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木反問他：“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周林，看上去家境很不錯。”
    “那麽你是覺得，比別人貧窮一些，就會被別人看笑話嗎”
    顧景城唇角微揚，“書院比的是學識，不是這些身外之物，他們穿的比我好，用的比我好，不代表他們讀書就比我好。”
    他說完了，側過腦袋對上她的眼睛，對上她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道：“我讀書，不光是為了學到更多的道理，還為了能夠改變我們的生活，你做生意，和我不也是一樣的目的嗎”
    “是，你說的有道理。”
    蘇小木被他講的話頂了回來，她默默摸摸額角。
    “以前我聽別人說過一些話，和你現在說著倒是對得上。”
    “同舍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餘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豔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
    她背出這段原文。
    “想必那人若是認識你，應當是會和你成為朋友。”
    “略無慕羨意，其中有足樂者……”
    顧景城重複她的話，看著她目光深處藏著些許複雜，說的話有些意味深長，“是很有趣的話。”
    “我也覺得很有趣，聽別人說，不如自己看。”
    在這之前，她一直覺得他是一個格外在乎自己麵子的人。
    所以之前殷氏去給她送東西，他都是冷言冷語的，也甚少在同學麵前介紹殷氏。
    她們做生意，他從來都是反對，尤其是在書院門口做生意的時候，他反應尤其的大。
    蘇小木一直以為他是瞧不上商人，現在她覺得，自己好像看錯他了。
    他可能並不是一個迂腐的人，之前也並非處處都和她作對。
    或許之前是自己看錯他了，不過現在也不重要了。
    他們兩個遲早都是會分開的，對方的好壞對雙方來講，都不是一件值得放在心上的事。
    蘇小木張開嘴巴原本本來還有話要講，可這個時候李氏在外麵喊吃飯了。
    顧景城披上外袍，看了她一眼後就出去吃飯了。
    今天的飯做的簡單，一盤炒臘肉和一盤炒白菜，不過一人又分得了一個雞蛋，也算不上素樸。
    李氏把屬於顧景城的那個雞蛋夾到他碗裏，又分給了他好多臘肉。
    她自己一邊吃著飯，一邊目光擔憂的往蘇小木屋裏瞅：“你那媳婦，身子可好些了”
    “她平常看著就是個身子弱的，昨天去找你又淋了那麽久的雨。
    想來這個時候是要遭罪了，你是他相公，在這個時候要好好照顧她，可不能再像之前一樣，兩個人相處跟不認識的沒什麽區別。”
    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裏的兒子，李氏說話也還是溫溫柔柔的。
    “嗯。”
    他聽完李氏說話後微微頷首，麵色和煦，完全沒有平時聽她說話不耐的樣子。
    見他這般，李氏也放了些心。
    夫妻就是要和睦，他們兩個能好好過日子，早日給她生個孫子，這才是最要緊的。
    屋內，蘇小木能聽見他們在外麵說話，但具體說什麽她就不知道了。
    她蜷縮在被子裏捂著自己的肚子，這會兒小腹又開始抽痛了。
    一陣陣飯香飄進屋子，她犯饞的吸了吸鼻子。
    突然有人叩了叩她的床板，顧景城熟悉的聲音在被子外響起。
    “吃些東西再睡，不然你肚子會更難受。”
    話音一落，蘇小木掀開個被角抬頭看，他竟然把放在窗邊的桌子移了過來，上麵擺著給她吃的飯菜。
    “我怕你不愛吃油膩的，所以把臘肉放到了另外一個碗裏，不過這雞蛋你得吃完，補身子。”
    他遞給她筷子，語氣比剛才還要溫柔點。
    蘇小木有些不大適應他的溫柔。
    他是個有道德懂得感恩的人，今日這些，大概是因為她昨日去救他的緣故。
    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想明白了這些後捧起碗來吃飯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可筷子一翻，竟在碗中發現了兩個煎蛋。
    她錯愕的看著他說：“這裏麵怎麽會有兩個”
    “娘要說你要補身體，特地讓大嫂給你做的，快些吃吧，不然待會兒冷了滋味就變了。”
    他說完，就起身出了房門，留下一臉不相信的蘇小木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滿心懷疑。
    她身子不適，李氏給她做煎蛋補身體很正常，可再怎麽，一個煎蛋也頂天了。
    她又不是顧景城……
    她低頭看著被油煎蛋金燦燦的蛋，心裏突然有種酸澀的感覺。
    顧景城把他自己的蛋給她了
    吃完飯後蘇小木又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不過第二日她起的極早，早起洗漱之後，她拿著殷氏給她的月事帶子百般不適的更換，心裏極度的嫌棄也沒辦法，隻能屈服於這無奈的現實。
    正當她洗好手打算吃早飯時，瞥見李氏在屋子內給顧景城收拾去書院的東西。
    殷氏還給他準備了許多好放的吃食，她心裏算了算時間，也確實差不多該去書院了。
    隻是這兩天……她總覺得她和他之間還有一件事沒有談好。
    她還沒有問他要賣身契呢，錢都攢夠了，契書卻久久不見，這好像有點不應該吧
    明明他早就答應了自己，一找到合適的機會就會幫她問到賣身契的。
    於是她飯也不想吃了，直接出聲喊停顧景城，然後拉著他去了院子的角落。
    她滿臉著急，緊緊的拉著他的袖子不肯放。
    細長的指尖摁著他的袖口微微泛白，她卻是絲毫未曾察覺的同他說道：“我的賣身契，你有沒有幫我問”
    “我們之前說好了的，你答應了我，一定會把它還給我。”
    她問的認真，那雙盯著顧景城的眼睛又大又圓，裏麵蓄滿了急迫的眼神。
    顧景城看著她眼睛中的希冀，他心裏又泛起酸澀，一股接著一股讓他臉色微變。
    可一瞬之後，他臉上出現一抹淡笑：“待我下次回來，我會去問娘要的。”
    “下次”蘇小木疑惑，她不解的歪頭問他，“為什麽要下次你是沒有把我說的放在心上還是……”
    “我現在要回書院讀書，上次我問過娘了，她不肯給我，說是要我好好對待你與我之間的感情，叫我善待你。”
    他眼睛盯著她的手，白皙的指節根根纖細，看著柔弱，卻比誰都有力量，也比誰都有本事。
    “娘說你本事大，能做顧家的好媳婦，她不願放你走，而你想要拿到賣身契實在麻煩，所以下次回來，我們要好好商議這個事情。”
    他說的無比認真，一點和她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