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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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袋子裏麵放的是各種各樣的假肢……。紀思安淡定地取出假肢,將它們一一向法官和陪審員介紹,它們的價格、它們的日常維護、它們的使用期限、它們的優劣……。
    紀思安是對的,健全的人根本沒法想象要跟它們一起度過後半生的感覺。隻有將殘缺展現在他們麵前,他們才會產生深深的同情,越美的東西出現了這種瑕疵越是能喚起同情。
    紀思安取出其中最貴的假肢。“這已經是仿真度最好的假肢了。你們可以摸摸,它冰冷堅硬,沒有絲毫的溫度,更沒有脈搏的跳動,這東西能代替我們的大腿嗎或者說你願意用這東西代替你的大腿嗎”
    陪審員們低下頭,法官剛要提醒她不要過多渲染這些。紀思安已經來到了楊寧寧旁邊。“我的當事人,楊寧寧才歲,她就因為公交司機的疏忽,經曆了五次大手術才勉強保住性命。歲正是人生最好的時候,這個漂亮的姑娘就不得不與這些冰冷的東西終生為伴。”
    “此生之後的所有時間裏,她將如垂垂老嫗一樣,帶著傷痛靠別人的照顧生活。”
    “所以,我在她的訴求裏加上心理治療的費用。相信您們也能理解,有些傷痛是需要用一生來治愈的;有些東西不是它們可以代替的。”說著紀思安又揚了揚手裏的假肢。
    不管是假肢的衝擊力,還是楊寧寧今天的狀態,都博得了最廣泛的同情。最後法院判給了楊寧寧一筆不小的民事賠償。
    “這已經是近些年法院判得最高的精神損害賠償了。後續的醫療費用也足夠你開啟新的生活。”何律師說道。
    “謝謝您何律師。”楊寧寧第一次露出笑容。
    “你應該謝謝紀律師。”他說道。
    楊寧寧轉動輪椅來到紀思安麵前,她伸出手,“謝謝您紀律師”。
    紀思安對這個稱號還有些不適應。“這都是我應該做得,您不用這麽客氣,叫我小安就好。”
    “小安,謝謝你,謝謝你讓我重獲新生。”
    紀思安握住楊寧寧微涼的手,輕聲說道:“不用謝”。
    楊寧寧笑眼彎彎地露出粉唇邊的兩顆梨渦。透過這迷人的笑容,紀思安仿佛看見那個坐在雙巴士頂層的姑娘,長發蓬鬆,笑臉動人……。
    “你還沒說結果呢結果怎麽樣給了多少賠償”羅莉依舊坐在餐廳的柱子旁,不停地催促著紀思安。
    “金額保密,不過總之是個非常高的數額。何律師說這是同類案件裏,他見過得最高的了。”紀思安眯起眼睛,掩藏不住內心的喜悅和得意。
    “瞧你那副德性。這裏怎麽也得有我的一份功勞吧。要不是本小姐的化妝技術,你也不會這麽順利地打動人心拿下案子。”羅莉得知結果笑得比紀思安還要張狂些。
    “嗯嗯,必須給你記頭功。回頭我請你吃飯。”紀思安笑道。
    “等你也簽了合同我們好好慶祝一下。”羅莉興奮地說。
    “你小點聲。”紀思安嘴裏雖然嗔怪著,臉上卻難掩喜意。
    前段時間的陰霾隨著這個案子的勝利煙消雲散。它不僅打開了楊寧寧新生活的大門,也給何律師和紀思安提供了新的思路。
    因著此案的成功,何律師的團隊後續接了不少類似的民事索賠案,大家變得異常忙碌。紀思安借此慢慢在律所中站下腳跟,收入也漸漸多了起來。
    這天紀思安終於能夠按點下班,她激動地跑到地鐵站,擁擠的人群不僅沒讓她煩心,反而給她帶來些許的安全感。因著天亮的原故回出租房的那段路也變得好走了許多。
    “姐姐,你要去哪裏,我也想去。”稚嫩的童聲在站外響起。
    紀思安略一抬頭便看見曠野上的幾個孩子。
    “你回家去。老跟著我幹嘛。”是地鐵站見過的那個小女孩,她還穿著前些天那條早已看不出底色的裙子。
    “我不回去,我就要跟著你。你要是不帶我玩,我回家告訴媽媽,讓她打你。”小男孩的個子矮一些,淺米色的褲子,白色的長袖上衣很是幹淨,與滿身髒汙的女孩兒成鮮明的對比,很難相信他們是一家人。
    “隨便你。就是不帶你玩怎麽了!你個麻煩精!”小女孩的眼睛裏噴著火。
    “招娣姐,咱們趕緊的,趁著這會兒人多還能混進去。晚了就進不去了。”幾個小男孩催促著。
    “你們先去,我一會兒就到。我得把他先送回家,要不然又得挨打了。”女孩兒不耐煩地朝男孩子們揮揮手。轉身拉著小男孩兒向遠處的簡易房走去。
    那裏是打工人的集散地,簡易的房子裏擠滿了底層討生活的人。薄薄的鐵板,蟲洞似的窗戶,全家人擠在十幾平米的鐵板房裏。洗漱時都圍在院外唯一的水龍頭處,每次都弄得滿身泥點,附近更是汙水橫流,不時還得傳來幾聲叫罵。
    雖然隻是遠遠地看過那裏,但那些情形還是讓她唏噓不已。紀思安歎口氣,竟有些知足,與他們比起來自己住得地方條件已經好很多,簡直可以算得上是天堂。
    這些感慨沒有讓她停留多久,今天難得正常下班,她約了袁沐見麵。她想托她問問母親的案子……。
    袁沐的家在城隍城裏,離這裏很遠,紀思安不好在人家休息的時候打擾她,隻好趕在她值班時約她在派出所門口見麵。
    紀思安躊躇著說出自己找她的理由。母親和姐姐的案子發生在十幾年前,早就是冷案了,而且命案的檔案也應該歸刑警管。袁沐能幫她的可能性很小,但她就是不甘心,袁沐是她認識的唯一一個警察,總要試一試才行。
    “你母親帶著你和姐姐來城隍旅遊時被害……。案件的具體日期你還記得嗎”袁沐問道。
    袁沐的話讓紀思安精神一振,她這麽問是有辦法幫她了。紀思安帶著顫音說道:“那時候我大概歲很多事情記不清,但是聽我父親說案子是發生在年月日。”
    袁沐皺眉:“十多年了,早就成冷案了。我想辦法托管理案件檔案的大姐幫忙查查。時間太久,卷宗不知道還能不能查到,我們先找到卷宗再說。”
    聽到袁沐這樣說,紀思安激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上前兩步緊緊抱住袁沐,還未開口淚水就先滴落在她藍色的警服上,瞬間開出深色的花朵。
    “謝謝你,袁沐。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她已泣不成聲,十幾年的忍耐,她終於長大了,終於有能力接近那個案子,終於可以為母親和姐姐做點什麽。
    袁沐被她嚇了一跳,旋即理解她的心情,她想安慰她,又怕自己給她太大希望反而更糟糕。“那個……你別抱太大希望。我也隻能試試……而且就算找到卷宗……你明白……不是所有案件都能偵破。”
    紀思安已漸漸冷靜下來:“我明白……。不管怎麽樣,我總算是為她們做了點什麽。謝謝你袁沐,謝謝你肯你幫我。”
    紀思安的激動讓袁沐有些動容,她用力點頭,“放心,我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