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春來草自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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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晟之將糕點遞給舒言,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我不會殺玉安,我今日高興的是有件東西失而複得。”
    陳晟之輕輕拍了拍手,外頭的仆人將一副巨大的畫抬了進來。
    舒言目測這畫足足有兩個高,五個人才把這畫給抬了進來。
    這是一副巨型油畫,畫的是年輕的原主和陳晟之。
    “當初從杭城走的時候,無法將這幅畫帶走,便留在了家中,後來這幅畫流落在外,如今終於被我找到。”
    舒言從椅子上坐起來,仔仔細細地端詳。
    這顯然是西洋畫法,陳晟之同舒言說道:“夫人以前曾說,我們都是被困在小小角落裏的棄民,這個世界很大,西洋人畫的畫如此逼真,而我們卻隻能退而求其次地追求意境。”
    不得不說,原主說的話還是非常高級的。
    她絕對是說不出這樣的話,原主應該是個文科生。
    “攝政王雄才大略,所想不止大胤朝這一小片土地。”
    陳晟之顯然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他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
    舒言長舒了一口氣,坐在了椅子上,仰頭看著天上的太陽,忍不住對著一旁的小魚兒說道:“真累啊,也不知道何蕭這小子如何了。”
    其實舒言倒是未曾想過自己會和那個人合作,當初她可是一心想要把那個人給殺掉的。
    小魚兒對著舒言說道:“我覺得阿奶來了太原,就越來越不高興了,小魚兒還是喜歡以前,咱們一大家子人開開心心的。”
    舒言摸了摸小魚兒的腦袋。
    “那是因為在這裏不自由,要是咱們現在能立馬長出翅膀,就能飛出這高牆。”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
    此刻外麵飛進來一隻白色的小鳥,小魚兒朝著那鳥兒飛過去,她睜大了眼睛,伸出手,那隻鳥兒居然落在她的手上。
    舒言頓時精神了,她趕忙站起來走到小魚兒跟前,隻見那小鳥的腳丫子纏著一圈圈輕紗。
    舒言將那圈輕紗取下來,看到了上麵來自邱士傑的字跡。
    “成交。”
    舒言長舒了一口氣,看來這老頭還是有些腦子的。
    小魚兒看到自家阿奶這如釋重負的表情,頓時有些疑惑地問道:“阿奶,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嘛,你怎麽這麽高興啊。”
    舒言將小魚兒抱起來,笑著說道:“咱們馬上就要長出一雙翅膀了。”
    太原城外一處破廟中,血燕藏身於此處,她受了傷,一隻胳膊都不能動了,她這次來太原帶了十幾人,如今隻剩下三四個。
    顯然是受到了重創。
    程三穿著一襲黑衣趕到此處,他瞧見血燕如此,頓時忍不住笑出聲來。
    血燕抬頭狠狠瞪了程三一眼,她冷冷說道:“我按照你說的,去刺殺陳晟之了,你答應我的,什麽時候做到。”
    程三抱著胳膊,似乎依舊在欣賞血燕的窘迫。
    “自然會做到的,我這邊已經收到了西涼的消息,待到玉安登基後,百裏臨洵便會帶著手下前來拜賀。”
    血燕皺起眉頭。
    “你這般大費周章,讓我們白蓮教的人行刺陳晟之,便是給西涼王看的吧,好讓那西涼王相信陳晟之同漢王徹底交惡。”
    程三補充道:“陳晟之想同西涼王結盟,共同對抗漢王,可西涼王懷疑陳晟之與漢王有合作之嫌,畢竟如今江南盤踞著一股乾帝餘孽,我隻是幫幫他而已。”
    血燕盯著程三,越發覺著這人心思深沉。
    血燕長舒一口氣。
    “我不管你想幹什麽,你答應我的事情,必須做到,我們血銅宗已經沒有多少精銳了。”
    程三笑了笑,他從懷裏拿出來一瓶藥,扔給了血燕。
    “你之所以向我求助,不也得了邱士傑的準信兒嘛,我幹娘已經派幹兒子去找那個老頭了,自然是已經做好準備了,而且你來此處,當真是隻為了救你的同伴?你們白蓮教何時這般重情重義了?”
    血燕神色一變,而後冷笑一聲。
    “若非有求於你,我今日非要把你這小子的皮給剝了!”
    程三無奈搖頭。
    “你看看,這般凶悍,以後如何找的到夫君,怕不是這輩子都要孤獨終老。”
    血燕忍住疼,站起來踹了程三一腳。
    倒是真的忍不住。
    淮水之畔,月光輕柔地落在沙地之上,遠處江水溫柔纏綿,倒是不見一絲風浪。
    白歸塵走了許久,腳上的鞋子都磨破了,方才找到了那一個墳堆,上麵已然長了許多荒草,白歸塵癱倒在地上,伸出手扶著那塊小小的墓碑。
    “小舟,我回來了,我為你報仇了。”
    回答白歸塵的隻有陣陣風聲,白歸塵躺在地上,看著天上的星星,此刻隻覺得渾身輕飄飄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歸塵輕輕說了一句。
    “小舟,我已經記不清楚你的模樣了。”
    白歸塵閉上眼睛,天上飄起了小雨,他分不清這是他的淚水還是雨水,不知道過了多久,天亮了。
    白歸塵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他拿著手裏的長劍,然後拔出,鋒利的劍身映照出他的臉。
    白歸塵下意識開口道:“小舟,我來陪你了。”
    白歸塵舉起劍的瞬間,被一聲輕喝叫住。
    “小施主,且慢。”
    白歸塵扭頭,看到了出現在濃濃晨霧中的智雲和尚,他似乎比之前更老了一些。
    智雲走到白歸塵身邊,他開口說道:“小施主,聽聞,你一直在找我。”
    白歸塵抬頭看向智雲。
    “算是吧。”
    智雲笑了笑。
    “老衲正好要渡河而去,且有一件事情要做,你隨我去可否?”
    白歸塵看著那座墳,低聲說道:“去了又如何,我終究是活不下去的。”
    智雲高聲說道:“人都要死,何必在意早晚呢?”
    白歸塵微微歎了口氣,他將手中的劍合上,跟在了智雲的身後。
    兩人渡過淮水,又朝京師方向行進,白歸塵本以為江南之地遭遇洪水瘟疫兵亂之後,定然是人間地獄。
    可卻和他想的不大一樣,許多先前被淹沒的農田已然恢複,大大小小的村落也有了人煙。
    智雲低聲說道:“施主可聽過一句話,春來草自青?”
    白歸塵喃喃自語道:“春來草自青?”
    “施主所在意的那個人,生前若是行善,想必此時已經重新投胎為人了。”