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飛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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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含辭聽後不免覺得好笑:“你為何會覺得同樣都是做妾,做你的妾侍就比做那員外郎的妾侍要高貴”
小掌櫃瞪大了眼睛:“我跟若微,年少便相識,她嫁給我一來可全了多年情誼,二來我家中妻子性格溫和,若知道自己搶了她的位置,自會善待於她。她嫁給那老員外雖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卻要日日殫精竭慮,提防正室的算計。”
謝含辭反問道:“你如此重視你們之間的情誼,為何還要違背婚約,另娶他人你既知你現在的妻子占了她的位置,你怎麽不叫她讓出來,奉林氏為妻,她為妾”
小掌櫃被戳到了痛處,漲紅了臉:“你這話說得,好生無禮。她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怎好讓她自降為妾我也是聽從父母之命,實是萬般無奈。家中生意突然出現狀況,需要借助我夫人娘家之力。若微……應該體諒我,我對我現在的夫人隻有感激之情而無男女之愛。”
謝含辭也動了氣,丟出三個字:“憑什麽”
小掌櫃一愣:“小姐是何意”
謝含辭上前一步,厲聲質問道:“憑什麽林氏要體諒你憑什麽要她降妻為妾若你真納了林氏,你現在的夫人憑什麽要日日看你二人訴衷情她又做錯了什麽”
“你句句說你的無奈,卻事事都占盡了好處。既想仰仗嶽丈的勢力,又要抱得美人歸。做一副不舍林氏的深情麵孔,實則你才是最無情之人!你知道你這個樣子給她帶了多少麻煩嗎”
小掌櫃待在原地,半天沒說出話。
謝含辭不願再搭理他,也沒了回大殿裏聽老和尚講經的心情,轉身回房間補覺。
另一邊李夫人和慧遠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你不是跟我保證沒事嗎還自作聰明地拿那豹妖做文章,我就說,錯過了機會,就等下次,大不了等她生產之時,我找個穩妥的婆子弄得她一屍兩命。這下好了,我們都成了嫌疑犯!”
慧遠盤著新串的佛珠:“你急什麽我可是為了你平白還多背了一條人命。不過也是那老禿驢曾活該,看出咱倆私情,還裝模作樣地來規勸我,自己送上門也怨不得我。哎呀,你又沒動手,大不了就把我推出去,反正也死無對證了。”
李夫人拿過慧遠手中的佛珠:“你怎麽不用我送你的那串佛珠我怎麽舍得呀隻是眼下謝家這丫頭,一口咬定林氏是被害死,言之鑿鑿的,會不會手裏真的有點子證據,那明日官差真來拿人,我們可就被動了。”
慧遠咬咬牙:“那就除掉她。隻是我受了傷不方便再出手,你不是從你手帕交那裏討了個得用的人來嗎”
李夫人心道“什麽受傷不方便再出手”,不就是怕被發現了嗎
“三郎,那人是個草包,她要是頭一夜就給林氏和那小掌櫃解決了,我們也不用再橫生枝節費那些事,她做事我不放心呀,萬一她被發現了……”
慧遠冷哼一聲:“嗬,被發現了也好。到時候就都推到她身上。我們還過我們的逍遙日子。不,那老禿驢曾一死,咱們就更輕鬆了。柔兒,以後沒什麽人能阻止我們見麵了。”
說著,慧遠用手指輕撫李夫人的耳垂,微涼的指尖劃過她滾燙的肌膚,她打了個寒戰。
“可是三郎,若那人被發現了,將我供出去可如何是好呀”
慧遠輕笑,俯身貼近:“這還不簡單,你就按我說的……”
入夜,謝含辭住的東廂房外飛快地掠過一個人影,接著紙窗上被戳開了一個小洞,迷煙緩緩地吹進了屋內,門被輕輕推開。
蒙麵人輕手輕腳地走近床榻,揮刀刺下,刀拔出來的一瞬,棉絮漫天飛舞,被子裏麵隻有一個軟綿綿的枕頭。
“果然是等不及了。”
謝含辭推門而入。
蒙麵人大驚,在月光下,她的腕上閃著淩厲的劍光,卷著一股疾風飛向謝含辭的麵門。
蒙麵人揮刀直劈,謝含辭急忙閃身,自知自己在街邊實戰出來的那點三腳貓功夫根本不是對手,快步逃到了屋外。
一道寒光閃過她的頭頂,隻聽得一聲玉器碎裂的聲音,頭上的簪子碰到了刀尖,發出了一聲脆響,化為幾節碎玉。
謝含辭瀑布般的青絲,一瀉而下,她大聲嚷道:“王爺是要看我死嗎”
李穆白從房頂飛身而下,第一劍揮出便擊在蒙麵人的刀刃之上,短刀立刻被斬成了兩段。
誰知那蒙麵人又從腰間抽出了一柄軟劍,手腕用力,直刺李穆白的喉嚨。
李穆白揮劍要擋,那軟劍如同一條遊蛇,劍到中途,陡然轉了個方向,劍尖刺向李穆白的胸口。李穆白朝後退了兩步,提起手中的劍。
謝含辭上次見這個動作,是在城隍廟外,接著那王先鋒使他被一劍紮穿,釘在了地上。
“別殺她!留活口!”
連過幾招,蒙麵人已是強弩之末,被逼入了牆角。李穆白一抬腿重重踢在了蒙麵人的胸口。
見蒙麵人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謝含辭顛顛地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麻繩,遞到了李穆白的手上。
李穆白看著手上的麻繩哭笑不得,卻沒有動作。李景瑜十分長眼力見,奪過麻繩,利落地講蒙麵人雙手反綁,捆在了柱子上。
謝含辭一個箭步上前,將這人的麵巾扯下,竟是李夫人身邊那個不被待見的“黑麵婢女”。
寺廟中的香客們聽到動靜,紛紛走了出來。李夫人麵色發青,繼而又對謝含辭說道:“這是怎麽回事,這丫頭怎麽會用刀”謝含辭將地上的刀踢到李夫人腳下,說道:“你不正是因為她會用刀,才將她帶來的嗎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讓林若微活著回去。”
李夫人將刀踩在腳底,問道:“謝小姐是睡昏了頭吧,林氏可不是被刀刺死的。她是被豹妖叼走,死無全屍,謝小姐不也見到石壁上被拖行的血痕了嗎”
謝含辭輕輕一笑,說道:“你原來的計劃就是讓這婢女刺死林若微和小掌櫃,扔到後山,再偽裝成林若微與你口中那個小掌櫃私奔。可是這婢女在緊要關頭,卻並沒有下殺手,我一開始以為是她怕了,打了退堂鼓。”
那婢女抬頭看了一眼謝含辭,並沒有說話。
謝含辭接著說道:“可是看著剛才她刺枕頭的兩下子,擺明了要置我於死地,哪裏有惶恐畏懼的樣子。方才看她使刀的手法我才明白,這是飛雲門的弟子,他們有自己的規矩——三不殺。”
李景瑜連忙追問:“什麽三不殺呀飛雲門不讓殺什麽”
謝含辭解釋道:“不殺三歲以下小兒,不殺八十歲以上老人,不殺身懷有孕的女子。”
李夫人眉頭緊緊地擰作一團,垂目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謝含辭答道:“林氏為人小心謹慎,卻比夫人晚到一步到寺廟。她身材窈窕,小腹不見凸起,應該是不到懷孕三個月,此時胎氣不穩,山路顛簸,所以她即便是得罪夫人也隻敢讓馬車慢行。”
謝含辭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我們吃齋飯的時候,都是些馬齒莧、苦瓜、木耳。這些孕婦是吃不了的,所以她昨天幾乎沒有動過筷子。”
李夫人臉色越發難看,她咬牙說道:“那賤人沒跟我說她有身孕,老爺也沒跟我說過。”
謝含辭側身輕笑:“她不告訴你,李夫人你就不知道了嗎她一個妾室吃穿用度都有定數,你是李家當家主母,你會察覺不到就算是你之前隻是猜測,那天吃完素齋你肯定是知道了。”
人群中有香客詫異道:“阿彌陀佛,員外夫人怎麽敢在這菩薩眼皮底下行這殺人之事。要是發落妾侍,在員外府內不是更便利一些嗎金欏寺內人生地不熟,難道不怕被發現嗎”
謝含辭不禁為他鼓起掌:“您說到關鍵了,李夫人敢選在這裏除掉林若微,一來是府中有員外郎盯著不好下手。二來,李夫人能在婢女放走林氏後,立刻改借寺中鬧豹妖的傳聞掩蓋真相,就說明她在廟裏有個得力的好幫手。”
謝含辭將目光投向圍觀的僧人:“而且這個人還心細如發,不僅在李夫人還未住進西廂房時,就提前為她點上了熏香,還擔心未幹的桐油會沾到李夫人的衣袖。”
“是吧,慧遠師父”
慧遠正準備腳底抹油,猛地被謝含辭叫住,她快步走到慧遠的身後。
“我記得那天李夫人在早課上因林氏失蹤大鬧,後來你一直自稱閉關祈福,是不可能再跟方丈見麵的,那方丈死前為什麽會緊緊攥著你的佛珠”
慧遠轉身,衝謝含辭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金欏寺裏所有僧人都佩戴佛珠,為何就一口咬定是慧遠的貧僧念謝小姐年紀尚幼,不與你計較,貧僧現下要去為方丈誦經超度,還望謝小姐能讓一讓。”
謝含辭手中舉起了一顆佛珠,這是一顆頂珠。它的表麵已經有些微微變色,能夠看出來已經被人佩戴了很久,謝含辭手指一轉,母珠的另一麵刻了一個清晰的“遠”字。
慧遠這下徹底變了臉色,麵上再也掛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該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