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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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謝挽幽反複跟他提起過她現今拜入的宗門是碧霄丹宗,導致容渡在看到這兩個字時,就像是被針狠狠紮了一下心口。
    是巧合嗎
    近來修真界沒發生什麽大事,碧霄丹宗怎會忽然來信
    容渡不自覺擰起眉頭,腦海中鬼使神差地浮現出了另一種猜測。
    還是說……事情真如謝挽幽所說,她的確是碧霄宗主的小徒弟“謝晚”
    容渡很快否定了這個念頭。
    當時事發突然,容知微和晏鳴殊將謝挽幽帶離元空秘境時很快,中途也沒遇到任何人,碧霄丹宗沒道理會知曉謝挽幽的去處。
    謝挽幽當然也可以通過通訊符聯絡碧霄宗主,但謝挽幽自己也說過,她的乾坤袋落在了元空秘境,而通訊符應該也在乾坤袋中。
    ……否則她不會在自己提出要她證明自己是碧霄弟子時,連一個證據都拿不出來。
    不然她大可拿出通訊符,讓自己直接與碧霄宗主對話。
    這中間就產生了一個悖論。
    如果謝挽幽可以聯係到碧霄丹宗,那她為何不讓自己跟沈宗主說話
    如果謝挽幽聯係不到碧霄丹宗,那碧霄丹宗又是如何知曉謝挽幽動向的
    容渡想不明白。
    他目光冷冷地盯著手中的信,腦海中思緒翻湧,許久未動。
    送信的玄滄弟子見他遲遲不看信,神色中還多了幾分遲疑,似乎很難做出抉擇,不由疑惑地開口:“渡玄師叔”
    容渡這才回過神,垂著眼眸低低嗯了一聲:“我過會兒再看,你先回去吧。”
    他還沒決定好究竟要不要看這封信。
    它就像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盒子,他難以預料打開它後會引發什麽後果。
    它可能隻是一封普通的兩宗往來信件。
    它也可能是碧霄宗主向他表示要接走謝挽幽的私人信件。
    它蘊含著無限的未知。
    容渡居然開始懼怕這種未知。
    如果是後者,他又該如何應對
    他……是絕對不可能讓任何人帶走謝挽幽的。
    已經錯了一次了,還要再錯一次嗎
    放任魏滿洲帶走謝挽幽後,謝挽幽所遭遇的事,還不夠讓他警醒嗎
    心裏仿佛有一個聲音在應和他:
    是的,將她留在玄滄劍宗,這才是最好的安排。
    她羽翼未豐,又身懷冰靈根,就如同一隻懷揣著巨寶的小羊羔,修真界如今群狼環伺,放任她離開玄滄劍宗的庇護,她會死的。
    煉丹有什麽用,若她遇到絕對的武力,會有反抗之力嗎,能保全自己嗎
    那個聲音繼續蠱惑道:
    扔掉這封信吧,就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
    玄滄劍宗有結界,就算碧霄丹宗事後向你討要小徒弟,他們也進不來啊。
    等謝挽幽修煉有成,有能力應對所有的惡意,再將她放出去也不遲。
    你是對的,你隻是不想讓悲劇重蹈覆轍,你全都是為了小徒弟好。
    她如今還年輕,難免會怪你,可這又如何呢等她大道圓滿,她一定會明白你的苦心。
    碧霄宗主難道不知道謝挽幽身懷冰靈根嗎,他隻想著收一個天才徒弟,卻不考慮謝挽幽的安危,他實在太自私了。
    你是對的……你才是真心為謝挽幽考慮……就那樣做吧……
    隨著那些話音不斷落下,容渡抿起唇角,眼瞼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紅。
    他盯著手中的信。
    要丟掉它,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嗎
    碧霄宗主若真的疼愛小徒弟,一定也會理解他的。
    容渡這樣想著,聽到那個玄滄弟子為難地回答:“不行啊師伯,那個碧霄弟子還在山下等你回信呢,好像這件事還挺急的……”
    容渡的臉色不可避免地變得更加難看。
    究竟是什麽事如此緊急
    或許是他想錯了,碧霄丹宗隻是在修真界發現了什麽異常,才會給他傳信。
    拆開,還是丟掉
    容渡閉上眼,強壓住心裏生出那些惡念,再睜開眼時,他將信遞給了那個玄滄弟子,冷淡道:“你幫我看。”
    “啊”那個玄滄弟子有些納悶,但還是老實地向他手裏的信伸出手。
    可當他即將觸碰到那封信時,他渡玄師叔忽然反悔了,快速縮回了手。
    玄滄弟子:“”
    容渡的呼吸稍稍變得有些急促,額角也浮現出一絲青筋,強撐著丟下一句“你先將那位碧霄弟子請上山,我需要一點時間回信”,便匆匆帶著信件進了大殿。
    “砰”的一聲,大殿的門在不明所以的玄滄弟子麵前猛然合上了。
    納悶的同時,那弟子又有些擔憂。
    師叔方才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不會是風疹發作了吧……
    他有些心虛。
    因為他來之前,其實偷偷摸過謝挽幽養的那隻小靈獸。
    沒辦法,真的太可愛了,還跟他撒嬌……像他這種沒近距離接觸過靈獸幼崽的劍修根本忍不住啊。
    可他明明都用去塵訣把身上全清理了一遍,怎麽還會惹得師叔發病
    以前渡玄師伯犯病,都是玄明師伯治的,他心裏實在有點擔憂,幹脆先去了一趟玄明師伯所在的明心峰,打算去請玄明師伯過來看看。
    剛落到明心峰,他恰好遇到了玄明師伯的二徒弟,向君澤。
    他見周圍沒有其他人,急忙迎上去:“向師弟,玄明師伯在嗎”
    向君澤正在曬一些藥材,見他如此心急,也露出了緊張的神色:“怎麽了江師兄,是渡玄師叔又犯了風疹之症嗎”
    江初凱:“不知道,但好像挺嚴重,玄明師伯他……”
    “師尊他出去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向君澤擦了擦手,快步從藥架後走出,語速很快:“不然我先過去看看吧,我以前和師尊一起治過渡玄師叔的風疹,身上還有藥。”
    江初凱立即點頭:“那你先去,我這就去找玄明師伯!”
    向君澤應了一聲,江初凱當即回身,禦劍就要離開。
    就在此時,一隻手拍了拍他的左肩:“對了,江師兄,我還有件事要跟你說。”
    江初凱疑惑地回頭,看到向師弟對他露齒一笑。
    ……
    容渡跌跌撞撞地進了門,抓著那封信,幾乎是踉蹌著在跪坐在蒲團上。
    他知道自己現在狀態不對,強逼自己打坐,試圖運起玄滄心法抵禦那股從內心深處散發的惡意。
    可如同之前的許多次那樣,接踵而至的幻象攥住了他的心神,拉著他不斷墜落。
    他看到自己趴在深不見底的深淵邊緣上,手裏死死拽著一截蒼白的手腕,混雜著腐臭味的腥風拂過他的臉畔,他聽到深淵下傳來魔獸蠢蠢欲動的低吼聲。
    他知道,若就此放任那個人墜落深淵,底下數不清的魔獸絕對會瞬間將那個人分而食之。
    他絕不能放手……絕不能……
    可無論他多麽用力地挽留,依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既定的結局,再次在眼前發生。
    手的主人在一點點滑落,他拚盡全力也無法攥住那個人。
    身下的石頭開始不斷地晃動,仿佛下一秒就會斷裂,帶著他們二人一起墜落。
    那個人便笑著說:“鬆開吧。”
    他不鬆。
    那人就伸出另一隻血跡斑斑的手,一根根地掰開他的手腕。
    那畫麵似曾相識。
    恍惚中,他看到自己也曾緊攥著謝挽幽的手,要將她拉回宗內。
    謝挽幽也是這樣一根根掰他的手指,決絕而堅定地跟著魏滿洲離開了。
    為什麽沒有拉住她
    明明可以拉住的。
    一滴汗水從容渡蒼白的麵容滑落,他的神色幾乎有些茫然。
    為什麽他明知那魏滿洲不懷好意,卻還是一意孤行地跟謝挽幽斷了師徒關係
    為什麽過了這麽久,他才想起去找謝挽幽
    是他,親手推謝挽幽走上了絕路。
    容渡的唇瓣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他垂落的睫毛顫了顫,隻覺喉間一甜,一股血腥氣不斷上湧。
    容渡的眼前浮現出了兩盞魂燈。
    代表生命的微弱火光在不斷搖曳,將熄未熄,他伸出手,想要護住這點微弱的魂火。
    就在此時,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停在了他的身邊。
    一個含笑的聲音落下:“這裏太暗了,不如我為你點兩盞燈吧。”
    眼前晃動的魂燈,化為了真實,容渡已辨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心魔偽造的幻象,目光不受控製地被吸引了過去。
    可下一秒,那兩盞光芒微弱的魂燈就在他眼前,徹底地熄滅了。
    手中緊攥的那個人墜落了,謝挽幽的身影也徹底消散在了他眼前。
    他茫然地站起身,深淵邊緣處的石頭在搖搖欲墜。
    如今,那塊支撐了他多年的石頭終於斷裂了。
    他也向深淵墜落而去……
    容渡猛地吐出一口血,大殿內頓時多了一片刺目的血色。
    他身旁的人優雅地後退了一步,而後像來時一樣,不緊不慢地離開了。
    ……
    謝挽幽輕巧地落在離渡玄劍尊住處不遠的地方,望著遠處露出一絲朱紅底色的雪簷,心中有幾分忐忑。
    據封燃晝所說,今天碧霄丹宗的信就該抵達玄滄劍宗了。
    謝挽幽還不知道渡玄劍尊看了以後會有什麽反應,所以想提早過來看看。
    拿到信後,她就有證據跟渡玄劍尊解釋了。
    由於渡玄劍尊不喜歡小白,謝挽幽便將崽崽留在了離大殿有一段距離的灌木叢旁,讓它玩一會兒雪,等自己回來。
    謝灼星一口答應,然後哼哧哼哧地從她身上攀了下去。
    謝挽幽蹲下瞧它,忍不住摸了摸它的腦袋:“笨笨小老虎。”
    明明可以用飛的,還一定要四爪並用地爬下來。
    可愛死了。
    謝灼星辨認出娘親這個眼神是要親自己的意思,便晃著尾巴期待地看著她,仰起臉等著親親落下。
    謝挽幽想起自己還有正事要做,這才勉強克製住了:“乖乖,等娘親出來再親。”
    將小白留在原地,謝挽幽一邊往渡玄劍尊所在的大殿走去,一邊謹慎地用去塵訣將全身上下清理了一遍,確保沒有毛毛殘留。
    她回頭望了一眼小白,它小小一團,正在撒歡地滾雪地玩,謝挽幽這才放心,加快了腳步。
    剛轉過一個拐角,謝挽幽眼角餘光忽然瞥到一點白色的衣角。
    那衣角一閃而逝,謝挽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境。
    她疑惑了一秒,便往大殿門口走去,殿門是關著的,謝挽幽敲了敲:“尊者”
    裏麵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謝挽幽還想再敲時,忽然鼻尖一動,她仔細嗅了嗅,發現冰冷的空氣中居然混雜了一絲隱隱約約的血腥味。
    謝挽幽心下一緊,瞬間想到了渡玄劍尊的心魔。
    糟了……該不會是渡玄劍尊的心魔發作了吧。
    謝挽幽顧不上別的,直接推門而入,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對的,一進門,謝挽幽就看到渡玄劍尊昏倒在地,地麵上還濺落了不少鮮血。
    “尊者!”謝挽幽急忙過去將他扶坐而起,第一反應就是給他把脈。
    ……的確是走火入魔的脈象。
    謝挽幽從乾坤袋裏摸出兩個小瓷瓶,先倒出兩枚四品完美的清心丹,再倒出三枚五品中等的靜氣丹,讓他含在口中一並服下。
    容渡蒼白的麵容這才稍稍浮出一絲血色。
    謝挽幽又取出幾根銀針,為他通脈,目的是確保走火入魔產生的濁氣不會凝結在丹田當中。
    昨晚這一切後,謝挽幽用通訊符聯係了容知微和晏鳴殊,讓他們趕緊過來。
    那個消失在拐角的白色衣角始終在謝挽幽晃蕩,可疑之人匆匆離開,渡玄劍尊心魔加重,謝挽幽不覺得這是巧合。
    因此等容知微趕到後,謝挽幽跟容知微說了大致情況,便先行離開了。
    她得確認,那個人當真與這件事無關。
    可等她出了門,踏入雪地中,謝挽幽又覺得有些頭疼。
    可是,她該怎麽找到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