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屍人實際上是一個涵蓋範圍極廣的概念。
    從完全被腦幹所支配，隻能無意識地將自己暴走到死亡的活喪屍；到行為能夠表現得與常人無異，你跟它相處時覺得跟正常人無異的類P型僵屍，都能夠被劃入到“僵屍人”的範圍內。
    雖然它們都沒有自我意識，但達成這一點所需的技術上下限還是十分巨大的——最簡單的可能隻需要優化一下額前葉切除手術就行了，而近似“哲學僵屍”的那些至少需要用到深度3，甚至以上的暗網科技才可能達成。
    而那個叫凱麗的兔女郎，她的改造假如是靠人類已掌握的科技實現的話，那麽絕對是技術最為前沿的那一批——畢竟她已經達到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偽裝成正常人的程度了。
    正因如此，雖然讓·伯耶說，凱麗是伊卡洛斯解放陣線派過來的，但以吉姆對於那個不久前還隻是地下反抗組織的草台班子的了解程度，他們絕對沒有這麽先進的改造技術。
    換而言之，雖然凱麗可能在名義上確實是伊卡洛斯解放陣線的成員，但她實際上真是伊卡洛斯的成員有些不太可能。
    大概率，隻是供真正幕後黑手方便使用的棋子罷了。
    而如此一來，下一個問題就變成了，凱麗會是唯一個潛入到伊卡洛斯的僵屍人嗎？
    或者說，伊卡洛斯就是諾德安置區唯一被滲透的組織嗎？
    想到這裏，吉姆不禁覺得頭皮有些微微發麻。
    沒錯，那個幕後的勢力確實是在赫卡忒的網絡陰影覆蓋諾德安置區網域以後，才開始進行傳播虹橋寄生蟲實驗的，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在這之前就不存在。
    畢竟普路托深潛在諾德有布置，盜火者也在諾德有布置，那麽疑似是阿波羅生物的勢力，當然也可以在這裏有自己的小心思。
    好在僵屍人本身並不是什麽威脅。
    因為抹除自我意識換取更高效率，僵屍人是不會產生任何自己要主動去做什麽的意願的——它們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隻能夠依照預設好的功能，或聽命於某個特定對象的命令而行動。
    某種程度上來說，僵屍人在擬人程度上甚至連那些自律AI都不如。至少那些自律AI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可能通過曲解主人命令理解的方式，來繞過底層代碼的安全設置實現自己的目的。
    也就是會所，在這些僵屍人的背後，肯定存在著意識健全的正常人在下達命令。而真正的威脅來自於這個，或者這些人。
    而幸運的是，如今的吉姆已經找到關鍵線索了。
    他，或者是她，大概率是伊卡洛斯解放陣線的某個高層，之前是通過讓·伯耶的萬維網賬戶在向凱麗發布命令。
    而自己隻需要破譯那些讓私藏下來的消息，就能夠鎖定那個家夥是誰了。
    沿著樓梯不斷向下，一路走到地下放映室的吉姆心想。
    此刻地下的放映室裏並沒有守衛，少量的安全設施也被自己帶來的那些自律AI給接管了。
    難得的，他在今夜稍稍放鬆了一些心情。
    雖然與自己最初的計劃有些出入，但自己的這趟行動最終也算能夠獲得一些有價值的情報了。
    原本緊鎖的保險門在他麵前自動打開，地下放映室中央放置的是一台商業級的擬感放映器。它形似一棵規整的銀色矽基樹，造型纖細而優雅。十多根透明的數據線從枝芽的盡頭垂下，連接到十多個放置在軟皮躺椅坐墊上的擬感頭盔裏。
    這裏就是先前紀木所描述的，加入互助小組之前收看理念擬感的地方了。
    吉姆撥開了如水母觸手般輕盈的數據線，走到了擬感放映器旁邊的數據儲存設備前。在驗證通過了讓·伯耶的生物特征檢測後，他隨手把東西像扔垃圾一樣扔到了房間的角落。
    隨即，先前那台安裝有釘射槍的無人機像訓練有素的隼般飛到了吉姆身邊，開了自己數據接口的防塵蓋。
    讓·伯耶留下的那些數據肯定是經過加密的，吉姆並不打算在這種情況下慢悠悠地翻找那些文件，然後再進行破譯什麽的……他打算讓這個自律AI將數據全部下載下來，自己之後再借助賢者之城的恐怖算力進行暴力破解。
    畢竟時間緊迫，治安局的人隨時都有可能趕到，再加上先前的動靜早就驚動了門口的那些武士與保鏢。若不是他又呼叫了幾輛重卡把門口給堵住了，那些家夥估計早就衝進來了……啊，已經衝進來了。
    此刻在倪克斯因子的感應場裏，那幾個代表著林原家武士的光點此刻已經越過了障礙，衝進了建築裏，而吉姆先前部署的幾個自律AI正在不斷附身俱樂部裏的各種機器嚐試阻攔他們。
    俱樂部內部並沒有什麽功能強大機器，大部分都是類似掃地機之類的家政機器，少部分人形機器還都是一些老舊的性偶。靠那些破銅爛鐵在狹窄空間對付那些訓練有素，並且攜帶著熱能武士刀的家族武士，確實隻能夠拖拖時間。
    不僅如此，不遠處尖銳的警笛聲也響了起來——看樣子治安局的家夥也趕到了。
    唉，時間卡得這麽好……
    剛把數據儲存器與那台無人機連接在一起的吉姆不禁歎了口氣。
    “把裏麵的數據全部遷移走需要多久時間？”
    他朝那台無人機詢問道。
    無人機的液晶顯示屏上閃爍起了“5:39”的數字，並很快跳躍成了“5:38”。
    無論是林原家的武士，還是治安局的人都不會給自己這麽多時間。
    而至於用強的，一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並不打算跟治安局翻臉，二來他今晚實在不想再殺人了。
    好在自己還準備了B計劃。
    吉姆果斷把數據線從無人機的數據接口上扯了下來，因為事先沒有告知，那台無人機被這股力道扯得歪斜了一下，無人機的液晶屏上也瞬間彈出了錯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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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我警戒外麵，把那些武士吸引到別處，至少幫我爭取一分鍾時間。”
    吉姆道。
    無人機先是上下晃了晃表示點頭，隨即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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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姆再次歎了口氣道：
    “我打算像把你們送去神域一樣，通過‘道路’把這些數據打包上傳，懂了吧？”
    自律AI並不像傳統的冰牆或破冰器那樣，隻是黑客自我力量的延伸，而是存在著一定自我意識的數據生命。因此即便它們願意聽命於吉姆，但他還是需要像跟人類隊友一樣，向它們解釋自己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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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在了解了他的計劃後，那台無人機做出了這個的表情後便歡快地飛走了。
    “這玩意可比那些僵屍像人多了……”
    吉姆這麽念叨著，深吸一口氣直接將數據線接在了自己的腦機接口上。
    他與江舟之間的帶寬借著冥月女神的祝福，速度快得恐怖，像這個儲存設備裏的全部數據就算全部上傳上去，可能連零點零幾……
    “劈啪……”
    而就在吉姆插上數據線的瞬間，那個數據儲存設備便繚繞起了如細蛇般的電流。於此同時，擺放在放映室中間的那台形似矽基樹的擬感放映機突然自動啟動了。
    十多台擬感放映頭盔同時點亮，原本透明的數據線也亮起了深紫色的數據流指示燈。
    整個地下放映室被那氤氳的紫色映照出了曖昧的氣氛。
    不好……
    還來不及思考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吉姆抬手便打算扯下插在枕骨處的數據線。
    但同時，一股龐大的數據流洶湧的注入到了他的腦海裏，令他，連同此刻身處塔爾塔羅斯的江舟都在一瞬間陷入到了意識的空白裏。
    ………
    不遠處的某座民宅裏，一個男人從戰術黑客倉裏坐起，隨手將數據線從身後拔了出來，他起身呢喃道：
    “終於開始了……”
    說著，他赤腳走到了窗邊，撥開了百葉窗從縫隙向外窺視。
    一輛輛治安局的飛車懸停在不遠處，更多的武裝警車更是從四麵八方趕來，將那棟標有“色雷斯俱樂部”牌子的建築給圍得水泄不通。
    而那些治安局警員，此刻好像正在與幾輛不知為何停靠在建築周圍的工程車輛進行對峙。
    包括重卡與挖機在內，那幾台工程車輛如同守護自己領地的野獸一般，用鳴笛聲對那些治安局車輛發出警告的低吼聲。
    “這是之前那個巫女的守護靈嗎？”
    那個男人疑惑地道。
    “但她本人並沒有在附近的節點上啊……難道她已經達到‘巫師’的程度了？”
    雖然說，即便是巫師級別的黑客也不至於對計劃造成什麽實質破壞，但那些巫師都是屬蚊子的，雖然壞不了事但惡心人的手段多得是。
    更重要是，巫師級黑客的虹橋腦區已經生長完成了，他們注定無法領會真正的酒神精神。
    這樣的人若活在酒神秩序下的新世界裏，該是有多痛苦啊……
    一想到這裏，男人由衷地為那個自己早已忘記了名字的巫女感到痛苦。
    所以說，還是讓她提前解脫吧。
    “凱麗，幫我把……”
    話才說到一半，男人才想起凱麗已經如她之前所說的那樣死掉了。
    雖然說人偶們本質上都是一個樣，在能力甚至都不會有什麽差別，但他的確已經習慣了優先使喚那個叫凱麗的人偶。
    就好像習慣用某一套餐具一樣，雖然代替的東西要多少有多少，但總會覺得最常用的那套最順手。
    算了……
    向當前任務有空閑的幾個人偶下達了命令，這件事情也就被他拋之腦後了。
    此刻，不遠處治安局的警員開始與那些工程車輛發生衝突，子彈、脈衝光束與挖機的機械臂與重卡車頭擋板開始你來我往的交鋒，但男人也不打算繼續觀看這場劇結束後的完結花絮了。
    因為，屬於他的表演已經結束。
    “謝謝你了，吉姆·雷特。”
    他輕聲道。
    “托你的福，酒神的狂歡可以提前開始了。”
    ………
    吉姆與江舟大概失神了三秒的時間。
    若不是有兩顆經過調整改造的大腦分擔這個龐大的信息量，恐怕這一下子能夠直接將他給洗成白癡。
    而在這短暫失神後，他們倆才意識到剛剛衝擊到他們大腦裏的信息流究竟是什麽。
    破碎的天穹，灰色風暴的轟鳴，以及翅膀融化的味道。
    那是廖漆的記憶與感受！
    更確切的說，是廖漆的擬感。
    儲存器與擬感放映設備相連接，裏麵埋設了某個觸發式的破冰程序，會在有人用腦機接口連接進來的瞬間將擬感原片一股腦灌進腦子裏。
    這算什麽？費這麽大功夫就是想讓自己觀看一下這套擬感？
    不對……
    吉姆瞬間反應了過來，這套擬感是疑似傳播虹橋寄生蟲的媒介，換而言之，自己眼下可能……
    但就算是這樣，那也沒必要費這麽大功夫，繞這麽大一圈，還不如直接在這裏藏個炸彈。
    “草！”
    想到了某種可能的吉姆與江舟同時罵出了聲。
    是倪克斯因子的共振場。
    假如能夠通過共振場傳播的話，那這種寄生蟲剛剛感染多少人？
    幾百？上千？
    還是幾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