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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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抱著孩子嚎啕大哭。
    “你們不幫我,我的孩子就要死了,是你們殺了我的孩子!”
    舒言瞧著這狀若瘋魔的女子,隻得開口道:“這世道,怪不找別人。”
    舒言話音剛落,隻見到瘸著腿的程三從山上走下來,他手裏抓著一把草藥。
    那草藥還沾著泥土,然後是跟著程三摔了一跤。
    程三將其中一把草藥放到女人的身旁。
    “懟著乳汁給孩子喝了吧,不一定有用。”
    程三說完,便朝著舒言招手,舒言趕忙將船搖了過去,程三艱難地爬上船,然後就躺在了船艙裏。
    此時舒言才發現,程三腿上的傷口已經發膿了。
    舒言趕忙說道:“你沒事吧”
    程三白了舒言一眼。
    “快死了,過不了幾日,你便把我扔到水裏頭喂魚,免得傳染給你們。”
    這程三說話好不難聽,舒言無奈道:“你這分明就是破傷風,你不是采了草藥了嘛,清理傷口敷藥就行。”
    程三從自己的袖帶中拿出來一把刀,對著舒言甩了甩。
    舒言接過刀,看著程三腿上那可怖的傷口。
    “若是你死了,可不要怪老身。”
    舒言撕開程三的褲腿,那片烏黑流膿的傷口頓時出現在人眼前。
    玉安害怕地扭過頭去,小魚兒則是躺在一邊,看著水池裏的死魚。
    她不明白為什麽水裏的魚兒也能被淹死。
    “啊!!”
    程三發出一聲慘叫,舒言趕忙將搗好的草藥按在了傷口上。
    “等咱們找到了酒水,給你消消毒。”
    程三疼的齜牙咧嘴,自然也聽不懂舒言說的什麽,倒是玉安怯生生地問道:“阿奶,消毒是什麽意思”
    舒言頓時一愣,她趕忙道:“阿奶也是聽旁人說的,你們倆那些魚幹吃點,咱們可還有很久的路要走。”
    百裏水澤,越到下遊,聚集的屍體就越多,洪水也越發渾濁。
    甚至有不少水麵打著渦旋,看著極為危險。
    他們倒是趁著雨來了,接了不少幹淨的雨水,舒言給程三洗了洗傷口。
    可程三這廝卻滿麵通紅,渾身滾燙,昏迷了許久。
    直到現在才清醒了一會兒,舒言趕忙關切地問了問。
    程三看著舒言頭上的一縷白發,沒來由地說了一句。
    “我娘也是有白發,說來倒是同幹娘挺像的。”
    舒言看了程三一眼,開口道:“既然這般思念自己的娘親,為何還要出來廝混,不回去守著娘親過日子”
    程三眼神一滯。
    “我娘早就餓死了,我一家人都是餓死的。”
    舒言微微歎了一口氣。
    “算是我提到了你的傷心事,咱們不聊這些。”
    程三卻拉住了舒言的手,低聲說道:“既然咱們在一條船上,那我便正拿你當娘如何”
    程三定定地看著舒言,倒是把舒言看的有些慌。
    她如何做得了別人的娘,她從未生養,如何做得
    可這小子興許是燒的糊塗了,居然拉著舒言的手,開始喊娘。
    舒言伸手摸了摸程三的腦袋,燙的跟火爐一樣。
    “那你多大了”
    程三輕聲說道:“我十六了……”
    舒言頓時一愣,這孩子看著絕對像二十多歲地,怎就長得如此著急。
    “那做我兒子也算合適,你且好生休息,我認了你這幹兒子,莫要讓為娘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程三半閉著眼,緊緊抓住舒言的手。
    “娘,娘……”
    程三叫了一晚上娘,最後聲音越來越弱,舒言心裏頭有些難過,覺著這孩子是死了。
    可剛要摸人的鼻息,程三卻睜開了眼。
    他居然還有力氣坐起來,此時程三靠在舒言懷中,兩人倒真像一對母子。
    程三看了舒言一眼。
    “我夢見我娘了,已經許久未曾夢見她了。”
    這孩子眼神迷離,顯然是真情流露。
    小魚兒倒是大大咧咧地說:“你昨天還說要認阿奶做娘呢。”
    程三頓時一愣,而後笑著說道:“她老人家本來就是我幹娘。”
    程三伸了伸懶腰,精神好了許多,舒言忍不住感慨,這小夥子倒真是身體好。
    玉安一直在看著外頭,此時突然對著舒言說道:“阿奶,看到陸地了。”
    舒言趕忙伸頭往外看。
    隻見到一大片裸露在外的土地,連綿數十裏的稻田,已經零星的村莊,還有最遠處城牆的一角。
    他們總算是離開洪泛區了。
    舒言等人趕忙將船藏好,拿上了自己為數不多的家當,準備上路。
    程三走不得路,舒言隻好攙扶著他。
    程三一瘸一拐地走著,將全部重量都壓在了舒言身上,舒言已經好幾天沒吃飽飯了,自然是餓的不行。
    可依舊得攙扶著他。
    他們上路之後,便發現此地聚集了不少難民。
    地上也有水的痕跡,顯然此地的大水也是剛退。
    舒言等人匯入難民群之中,他們幾人形容枯槁,雖然不至於衣不蔽體,但是也與乞丐無疑,混入難民中倒真的沒什麽區別。
    程三此刻在舒言耳邊道:“幹娘,此地應該是黃縣,乃是穎州州府,便是那龍雲小將軍的老家。”
    舒言想到了那位糾結的小將軍,沒來由歎了一口氣。
    他們一路走到了州府縣城,縣城外卻站著十幾個兵丁,不讓他們進去。
    舒言有些焦急,兩個孩子就憑一口仙氣吊著,再不進去,恐怕人就要沒了。
    程三倒是伸手指了指舒言的嘴巴。
    舒言頓時一愣,程三輕聲道:“幹娘的嘴裏是不是有個寶貝。”
    舒言仔細想了想,而後伸手將自己嘴裏最邊上的牙給拔了出來。
    那是她的金牙。
    舒言用手絹包著走到那兵丁跟前,哭著說道:“幾位官爺行行好吧,我兒子快死了,讓我們進去看看病吧。”
    其中一位兵丁結果舒言的金牙,一點也不嫌棄地放在嘴裏咬了咬。
    然後給後麵的人使了個眼色。
    舒言趕忙帶著人進了縣城。
    到了縣城後,就算是重新進入文明世界了,舒言特別想吃碗陽春麵。
    隻要能吃完陽春麵,讓她幹啥都行。
    最好吃完陽春麵還能再來隻燒雞。
    此刻舒言的肚子開始咕咕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