單獨放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她總歸不是很安心。
    他們一同走到一棵光禿禿的樹下時,封燃晝頓了頓,忽然說:“還有二十日,我會在這段時間內做出那隻長命鎖。”
    謝挽幽一愣,這才想起來,封燃晝早就說過要給小白做一個長命鎖,他們還一起敲定了長命鎖的圖紙。
    眼下他們即將啟程去元空秘境,若讓小白戴上這個法器,也更能確保它的安全。
    隻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就很長時間見不著麵了……
    煉器不像煉丹那樣快,需要反複淬煉各種材料,其中包括鍛打,淬火,熔煉……等等一係列費時費力的流程,耗時往往比煉丹更久。
    越是高階的法器,鑄造的時間越是長,說是要耗費整整二十天的時間,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謝挽幽隱隱覺得封燃晝是在以此為借口躲自己,然而她沒有證據,便暫時放下了懷疑,失落地點頭:“好吧……那你大概要多長時間才能出來”
    封燃晝目光微閃:“不知道。”
    謝挽幽點點頭,沒再問別的,隻是悶悶不樂地踹了樹邊的小石頭一腳:“那你去吧,二十天後再見……小白,我們回碧霄丹宗吧。”
    謝灼星立即應了一聲,展開羽翼,頭也不回地從封燃晝身上飛到了謝挽幽懷裏。
    謝挽幽摸了摸小白的腦袋,最後抬眸看了封燃晝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謝灼星好像明白了什麽,踩著謝挽幽的手臂直立起來,趴在謝挽幽的肩上看封燃晝,滿眼都是恨鐵不成鋼。
    笨蛋狐狸叔叔不會說話,又惹娘親不開心了。
    被幼崽鄙視的封燃晝:“……”
    封燃晝看著謝挽幽離去的背影,也頗有幾分頭疼。
    他自然也知道,謝挽幽心裏肯定也生了氣。
    但他……的確不能答應謝挽幽。
    他想,說不定謝挽幽隻是癡迷於他的皮囊,一時為色所迷,才會對他產生這種想法,隻要他們長時間不見,等謝挽幽冷靜下來,看清對他的感情就好了……他們便能回到從前的那種合作關係。
    封燃晝這麽想著,站在那棵光禿禿的樹下,一直看著謝挽幽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遠處的一個窗戶悄然打開,懸遊道人趴在窗上,興致盎然地點評道:“一個看得開,一個看不穿,這對年輕人倒是挺有意思,沈青霜,徒弟失戀了,怎麽也不見你著急啊”
    沈宗主攏著袖子,淡淡望了過去:“挽幽是個豁達的孩子,我不怕她為此難過,更為棘手的那個人,恐怕是魔尊。”
    懸遊道人輕嘖道:“他拒絕了挽幽,雖然很不知好歹,但倒是沒做錯,怕就怕他真的上了心。這種人,不在意時可以狠辣無情,一旦開始在意了,恐怕會生出可怖的執念來,至死才方休。”
    “所以成不了便算了吧,也是件好事。”懸遊道人伸了個懶腰,歎氣道:“冬天,本就是一個充滿遺憾的時節。”
    一陣風吹過,光禿禿的枝椏開始晃動,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
    “所以你們就這樣分開了”
    洛如曦磕著瓜子,一臉意難平地看著坐在石桌對麵的小師妹。
    謝挽幽撐著下巴,手指繞著自己的長發,心不在焉道:“是啊。”
    洛如曦不由吸氣:“好冷酷,好絕情,好難搞……”
    “是吧,”謝挽幽按了按額頭:“算了,隨便他怎樣吧,我也不是非他不可,躲我這麽多次,我也倦了。”
    洛如曦馬上豎起拇指:“沒錯!就是這樣!對於男人,咱們就該有這種不吊死在一棵樹上的覺悟!”
    謝挽幽彎起唇角笑了笑,心頭的那點失落散去了些許,低頭親了親乖乖蹲在桌上的謝灼星,埋在它的毛毛上吸了一大口氣:“有小老虎陪我就夠了,對不對”
    謝灼星認真點頭:“對!狐狸叔叔太笨了,娘親不要跟他再待一起了,說不定也會變笨笨的。”
    洛如曦聽了,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笑著笑著,又覺得哪裏不對,狐狸叔叔那不是小白對那個合歡宗弟子的稱呼嗎……
    洛如曦意識到事情有些不簡單,正要追問,謝挽幽這時恰好問道:“對了師姐,我們的課是不是要結束了,你的藥草都還好嗎”
    洛如曦一愣,馬上被轉移走了注意力,緊張道:“別提了,近來氣溫驟降,我的藥草差點被凍死,我天天都要過去看一眼……你的藥草呢可千萬別被凍死了,不然明年又要重上一遍!”
    謝挽幽:“我的藥草還好,怕就怕下雪。”
    洛如曦說著說著,兩眼淚汪汪:“照著這個溫度,應該很快就要下雪了,你千萬要留意著點,別重蹈師姐我的覆轍。”
    謝挽幽好笑道:“師姐你用重修換來的教訓,我一定會牢牢記住的。”
    兩人又聊起了別的,洛如曦也就忘了剛剛想問的問題。
    不去魔宮訓練後,謝挽幽的生活重新平靜了下來。
    上課,照顧藥草,煉丹,跟小白一起出去玩,再去扶風閣賣賣丹藥,空餘出的時間,便用來翻看藏書閣的典籍,再練練劍法。
    這樣的生活很充沛,時間一眨眼的功夫就流逝而去,偶爾謝挽幽會想起封燃晝,半夜睡不著時,就會去魔宮一趟。
    可惜從沒遇到過封燃晝。
    謝挽幽有些好笑,封燃晝不在,她出入魔宮如入無人之境,這樣一看,她反倒更像是這魔宮的主人。
    這晚,謝挽幽在魔宮裏無所事事地轉了一圈,連半根虎毛都看不到,習以為常地歎了口氣,就回碧霄丹宗了。
    她離開後,有一個骷髏來到她走過的地方,嘎吱嘎吱地彎下腰,撿起了落在地上的一條紅色劍穗,而後捧在手裏,送去了煉器室。
    煉器室中正燃著熊熊烈火,在閃爍的赤紅火光中,封燃晝伸出手,接過了骷髏呈上的那條劍穗。
    他垂下眼,拂過那條劍穗:“不是她的。”
    他送給謝挽幽的那把九品靈劍上,根本沒有可以係劍穗的地方。
    謝挽幽自己也不喜歡在劍上係劍穗,不可能主動去買,這條劍穗,隻會是別人送的。
    至於是誰……
    封燃晝已經從劍穗上嗅到了殘留的氣味——來自於溫臨簡。
    他目光一冷,攥緊了手裏的劍穗,在他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便將這條劍穗投入了烈火當中。
    劍穗瞬間被火焰吞沒,跳躍的火光映在封燃晝臉上,照亮了他緊皺的眉。
    隻是一條劍穗而已,他為何又被牽動了心緒。
    謝挽幽收了誰的禮物,跟他又有什麽關係。
    封燃晝試圖不去在意——可又沒辦法不去在意。
    謝挽幽收了別人的禮物,是已經將他放下了嗎可如果放下了,她為何還要來魔宮裏找他
    明明不用劍穗,她為何還要收
    收了也就罷了,還要一直揣在身上……
    封燃晝越想,神色越冷。
    這就是她說的喜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