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袍澤之情與軍法(提早更了好了,都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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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看看這女子身上的衿纓(香囊),繡著玉郎兩個字,而男子身上的衿纓繡著貴姝兩個字,分明就是情人之間相互贈送的信物。”
    “那有如何,如何能證明這兩人就是情人。”
    “哼,你在看看男子腰間那個腰帶,上麵是不是繡著玉郎。女子頭上那塊染血的頭巾,上麵是不是繡著貴姝。你們百人隊,也不會人人都為你遮掩。孫鼓,今天我一定要將你拿下,交給上將軍處理。”莊衛一臉嚴厲,手中長劍出鞘。
    他一手舉劍,一手舉著趙括給他的令旗,厲聲大喊:
    “我莊衛,奉上將軍命,嚴整軍紀,抓捕亂兵,頑抗者,立殺!”
    他自從在丹河邊撿回一條命以後,十分努力,不僅在平常執行軍務的時候,不僅在平常軍事訓練的時候。
    更是在識字學字的時候。
    他甚至在學習趙括發明的簡體字的基礎上,還特別學習了韓國的文字,隻是因為此時身在韓國,怕萬一用得上。
    孫鼓眼看自己的事情敗露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
    這種事其實在之前的趙軍,還有現在的各隊,都非常常見。
    今天如果不是被莊衛撞見,那麽多半會被姚黑夫他們瞞下來。
    畢竟幾個異國人的死活,跟袍澤之情相比,算得了什麽。
    但是有些事,不上秤四兩重,上稱的話重逾千斤。
    他後退一步,骨子裏的血性讓他下意識想拔劍反抗。
    但是,隨即,他無力的癱坐下來。
    真的拔劍相向,他身後的那個百人隊,不會幫他的。
    他是袍澤,莊衛也是袍澤。
    而且莊衛身後,還有那個二十多萬趙軍都在心裏仰視的男人。隻要莊衛手中那把令旗在,沒人敢對莊衛拔劍!
    “除了孫鼓,到底還有誰,不遵軍紀,濫殺無辜的!”莊衛怒喝道。
    那隻百人隊低著頭,默默的後退,隻有莫大腳步不動。
    莫大的眼淚已經流了出來,他如何不知道,自己今天,惹上了大麻煩。
    他跌坐在地,邊抹著鼻涕眼淚邊說道:“店上那次,我就守在壁壘後麵,熬過了秦人的好幾波進攻。最後李雲將軍手都斷了還在出戰,我也忍不住拿著兵器衝出來了。
    長平那次,我跟著王容將軍一起去衝陣,進了秦營才知道是埋伏。結果王將軍的棺材都扛進來了,隻能拚命,我就是那次殺了個秦狗,才當上伍長。
    我能活到今天,真的不容易,我不想死啊。這次被抓了,會殺頭的。
    丹河那次,河水突然暴漲。我之前是漁民,很會操舵,看見你們一直在死,狠下心冒死把船劃到對岸。最後把你莊衛載了回來。
    莊衛,你這條命都是我救的,你能不能高抬貴手,當作沒看到今天的事。我可以把所有的賞賜都拿出來,分給今天在場的所有人。我真的不想死啊。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死幾個韓人算得了什麽事啊。這些韓人又不會幫著你上戰場,為你擋劍擋槍的。”莫大哭著請求道。
    許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莊衛身上,連已經絕望的孫鼓眼裏都亮了起來。
    袍澤之情,救命之恩,如同泰山。
    有必要為了幾個陌生人去害了他們的性命麽。
    莊衛的臉上露出了掙紮的神色,臉色不斷變幻。
    他往屋內看了一下,那幾具屍體雖然看起來嚇人,但是對於上過戰場上的他來說稀疏平常。
    而眼前痛哭流涕的莫大更是讓他低下了頭。
    自己這條命,就是他救的。自己又怎麽能夠,親手拿下自己的救命恩人。
    按照趙括的意思,這次觸犯軍法擾民,嚴重的,要殺頭的!
    他默默的把劍收回劍鞘,本來還想把手中那把令旗也收回懷中。可是細細一看令旗上的“鐵”字隨風飄揚,看起來十分刺眼。
    鐵麵無私,這是趙括給他們這些軍法官的營訓。
    但是自己上任第一天,就辜負了這個字。
    莊衛垂著頭,像燙手山芋一樣把令旗塞給了身後的副將,一句話也不說,默默的騎上了馬。
    他也沒有心思繼續巡邏,直接帶隊回營了。
    愧對趙括,他準備死在戰場了。
    韓人的戰鬥和反抗沒有其他國家那麽強,或者說這裏的韓國公族沒有那麽多,還沒有組織有效的反抗。
    在進城的第三天,盡管有人以身在敵後,十分危險作為反對理由,但趙括還是力排眾議,在徑城外的一座山上進行了一個祭奠和嘉獎的儀式。
    他並不覺得韓人有膽子出來跟他野戰。
    至於兵貴神速拿下野王的建議,他也是一笑置之。
    軍旗飄揚。
    奪取徑城的時候,偽裝成秦軍的傷兵損失慘重。
    韓軍裝備精良,甲胄俱全,而這些突然發難的傷兵連一把像樣的長戈或者長劍都沒有,隻能靠著短劍,用來做擔架的木棍,還有自己的血肉和勇氣,堅持到自己那些同樣拋棄負重瘋狂進擊的袍澤入城。
    那些撲向絞盤的傷兵,死傷殆盡。
    而那些騎兵,同樣付出了血的代價。
    山坡上,一個個擔架上麵的屍體,或者說是屍塊,殘缺不全。
    有些殘肢斷臂,一端的疤痕看起來已經很久遠了,但是另一端的疤痕,創口卻是有些新鮮。
    經過了三天,肉早就沒了血色,基本都是暗紅的,甚至有些發黑發臭,讓人作嘔。
    也有些完整的屍體,但是上麵卻都千瘡百孔,明顯是弩箭在人體上麵留下來的痕跡。
    趙括麵色肅穆,帶著百將以上的軍官一個一個在屍體蓋上麻布,一點都沒有皺眉。
    每個屍體的頭發,都被割了一段,分別放在絹布裏,上麵寫著名字。
    然後放在趙括帥帳的箱子裏。
    那個被其他將軍用來放寶石、金塊的箱子裏。
    “兄弟們,我趙括發誓,這輩子一定會帶你們回家。”
    軍容嚴整,趙括像珍寶一樣捧著所有裝著頭發的絹布,雙目通紅。
    隨後,他走在最前麵,所有趙軍軍官跟著他,小心翼翼的將裝著屍體的擔架放進了事先挖好的坑裏。
    士兵死了。伍長抬棺。伍長死了,屯長抬棺。屯長死了,百將抬棺。這是趙括定下的規矩。
    但是衝在前麵的那個騎兵百人隊,幾乎全軍覆沒。趙括親自抬著那個千瘡百孔的百將屍體,司馬尚、成召等人各自抬著士兵的屍體。
    故人已逝。
    魂兮歸來,歸故鄉。
    在第一捧土被放下之前,一塊粗糙的青銅片被放在了屍體的胸口上。
    麻衣送太多了,有些不值錢了。
    鐵匠營按趙括的吩咐,準備了一批刻著字和圖案的青銅片。
    護軍會把青銅片獲得者登記在冊。趙括打算今後有機會的話,那些立功的軍人和家屬可以拿著青銅片,找他換田換地。
    這應該是,最早的勳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