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牛在奪取了落葉鎮之後，並沒有把所有的人馬都開進城。駐紮在城裏的，隻有他本部的兩萬五千人，其餘的人都駐紮在城外。第一個知道爆炸消息的，是接替湯玉麟職位，現在第一軍的將軍常林。巴牛私自去曲家莊園成親的事情，也隻有他一個人知道。那裏的消息，他也一直在關注著。
    爆炸聲一響起，他就立刻集齊眾將，命令各營嚴加防守，任何人在沒有軍令的情況之下，不得擅離職守。與此同時，回來的人也把爆炸的位置匯報給了他。讓他最擔心的是，所有的人都看見巴牛進入了洞房，卻沒有一個人看見過他出來。負責守衛的大部分人也都在這次爆炸中遇難，甚至是曲千秋一家人也沒有能夠幸免。
    他已經做好了巴牛遇難的準備，他知道，敵人既然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得手之後，必然還有後招兒。所以他密切的觀察著那些原來在於海田任下，現在歸順了他們，或者隱居在家的這些人。
    出乎預料的是，所有的人都沒有異動，很多人甚至都沒有離開家半步。但他沒想到的是，於海田根本就不用這些人出家門，他們在家裏就把事情辦了。
    於海田接管落葉鎮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挖地道，他親手設計了一份兒圖紙，把整個兒落葉鎮的地下，都挖成了錯綜複雜的網絡，並在裏麵備下了大量的軍用物資。現在，他的部隊就全都埋伏在地下，他們可以從任何一個出口悄悄的爬出來，對他們的敵人發動突然襲擊。
    於海田之所以沒有立刻發動攻擊，主要是他還沒有得到巴牛的最後消息。無論他是生還是死，他都必須明確知道，這樣兒才能夠製定下一步的計劃。
    “曲家莊園沒有一個人出來過”，負責監視的人，十分確定的向他稟報。但他的心裏還是放心不下，於是決定親自去看一看。這也是性格謹慎的人最大的缺點，他們的自信，永遠要建立在事實的基礎之上。
    他看到的隻有一片廢墟，沒有燃盡的椽木還在劈啪作響，煙塵彌漫著天空。燒熟的死屍的味道令人作嘔。於海田隻看了一眼，就匆匆的離開了，他真怕自己會吐。
    “軍營方向有什麽行動”？他鎮定了一下心神，才語氣顫抖的問道。
    “沒有任何行動”，負責監視的人回答道：“他們和往常一樣兒，既沒有出現混亂的局麵，也沒有對這次事件進行有針對性的調查，就像這件事沒有發生一樣兒，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
    於海田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想不明白， 一個軍隊的主帥出了問題，他們怎麽可能無動於衷！但他很快就下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巴牛沒有死。為了印證這一推測，他決定冒一次險。
    常林主持著大營中的所有事物，就像巴牛在的時候一樣兒，不過背地裏，他還是派了自己最親信的人，前去尋找一些證據，一些巴牛活著或者已經死亡的證據。他現在最擔心的，並不是敵人的攻擊，而是內部的穩定。
    “大人，餘家輝求見”。
    就在他苦於找不到突破口的時候，他想見的人終於來了。這個餘家輝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是於海田手下的一個極其重要的軍師，於海田的很多謀略都出自他的手筆，包括地下網絡的建築。當然，這些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人們對他的認知，是他的官銜。於海田是落葉鎮的大尹，他是大尹身邊的幕僚，並且是最信任的一個。
    他在巴牛的軍隊占領落葉鎮之後，率先倡導了和議。所以，巴牛把他提到了一個極其高的位置，也就是於海田原來的位置，落葉鎮的府尹，以巴牛的計劃，鳴沙山的事情是要完全交給他來處理的。沒想到的是，在這次事件中，第一個出現的竟然是他。
    常林的心裏，已經十分清楚，餘家輝就是那個最需要防範的人。不過，他還必須要見他一見。
    “讓他進來吧”。常林知道，不見不等於能夠解決問題，見了也許才會有解決問題的辦法。
    餘家輝進帳之後，第一眼看到的是常林，他的心裏就已經明白了一切。不過，他仍然要試探性的問一下：“城北的爆炸，將軍大人可曾聽說了”？
    “昨夜我就已經知道了”，常林的表情依然十分從容，根本看不出有什麽事情已經發生。不過，餘家輝並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人。他微笑了一下，看著常林，陰惻惻的說道：“我聽說，爆炸的地方是曲家莊園，而我們的大都督，太尉大人，似乎也在那裏”。
    “不錯，爆炸的地方正是曲家莊園，太尉大人也的確在裏麵”。常林如此直白的回答，讓餘家輝有些措手不及，他一直以為，常林絕對不敢承認巴牛已經遇難的事實。
    常林看著他呆滯的臉，不禁笑了起來，他看著餘家輝，緩緩的說道：“太尉大人他很可能已經遭遇到了不測，不過，這種不測，現在你也遭遇到了”。
    “你……”？餘家輝忽然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常林沒有隱瞞他，並不是他不想，而是不需要。他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更秘密的事情都可以告訴他，因為他根本就不擔心他會泄露出去，――他根本就不會放他走。
    “告訴我吧，整個兒計劃是誰策劃的，誰執行的，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呢”？常林依然微笑著看著他。這個時候，餘家輝也放鬆了起來，他忽然大笑起來，像是在對常林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一直對府尹大人說，計劃好的事情，就要堅決執行下去。可他總是太過謹慎，總要一個肯定的答案，現在，這個答案他是得到了，他的一隻臂膀卻斷了”。說著，他又大笑了起來。
    常林看著他，一言不發，他在等著他繼續說，他知道他一定會繼續說下去，對於一個明知道自己就要死去的人來說，把心中的秘密說出來，遠比把它們帶進墳墓要快樂得多。
    “你以為留住了我，殺了我，你們就可以平安無事了？你錯了”！他果然繼續說道：“實話告訴你，你們的腳下，到處都是密布的地道，府尹大人就埋伏在地道下麵，隻要他們想，隨時可以取你們的性命。黎九元會被炸死，你們也會被炸死，所有進入落葉鎮的敵人，都會被炸死”！說到這裏，他又放聲大笑起來：“你是不是以為，你現在知道了這個消息就可以幸免於難了？你又錯了。在我來之前，所有的炸藥都已經埋好了，兩個時辰之後，無論我能不能夠離開這裏，炸藥都會引燃。當然，如果你現在就有什麽行動，它現在就會引燃”。
    “這麽說，我們都必死無疑了”？
    “必死無疑”！
    常林死死的盯著他，忽然又笑了起來：“必死無疑的，恐怕隻有我們兩個人了，在你踏進大帳之前，我就已經命令所有的軍隊都撤出城外了”。
    “絕不可能”！他感到常林並不像是在撒謊，這讓他的心裏不禁一陣顫抖：“如果你有所行動，府尹大人一定會立刻引燃炸藥，絕不會讓他們平安的離開這裏”！
    “如果是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自然會引起他的注意，可是，正常的換防和軍隊調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並且，你對他的重要性，遠遠超過了你對自己的認知。他即使懷疑我的行動，在你沒有給他發送信號之前，他還是不會貿然行動的”。
    他知道他說的是正確的，於海田的確是一個天才，但文人出身的他，還是有些軟弱與遲疑，在很多大事情上，都會產生不必要的猶豫，也正是這種猶豫，最終錯過了這次最佳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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