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那日見陳昇之時，他還有幾分疲倦，可如今卻已經是精神奕奕，氣色也比那幾日好了許多。
    舒言皮笑肉不笑地說“我若是不回來，這陳家不就成了你的私產了嘛？”
    陳昇之顯然沒想到舒言會這麽說，他摸著自己的胡子笑了起來，眼神裏帶著幾分試探。
    “那日我見到程三，便覺得此人不簡單，沒想到居然是那位行蹤隱秘的靖王殿下。”
    傳言靖王身子不好，所以一直在偏殿中養著，陳昇之也未曾見過他。
    而且靖王非常不受寵，自然無人關注，二皇子登基之後，有傳言說他病逝，沒曾想這位居然還活著。
    當今陛下荒淫無道，整日同陳家兒媳廝混，身子越發不好，太醫院的院正私底下說，這位撐不過今年了。
    如此陳昇之雖說頗有威望，可若真是直接奪了李家的皇權，恐怕一時之間也難以服眾。
    而且此時，漢王已經平定了京師之亂，傳言他正在集結大軍朝西北進軍。
    陳昇之的處境並不好，舒言盯著陳昇之。
    陳昇之拿起桌子上的茶水，親抿了一口，而後說道“家中財產均已用於編練新軍，這祖宅是陳家祖上留下來的，夫人你分不到。”
    舒言的拳頭硬了。
    “你這死老頭，在這裏坑我的是嘛？”
    陳雲卿識相地離開了此地，陳昇之站起來，脫掉身上的盔甲，笑著說道“夫人為何要一直帶著玉安，我若是你便將他藏到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讓他平安長大。”
    舒言瞪了陳昇之一眼。
    “可若是如此，這孩子便無法在逆境中成長，我總覺得咱們當初失敗了，就是咱們始終沒有往下走。”
    陳昇之聽到舒言這句話，他沉默了許久，而後說道“我突然想起來之前在太原城郊買了一個農莊，有幾百畝地，便把那處分於你。”
    舒言開口道“你這死老頭，你分的這家委實……”
    陳昇之卻打斷了舒言的話。
    “你不是要讓他在下麵走嘛，土地不就是最下麵。”
    舒言直直盯著陳昇之，最終長舒了一口氣。
    “那我還真是要感謝你了。”
    兩人話音方才落下，長公主從外麵進來，她臉上帶著笑容，看著陳昇之和舒言。
    長公主輕聲道“夫君，掌監，你們說完了嘛？”
    舒言瞥了一眼長公主，若是三人年輕些，這場麵興許還有些好看，可如今這場麵，看著卻讓人覺得無趣。
    長公主親昵地走到陳昇之跟前，拉住了陳昇之的手，陳昇之臉上帶著笑容。
    看著倒是分外的和諧，舒言忍不住皺了皺眉。
    隻覺得這兩人分外礙眼，長公主朝著舒言說道“掌監，今晚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飯。”
    這話倒是讓舒言無語了，這家裏頭，一個是她孩子的爹，剩下五個是她孩子，她留下來吃不吃飯，倒真成了一件值得討論的事情了。
    舒言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去見見我那些不孝兒女們？”
    長公主笑道“然後呢，你打算帶著那個孩子去哪裏？”
    舒言聽到此話頓時警惕起來，她惡狠狠地看向長公主，長公主頓時笑了起來。
    “掌監放心，本宮答應過靖王，不會為難他，隻要他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舒言回答道“他肯定會是一個普通的孩子，我們到城外山莊去住，我隻想玉安平平安安長大。”
    很明顯舒言說的是反話，長公主半信半疑，可陳昇之卻說“城郊那個山莊，我準備讓她們住，公主殿下自可放心。”
    長公主輕笑一聲。
    “夫君說的話，我自然是放心的。”
    舒言不想在這裏看長公主演戲，便直接借口離開，去看陳蘭音去了。
    此時陳雲卿在屋外候著，瞧見自家母親氣呼呼的出來，便趕忙迎上去，他扶著舒言的胳膊，低聲說道“母親，父親惹你生氣了？”
    舒言瞧了一眼陳雲卿，突然沒來由地說了一句。
    “老大，我分明記得些事情，可卻總覺得這些事情同我無關，你說奇怪不奇怪？”
    陳雲卿笑了笑。
    “母親你是失望了，對兒子們失望了，所以才如此。”
    陳雲卿和陳昇之性子很像。
    “你這小子嘴裏頭沒有一句真心的話，你整日帶著麵具，活的累不累？”
    陳雲卿抬起頭看著舒言，他突然不笑了。
    像是揭開了臉上的麵具。
    “母親總騙我。”
    舒言皺了皺眉。
    她伸手摸了摸陳雲卿的腦袋，她低聲說道“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你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對你也曾真心喜愛過。”
    陳雲卿輕輕躲開舒言的觸摸，他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母親，您一定想見見蘭音。”
    舒言跟著陳雲卿到了陳蘭音的院子裏，院子裏十分的荒涼，舒言推開門，看到床上躺著的骨瘦如柴的陳蘭音，她瞧見舒言之後，頓時驚喜地喊道“母親……”
    舒言踉蹌著走到陳蘭音跟前，她握住陳蘭音的手。
    “蘭音，是母親對不住你……”
    陳蘭音伸出手擦了擦舒言臉上的淚水，她低聲說道“隻要玉安活著，他活著就好……”
    陳蘭音說著說著開始咳湊起來，舒言轉身對著陳雲卿說道“我要帶著她去山莊修養。”
    陳雲卿笑了笑說道“母親想做什麽都可以。”
    舒言同陳蘭音說了些話，便走了出去，陳雲卿看著自己的母親，依舊是那副笑臉。
    舒言皺著眉頭說道“不要再笑了，你就不怕自己嘴抽筋兒，天天在自己老娘麵前演戲，自不自在？”
    陳雲卿無奈歎氣，他臉上多了幾絲怨氣。
    “母親還是和以前一樣，傷害了自己的孩子，從來都不會道歉，隻會打個哈哈敷衍過去。”
    舒言看著陳雲卿，她無奈開口道“雲卿，我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還有夭折的小七……”
    王舒言很驕傲，對待陳昇之如此，對待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
    陳雲卿的記憶中，自然的母親幽默豁達聰慧，對待他們也非常平和，可卻從來都不甚親厚，隻有老三才能得到母親正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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